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七月一张漂亮的小脸蛋惨白如纸,芷云摸了摸怀里的宠物蛋,又看了眼福灵剂的瓶子,福灵剂…没有过期啊?
芷云走进客厅,就看见明德衣服凌乱地倒在椅子上,脸上也黯淡无光,嘴唇抿得死紧。
来之前,十月已经说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明德入场之前,钮钴禄府忽然来人说,老太太身子不好了,说得情况十分严重,就像是…这下子,顿时把明德吓得面无人色,毕竟老太太是极疼爱他的,他自己虽然和舅母有些龃龉,但对老太太也始终很孝顺。
乡试对明德很重要,可毕竟这一次考不成,还有下一次,可外祖母只有一个,如果见不到最后一面,明德一辈子也不能安心…于是,他就在进场之前,又匆匆忙忙赶回了钮钴禄府,结果回去一看,老太太是身子不大好,可那只是因为最近天气热,有些中暑罢了,并无大碍,明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有人故意使绊子呢,他在钮钴禄府里,只跟端泰一个人不对付,就算没证据,明德心里也有数,肯定是那家伙搞鬼。
芷云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下大哥的状况,见他只是抑郁,到没大碍,也就放下了心,“大哥,你别伤心了,你现在还年轻,这一次不考也没什么…”芷云嘴里安慰明德,心里却不相信这就是结果,肯定还有后续,福灵剂的效力可不是那么轻易能改变的,也就是说,这一次明德没有进考场,并不一定是坏事…
只是…她眼睛闪过一抹寒光,本来念着端泰也是明德的亲人,她并没有想怎么样,可是,那家伙既然这么不识趣,上赶着要自个儿记起他来,那不给他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第一卷 初来乍到 第十二章 揭帖
芷云坐在明德书房的桌旁,膝盖上搁着一颗圆滚滚的宠物蛋,双手却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那盆儿六月雪的盆景,银线穿着米粒大的宝石,系在细长的叶上,越发显得精致又大气。
昨日乡试放榜了,明德特意去看了看,好些经常在他们文苑书社读书的士子都取得了不差的名次,明德为他们高兴之余,却多多少少有些失落,不过,情绪到还好。
只是又听说翰林院修撰,李蟠李大人和翰林院编修,姜宸英姜大人居然是三十八年顺天乡试的主考,他更是羡慕不已,这一届的士子就是两位大人的学生了,明德是知道那两位的才学出众,品行极佳,心里对那个让自己误了时辰,没能进了贡院大门的钮钴禄端泰,更是添加了几分厌恶。
“大爷,格格…”
七月飘着走进书房的大门,顾不得给两位主子行礼,就喜逐颜开地笑道:“大爷,格格,你们是不知道,钮钴禄府的那个端泰,今天早晨被人赤身裸体地扔出了胭脂胡同,又被野狗追着跑了大半条街,门牙磕掉了两颗,嘴唇还让咬下去一块儿,现在成了兔子嘴儿了,舌头更是只剩下了半个…”
明德愕然地瞪大眼,本能地斥了句:“胡说什么,这种话,是在格格面前说得的。”
七月赶紧赔了个不是,芷云低头装作没听见。
明德板了会儿脸,到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了正低着头摆弄盆景的妹妹一眼,压低音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消息准确吗?”
七月脸上隐约露出几分幸灾乐祸,不过,还是摆出一副沉沉稳稳地模样,轻言细语地道:“今天外面都传遍了,要知道,他可是赤身裸体地跑了大半条街…谁看不见啊…”说着,七月便压低声音,愤愤道,“真是活该,让他害了大爷,老天有眼,恶有恶报,他就等着被御史弹劾有伤风化吧…”
明德深以为然,他虽然是厚道人,可对这种损人不利己,绝人前程的小人,也是厌恶得紧,乐得看端泰的的笑话,只是…老太太挺疼爱端泰的,可别被气出毛病来才好…
这主仆两个幸灾乐祸,芷云却只挑了挑眉,所以说,毛发血液之类的东西,可千万不能落在法师手里,否则,对方保准能整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年在无限空间的时候,队长要求自己连跟头发都不许随便掉落,她还不以为然,心里想法师本来就稀少,哪有顾忌那么多的。
现在看来,果然要加倍小心啊,瞧瞧,她只是放了只微型采集器,采集了家伙的两根头发丝,小小地诅咒了一下,以她现在的魔力,连以前十分之一的力量都不到,端泰就这下场了,要是换成厉害的法师整治自己,那还了得!
