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三更,忽听风声响起,旗幡转动,周瑜走出帐子,旗脚竟然真飘向西北,啥时间东南风大起,周瑜登时骇然失色:‘此人有夺天地造化之法,鬼神莫测之术!若留此人,乃东吴祸根也,及早杀了,免生祸患’说着他就点了帐前护军校尉,丁奉,徐盛二将,让他们各带一百人,前往南屏山七星坛前,休问长短,拿住诸葛亮便立即斩首,提首级来领功…”
庞昱摇头晃脑,笑眯眯继续道:“周瑜这人也真小气,不就是能预测天时吗,换成我,我郡主姐姐也会,让它刮风,它就刮风,让它下雨,它就下雨…”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刮风下雨!”
方若华一身疲累,走到包拯身后,阴测测地道。
庞昱顿时住口,若无其事地回头看坐了一地的人,咳嗽了声:“那什么…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说完就起身向着方若华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抖搂了下衣服,甩甩袖子,顺了顺头发,苦着脸道:“哎,生来十六年,真没受过这么多苦。”
庞昱走到方若华旁边,回头望去:“诸位,我要走了。”
灾民们都没有阻拦,却着实是依依不舍。
有几个小孩子抱着他的大腿不松手:“侯爷哥哥,你说会继续给我们讲故事的?”
庞昱笑着拍拍他们的头:“不要急,等哥哥把故事都印好,再让人送到你们手里,你们可要好好跟着孙书生学习,至少得读书认字,否则有故事也看不懂。”
几个孩子哭得满脸花。
一开始义愤填膺,叫嚣着要把他活生生炖了的那个,长叹一声:“小侯爷请多保重。”
言辞间真心有几分敬重。
不要说包拯,展昭都愣住。
许久,包拯才一笑:“京中那些嘲讽安乐侯不学无术的大儒们,真该让他们都来亲眼听一听,看一看,如此年纪,又有几人能有庞昱这份才学!”
从灾民们聚居的地处出来,方若华由着他先去驿馆洗漱,光是洗澡就花费一个多时辰,享用美食又花费半个时辰,吃饱喝足,庞昱坐没坐相地瘫在软榻上,很随意地拿起桌子上的点心,有一下没一下地吃了两口,侧耳听包大人询问赈灾的具体情况。
方燕汇报的非常详细,把一切都交割清楚,显然方若华不可能一直待在陈州操持这些事,包拯才是正主。
庞昱听了几耳朵就冷笑:“没用的。”
一众人都回头看他。
庞小侯爷早就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被死死盯着也没有丝毫手足无措,抬头去看方若华:“郡主应该看得明白,陈州土地有限,能出产粮食的良田更有限,当年战乱,安定后人口锐减,粮食还算能勉强支应,但如今盛世太平,陈州这地处人口日增,土地却还是那些,粮食也只有那么一点,尤其是近年来天时不好,大旱连年,粮食产量越发不够用,想也知道,老百姓们以后闹饥荒的时候还多得很,不知道朝廷有没有能力年年赈济。”
包拯愣住。
方若华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半晌才道:“又岂止是陈州如此,不过是一个轮回罢了,历朝历代…算了,还是做好眼前之事要紧。”
庞昱有很多未尽的话没有说,他是聪明人,便是抱怨几句,也只挑不至于让上位者心头扎刺严重的话来说。
而实际上历朝历代的更替经过,不要说是后世之人,便是此时的有识之士,又有谁心中不清楚?
