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跟着刘婆子四处看了看小丫头,这里的人,果然比外面的素质高,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长得漂亮的,长得有福相的,小丫头们大多都是青葱少女,低眉顺眼地站着,从眼角眉梢,到衣着打扮,宛如一个模子出来,都被调教的极好。
顾家两兄妹简直挑花了眼,顾婉甚至琢磨了一下预算,想看看是不是挑几个年纪小的,回去好好教导教导,将来搬了家,正好能派上用场!
这时,大门忽然被风吹开,春日天本已暖,可那股风,却透着一股子寒凉,顾婉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少年。
这少年一进门,顾安然只是好奇,顾婉却感觉到,整个小楼中平和的气氛一扫而空,她的五感向来敏锐,隐约就觉得,这怪异的气氛是来自右侧的一雅间,思绪起伏间,遥遥便听到一声叹息——“这煞星怎么来了兴元?是了,他的女人病重,薛泽进了宫,也就王贤民还能用药…”
顾婉心中一动,她发现,自重生之后,运气真是不错,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好戏,比前生寡然无味的生活,要有趣多了。
刚才还是晴空,这会儿却在飘雨,不大,只是潮潮的,那少年的发髻有些湿,身材瘦长,衣袍似是麻布的,磨损的厉害,沾了泥污,显然走了很远的路,他长得很好看,眉眼秀气,双颊略带红润。
他立在门口,阳光自楼顶的缝隙中透进来,照着他的脸,看见的人,都不觉呆了一呆,好个漂亮的人物,削肩,细腰,窄臀,腿部修长,虽然瘦,却瘦的耐看,小楼里便不自觉响起一阵暗赞声…
因为这人太出色,好半晌,人们才注意到他不是一个人进来的,这少年左手拿着一把二尺来长的剑,右手则拉着一名女子。
能够被人忽视的女子,显然算不上漂亮,她头发枯黄没有光泽,蒙着脸,露出来的肌肤苍白干涩,隐约还能看见几个零星的脓疮,人也病弱的厉害,似乎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可那少年却很体贴地挽着她的手,虽然不算特别亲密,可也免不了让人感到惊讶万分。
就在这时,忽然有带着异族味道的声音响起——“你来了。”
台上那名胡姬,一看到来人,便停下歌唱,从台上奔下,拖着长长的裙摆,一直走到那少年——身边的女子身前,才站定,双眼氤氲地道,“罗妹妹,数年不见,你可找到了你要的良人?”
那被称为罗妹妹的女子,定定地看了胡姬半晌,忽然用力一扯,扯下那胡姬脖子上戴的祖母绿的宝石项链,又拽下她发上,夺目的金簪,大声道:“我来了,你敢不遵守约定?”
不知怎的,听了那女子的话,胡姬的眼泪就滚滚而落,大笑道:“我当然遵守,我郑敏,一生唯一的好处,就是信守诺言,只是,我与你,姐妹两个浪荡江湖没什么,可我这两个妹子,年纪还小,吃不了那苦,你且待我把她们的终生托付。”
她话音未落,那黑衣少年忽然一抬头,道:“你姓顾?”
顾安然和顾婉都吓了一跳,因为这句话,那少年是看着顾婉说的。
第三十五章 安顿
更新时间2012-9-20 8:01:34 字数:2335
那少年似乎很少说话,声音有点儿冷硬,他见顾婉不答,便又说了一遍:“你姓顾?自上琅来?”
顾婉蹙眉,点了点头。
“你要买丫鬟?”