本来明德还想去钮钴禄府看看老太太,却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一桩轰动京城的大事发生,一下子打乱了瓜尔佳府的一切计划。
九月七日秋高气爽,本来是个好天儿,但整个京城喧嚣沸腾,暗流汹涌。
“士子揭世文?”芷云皱着眉,细细地看桌子上的大字传单,这东西居然一夜工夫就满大街都是了,速度够快的。眨了眨眼,原来如此,怪不得当初明德服了厄运药水,居然还能与李蟠姜宸英交好,闹了半天,这两个考官,注定有这么一劫!
舞弊案自古以来都是让人深恶痛绝的,更是屡禁不止的,遇上舞弊案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哪朝哪代都有,还很多,不过,因为明德和李蟠、姜宸英交好,她还特意调查了一番,这两个人,可以说是难得的清正官员了,应该不至于做如此自毁名节的事儿吧。
她不急不慌,可明德却气得脸色涨红,“不可能…李大人和姜大人都不是这种人…我,我出去看看,我去看看他们…”他愤愤地抓起传单来甩到地上,猛地往外冲去。
七月担心明德闯祸,想拦着,但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拦得住明德这么个大男人。
“格格,您到是说句话啊,这种时候,大爷不远着那两位点儿,居然还往上凑,万一,万一坏了名声,将来可怎么办?”
芷云眯了眯眼睛,笑了:“急什么,这次乡试,大哥又没有参加,无论这是舞弊案还是诽谤案,都和他没有关系…大哥和两位大人关系不错的事儿,京城里知道的人不少,不说别人,张英张大人和他家的公子,可是看着大哥与那两位结交的,要是一出事儿,立马就撇清关系,那大哥成什么人了。”
七月被自家格格一番话说得眼晕,她到底年纪小,肚子里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这会儿纵然忧心如焚,可俩主子都不在意,她又能怎么办,只好跺跺脚,出去给芷云泡茶了。
芷云面上不在意,心里却多多少少有点儿好奇,毕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推开桌上的盆景儿,把揭帖拿近一些,细细读起来。
一边儿读着,脑子里却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儿。
京师历来是人文荟萃之地,当然,也同样是矛盾集中之地。所谓京官难做,考官尤其难做,李蟠和姜宸英,毕竟历练不够,虽然说一个是前科状元,一个是前科探花,一个是年富力强,另一个德高望重,但在京城根基尚浅,按照明德的说法,这两个还立志图报,锐意进取,与之相对的,这样的性情,得罪的人肯定也不说,如今忽然来这么一下子,恐怕是百口莫辩,要吃一大亏了。
芷云把揭帖看完,眼睛说过一抹讽刺,用笔辛辣,言之凿凿,极尽扇动之能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看看,中堂四五家,部院数十人,其子弟都金榜题名——这么一句话,就引得大多数出身贫寒的士子忿忿不平了。
可是,这上面列的人,有很大一部分她在自家的文苑书社看到过,都是那种读起书来不要命的,加上出身好,又有名师教导,家学渊源,自己也知道努力,这样的人,凭什么不能高中啊!
再细看这揭帖,虽然貌似言之凿凿,但大多都是传言,像是什么李蟠受贿白银万两,这根本子虚乌有。
这么看来,虽然不是最后结论,但李蟠和姜宸英很大的可能是被人陷害了。
天擦黑的时候,明德才垂头丧气地回到家,看他神情沮丧,显然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李大人和姜大人…一夜之间,人都佝偻了许多,我,我看着难受…”
芷云勾了勾唇角儿,眼珠子一转,笑道:“大哥,你不如邀请姚观姚公子他们来讨论一下,看看能不能上书明志,表示愿意接受复试,如今已经满城风雨了,复试是肯定的,但要是他们等着圣上亲自下旨复试,那可就被动了,还不如自己主动要求呢,要是能办成…说不定,大哥也用不着再耽误三年,岂不是皆大欢喜!”
