“笑你精神分裂呀…”
杜恒泽挑眉,不明所以。余微用食指点住他的眉心,疑似转换话题,慢慢说:“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看起来很凶?”
杜恒泽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拒绝回答,余微料想得到答案,也不逼他,偷笑着继续说:“你看看你…”手按上他的眉毛,“平时总喜欢皱眉,”滑到嘴角,使劲按下去,“冷着张脸,一开口吧,还没什么好话,难怪人缘这么差。”
“你是在接他们的班挤兑我么?”杜恒泽沉下脸,眼睛里的笑意却泄了底,余微丝毫不惧地摇头晃脑继续打击,“你这演技也太差了!别打岔…听我说完!”
“嗯。”杜恒泽装生气失败,开始做认真听讲的学生。
“我以前也挺讨厌你那样子的,但…后来发现你其实是一个很喜欢笑的人,平时也应该温和一点,多笑笑,这样才会更有魅力!”
余微说完觉得自己俨然是一位心理导师,浑身充满了光辉,杜恒泽却明显不买账,轻嗤一声,“你确定你刚才说的人叫杜恒泽,不叫余微?”她以前才是冷若冰霜好吧?!他也是接触多了,才发现她其实是一个小迷糊,有柔软透明的内里。
“喂!”余微不满他的不配合,是她在给他提建议,怎么变成他吐她槽了?杜恒泽看着她微怒的小脸,笑嘻嘻地握住她的手指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原来是同一类人。”
“谁和你是同一类人?”余微轻哼。
杜恒泽放低了声音,看着她说:“可是微微,你都不愿意对不相干的人微笑,又何必来勉强我呢?我只对你一个人笑不好么?”
余微怔忪,是啊…她也不是那种见到谁都能笑脸相迎打成一片的人,也有很多人说她太冷漠,她又何必来要求他呢。
她原本笑的是,他在外人面前和在她面前的形象太大相径庭,有点精神分裂,没想到最后还是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这种分裂。
唔…只对她一个人笑,这话怎么听怎么恶心。
“我可是不会只对你笑的。”最后她只说了这样一句被杜恒泽自动理解为撒娇的话。
他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虽然遇见一些不喜欢的人,但总体来讲还是很甜蜜的。因为杜恒泽必须在六点前赶回家吃晚饭,余微没有让他送她回家,一个人朝着夕阳慢慢走回去,想着这一天说的那些话,一会儿笑一会儿抱着手臂说好冷一会儿安静下来思考。
进家门时张红茹正在往饭厅上菜,她赶紧丢了包过去帮忙,随口问道:“萧夏呢?”他不是应该早回来了吗,竟然不来帮忙。
“在房间里呢,今天回来就不怎么开心,闷半天了…”张红茹也很好奇,“最近没听说有考试啊。”
余微也摸不着头脑,又问:“爸爸今天不回来?”
“嗯,有应酬吧。”张红茹笑了笑,“我去盛汤,你叫萧夏出来吧。”
余微点点头去敲萧夏的门,没动静,再使力一点,有了不耐烦的声音,“妈,干什么?”
余微扑哧一声笑出来,对着门板说:“我可不是你妈。”
几秒钟后,房门打开,穿着家居服的萧夏尴尬地抓着凌乱的头发,声音还带着点睡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来是在睡懒觉啊。
“刚刚,”余微打量了下他的脸色,没觉得不对啊,是不是阿姨爱子心切太过敏感了?她拍了下他的手臂说:“出来吃饭。”
“嗯。”萧夏笑着应了声,余微一转过身,他就垮下脸来往浴室走。
躺在床上小半天,真正睡着的时间其实很有限,不管想什么,最后都定格在他今天隔着几个班级方阵远远看到的画面。
她真的和杜恒泽在一起了啊?不然也不会这样高调地出现在熟人很多的一中操场。本来准备校庆活动结束后约她一起回家,过去找人时却发现他们已经双双不见人影。
不能控制的念头一个个钻出来。
约会去了吗?她会很开心吧?
