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百姓们面面相觑,都有一丝瑟缩之意。
方若华暗地里也松了口气。
其实还要说庞昱至此,虽说赈粮是真没了,但他应对到还得当,装痴扮傻瞎胡闹,闹着亲自操持赈灾,好歹让灾民还得了些水米,且不至于到真正的绝境。
若是当真被逼到绝地…
那方若华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大开杀戒,杀一批领头闹事的灾民,还得把庞昱真拉出来砍了。
甭管他是不是冤枉,他若不死,民怨不平,接下来肯定便真是一场浩劫。
转念间思绪复杂,方若华面上只盈盈一笑:“我可以保证,今日便于陈州两个城门处开设粥棚,三日之内诸位便能看到大批的粮食。”
灾民群里顿时喧哗声四起。
声音由高到低,好多人也是犹豫不决,不多时有人扯开嗓子喊道:“凭什么信你?”
方若华沉默片刻,反手一推。
庞昱一个踉跄,向前几步,正好撞到灾民前面,一脸茫然,回头看去。
方若华面不改色地道:“这是质押物,安乐侯庞昱,无价之宝,若我有一字虚言,你们尽可以烹了他来吃。”
庞昱:“…”
展昭咳嗽了声,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说话,心里第一次对这位小侯爷…有了几分同情。
驿站外围着的侍卫面面相觑,侍卫统领更是大惊失色:“小侯爷?你是什么人,敢拿小侯爷来开玩笑?来人,快来人,保护侯爷!”
一群身着铠甲,手持利刃的护卫齐齐涌上。
其中高手也很是有几个。
展昭和白玉堂都不必方若华提醒,便有意无意地挡住那几个武林人士的脚步。
方若华扬眉:“没看到侯爷在人家手里攥着,谁若是多上前一步,侯爷有个闪失,便是抄家灭族之祸,庞娘娘向来护短,耳边风的功力可是强得紧。”
护卫登时犹豫了下。
紧接着,冒出几个人来招呼几声,组织能力极强,竟然在非常短的时间内领着灾民们向城门口方向退去,这些灾民起码也有万余人,都是青壮汉子,手里还拿着武器,又都面临绝境,一时官兵还真不敢轻易做出什么动作来。
庞昱被裹挟而去,可怜巴巴地拉长声音:“姐姐!”
“赈灾结束,算你首功。”
庞昱:“…”
方若华又笑:“你也没别的用处,做质押物不是挺好的。”
看着这位郡主脸上云淡风轻的模样,展昭都稍稍动摇了片刻,若是庞太师事后发疯,就劝包大人莫要理会,还是让人家发一发好了,任谁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被这么玩,也要疯的。
灾民退去,护卫们不知所措,统领愣了半天才领人去追,可也投鼠忌器,一时不敢强攻。
偏偏那些灾民一开始散乱的很,此时却好像有功有守的,好像似模似样了许多。
统领一见,心下也惊——这是有高人啊!
虽然还是乱,但这个统领也是行伍中人,一看便知这些灾民们的行动变得有条有理,是有人在用领军的法子带领这些人。
侍卫统领心中本就有鬼,一时便进退失据。回过神,转头去找方若华等人,“人呢?”
他一把抓住身边一个士卒,“那几个女人呢?”
士卒满脸懵懂:“走,走了。”
侍卫统领愣了愣:“怎么能放她们走?”
一众士卒面面相觑,他们仔细一想,也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刚才那位美人走得太理所当然,她的美丽又让人不敢有半分亵渎,所以…
统领立时眸子收缩,事情不对,此时也不是暴露的时候,不能等上面给命令,否则恐来不及,立时一挥手:“趁乱——速速撤离。”
马车行至陈州北门附近,直接进了一个两进的小院子,方若华几人下车,直接到客厅里坐下。
展昭叹了口气:“我便是立即送信至京城,包大人请旨来陈州,至少也需要五日。”
方若华挑眉:“放心,我早放出军中信鸽,此时京中便得了消息,包大人恐怕已在来的路上。”
展昭神色略略和缓,正色道:“全赖郡主深谋远虑。”
方若华咳嗽了声,扫了这二位一眼:“狐苏也就罢了,他穿女装也不会觉得哪里不舒服,但展大人和白大侠,是不是该去卸一卸妆容?”