对芷云来说,其实对这次的乡试案是舞弊还是诽谤不感兴趣,她只是觉得,这事儿利用好了,说不定能给自家大哥的仕途添加一些有分量的砝码。
明德眼睛瞬间一亮,立时坐不住了,站起身就往外走,芷云连忙叫住,让十月准备了一些营养丰富的食物,又在里面加了自制的营养剂——“别忙,还有时间呢,你先去看看两位大人,安慰安慰,把自己的想法和他们说说,也好让那两位能稍稍安心…尤其是姜大人,他年纪那么大了,这么一折腾,也不知道身子骨儿受不受得了。”
“还是妹妹你想得周到。”明德吐出口气,脸上阴郁终于散了些许。
第一卷 初来乍到 第十三章 复试
芷云发现,自家这位大哥的行动力挺强的,不过三日,包括被点为乡试第一名的姚观在内,名次靠前的八十九名今科举子,就聚集在了一起,联名上了血书,表明自己绝无舞弊行为,并且要求复试。
明德更是以旁观者的身份,针对那封揭帖,认认真真地写了一篇辩论文章,有理有据地对其进行驳斥,那揭帖是匿名,可是明德却是光明正大地表明身份,再加上他并没有参加乡试,对方总不能说他也是舞弊的士子之一,此举乃是为求私立。况且,明德的文章确实很有力度。这一‘辩驳的声音’横空出世,顿时也引起了满城哗然。
整个京城的局面更加地混乱了,到处都有各持己见的士子们在大街小巷,酒楼茶馆,聚会争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间物议沸腾。
不过,明德的名气,到是很快大了起来,而且,名声还很不错,哪怕是那些坚信考官徇私舞弊的士子,对明德表现出来的学识修养,也很是钦佩,也不觉得他相信自己的忘年交有什么不对,哪怕刻薄的,最多也就当面说几句他识人不明,被人骗了。
当然,这其中有没有芷云又炼制的那两瓶子福灵剂的效果,可真不好说。
总之,明德本来只是个普通的八旗子弟,可是现在,他的名字估计已经上达天听。
事情是越闹越大了。
十月,那位惯会挑事儿的所谓剧作家孔尚任,弄了一部讽刺朝廷科举的《通天榜传奇》,在京城各大戏院上演,更是掀起了京里对顺天乡试的狂议如潮,好事者传播流言蜚语,推波助澜,无有例外,矛头一概指向主考李蟠和副主考姜宸英。
明德和姚观一众士子自然也是针锋相对。
外面闹得很厉害,芷云呆在家里不是安心地用魔力滋养自个儿的宠物,就是窝在炼金实验室,除了每日吩咐十月做些好吃的给明德,再配上营养剂之外,一概不管不问。
到是那个匿名写揭帖的,让芷云给找着了,这不是什么难事儿,撒出去一批类似小卫星的‘魔眼’,整个京城就都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消耗的材料虽然多了点儿,但到底物有所值,芷云不心疼。
不过,一从晶球里面看见那个写揭帖的,得意洋洋的中年文士进了太子府,芷云立马把将这事儿透露给明德的念头掐死了——至于太子为什么参合这种事儿,那和芷云有什么关系?她甚至连这事儿最后的结局为何都不关心,反正只要明德能从中取得好处就够了。
一整年,就这么喧嚣忙碌地过去了。
一直到三十八年十一月初三,随着江南道御史鹿佑上书康熙帝,弹劾顺天乡试正副主考官,李蟠姜宸英,而以大学士张英为首的一众官员挺身而出,加以驳斥。这桩乡试大案,终于进入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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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云好笑地看着明德坐立不安地在书房里转来转去,笑道:“大哥,咱们家地板不太厚实,你可千万别给磨塌了,修理是需要花费银子的…”
最近芷云的心情很不错,不说魔力稳定而迅速的增长,只这一只虽然还未破壳而出,但已经隐约能与她心灵沟通的喜马拉雅雪豹,就足够一向情感波动不明显的芷云大小姐面露笑意了。
明德却没工夫体会自家妹子的幽默,脸色苍白地咕哝:“…圣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要说他不相信两位大人,为什么没有严加议处…可他要是相信…那为什么还不放了两位大人…”
得,居然用‘他’来指代当今天子,自家大哥还真是…芷云眯了眯眼睛,拿起书来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凉凉地道:“正月二十八,圣上亲自出题复试,除了乡试所取举人之外,因故未能考试的士子也可参加,这可是天大的恩典,要能得中,就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大哥啊,自从乡试之后,您好像一天书都没正经看过了,怎么,也不怕到时候考不好丢人现眼?”