他高兴的是,她能获得久违的开心;不甘的是,这份开心并不是他所赋予的。
其实作为她的家人,作为她的…弟弟,他根本没有什么立场去做这些妄想。
萧夏往脸上扑了最后一把冷水,擦了擦脸出去,张红茹和余微已经在桌边坐好,余微很夸张地捂着肚子笑说:“动作快点,我饿死了…”
他边坐下边敲了下她的头,“饿死了还不是得我来再开饭。”
张红茹呵呵笑,一起生活了两年,已经习惯他们这样打闹,她很贴心地给余微夹菜,萧夏又嫉妒着要求同等待遇,张红茹瞥他一眼,“自己夹。”
余微幸灾乐祸地笑,萧夏灰头土脸地自己伸长手夹了块肉回来,心想就这样好了。
和睦的一家人,就这样好了。
只要她能够一直笑得这样灿烂。
Chapter 23
国庆长假虽然有七天,但这样的福利显然不属于高三的莘莘学子。十月四号的早晨,杜恒泽骑着单车按时出现在学校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和他不同路的李征边夸张地叫嚷着他的名字边在各方目光中艰难地蹬到他旁边。
杜恒泽瞥一眼他,不发一言继续看交通指示灯上的数字变化。
被无视的李征诡笑着说:“你这有异性没人性的人渣!”
杜恒泽抖了抖,“你没病吧?”说出这样…娘的话。
李征正要表达自己的委屈,绿灯一闪,杜恒泽已经弓着腰蹬车离开,他手忙脚乱地追上,在车棚锁车时终于又逮到机会和他说话,直入正题,挤眉弄眼道:“听说…你和…嗯?”
十足八卦的欲言又止让杜恒泽没了耐心,“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还装得什么似的…”
“关键是,我什么也没看到啊,校庆那天被老师拉去后台帮忙,忙完回来就听说你和你神秘表妹的故事,版本还挺多…”李征拉拉书包带和杜恒泽一起往高三的教学楼走。
杜恒泽嗯了声,并不发表意见,哪怕李征那个“表妹”的声调弯成了山路十八弯。李征撞撞他的肩膀,好心好意地说:“我说你们也太高调了,大多数人会相信那是你表妹,可像胡娜娜这种原本就认识余微的,哪能相信?她要再添油加醋一番,你不就完了。”
杜恒泽挑眉,他倒是没想到这层,“你听胡娜娜说的?”
“是啊,气势汹汹的,我说,这几年你和她不是不熟么,她为什么还存有幻想?”
“我怎么知道?”杜恒泽也很无辜,他和胡娜娜确实只是普通的初中同学。
李征轻叹,“可怜这样娇艳的一朵花呀,就被你摧残了!”
“说话注意点!”杜恒泽没好气地瞪他,李征不痛不痒地说:“她问我你是不是和余微在一起了,我说我哪儿知道啊,她还不信。”
“唔。”杜恒泽淡淡地应了声,眉梢间的喜悦却掩饰不住,李征瞬间仿佛拿到免死金牌,不怕死地说:“恋爱中的男人,真幼稚!可悲啊可悲…”
杜恒泽不反驳也没有如往常那样用拳头说话,心情愉悦地在楼梯口和李征分了道,进了教室面对好多好奇八卦的目光,也坦然地收下,开始又一天炼狱的折磨。
*
虽然他和余微算是在一起了,谈恋爱了,但两个人真正能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她住读,只有周末能出来,他高三,每周亦只有半天的假期。彼时手机也还没有普及,幸好一中每楼都有一个IC电话,杜恒泽晚自修的课间常常把电话打到余微寝室,短短的十分钟,说说这一天的趣事。
那个时候,这样偷来的甜蜜,已经足够支撑他们对未来的信心。
十月底,进入高三的第一次月考结束,杜恒泽有了两天的假期,于是有了他们的第二次约会。余微那天的兴致不太高,常常欲言又止地看着杜恒泽,等他在午饭时间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时,她低着头问:“最近几天有没有奇怪的人来找你?”