展昭、白玉堂:“…”
第四百一十一章 投脾气
白玉堂洗了脸,换好衣服,又是风流翩翩佳公子一个,坐在椅子上摇了摇折扇,把袖子搁在桌上看了一眼。
他原本的衣服被划坏了,此时浆洗干净,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旁边的床榻上,目前身上穿的这一身,样式是自己最喜欢的样式,料子极好,做工精细,连各种配饰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白玉堂眨眨眼:“总觉得五爷我今天表现实在不算好,没气派…我说展昭,那位是什么人?你称呼她为郡主,是朝廷哪个郡主?”
展昭:“长平郡主方若华。”
白玉堂:!!?
“就是那个锱铢必较小郡主!”
白玉堂捂住额头,长叹一声:“久闻大名!”
确实是久闻大名,他大哥卢方一向豪气,平日里江湖同道来访,求办什么事,或者手头紧张借些银钱,大哥从来是尽心尽力,慷慨解囊,大方得不行。
但是自从六年前长平郡主派了人过来见过自家大哥,大哥就让陷空岛和西北那边合作做生意,没几个月,他大哥提起郡主,时而恼怒,时而敬佩,一天一个样,再然后,他老人家是铁算盘在手,从此一时片刻也不松开,整日各种账册看个没完,简直犹如被洗脑,哪里还是仗义疏财的卢大爷。
白玉堂又叹了口气。
两个月前他回陷空岛时,还听大哥唠叨要开什么义卖会,要筹集钱粮,只是不知做什么用。
换好衣服,收拾妥当,外面便有侍女请他们去前厅议事。展昭和白玉堂走到前厅时,就见方若华面前已经堆放了尺长的册子,旁边空地处也摆放几口大箱子。
一个娃娃脸的少年跪坐在箱子前面,认真整理里面的资料,一抬头看到展昭和白玉堂,起身行礼:“见过展大人,白大侠。”
展昭看他有些眼熟。
白玉堂蹙眉盯着他的眉眼,居然也觉得有些眼熟,就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到是娃娃脸身后立着的几个侍从,刚才便混在灾民中帮着吆喝。
他们两个内力深厚,眼力也好,最会辨识人之面目,这几个侍从也并未化妆,因此一眼便认了出来。
白玉堂一笑,深觉眼前这女子行事颇为周全。
方若华起身相迎,指了指娃娃脸道:“这是步军副都指挥使方燕。”
“方大人有礼。”
见过礼,分宾主坐下,方燕道:“前些时日我传了郡主令旗下去,严令各地燕羽营的兄弟追查失踪镖银下落,拜月教和江湖上的朋友也帮忙搜寻,目前追踪到京西路襄州一带。”
方燕顿了顿:“今日老铁传来消息,说他的孩儿们查到,襄州这几年有大批的钱粮布帛铁器买卖,且买家神秘,货物去处不明,前几日小的们收的银子乃是新银,新铸出来绝不超过半日,老铁亲自验过银子的质地,确定乃是朝廷的官银融后重铸。”
展昭精神瞬间紧绷,脑海中一时闪过无数念头,方若华却还是不紧不慢地翻看桌上的账册。
娃娃脸的少年同样不疾不徐地继续道:“老铁随即派人盯上,追踪到襄州刺史府,手下人又查到这几年附近有十个见不得人的黑铁匠被秘密招揽走,至今不知所踪,连家人也被接去。招揽之人便是刺史府的人。”
展昭头有点疼,举起手来按了按眉心。
少年继续道:“根据痕迹,燕羽营和老铁的人都肯定,四十万两的银子,还有陈州这边丢失的赈银,统计共八十七万两,去处乃是同一地方,正是襄州刺史府。”
“综合判定,九成以上,襄州刺史本人正在供养一支至少超过五千人的私兵,而且是精锐,朝廷并不知情。至于是他自己的私兵,还是为别人效力,还待追查。”
展昭以手撑住身前的桌案,已经想到这消息递送上去,陛下最着急的恐怕已经不是陈州饥荒。