看着明德还在发愣,芷云叹了口气,点了点桌子,笑眯眯地道:“大哥,如果你真心想走仕途,也许你应该注意一点儿朝廷的动向,那个煽风点火的孔尚任,可是被罢官撤职了…”
明德愕然地看着自家妹子,见她像是什么都没说一般,脸上一派天真无邪,拿了块儿小点心,小心地填到嘴里,眯着眼,红扑扑的小脸儿煞是可爱…不知怎么的,心里便一松,在椅子上落座,“哎,我们家团团变成小机灵鬼儿了…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拿起书,明德一时却看不进去,他总是觉得,身为女孩子,如果太聪明,看得太透彻,将来,恐怕在夫家会吃亏受罪的,毕竟,哪个男人嘛,还是喜欢娇憨可爱,最好是笨笨的女人,不会喜欢那些特别精明的。
看着妹妹越来越出落地明媚的姿容,明德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了,也许,每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或者是疼爱女儿的父亲,看着捧在手心儿里的宝贝渐渐长大,总是会忽然冒出一些‘甜蜜’的烦恼,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地,既会关注那些适龄的男人,又会不自觉地带着敌意…他们满族的姑奶奶,必须要经过上面阅看之后才能嫁人,就算是为了妹妹不会被胡乱地指给某个纨绔子弟,他也要上进才是,只有自己有了本事,妹妹的幸福才有保障啊。
就在明德再一次地紧张备考中,新年过去了,正月二十八日来临。
这一次复试回来,明德出了一身的冷汗,连连感叹气氛实在紧张的不得了,要不是他的里衣上刻了透气保暖的法阵,说不准要受不了压力发挥失常了。
“哎,不愧是圣上亲自主考…我是吓得从进了内廷以后,根本就没敢抬头,更别说一睹天颜,离得那么远,恐怕就是想看也看不见的…不过,吾考得——还行。”
明德凑过去,一把把妹子抱起来,转了一个大圈儿,脸色兴奋地潮红,虽然还没有发榜,可他到像是已经中了似的。
第一卷 初来乍到 第十四章 风波平
‘还行’这两个字,果然还是太谦虚,三十九年二月一日,复试之榜公布之后,明德高居榜首。
说来也在意料之中,顺天乡试的录取人员,没有一个人黜落,全通过了,都能参加这年的会试。当然,名次上还是做了一些微调,像是明德占了第一,而原来的第一名姚观排在第三,第二名变成了宿迁考生徐用锡。
其实,能得前几名的士子们,也说不上谁学问好,谁学问不成,不过是看考官比较喜欢什么样的卷子罢了,明德的答卷,显然是很幸运地迎合了上面的心思,所以排名第一,当然,也有可能是看在他是旗人的份儿上,毕竟,这个年头,愿意用功读书上进的旗人,可不多见。
总之,至此为止,一场震动朝野的大风波就此平息了。
虽然说往年会试之前也会有复试,但那不过是面上的事儿,随随便便过一次就是,没人放在心上,可今年因为舞弊风波闹得天下关注,圣上亲命试题,还是在内廷考试,那可大不一样。
所以,今年这些通过复试的举人们,也格外的风光,明德身为满洲八旗大姓瓜尔佳家的子弟,自从发榜之后,家里更是再没有片刻安宁,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一大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亲戚,好像一下子全记起族中还有这么一位子侄小辈儿。家里乱成一团,偏偏都是族谱上有名有姓的亲戚,还不能不理会。
这些人跑来塞钱,塞地,甚至是塞人,就算明德不想要,人家一片好心好意,总不能耷拉着脸,给人家难堪吧,至少也要和颜悦色地招待,这样才不得罪人啊。
明德到底年轻,应对这些,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犯怵,幸亏钮钴禄府的老太太和他舅舅凌柱派了两个家里经验丰富的管事来帮忙,这才勉强应付过去。