杜恒泽不解,仍旧老实回答:“这两天都在考试,都没回自己教室呢,有人来找我也找不到吧。”
余微似乎松了口气,杜恒泽却更加担心,低声问:“怎么了?”
余微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据实相告。
余微现在就读的中师,已经是B市最好的一家,但学风上肯定没有高中好,问题学生也更多。当时她进这个学校,叶小川就曾叮嘱她低调为人,她也不再是昔日的叛逆少女,处处都是夹着尾巴做好自己的事情,这却反倒成了其他人心中的拒人以千里之外。
她本是不在意的,但有这样一张还能看的脸,又有那样的历史,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一些人盯上了,追求者没断过,更有人无聊地打赌看谁先追到她。
她拒绝掺和这样的闹剧,不管是情书上阵、鲜花围攻还是蓄意威胁,都一一无视,也算是相安无事。谁知这个周三,一个从九月开学就锲而不舍的一年级男生又来找她,带着一群小喽啰在食堂前堵着她,看似请求实则威胁地让她给答案,她很明确地说:“我上次已经说过,我有男朋友了。”
那个男生斜叼着嘴里根本没点着的烟,不相信地说:“你男朋友是空气吗?怎么从来没见他出现过?”
他那边的人一起哄笑,余微皱眉,绕道要离开。
一个红头发的女生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恶声恶气地说:“问你话呢!走什么走!”
余微冷觎她一眼,那女生讪讪地退开了些,低声咕哝了一句听不清的话。余微瞬间被围在中间,没了出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余微的同学,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说话。
余微看着对面怒目圆睁的一群人,心里不免觉得好笑,她当年也是这个模样跟在刘晓娅身后耍酷耍狠吗?她微笑着对那个乳臭未干的男生说:“小弟弟,你不相信也没办法…还有,就算我没男朋友,也不可能选你,姐弟恋现在是很流行,但姐姐我不喜欢。”
外围发出一阵笑声,这边的几个人一起冲那边吼:“笑什么笑!”
那个男生面色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不驯,取下嘴边的香烟,抱臂说:“今天你要么答应我,要么说出一个具体的男朋友…”
刚才那个红衣少女嗤了声:“她具体的男朋友恐怕不止一个吧,装什么清纯…”
她的同伙暧昧地笑,余微眼皮直跳,心里有了些火气,低着头推开红衣少女就往外走。
“喂!”被推得一踉跄的红衣少女恼羞成怒,用眼神示意和两个女生拉住余微的衣角。余微外套的领口被拉开,风刮得发丝乱了视线,蛰伏许久的暴躁翻腾而出,在红衣少女手掌扇上来前捏住了她的手腕。和她的哀叫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两声暴喝。
一声来自那个男生,一声来自外围,都说的是:“干什么?!”
只是后者的气势完全盖过了前者。
刘晓娅穿过几个人走进来,冷冷地瞟了那个女生一眼,余微早就松了她的手,那个女生也是认识刘晓娅的,喏喏地叫了声娅姐垂下了头。
刘晓娅不理他们,直接问余微,声音不知放柔了多少,“没事吧?”
余微摇头,意兴阑珊,挥挥手说:“我先走了。”
那个女生明显还是不满的,也不知道余微和刘晓娅的交情,略带撒娇地说:“娅姐,她欺负我们…”
余微顿住脚步,觉得不可思议,她一个人欺负他们十几个人?也太看得起她了。
刘晓娅也是冷笑,“我有眼睛。你们真出息了,连我家微微也敢威胁?她风光时你们不知道在哪里尿床呢,自己滚!”