方若华却只是轻描淡写地道:“查什么查,那是朝廷的事,确定银子是我们的,先给我拿回来再说。”
“是。”
展昭:“…”他一点都不想知道,眼前这位郡主打算怎么把那些银子拿回来。
白玉堂忍俊不禁,失笑道:“你这位郡主,实在投我的脾气。”
方若华也笑:“哎,别的我能不管,可我把小庞质押了出去,总要赎回来,刚才闹了那么一出,陈州官面上说不得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来历,就是想丢下庞昱不管恐怕也不成。”
方燕从背后拿出一铁算盘,又拿了一叠纸张递给方若华,两个人也不管展昭和白玉堂,一人霸占一张桌子就开始盘账。
狐苏照旧坐在方若华身边,一双手轻轻地落在她肩膀上,一边按揉,一边张嘴吐出一连串的数据。
方若华和那个娃娃脸,显然极熟悉这一套流程,落笔把狐苏说出来的哪里能出多少赤金珠宝,去哪里能以最快速的方法,换成最多的银钱,哪里能直接出多少银钱,哪里的有粮草能及时调运。
各种复杂至极的计算出现在纸面上,出现在狐苏的口中,展昭和白玉堂连听都听不明白。
很快,纸张落了一桌子,方燕取出一张地图,直接贴在墙上,在上面写写画画半晌,叹道:“郡主,我们能够以最快速度调集的银子最多只有十八万两左右,时间有限,着实来不及,至于粮食更为紧张,官府这边几个仓的官粮都见了底,一时间恐怕指望不上,就是朝廷想再发下赈银赈粮,恐怕也有难度,时间上更来不及。”
白玉堂算了算自己能借到的银子,杯水车薪,不用想了。
方若华沉吟片刻,也不慌乱,笑道:“看来只能指望陈州这些士绅大户,还有商人们救救急了。”
展昭愕然:“怎么可能,少量还好,这么一大笔银粮,陈州士绅大户绝不可能愿意拿出来。至于商户,恐怕更不愿意。”
以郡主的身份,还有他的身份,若是真舔着脸‘打秋风’,少量银钱不在话下,没有哪个士绅会不愿意借,但是这么一大笔,谁也不傻,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拿出来,何况,也没有时间跟他们扯皮。
“哪有的事,展大人也太瞧不起人,我陈州士绅个个悲天悯人,都是大善人,商人也是忠肝义胆,怎么可能不为君父分忧?”
第四百一十二章 大善人
不去理会这两位的无语,方若华笑了笑,又道:“目前人手有限,狐苏要去调集粮草,还是要烦请展大人和白大侠陪我走一趟,借些粮食来救急。”
展昭虽然不信陈州大户真能拿出这些粮食,要知道如今粮食珍贵,有钱也难买到。但如今情势紧迫,安乐侯还在灾民手中,病急乱投医,也只能随方若华走一趟。
陈州钱家,现任家主的祖父曾做过封疆大吏,虽然后继无人,但钱家还是因此在本地士绅中颇有名望,且家中子弟在经商上十分有天分,论富贵,在陈州不说数一数二,排入前五也没多大问题。
展昭想着都是商场上的老狐狸,怕是难对付,结果方若华进去小谈了还不到半个时辰,钱老爷子就满脸堆笑,高高兴兴,没有半点勉强地奉送粮食三千石,另有黄金五百两。
白玉堂:“…”
展昭:“…”
难不成陈州士绅真这般仗义?
白玉堂甚至觉得自己也许没有想象中那么有正义感,否则为何他觉得就是自己有钱,贸贸然拿出这么一大笔银子,也要多犹豫一时片刻。
心中再惊讶,这两个人面上还是很端得住。
展昭此时被方若华要求换上一身官府,英姿挺拔,白玉堂也是护卫模样,高手气质尽显。
看到他们两个,钱家家主姿态更低,态度更好:“郡主放心,身为陈州人,哪里能眼看父老乡亲忍饥挨饿,别的能力钱某也没有,些许钱粮还是能借得出来。”
方若华笑道:“钱老爷高义。”
一直到从钱家出来,上了马车,展昭和白玉堂还一个劲看她。
白玉堂更是疑惑:“郡主恐吓他了?”