不过,外面的热闹和芷云无关,她年纪小,哪怕那些夫人们想要来串串门,顺便给明德说个媳妇,那也找不到芷云这么个小姑娘头上。
屋子外面布置一层静音法阵,把一切的喧嚣都搁在自己的空间之外。
芷云小心翼翼地将魔力注入那颗越来越亮的宠物蛋里面,不知道过了多久,晚霞的余晖开始透入珠帘的时候——
喀嚓一声。
宠物蛋裂成两半,一只湿漉漉的,只有巴掌大小的‘小猫咪’挪动着四只小短腿,磕磕绊绊地冲到了芷云的怀里,一股纯然的喜悦涌上心头,芷云吐出口气,轻轻地伸出手指,摸了摸雪豹柔软的,温暖的额头,看着小猫咪毫不设防地对着她露出脖颈,让她的手指可以轻易地在那脆弱的咽喉处徘徊。
芷云笑了,看来,这小东西会成长成一只好魔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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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哪来的猫?”
一个上午的忙碌,好不容易摆脱了登门造访的一批‘亲朋好友’,明德按了按有些酸痛的额头,刚考虑着要不要挂个闭门读书的牌子,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准备会试,就看见自家妹妹肩膀上挂着只小猫儿,手里拎着个食盒走进客厅。
“今天刚从蛋里孵出来…可爱吧。”
明德愣了:“…猫是…蛋里出来的…”自从妹妹有了一个神秘师傅之后,明德觉得自己以往的一切见识都成了浮云啊浮云…就算有一天妹子说人是从蛋里孵出来的,他也不应该觉得惊讶。
“不说这些,我的好大哥,现在没事儿了,您难道不该去和李大人、姜大人聚一聚?”芷云把食盒搁在桌子上,推到明德面前,笑道,“十月准备了些酒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两位大人的口味儿。”
“啊。”明德一拍脑袋,“差点儿把正事儿忘了…还是团团想得周到,十月做的饭菜,姜大人可是喜欢得很,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多带些去…”
话音未落,明德已经拎上食盒兴冲冲跑出了大门。
芷云只是莞尔,觉得自家大哥别看外表挺踏实稳重,实际上,性子颇有些急如风火,还是要磨上一磨才好,不过,也有好处,他这样的性子,才能让人觉得是忠臣,直臣,没有花花肠子,比较容易得到上位者的信任。
这一次复试之后,康熙其实也知道李蟠和姜宸英没有罪过,只不过,这事毕竟是闹得这么大,为了平息社会舆论,康熙还是把李蟠和姜宸英叫去狠狠训斥一番,不过,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两人均只是降了一级,还原职留用。
能在朝廷上混出来的官员哪个都不是傻子,心里全有数,李蟠和姜宸英并没有失去圣心,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又寻个由头把他们升回去了,一下子,本来有如过街老鼠一般的两位状元探花,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风光。
只是,李蟠和姜宸英自此之后到有些心灰意冷,特别是姜宸英,他年纪本来已经不小,这么一折腾,又是气又是吓,要不是有芷云的营养剂调理身体,能不能过了这一关,还真不好说。
明德兴冲冲去见了两位大人,回来的时候,却是神色黯淡,精神也不大好。