方若华提溜着庞昱,把他塞马车里快马不停,送回开封去。
庞昱这已经是第三次补考,难得抽中了一个简单题目,虽然他没说具体题目是什么,可想必只要求他吃吃喝喝做好自己的纨绔子弟便成,人家补考这般辛苦,方若华并不打算把他牵扯到任何麻烦中去。
包拯带着圣旨前来,有开封府一应人手盯着,陈州府衙各级官员也不敢再行扯皮之事,个个盼着戴罪立功,各项事务有条不紊地进行。
方若华把陈州之事都交割清楚,种种诡异细节都一一点出,突然冒出来自称安乐侯护卫的那些士兵,究竟是不是真的庞太师派来的。
驿馆前出事,事后方若华一摆明身份,这些士兵就趁夜退出陈州城,别看二百人的侍卫在城内显得不少,可一出去化整为零,方若华身边得用的人手又不够,确实不好追查。
还有,是谁不着痕迹地换走了庞昱身边的师爷,朝廷的赈银赈粮去了哪里?连庞昱唯一认识的那两个师爷,也在庞昱被当做质押物时,留书一封,言道自己没保护好小侯爷,心中害怕,只能逃走,然后便消失。
只怪陈州当时太乱,城内城外灾民无数,鱼龙混杂,追查不易。
这些事情,现在都该一股脑甩锅给钦差包大人了,当然,本来也不干方若华什么事。
第四百一十五章 忽悠
“狐苏。”
狐苏徐徐从方若华的身后走出,他的形容样貌甚至让包拯和公孙策都呆了呆。
默默从袖子里取了一叠账册和一张地图放在桌上,狐苏面无表情:“陈州太守蒋完等三年来贪污的证据,盯住蒋完大人或许会大有收获,还有,他贪污的钱粮有三分之二流入襄州刺史府,当然,区区一个襄州刺史没这么大的胆子,至于后头有什么人,那就靠包大人您火眼金睛辨忠奸了。”
包拯:“…”
狐苏顺手又抽出一份自家的情报册子,把手下人调查镖银的详细情报递过去。
方若华平平静静地道:“朝廷派下的赈灾银子,杨元帅的军饷,还有我西北筹集的银子,应该都和襄州那边脱不了关系,具体情况尚不可知,不过目前为止,那边应还没有察觉到自己漏了痕迹,如果朝廷行动迅速的话,说不定能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她一笑:“包大人查出始末,千万别忘了知会若华一声,我和杨元帅,还有西北诸军,可都是苦主。”
包拯哭笑不得:“郡主放心,抢劫朝廷军饷罪大恶极,本府必要查个究竟。”
当然,军饷被劫大案重要,此时陈州之事也极为要紧,两件事都不能放松。
那就接着交割。
交接完,方若华一行人却没有立时便走,反而霸占了大半个驿馆,把开封府一众人都挤到了边边角角去。
这日,阴云密布,眼看要下雨。
展昭抱着一叠账册深一脚浅一脚地挤到驿馆门口,驿馆前阵子刚挨了一通霹雳火雷,断壁残垣还在,焦黑的墙壁尚未修不好,但却没人在意,反而显得热热闹闹,他抬头一看,高高飘扬的黑色旗子上铁画银钩——一人二十亩地,终生免税。
再左边看一看,竖起来半人高的石头上铺了一层雪白的纸。
上面条条列明各种生意,什么精盐,烈酒,粮草,马匹等等等等。
再东边还有两个模样清秀,长得一模一样的侍卫高声呼和:“但凡有一技之长,或者精通工匠手艺,或者识文断字…只要来我镇西城,一月十两银子,分配住房,有家有业的负责养老人养孩子,没有成家的保证介绍媳妇,包吃包住,愿意去的快来报名。”
“给我吧,展大人,郡主说方燕在客房招待几个大商人,请您去撑撑门面。”
一小厮匆匆过来,接过账册就走。
展昭:“…哦。”
他整个人懵得不行,郡主这架势,简直是坑蒙拐骗无所不作,就为了招兵买马。
问题是北疆贫寒,且多战事,迁那么多老百姓过去有什么用?