方若华失笑:“怎么会,我向来守法。”她也不卖关子,莞尔道,“其实说破了一钱不值,不过是投其所好四个字而已。”
“钱老爷年过六十,膝下只有一个爱子,乃是他发妻所生,在读书上颇有几分天分,钱老爷对其寄予厚望,一直希望能延请名师,助儿子成才,若能如祖父一般那便更好了,只是他如今到底是商贾,别说举人进士,就是一个有前途的秀才都不太容易招揽得到。”
“正好我与江南名士陆怀英相熟,便把他的名帖送给了钱老爷,还写了一封荐书,推荐他的爱子投入陆怀英门下,现在不要说是三千石粮食,就是要他钱家大半家财,他犹豫归犹豫,说不得也愿意给。”
白玉堂瞠目结舌,半晌才点头道了一声佩服!
可不是要给,家财万贯有什么用,还不都是为了儿孙,为了儿子的前程,愿意抛家舍业的不知有多少。
展昭却叹,郡主说的简单,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钱老爷的软肋,又能和陆怀英交好,一招便掐住对方七寸,想想也不是常人能给做到。
“前面就是齐家。”方若华从车厢里抓出竹筒,拔除塞子喝了口水润润喉,叹了口气。
展昭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齐家的资料,便笑道,“齐家家主恐怕没什么弱点可抓,听说他孤身一人,妻子早死,也没纳过小妾,他儿子出外游学未归,一门上下只他一人,清净的不行。”
方若华笑道:“我就是去要口水喝。”
郡主被客客气气地迎入客厅喝茶,茶水都是用茶叶沫子冲泡的,而且冲泡了很多次,一点滋味都无,这位齐老爷还喝得有滋有味。
展昭老老实实当自己的侍卫,就听那位齐老爷子变着花样诉说自己有多么穷,日子有多难过,连饭都要吃不上了云云。
那位郡主也果然不提借粮的事,听他诉苦还应几句,一副觉得他说的很对的模样,要不然就东拉西扯地说闲话:“齐老爷别伤心,福分在后头呢,听说齐公子前些时候还在松江府买了宅院,想必是置办了产业,等着接您老去享福。”
齐老爷擦了把汗,脸上慢慢露出慈和的笑容,刚才的愁眉苦脸一丝也看不见,又唠叨了几句,居然让管家把粮库的钥匙拿出来,硬是塞过去,虽然一脸肉痛,嘴上却是好话一大堆。
出了齐家大门,展昭便道:“齐老爷的儿子和松江府有何关联不成?”
“松江府柳将军的爱女三年前意外坠河身亡,就在私奔途中。柳将军大怒,誓要找到诱拐他爱女私奔的那个混蛋,不过找了三年还没有找到。”
展昭:“…在下知道了。”
接下来,展昭和白玉堂就眼看着长平郡主出入陈州大户人家,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三下五除二就弄到了七千石粮草。
但是,这一点着实不够。
可剩下的大户人家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恐怕是不那么好对付了。
展昭都替郡主发愁,叹道:“其实这些粮食也算能支应过去,朝廷知悉陈州事宜,必然会想尽办法筹集粮草,郡主您也不必太担忧了。”
方若华伸了个懒腰,笑道:“不急,先回去休息吃饭,估计用不了几日,其他人家想必也就该想通了,我说过,陈州多忠义之士嘛。”
展昭哭笑不得,好在事情虽说还是急迫,经过这位郡主的一番梳理,他也能稳得住,收敛了焦躁,果然回暂居之处,吃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佳肴。
吃完饭白玉堂照例走窗户钻他屋里闹着要比剑,不肯比就拼酒,其实不过是聊会儿天,说会儿闲话。
一连两日,方若华有条不紊地赈济灾民,她人在陈州之事,也算众人皆知,陈州一应官员都来拜见,不过方若华谁都不曾见。
展昭和白玉堂却看着那越来越少的粮食发愁,这日二人商议陈州目前的情况,便听外面有动静,方燕步履匆匆过来,点了几个人:“走,邱家和赵家送粮食过来了,你们拿好秤杆,务必点齐,请两位家主签名画押。”
白玉堂一推窗户,鼓起脸:“赵家也就罢了,邱家那抠门的老头子也送粮食?送了多少?”