“李大人的头发白了好多,像是老了十几岁的样子,姜大人…姜大人也瘦了,看着身上就像是只剩下骨头…还说,还说等风头过了,要告老还乡,回家调教调教孙子,安度晚年什么的…看得人心里难受…”
芷云听了,也没有怎么劝慰,明德既然要走官场这条路,如今这种事儿,以后还会遇见不少,他总要面对的。
不知道历史上的三十八年顺天乡试案后,李蟠和姜宸英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不过,如今这个结果嘛,对这两位来说,想来已经算是万幸,能在舞弊案里脱身而出的,整个清朝都不多见。
虽然心里不大舒坦,不过,关系到自己和妹妹的未来,对他人生有极为重大意义的,即将到来的会试和殿试,还是很快地就把明德的心神吸引住了。他果然挂了闭门谢客的牌子,安安心心地窝在家里读书用功。
第一卷 初来乍到 第十五章 初长成
四年的时光转瞬而逝,如今已经是康熙四十二年了。
天上飘下朦朦胧胧的雨丝,明德走进书房的大门,身边的小厮帮他去了顶戴,换了一身儿宽敞的常服,又伺候他洗了脸,才小心翼翼地退下去,明德伸了伸腰,在椅子上坐下,随手拣了本书,拿在手里,当年稚嫩的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稳重成熟的俊美青年。
这四年来,他可谓是官路亨通,从殿试被钦点为探花郎,做了翰林院编修,四年来虽说小波折有一些,却是稳稳当当地做到了如今的侍讲学士入值南书房,绝对是天子近臣,圣眷正隆…不过,最近康熙貌似露出一点儿把他外放锻炼的意思。
“老爷。”
明德一回头,笑着接过新婚三个月的妻子捧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才道:“岳父大人如何?心情可还好?”
张如燕闻言莞尔一笑,闭口不言,只是眼睛里的点点笑意,却是把明德的好奇心给勾引起来,听说昨天岳父老家的管家来了一封信,说是有一个姓叶的秀才,把家里给告了,具体情况虽然不清楚,但今天见自己的那位大舅子一说起此事就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儿背过气去,想来是一件儿挺有趣儿的事儿。
明德还待再问,就听张如燕笑道:“妹妹刚才来过,要老爷回来之后,到西厢去见她…”
明德一听,再也顾不得管别的,连忙站起身,匆匆而去,自家妹子已然憋在西厢半个月没有出门,明德早就心里发慌,只是因着芷云的西厢房一向不许人进——事实上,就是想进也打不开门,所以只能听之任之,这会儿听说妹子‘出关’,当然是喜出望外。
看着自家丈夫急匆匆的样子,张如燕还是有些不习惯,不过,想想夫家和自己娘家不一样,只有老爷与小姑两个人相依为命,感情比别家的兄妹好一些,也能理解。
如燕是大学士张英家的三小姐,按说满汉不通婚,如燕不应该嫁给瓜尔佳明德的,只是不知道张英为什么就是相中了明德这小子,竟然亲自去求了康熙,为他们两个人指了婚,本来康熙还有些犹豫,但耐不住张英厚着脸皮纠缠,哭笑不得之余,终究还是允了。
外面的雨丝还是淅淅沥沥,张如燕微笑了一下,便出去吩咐下人们摆饭,远远地看见七月和十月两个明眸皓齿,美丽得惊人的丫鬟身姿婀娜,盈盈而至,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戒备和忧虑。
三个月前,张如燕出嫁到瓜尔佳府,乍一见到小姑瓜尔佳芷云,登时被惊得几乎失态。
她本觉得自己德容言功样样也算拿得出手,尤其是容貌,很有几分江南女子的婉约秀美,却并不娇弱可怜,反而健康靓丽,京城满族的姑奶奶们大多身量高,容貌或者有好的,但到底比不上汉家小姐精致,可今日一见,方知大错特错,自家这位小姑年纪尚幼,身段还不曾长开,可她的美貌,已经清清楚楚地显露出来,那种美丽,用言语简直无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