顾婉再一次颔首。
那少年就忽然一笑,指了指一直跟在胡姬身后的两个葛布麻衣的小姑娘,道:“买她们,不要银子。”
少年开口说话时,声音很低,但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在,听在人耳朵里,多多少少会让人觉得不舒坦,顾安然不悦地上前一步,护住顾婉,抬头道:“我们…”
可是,他一句话没说完,顾婉已经展眉而笑,再一次点头,道:“好。”别人听不出来,她五感灵敏,却是明白,这少年并非倨傲,他的意思是,这两个小丫头是可靠的人,可以信赖,只是他很少说话,也不会说话,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就有点儿不恰当了。
顾安然一怔,可他到底疼爱妹妹,于是也就住了口。
那胡姬细细地端量了顾婉一下,脸上似乎露出一抹欣悦之意,一伸手,把她身后两个小丫头,推到顾婉身前,笑道:“我带了她们三年,每日让她们洗衣做饭,劳动不辍,从不让她们登台献唱,也不许她们学那些勾当,小娘子放心,她们能伺候人,也懂事,懂规矩,你不亏。”
说着,她轻轻点了点那丫头的背脊,两个丫头就下拜行礼,齐声道:“见过姑娘。”声如黄莺,甚是悦耳。只略带了一点儿北地的口音,不是当地人。
顾婉叫她们起身,这时才看清楚两个丫头的模样,她们的样貌寻常,只是长得一模一样,只嘴角一点儿朱砂痣,一个在左,一个在右,眉目温婉,观之可亲。
就连顾安然看了她们的样子,也觉得妹妹收这两个当丫头,挺合适。
那胡姬看了倚在少年怀里的女子一眼,叹了口气,把手上的木头圆珠儿串起来的手串摘下,给两个丫头一人戴了一串,低声道:“拿去戴吧,不值钱,留个念想。”
两个丫头一语不发,泪珠却滚滚而落。
胡姬声音也是凝滞,苦笑道:“傻丫头,别哭,不是大姐不要你们,只是这江湖上刀口舔血的日子太苦,餐风露宿也就罢了,日日不得安生,才是难事,你们和我不同,我是没办法,你们总还能求一个一世安稳的。”
胡姬叹了口气,用衣袖替那两个小女孩儿抹了抹脸,笑道:“好孩子,别哭,大姐旁的不行,看人的眼光却不敢不准,你们以后跟着小娘子,若是忠心耿耿,心意不变,将来,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
两个小丫头终于抬头,跪下去,冲着胡姬磕头:“姐姐放心,您教导我们的,我们一定记着。”
不待她们把话说完,黑衣少年忽然一蹙眉,目光在旁边雅间的门上打了个转儿,开声道:“要走了。”他话音未落,已经一手抓住胡姬,另一只手把那位姓罗的女子揽在怀中,飘身出门,只一眨眼的工夫,就走出老远。
顾婉按了按眉心,低声道:“不知会不会惹上麻烦…”以她的眼力,隐约能看到这少年身后缀上了好几个人,显然,这少年带了一身麻烦而来,而他开口与自己说话,也不知会不会同样让麻烦沾到她的身上——现在,他们兄妹可没有不怕麻烦的底气。
好在,顾婉是多虑了,没人因为那黑衣少年几句话就来招惹她。
吉祥坊的老板亲自出面,把那两个丫头的身契送来,问过顾婉再不想选什么人之后,还替他们雇了车,送兄妹俩回家。
一进家门,顾安然和顾婉明显觉得大不一样,至少,人气比往常旺了许多,院子里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一点儿杂草落叶也无,大青石台阶,也光亮如明镜。
屋里没人动,路三娘,吴家两口子和他们那闺女,王大,王二…除了路三娘的婆婆病重,现在在南厢房里歇着,其他人都规规矩矩地立在院子里,迎接顾家两兄妹归来。
顾安然也不多说什么,简单交代了几句,要他们守规矩,好好做事,就把人扔给顾婉,回屋读书,既然说好由妹子管家,他这个当大哥的,自然不好多插手。
事实上,当初父亲顾风还在的时候,顾家也曾仆从成群过,那时顾安然虽然小,到也记事儿了,他还清楚记得,家里仆从都是由母亲管,奖罚制度,也是母亲订,父亲是从来不插手,现下,他也是按照以前家里的规矩做,却从来没想过,他家宝贝妹子才十岁。
幸好顾婉做这事儿还算轻车熟路,吴家和王家的都没给名字,还按照以前那般叫,就是那两个双胞胎丫头,以前根本没有名儿,一直是大丫、二丫那么叫,她们很小就流落江湖,让那胡姬救了回去,连姓什么都忘了。
顾婉想了想,就道:“跟着我姓顾吧,大丫就叫宝笙,二丫就叫宝琴。”