“一千石。”
方燕笑道,“邱老爷也不算太抠。”说完就去干活。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丐帮头子
白玉堂和展昭面面相觑,都有些惊讶。
没想到还真如郡主所言,其他人不必她亲自登门去求,竟然就主动送粮食上门。
“这不合常理!”
白玉堂原地转了几圈,也弄不明白这帮人发哪门子疯,
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趁着夜色溜去守方若华准备的仓库,找了个房顶一躺,一边喝酒一边盯着数都有哪些人家送了银米过来。
第二天一大早,白玉堂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略有些发红的眼睛,回到房间里一头扎到床上打了个滚。
展昭正擦自己的巨阙剑,擦得认认真真,白玉堂进来了也没有理会。
“知道昨天一晚上多少人送粮食过来不?反正你那位郡主的粮库都快堆满了。”
白玉堂困得直打呵欠,却还是拿石子去投展昭,“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去打探打探,那位郡主怎么做到的?”
展昭还没回他,外头就传来一阵嬉笑声,随手推开窗户,便见方燕和几个人靠墙席地而坐,一边用手扇风,一边说得眉飞色舞。
“咱多有眼力,哪用得着郡主直说,我和燕羽营的那几个小子商量了下,派了几个硬茬子去那几个大财主家踩点,还专门就让对方发现,尤其是那藏粮食的地处,都给他多踩几个脚印。”
“孩子们也机灵,故意换上咱们燕羽营的行头,专门去他们常去的茶馆酒楼侃大山,说说咱们郡主是怎么习惯先礼后兵,在镇西的时候,怎么一口气把那些不开眼的富豪大户们全给生吞活剥,一文钱都不给他们留下的,我不过讲到长平郡主三戏古半城的第二回,古半城还没有众叛亲离,枷锁在身,那些人可就受不住,主动乖乖把粮食奉上,一个一个的还深怕咱们郡主不收。”
“哎,就是有一点不好,他们一害怕,连个名字也不敢留,更不要说什么凭证,还得让小爷我挨家挨户给他们送郡主的手书去,都这么忙了,岂不是耽误事!”
展昭:“…”
白玉堂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这个方燕是金华府那边的丐帮头子,怪不得眼熟。”
方燕在长平郡主身边时,一直正正经经,宛如君子,白玉堂就没认出来。
白玉堂当然认识他,当年这小子因为金华府一马姓员外一脚踹断了一个小乞儿的肋骨,就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连人家家有几个小妾,哪个小妾争风吃醋时说了什么话都查出来,又把各项消息汇总了递给马员外的死对头,整治得对方焦头烂额,家业损失大半。
要不是马员外那个死对头是卢方的朋友,白玉堂也和他相熟,知道此事特意打听,恐怕也不会知道此事。
“我当时就想把这小子带回陷空岛去,只因有些琐事耽误,后来就不知他的音讯,没想到却是根长平郡主去了西北苦寒之地。”
白玉堂多少有些感叹。
展昭也听得入神,半晌笑道:“若是当初他被你带回陷空岛,必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白玉堂:“…”
纵使不爽,但这话真没说错。
白玉堂一转身,准备回屋里躺下睡觉去,转头却见展昭要出门,想了想忍着困意跟着一起去。
刚才方燕还说,那位郡主亲自去陈州太守府见陈州各级官员去了。
本地这些官员最好的情况也要被安上个渎职的罪名,赈灾不力可不是小罪过,还不知道他们要闹什么幺蛾子,白玉堂虽说和郡主不熟,这几日相处下来对对方还是颇有好感,心中也挂念。
两个人刚一出门,还没有去衙门,就见郡主骑着她那一匹照夜玉狮子,低着头和几个衙门里的小吏说话,一大群兵丁都老老实实在马前列队。