方燕看他迷迷瞪瞪的样子就乐了:“咱们镇西军正向外开拓,幽云十六州那边还有很多三不管地带,咱们老百姓们的适应力最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扎根,有我们郡主在,便是有些危险又怎么样,我们当兵的保家卫国,还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国家的百姓撑腰,只要他们能扎根下去,我们就保证他们的财产安全。”
展昭还是游移不定。
方燕叹气:“你也不要太担心,忽悠人走之前肯定说清楚到底有多危险,不是走投无路的不会跟我们走,可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不走留下来也熬不下去,与其拼命挣命,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还不如去冒险一次。”
旁边干活的侍卫哼了哼:“咱们不广招人手怎么办?朝廷的粮草永远就那么一点,还越来越少,经常不及时,身为武将俸禄那么少,咱们当兵的想吃饱肚子就得自己种田种地,种地不要人的?镇西城如今缺人手缺的厉害,缺种地的,缺做工的,连商人们都很重要,商人们不去,我们那永远是荒僻之地,要什么没什么。”
展昭让人忽悠半天,居然也有一种被洗脑的感觉,而且他也没办法阻止。
郡主做事周密,招人时虽然许诺的福利待遇极好,但也没有隐瞒西北的真实情况。
再说,西北苦寒之地,到底如何谁能不知?不是真过不下去的,估计也不会肯去。
你情我愿之事,连包大人都无法插手。
方若华正大光明地叮咛方燕等属下:“尽可能地招揽人才,咱们出来一趟,银钱损失那么多,如果不捞点本钱回去那就亏大发了。”
方燕也叹道:“为了钱县令少啰嗦几句,弟兄们,务必请尽心尽力。”
那位县太爷别看官不大,却是镇西的大总管,不要说他们这些小兵,就连郡主在他老人家面前也要听说听劝,没办法,掌管着钱粮的才是大爷。
方若华手底下这些人鼓动人心的本事的确不俗,别说那些已经失去一切的灾民,就是展昭都觉得,若是在他跟随包大人之前,没准会被郡主晓以大义,乖乖投去西北。
没过几日,驿馆前就来了好几辆大车,装人装行李,还来了两个大夫,在周围采购大批药材,一部分带走,另一部分直接卖给包大人。
“大灾之后恐有大疫,药材少不了,包大人不必给现银,您给开个条子就成,写明由陛下付款,他在我们那儿有份子,直接抵扣。”
包拯二话没说就工工整整地写了条子,还盖上开封府的大印。
不算崽卖爷田不心疼吧也差不多,陛下的私房钱花出去多少,开封府尹是不在意的。
不光是灾民,方若华还把陈州府衙大牢清理了一遍,但凡还能改造的犯人都给一锅烩,全都带走。
“与其让他们待在大牢里浪费粮食,不如到我那儿去服役,如果立下功劳,不光能减刑,也是一条出路。”
方若华冲着稍微有些晕的包大人道。至此,自己的事情办完,就与开封府一干人等告辞,启程离开,西北事务繁忙,她离开时间太长恐怕会生出事端。
展昭骑马一路护送郡主出城,临行告别,互道珍重。
“郡主放心,陈州之事,军饷之事,虽然千头万绪,但或许能归于一处,那些控制小侯爷的侍卫不好寻找,但展某认识其中几个江湖人,待陈州事了,展某亲自捉拿这几人归案审问,一定为郡主寻回善款。”
方若华一笑:“那若华就提前预祝展大人马到功成。”
第四百一十六章 襄阳
从陈州出来,方若华一行人却并未返回西北,只让方燕押送车队返程,护送那些灾民们回去,她和狐苏,带了几个侍卫直奔襄州而去。
虽说口口声声不管朝廷事,但那可是襄州,襄阳王的封地。
襄阳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襄阳王能得襄州,可见他当年深受先皇信任。
“哎。”
方若华在马上舒展了下身体,“区区一刺史到没什么动不得的,就怕…也没什么,有心算无心,又不是话本小说电视剧,应该发生不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大麻烦。”
腊月十八,年节将至,冬日飞雪,顺风古道上泥土混合着雪块,一脚踩下去便没过了膝。
一队镖师押着辆车,深一脚浅一脚地由西北方向而来,两道车辙印子弯弯曲曲,蔓延而去。
再过两日便是襄阳王寿诞之日。
古道上的人流量忽然大起来,大雪也挡不住汲汲营营的芸芸众生对权力的渴望。
古道尽头不远,便是襄阳古城,城墙高三丈,足有两尺厚,护城河宽且阔。
整个城市都是张灯结彩,装扮得富丽堂皇,一砖一瓦都清扫得干干净净。
展昭撑着伞,护送包大人走到东城门口还未进入,举目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正盯着城门楼托着仔细看,看得饶有兴致。
这是个姑娘,二十三四岁的模样,身材修长,装饰简单,月白的袄裙,外罩一灰扑扑的旧斗篷,这颜色本来寡淡的很,但她却偏偏穿出几分雅致的锋芒来。
展昭还未曾走过去,那姑娘反而走近前,不待包拯行礼,便随意地摆摆手:“虚礼且免了吧,我是晚辈,还得叫包大人一声世叔。”
包拯也不推辞,只笑道:“郡主不是回了西北?”