至此,余微都是感激刘晓娅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刘晓娅这样的人精帮腔无疑省了很多事,然而刘晓娅下一段话,却让余微直接将她从朋友名单中剔除。
刘晓娅先是暧昧地瞅了一眼她,又做大姐模样对那个显然失意却敢怒不敢言的男生说:“你也别折腾了,我家微微真的有男朋友,一中高三的高材生,叫杜恒泽,成绩好人也长得帅,你连人家衣角都比不上。”
一句话把杜恒泽的信息全泄露了。
余微有些不快地说:“晓娅…”
刘晓娅置若罔闻,看着露出不相信表情的男生兀自说:“不信自己去一中看…不过你这样的人能不能进一中的校门都是未知数呢。”
余微无奈地看一眼被激怒的小弟弟,头疼地离开了是非之地。
身为曾经的同类,她了解他们的想法,肯定会找机会来找杜恒泽的,哪怕不是找茬,也要会一会,因此这两天一直心神不宁,杜恒泽在月考,她不想打扰他,哪怕晚上通电话也没提起。
杜恒泽听她说完整个事情,不怒反笑,捏着她的脸说:“你这样受人欢迎,愁的可是我。”
余微瞪他,“我和你说正经的!要是真有人来找你,你别和他们呛声,都是些没自控力的小孩子,发起狂来很吓人的。”
“就像曾经的你么?”杜恒泽自行理解道。
“喂!”余微这次用行动表示了她对他毫不在乎的态度的不满意。
杜恒泽抓住她捶过来的手,顺手把她从对面拉到旁边坐下后才慢慢说:“来就来,我会处理好的,你别瞎想了。”
“可是…”
“你不相信我?比他们更能干的你,我都能摆平,几个毛孩子怕什么?”
“你也太自恋了吧?”余微简直匪夷所思,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孔雀了?
“谢谢,我一直很自信!”杜恒泽毫不谦虚地点头,顺带转移掉话题,“好了,吃饭吃饭。”
第二个周一,杜恒泽正和众人站在后门看张贴的月考成绩单,几个打扮还算规矩,神色拘谨的男生轻声问:“请问杜恒泽是这个班的吗?”
杜恒泽在同学好奇的目光中走出去,看着站在最前的那个男孩子的眼睛冷淡地说:“我就是,有事吗?”
“呃…”没想到真人就在这里,那个男生明显有些紧张,哆哆嗦嗦地从书包里拿出个叠得皱巴巴的小信封递过来,“这个…这个是我同学要给你的。”
杜恒泽哦了声,接了下来,依旧冷冷地说:“谢谢。”
“不用谢。”男生下意识地回答,下一秒又觉得自己这行为有损形象,仰起头说:“就这样,走了,再见。”
他们刚一走,同学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哪个年级的啊?真没礼貌…”
“看起来不想咱们学校的。”
“看着像小孩儿,杜恒泽你那眼神把人家吓的…说话直结巴。”
杜恒泽笑笑不语,回到自己位置后摊开信封,封面上用红色水彩笔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战书。
他抽动了两下嘴角,还是忍不出笑出了声。
Chapter 24
这样孩子气的挑战,杜恒泽自然是一笑而过,这位弟弟连自己来送信的勇气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和他进行平等的对话?但这封信倒让他想起了余微当年送来的伪情书,也算是一个包着糖衣的挑战吧?
信上还有具体的时间地点,他看了下再次笑出来,这位弟弟竟然犯了和余微当年一样的错误。
今晚七点滨江公园?
那时他还坐在教室里畅游题海呢,对方又不是余微,他何必要去吹江风?
他把信扔进课桌,拿出课本准备上课,心绪没有任何波动。因此晚自习课间惯例的电话里,他也没有和余微提这件事。
晚上九点半,一中校门口人头攒动,需要上三节晚自习的高三走读生或疲惫或兴奋地一涌而出。李征走前来打了招呼,说今天要做护花使者,不和他同路,杜恒泽便干脆等拥堵过了才悠悠闲闲地推着车出了校门。
校门口的正街依旧灯火通明,两边有一起走路回家的同学,有些嘻嘻哈哈,有些大声在争论某道习题,杜恒泽推着车走了一段,就骑上车准备赶回家,隔着花坛的人行道上的一个女孩子突然叫住了他。
杜恒泽将脚放下来稳住车,扭头看过去,那个女孩子很面熟,应该也是同级的,但他叫不出来名字,于是只淡淡地问:“有事吗?”