方若华容色淡淡,毫无怒意,只简单吩咐了几句:“都是聪明人,该做什么你们心里有数,去吧。”
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十分诡谲,一众衙役兵丁本就惶恐无措,再加上心虚气短,立时去负责赈灾各项事宜,方若华身边几个侍从只监督便好。
白玉堂一转身就钻回屋子里去睡觉。
天气越发寒冷。
陈州城城门大开,包拯撩开车帘向外看了看,大门前面人头攒动,一股浓郁的米香味随风飘散,好多灾民或坐或站,有的拿着碗筷吃饭,有的抱着馒头大口大口地啃食,还有的栽在地上呼呼大睡。
数名衙役负责看守粮草,大铁锅里的糙米被煮得软糯,不说怎么精致,到也还看得过去。
纵使衣着褴褛,纵使骨瘦如柴,可陈州城安安静静,情况比预想中好得多。
包拯这才松了口气,展昭连忙迎上前,低声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书说了一遍。
一听说庞昱居然被当成抵押物扔给灾民了,包拯都不禁脑袋一沉。
登时顾不上前来拜见的陈州各级官员,也来不及去驿馆安顿,包拯连忙道:“展护卫速速带路,我们快去见小侯爷。”
他离京之前,庞太师堵着他家的大门拐弯抹角强调了不知多少遍,那意思,如果他宝贝儿子在包拯手上丢一根汗毛,包拯敢欺负儿子,庞太师绝不会干休。
包拯到不是怕他,反正这些年两个人也没少闹矛盾,但是要安乐侯真在陈州被灾民给活活煮了,他都怕太师一怒之下派兵屠了陈州。
太师早年可也是立下过赫赫战功的,领军这活他不陌生。
灾民所在之地,马车到过不去,包拯下了车一路疾行,远远便见百十个灾民拥挤在一处草棚附近。
展昭蹙眉道:“属下已经查明,灾民中带头之人姓孙,名为孙忠,世居陈州,祖辈父辈都是木匠,他也有一手好手艺,据说为人仗义,在百姓中颇有名望,庞昱自从被带走之后,就被关在那边的茅草棚内。”
包拯抬头看了看草棚,四处漏风,虫蚁无数,心里一突。
庞昱是什么人?他有一次在宫里见到那位小侯爷,陛下赐宴,庞昱嫌桌子上的鱼味道不正,还影响了其它菜色的味,愣是让御厨重新做了一桌。
皇帝一点都不生气,还招呼大臣们移驾再去商量商量河道之事,等御膳房准备好了小侯爷要吃的东西,再重新开宴。
这么个娇气小子,能住得惯草棚?
第四百一十四章 小侯爷请多保重
包拯在脑海中动了无数个念头,想着怎么劝服在场的灾民,至少让他先见小侯爷一面。
结果他们一过去,那几个灾民言语却毫无想象中的戾气。
包拯刚把来意一讲,对方犹豫了下,转头问道:“小侯爷醒了吗?”
“小米和小荷花在里面伺候,说是已经醒了。”
灾民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小声道:“小侯爷,有个自称开封府尹包拯的人求见。”
求见?
灾民一副戒备的模样到是挺正常,但是,还是好想有哪里不对劲儿。
包拯抬头向棚子里看去:“…”
地上厚厚的狼皮褥子,炭盆里的炭是银霜炭,上面夹着一只烤鸡,油水滴滴答答地落到火中,衬得火苗都隐隐发红。
庞昱被包裹在雪白的大氅里,只露出粉嫩的脸,身边坐着两个白白净净的小丫头,两个姑娘手里拿着草绳,一边编草鞋一边听庞昱说话。
不远处的地上还三三两两地坐着好些人,有老人有大人有孩子,手头都忙活着。
几个老人家把一种带着一股薄荷香味的药膏,装进木盒里。
还有另外几个人也不知在熬煮什么,味道浓郁,带着一股子药味。
“是日,看看近夜,天色清明,微风不懂,周瑜冲鲁肃道:‘我看诸葛孔明这一回是说错了,如今是冬日,怎么可能会有南风?’鲁肃笑道:‘我到觉得诸葛智谋深远,别说是有南风,他就算说天上要下刀子,我也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