两个小丫头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道:“谢姑娘赐名。”
这时,她们两个才有了一点儿活泼样儿,像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了。
顾婉笑了笑,借着就给众人分派了下差事,以后吴家两口子,一个负责赶车、看门、还有打扫院子,一个负责洗衣做饭,他们的闺女沫儿就在厨房打杂,王大、王二去顾安然的书房伺候,也能跟着识几个字,至于路三娘,以前是县令夫人,管家很有一套,又识文断字,暂时就负责管家管账,连带着采买也由她负责。当然,暂且先做点儿简单的,复杂的等她平安生下孩子再说。
“你们若是各尽其职,我们顾家绝不苛刻下人,以后,吴伯两口子,还有三娘,你们的活儿辛苦,每月三两银,王大王二,宝笙宝琴和沫儿都是一两,一季四套衣裳鞋袜,逢年过节另有贴补。”
这待遇一说,路三娘还好,毕竟不是没见过钱的,其他人可都兴奋起来,实在是顾家这样的待遇在涯州算是最高的,就是涯州的官宦人家,恐怕也连一半都没有。
“行了,咱们顾家的规矩不算严,只要注意,不要碎嘴嚼舌,大哥的书房,就是王大和王二,没有大哥发话,也不许随便进出,旁的也就没什么了,把南厢房收拾出来,吴伯你们家住进去吧,三娘,你身子不方便,又要照顾婆婆,老人家身子骨不好,就住东厢,暖和些,离厨房也近,方便你给老人家熬点汤水补身子,王大和王二跟我大哥住,宝笙宝琴跟着我,先这么住,等去了新房再分派。”
家里的屋子其实很够住了,顾婉住的西厢,偏房就有好几间,只是她更喜欢独处,有两个丫鬟在身前,做事就更不方便了,可她也明白,大家千金身边哪能没有丫鬟的,现在就得开始习惯,要不然,将来肯定会让人笑话。
顾婉不担心自己,却绝不肯让她顾刘两家,家声有损。
第三十六章 幸事
更新时间2012-9-21 8:01:56 字数:2286
夜,月光明媚如水
沫儿挑着灯笼,沿着鹅卵石的小径,穿过草木扶疏,走到南厢房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她爹她娘正在门前等候。
沫儿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钱嫂子连忙伸手轻轻拂去闺女衣裳上面落的两片落叶,笑道:“快进屋,夜里冷,姑娘赏了一碗燕窝,说给你补补身子,趁热吃了吧。”
沫儿笑眯眯地点头,一进屋,就觉得热气蒸腾,赶紧把身上簇新的斗篷脱下,小心翼翼搁在柜子上,这斗篷是大红的,领口处缝了一条细长的缎带,缀着一双圆滚滚的绒球,很是可爱,做工精细,料子也好,以前,沫儿做梦也没想过,她有一天能穿这么漂亮的衣裳。
南厢房是八间大瓦房,吴家两口子住一间,给沫儿也收拾了一间,被褥都是新的,还有两床他们以前连见都不曾见过的蚕丝被。
沫儿坐在炕上,接过钱嫂子递来的燕窝,吃了一口,然后就推回去,比比划划地让钱嫂子吃。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把里面的桂花糖拿出来,硬塞到她娘亲手中。
钱嫂子忍不住一笑,就和女儿分享起燕窝来,道:“配着糖,就是好吃,比单吃燕窝香的多。”
吴二狗忍不住摇了摇头:“你看看你们娘俩,刚来的时候,连白面馍馍,都是小娘子逼着吃,才敢下嘴,现在到好,能吃上燕窝这般金贵的好东西,还不知足,燕窝本就是用冰糖炖的,你们还得配糖吃。”
钱嫂子脸一红,讷讷道:“这不是咱们姑娘心好,说我月子里伤了身,得补一补,咱们沫儿也什么…营养不良…得多吃点儿好的,这才专门送了几两燕窝…”
“我也就罢了,粗鄙人,姑娘赏这般金贵的东西,给我吃也浪费,可咱们沫儿,我是真舍不得她吃苦。”说着,钱嫂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家女儿略染了几分红晕的脸蛋,又想起只半个月前,女儿还惨白消瘦,让人心疼的模样,心口忍不住抽紧。
吴二狗的脸上,就不自觉露出几分庆幸:“咱们是碰上好主家了。”
看着桌子上盘子里装的吉祥果,鸡油卷,梅花糕,柜子上面叠得整整齐齐的,绫罗丝绸,上等绣功的衣裳,钱嫂子脸上升起一抹红润,再也不复当时那颓唐毫无生气的面相。