“本来已经准备回去,只是听闻襄阳王寿辰将至,家父在时曾于王爷手下任职,我与他的独生女儿彩环郡主昔日也是手帕交,他老人家过生日,我既然入关了,哪有不到之理?到是包大人,展大人不过须臾光景便来襄阳,哎,让若华有一点担忧啊!”
包拯一笑不语。
方若华的视线还是未曾转移,只在这座城市上逡巡,半晌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公孙先生看这城池如何?”
公孙策沉吟半晌,只道了一个‘好’字。
方若华点头:“西为龙首,南北开阔,这么个藏风聚气之所在,便是皇城也做得,怎能不好?”
包拯顿时哭笑不得:“别乱说。”
不说就不说吧。
一行人未进城门,就见襄阳王亲自率队而出,摆齐了仪仗,他亲自步行至城门口,尚未看包大人这个奉皇命来搬旨的钦差,先向方若华一揖到地,面露敬意,郑重道:“郡主大驾光临,赵爵不胜荣幸,终有机会能谢过郡主,一谢郡主八年来驻守边城,三退西夏之恩。二谢郡主三年前援手之恩。”
方若华连忙还礼:“王爷客气,若华也要谢过王爷这些年的资助之情。”
包拯诧异:“王爷与郡主莫非…还有什么渊源?”固然刚才已听方若华提过,她大约认得襄阳王,但看来这已经不只是认得这般简单。
襄阳王年不过四十,英姿挺拔,今日未曾穿正装,只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黑色衣服,但是气质卓然,抬头笑起来,笑声清朗的很:“包大人有所不知,我与老侯爷相交莫逆,有袍泽之情,后来老侯爷去了,只留下若华这么一个苦命的孩子,我哪里能不担心,不免关注一二,哎,这孩子酷似她父亲,也是忠肝义胆,三年前本王出使辽国,回程竟然遭遇截杀,幸亏这孩子当日就在附近,身边侍卫不足百,却愣是将那些手持军中硬弩的千余高手杀退,但她的侍卫也是折损不少,人人带伤,真是让本王愧疚不已。”
“王爷哪里话,我为大宋子民,又受陛下大恩,得封郡主,不要说是王爷遇袭,即便只是普通百姓遭此横祸,我也必然会尽力救援。”
方若华笑道,“到是王爷年年接济我西北,不是粮草就是银粮,时常解我燃眉之急。”
“应该的,都是为了我大宋,为了太后和陛下。”
寒暄几句,襄阳王便领了众人进城,先去襄阳王府,王府比起这座王城来却是简陋的多,王爷的居所虽说不至于是什么草棚木屋,但也只是普普通通,毫无修饰,园子很小,不过有一片花园,里面的花草树木也很寻常。
摆起香案,襄阳王接了旨,受了陛下的赏赐,再叩谢皇恩,一应程序走完也不过片刻工夫,襄阳王赵爵就笑盈盈带着包拯和方若华参观他的王府,又去参观练武场,顺便他老人家亲自下场耍了一套刀法,连展昭都不得不赞叹:“襄阳王这一身的硬功夫着实了得,连展昭也看得出,若是到了战场上必然所向无敌。”
包拯和方若华都是一路奔波,赵爵说好晚上设宴给二人接风洗尘,便安顿开封府一行人在东面的偏院住下,方若华则住在西面。