“呃…”毕竟和杜恒泽不熟,她也有些尴尬,结巴了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来,最后气恼地跺跺脚,冲后面的阴影处叫:“娜娜你自己来啦!”
杜恒泽看见熟悉的人影从后面走过来,心下有些明了。胡娜娜走过来后先是斜了那女生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转头面对他时却又是一脸的温顺,笑着问:“我正好看见你在前面,又怕你还在生气,所以才托她替我打个招呼的。”
杜恒泽不动声色地嗯了声,这样牵强的借口,也就胡娜娜能笑眯眯地说出来。实际上他哪里有和她生气?都好久没认真说话了,他知道她的套路,便不往下接话。
胡娜娜没得到预期的回答,脸上有些挂不住,想问的问题悬在喉间最后还是化为泡沫,杜恒泽很体贴地说:“早点回家吧,这么晚了,再见。”
关键词在于最后两个字,见胡娜娜微微颔首,杜恒泽骑着车风一样转过了街角。
胡娜娜身边的女孩子扯扯她的衣袖,对上她气恼的脸小声说:“不用问啦,他肯定在和那个女生恋爱,我今天去电话那边,听见他叫那个女生的名字了,是叫微微吗?”
胡娜娜神色一变,撇撇嘴抓紧书包往前疾走,余微有什么了不起?!她就不信他们能长久。
第二天杜恒泽从起床开始就心神不宁,眼皮直跳,离开家前还神经兮兮地给余微寝室打电话,想问她有什么异样没。接电话的室友被打断了睡眠很不高兴,他迭声道歉,余微接过电话时也是嘟囔着埋怨:“干嘛?!我们都还在睡觉呢!”
“你们不上早自习?”杜恒泽看看墙上的时钟,也不早了啊。
“还有四十分钟啊…你以为我们和你一样还要在路上花二十分钟啊?”
“…”
“到底什么事?”起床气严重的余微实在没什么心情和他玩心有灵犀,杜恒泽低笑两声说:“没事,故意打电话叫你起床的。”
“你好无聊!”余微打了个呵欠,“你赶紧走吧,我要继续睡。”
“好。”杜恒泽话音刚落,那边就只剩嘟嘟声,他无奈地摇摇头,是他太敏感了吧?她生龙活虎的,哪里像有异样?
挂掉电话回头拿书包,杜妈妈从厨房走出来,顺口问:“一大早的,给谁打电话呢?”
“…李征,昨天有本书和他拿错了。”杜恒泽低着头走过去换鞋,脸不红心不跳地编排。
杜妈妈哦了声,把热好的牛奶递给他,“趁热喝掉。”
“嗯。”杜恒泽心里闪过愧疚,他不是喜欢撒谎的人,但是…他和妈妈说了再见,拉开门出去,等电梯时妈妈还靠在门框上看他,他垂下头…但是,现在还不是好的时机,只要等一年,等他上大学,他一定不再瞒了。
*
杜恒泽下了早自习去和李征套词,李征还不以为然地说:“这么点事你就紧张成这样?阿姨又不会真打电话来问我。”
“防范于未然。”
“你这叫杞人忧天,你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学校里的定时炸弹呢。”李征适时地低下声音,“我说,你别每天在固定时间站在固定的那个电话前笑得傻兮兮的好吗?很引人注目。”
杜恒泽摸摸鼻子,“所以我准备买手机。”
重点不是通话工具好吧!