“前个儿才领了月俸,一共七千个大钱,姑娘还赏了咱们沫儿一套银头面,还有一根碧玉的簪子,我虽然不懂,可那精致样儿,也知道是好东西…这些东西,我都给沫儿收着,姑娘仁慈,没让沫儿签死契,说等她十六七岁,就给一副厚厚的嫁妆送她出门…”
钱嫂子也没想到,姑娘年纪那么小,就这般通人情事理,几句话就说到了她的心窝里,当家的和她,这一辈子也就这般过了,但他们闺女年纪小,身上又有残疾,若是碰上刻薄的主子,还不知怎么被作践,现在好了,就是将来旁人嫌弃他们丫头有残疾,跟个好主人,自梳头做妈妈,也是一条路。
吴二狗闻言,慈爱地看着女儿笑了笑:“沫儿好好伺候姑娘,将来,肯定有好前程。”
原本逃难时,他们两口子都几乎绝望,这乱世里,背井离乡,能有什么好下场。
当年他们家也还可以,他会点儿木匠手艺,种的庄稼收成也行,沫儿的娘又有一手好厨艺,虽然没儿子,可一家三口,也过得挺好,就是沫儿不能说话,将来,可能婚姻艰难,除此之外,再没有犯愁的事儿,但不知老天爷是怎么了,一年到头,天灾人祸不断,地里没有收成,国赋地租,又不能不交,最后实在没办法,他们也只能跟着村里其他人一块儿逃难。
逃到涯州,还是过不下去,卖身为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吴二狗虽然插了草标,可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却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到了顾家,才小半个月,沫儿的身子骨就明显好了,面色红润,整个儿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吴二狗甚至觉得,他们家沫儿,身上染了一点儿只有大家小姐才有的书香气,还跟姑娘学了几个字,甚至能算账了,虽然还是不能说话,可是,娶妻娶贤,沫儿有本事,将来说不定能找个不错的人家呢。
吃完燕窝,钱嫂子打来盆热水,让闺女洗漱完,睡下,又和吴二狗,两个人一起泡泡脚。
吴二狗舒舒服服地呻吟了一声,想起小娘子对自家媳妇说,他们睡前都要用热水泡泡脚,才能百病不生,心里一阵熨帖。
清晨,顾婉打了个呵欠,扶着宝笙的胳膊起身,宝琴捧了水盆,拿来香胰子给她净面,温热的毛巾在脸上敷了敷,舒服到人心里去了。
两个丫头替她穿好衣裳,顾婉年纪还小,宝笙只给她梳了一个时下流行的双鬟望仙髻,配上粉色珍珠攒起来的珠花,虽然简单,却比顾婉自己梳的好看得多。
顾婉闭着眼,由着宝笙宝琴忙活,忍不住暗笑,看来人天生就会享受,在二十一世纪三十多年,她还以为自己早忘了当年做侯府夫人的日子,没想到,适应起来一点儿都不困难,月前她还能把自己和大哥照顾的极好,如今有人帮忙,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她适应的到比大哥还要快。
把顾婉装扮的妥妥当当,宝琴才道:“姑娘,王叔和王家婶子一大早就过来了,大郎正陪王叔喝酒,三娘正和王家婶子说话呢,您看?”
顾婉一愣,心知这是她看中的三十顷地的事儿有了眉目,就道:“这般早?也好,请王家婶子过来,一起吃饭。”
顾家的伙食好是出了名的,早餐也丰盛,几张葱油饼,碧梗粥,还有切开的,沁出黄油的咸鸭蛋,配上老醋花生,很是开胃。
王策的媳妇赵氏,这段日子也在顾家混熟了,并不客气,高高兴兴地喝了碗粥,吃了两张饼,才停下口,笑道:“还是小娘子会调教人,钱妈妈的手艺越发好了,府里上上下下都跟着享了口福。”
一句话,说的站在旁边布菜的宝笙宝琴两个小丫头莞尔。
顾婉也笑了。府里上下都有口福,这不是空话,顾家人的伙食,恐怕在整个涯州也是独一份儿。
她在二十一世纪呆了那么多年,于尊卑上面,到底不那么看重,至少,在吃食上面,她是做到了一视同仁,家里的下人,和主家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只是厨房里给顾家两兄妹做,是用小锅,精心烹调,给别人做的,都是量大份足,其它的就没那般讲究了,事实上,不说别人,王大和王二两个半大小子,饭量极大,要像顾婉一样,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那他们俩只能饿肚子。