方若华略作洗漱,换了身衣服,就溜达到包拯那儿去,笑道:“咱们既然来了襄阳,肯定要尝尝这地方的特色美食,东面诸葛面馆就不错,油泼面配上大头菜,味道一流。”
包拯笑应了。
一行人去面馆坐好,一人抱着一碗面慢慢吃,方若华漫不经意地道:“我听说前阵子展大人和黄河三义里的老三谢婷对上,还让对方跑了。”
展昭:“…郡主到是消息灵通。”
黄河三毒,老大李风,老二欧阳谷,老三谢婷,两男一女,是结义兄妹,虽然外人背地里叫人家三毒,可实际上当面还是要叫人家三义,在江湖上也算是享有盛名,三人联手,便是第一流的高手恐怕也难胜他们。
展昭叹了口气:“正好有庞太师给襄阳王送贺礼的队伍经过,谢婷的毒着实厉害,展某担心误伤,就没有追得太紧。”
“哦,然后谢婷就进了襄阳。”
展昭:“…展某什么都没说。”
第四百一十七章 清廉范儿
从一开始,虽然开封府里没有一个人点明,连皇上也没有明说,但既然怀疑襄州刺史劫掠军饷,就绕不开身为藩王的襄阳王。
这是个极敏感,也极危险的问题,没有切实证据,谁也不能给一位实权王爷乱扣帽子。
“我也什么都没听,吃饭吧。”
方若华笑眯眯地吃了个七八分饱,顺便劝道,“包大人也多吃些,别指望襄阳王府的接风宴,不要说接风宴,就是他老人家的寿宴也吃不饱的。”
包拯笑着指了指方若华:“郡主真是促狭。”
世人皆知襄阳王为人简朴,饮食起居都很节省,就是宴请客人也多是寥寥可数的几个菜,从不吃什么山珍海味,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襄阳王府的属官们多的是一身官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主。
简直比开封府包大人还要清廉。
事实上说包拯清廉,不过是相对来说,大宋朝廷待官员十分优厚,官员们俸禄都不少,至少开封府的厨房三天两头的做一顿肉没多大问题。
接风宴如何也就不必说了,反正幸亏大家已经填饱了肚子,不过所谓的宴席也就那么回事,谁都没指望是正经吃饭,主要还是交际而已。
不多时便是寿宴的正日子。
便是包拯论品阶或许还不及一些来赴宴的封疆大吏,以及朝中勋贵,但他作为天使,代表的乃是陛下,身份不同,自然是坐在最靠前的位置。
方若华虽是女子,可一身甲胄,背后势力皆是武将,同样没有去女眷的席位,挨着包拯就坐。
包拯看了看,低声道:“狐苏先生没在?”
“襄阳王寿宴,肯定不能让他进来,万一要是遇见几个荤素不忌的混人,再闹事便不好了。”
方若华很随意地笑道。
包拯,公孙策,展昭顿时哭笑不得,却也不能不承认,其实郡主顾虑的还有那么一点道理。
狐苏先生的仙姿佚貌,天下罕见,几乎是无人能及。
说了几句笑话,方若华就挨包拯几人更近些,慢吞吞喝茶。
时辰还没到,有几位尊贵的客人,例如朝中镇国公齐公之类,必然要襄阳王亲自迎接才显得体面,也显得礼贤下士。所以此时襄阳王并不在厅内。
半晌,方若华四下看了看,低声笑道:“怎么样,包大人,您老人家要不要回去换身衣服?”
包拯咳嗽了声:“若华!”