李征摇头,“我们没法沟通了…”
杜恒泽这一天过得波澜不惊,晚自习后李征又消失不见,他为了避免昨天那种情况,一出校门就蹬上车子快速往家赶。
可惜他这周注定不能顺顺利利回家。
他在离家很近的一个路口停下车,看着面前这一排来势汹汹的少年,扶额低头抽动了两下嘴角。
他们还真是…锲而不舍。
站在中间的男生有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头发却很不搭地挑染了几丝红色,双手抱臂的姿势做得不错,不耐烦点着地的脚也很有感觉,只是…杜恒泽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自然地说:“小朋友,能请你们去人行道上玩儿吗?这里要通车的。”
一排人脸色骤变,几个人更是按捺不住脾气想往外冲,被中间那男生喝了一句又全部退了回去。杜恒泽不由由衷赞赏,有组织有纪律。但他们脸上难免仍有忿色,一直瞪着杜恒泽,像随时准备战斗的公鸡。他们是比杜恒泽小两三岁,却早已经不是小朋友,听了他不咸不淡却暗暗嘲讽的话不爽也是情理之中。
趁着冷场,杜恒泽很有闲心扫视了一遍,就七八个人,那天来送信的几个站在最右边,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时他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杜恒泽无所谓地笑了笑。
对面的人总算开口了,“除了你,我没看见什么人要通车经过。”
这个时间点,他们这里确实没什么人经过,不然这阵仗看热闹的早就围得里三圈外三圈了。杜恒泽抬腕看看时间,也没空和他们耗,直接说:“那就是我一个人要过去,我不像你们,还有几套高考模拟题等着我呢。你们也早点回家…哦,不,回学校睡觉吧。据我所知,你们学校有门禁的吧?被抓到私自外出,怎么也得警告一次?”
毕竟还是小孩子,控制力有限,被这样一撩,连中间带头的那位都开始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昨天居然害我们等你一个小时!狂妄什么!”
杜恒泽冷笑两声,“昨天为什么没去,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不然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连他回家的路线都摸清楚了。
小男孩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才说:“不管怎样,我今天就是来向你挑战的,说吧…想要哪种方式?!”边说还边挑起了下巴。
杜恒泽没耐心和他多说,推着车走过去,几个人倒也识趣,自动让了点缝隙出来,擦肩而过时杜恒泽轻轻说:“我和余微是在认真谈恋爱,你能不能换个对象玩过家家呢?或者…等到你真正有资格下战书后,再回来找我?”
不加后面这句还好,有了这一句,火山直接爆发。
*
杜恒泽这天比平时晚了十几分钟才到家,杜妈妈听到开门声从书房里出来,只来得及看见他进卧室的背影,遂扬声问:“要喝牛奶吗?”
“不用了,妈,今天挺累的,我想先休息。”
“哦…好。”杜妈妈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不到就想睡了?看来是真累了。
杜恒泽把书包扔到椅子上,听到妈妈进了书房才迅速拿着睡衣闪去浴室,站在镜子前扭着脸看了下嘴角那一块伤痕,有些自嘲地笑起来,这还是他在小学学了一点拳脚功夫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打架。
小孩子果然是逗弄不得的,说中了痛处就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虽然他也得承认,专撩人痛处的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好在…还都是些雷声大雨点小战斗力不咋样的小孩儿。
第二天早上杜恒泽镇定地带着嘴角的创口贴坐在桌边喝牛奶,杜妈妈惊异地过来看,被他一扭头躲开,她瞬间冷下脸来问:“怎么弄的?”
“昨天太累了,洗澡时撞水龙头上了。”
杜妈妈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只说:“把这个鸡蛋也吃了。”
*
李征在车棚见到杜恒泽时响亮地吹了声口哨,搭着他的肩膀了然地说:“这是咱们的军功章吧?”
“谁和你咱们?”杜恒泽目不斜视地走进教学楼,无视他嘴角突兀的创口贴引来的揣测目光,还不忘嘱咐身边的大喇叭,“下次遇见余微也不许说。”
李征倒是赌咒发誓了,可他没想到余微还是知道了。
晚自习下课后,杜恒泽看着校门对面红绿灯下的窈窕人影发起了呆,李征冲他眨眨眼睛,“我先闪了。”
杜恒泽难以置信地推着车走过去,呆滞地问:“你怎么来了?”他们学校不是管理很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