方若华手指在嘴唇上比了比。
目前先到的客人,大部分都穿得破破烂烂,不说是乞丐装,可好些甚至打着补丁,有一些不想做得太过明显,却也多穿旧衣服,从众心理罢了。
反正和这些人一比,包拯身上的衣服就显得富丽堂皇,实在缺少了几分清正廉洁的风范。
方若华指了指正四下走动,十分活跃的一中年人:“那是襄州刺史张远。”
包拯点点头。
在陈州时,他们就不得不注意这个襄州刺史,不过张远的官声不坏,在本地老百姓中口碑还算可以,不苛刻百姓,虽说有几分好拍马屁,但做官尽职尽责,并不是尸位素餐,或者颟顸糊涂之辈。
而且他也不贪,有些清正的名声。
此时张远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周围左近的人说:“王爷实在是太过辛苦了,夙兴夜寐处理政务,就连过寿也不得闲…哎,在饮食上还这般不注意,瞧瞧,王爷过寿,喝的酒水都是自酿的寻常米酒,听说厨房里买不到便宜的鱼,只好捞了王妃池子里养活的…”
左近官员纷纷应和。
这众生百态,其实颇有意思,方若华有点可惜,这回属于考试,父母不能来,直播不能开,若是能让一众水友看到,说不定会冒出无数段子手,编写出几个脍炙人口的小段子出来。
不多时,宁郡王大公子赵子谦,三公子赵子熙便到了,一来和相熟的官员们问好,抬头见了包拯,连忙过来问候。
宁郡王的家教不坏,这两个儿子算是守规矩,包拯往日对他们也很喜欢,但现在有方若华在,便多少觉出几分尴尬,面上到不显,笑着介绍道:“子谦来了,来,见过长平郡主。”
赵子谦:“…”
回头看了眼赵子熙,还有一直低头跟在赵子熙身边,女扮男装的江若雨,两人也是如遭雷劈。
有个熊弟弟真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事,父亲正打算亲自去一趟西北,解决此事,但尚未成行就碰见,这真是…
方若华到是没露出半分异样,温和有礼地夸赞了两句:“两位公子都是龙章凤姿,宁郡王有福气。”
这语气,这表情,分明是把自己摆在和宁郡王同等的位置上,看他们二人就如晚辈。
赵子熙自认为豁达,心里也不禁一堵,却是苦笑,能不结仇,已经算人家郡主心胸开阔,难道还想拉拉关系不成?只如陌生人是最好的结果。
这下子赵子谦是决计不肯与包大人邻座,客气几句告辞,便绕去和张远几个襄州这边任职的官员说话。
江若雨也不去看方若华,努力让自己神情自若,低声道:“子熙哥哥,早就听说襄阳王廉洁奉公,为宗室表率,没成想却是如此没架子,过寿也不铺张不浪费。”
赵子熙也道:“我看这襄阳城百姓安居乐业,生活的极好,都是襄阳王之功,看得子熙也不禁羞愧,往日生活起居着实过于浪费…”
“安乐侯驾到!”
喧闹声静了静,好些人转头看去,却是目瞪口呆。
庞昱百无聊赖地晃进门,左边是个清丽窈窕的侍女,粉嫩的罗裙,精致的花黄,偎依在他身边,一脸娇羞,右边是个男装打扮的俏丽侍女,容色秀美,看着他时深情款款。
襄阳王宴客的厅堂,布置普普通通,菜色普普通通,就是吹拉弹奏助兴的那些伶人,也都是些容貌平平,技艺不错的,总之并无丝毫奢靡气息。
客人们不说灰头土脸,可都低调的很,但是庞昱一进来,却是让整个厅堂都多了几分亮丽。
第四百一十八章 奢侈
先不说庞昱生得好,年纪虽少,已经有了几分风流态,头戴紫金冠,冠上一宝石五彩斑斓,珍贵异常,两个侍女把他那身华贵披风一去,里面更是流光溢彩,一针一线都是精工细作出来,袍子寻常人不要说穿,见也没见过。
他一来,这一身的珠光宝气,才像是尊贵公子哥的模样。
客人们面上不显,私下里却不得不赞叹一声。
赵子熙侧目,脸上一下子就冷得异常。
江若雨浑身一颤,咬住嘴唇,恨恨道:“这个纨绔,居然也来了,真是阴魂不散,他这种祸害怎么就那么…”那么受皇帝和太后宠爱,到压过自家子熙哥哥一头。
她子熙哥,可是正经的皇室宗亲!
前阵子,安乐侯没少找她的麻烦,就连子熙哥哥都没有法子,如今想起,即便她向来坚韧,还是又怕又恨。
不独是他们,旁人也咋舌,张远就不禁蹙眉,颇有几分痛心疾首地叹了句:“未免太奢靡了些,这些公子哥,哎!”
方若华一扬眉,难得带着几分痞气和随意,朗声道:“庞昱,没听张大人说你奢靡,以后别摆这架势,省得再让人参你一本,给你爹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