第三十七章 八卦
更新时间2012-9-22 8:49:55 字数:2246
吃饱喝足,顾婉就带着赵氏到偏厅说话。
饭后喝茶不好,宝笙给送上一壶鲜榨的胡萝卜汁,顾婉尝了尝,觉得味道还行,不算太甜,就让宝笙同样送一壶给自家大哥和王策喝。
“加两只橙子,让大哥他们少喝些酒,大早晨的,哪能喝得醉醺醺。”
赵氏也点头笑道:“还是小娘子心细,我们当家的,就是好杯中物,一天不喝两壶,浑身都不自在。”
两个人说笑几句,赵氏就把那三十顷地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和顾婉说清楚,这荒地,官府也急着脱手,八百两银子,一点儿都不算多,只要钱准备好,这两日就能派人来量地,签订契约。
顾婉这才松了口气,一颗心安定下来。地到手就成,之后引水灌溉,翻地施肥,于她来说,都不是难事。
买地置业是大事,还是得男人出马,这会儿王策和顾安然商量的,想必也是这一桩,能知会顾婉一声,已是表明顾婉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很高了。
接下来没什么正事,顾婉就和赵氏一起,做起绣活。
赵氏坐在椅子上,穿针引线,一抬头,看着顾婉俏生生地坐在炕上,打扮很简单,只戴了红玛瑙的耳坠儿,腕子上的手镯,也是红玛瑙的,粉色的珠花压着鬓角,越发显得她粉雕玉琢,皮肤晶莹,赵氏的男人本就受了顾家的大恩,这两兄妹又是难得清雅绝伦的人物,她看了不免心下欢喜,连女红做起来,也不觉得费眼了。
顾婉一个荷包做好,搁在一旁,赵氏看了,不觉眼前一亮,笑道:“可真精致,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好句子,好绣工,也就小娘子这样的人物,有这般巧妙的心思,绣出可入画的美景,绣出这般好的字!”
赵氏看着顾婉,越发欢喜,嫁给王策之后,生活美满,也喜欢王策这样的老实人,觉得她爹的眼光挺好,只有一点儿,这个村子里除了陈惠还能和她说几句话外,其他人都没读过什么书,想说话也说不到一块儿,到底有些寂寞,现下碰上顾家小娘子,总算是有了一个可以说几句贴心话的人。
顾婉也喜欢王策的憨厚,对赵氏自然亲热,两家本是同乡,如今都背井离乡来到涯州,自是互相照应,此时听赵氏夸赞,就不觉笑道:“本也不难的,要是婶婶喜欢,我这里还有不少绣样儿,婶婶拣喜欢的拿去绣吧。”
说着,顾婉就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了一叠绣样儿,让赵氏看。
确实不难,应该说,会者不难,这种绣法是顾婉到了现代之后,才学会的,在那个时空的明清时代,这属于顾绣,只有精通琴棋书画的大家千金,才能绣出来,一般的绣娘,没有十几年的书香浸染,哪怕模仿,也只能形似,做不到神似。
名满天下的慧纹,就是脱胎于顾绣。
看到这么多琳琅满目的漂亮图画,赵氏大喜,忍不住拿了一副天女散花的图样,照着绣,她也心灵手巧,绣活是从小就做的,有顾婉在一旁指点配色针法,到也绣得似模似样,虽然一时间还难脱匠气,总比以前的绣活,做的精巧多了。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一起做女红,颇为相宜,到比一个人做活计,愉快得多。
赵氏绣了几针,看到小丫头宝笙过来给她们添了果汁,忽然想起一事,低声道:“小娘子,我听刘婆子说,你和大郎去兴元的时候遇见的那个人,是个强人,咱们涯州的刺史公子,就是他所杀…”
说到此处,赵氏不觉打了个哆嗦,毕竟是寻常百姓,听见有人被杀,还是他们仰望都够不着背影的权贵公子被杀,总免不了忐忑难安:“我们那口子,刚听刘婆子一说,心里就不安宁,一连好几日都睡不安稳,后来见风平浪静,才算安生了。”
见顾婉若有所思,赵氏连忙叮嘱:“这次就算了,下一回,遇见那种强人,小娘子可千万躲开…那黑衣少年杀人的时候,刘婆子一个老乡,就在江里为客人撑船,正好看见。当时,刺史家的刘公子,就在岸边游玩,瞧见石头村的一个采桑女貌美,就上前纠缠,他带着护卫的兵士和家丁,围着那采桑女语声轻薄,甚至还想剥人家姑娘的衣裳。”
“哎,当时郊外冶游的人也不少,还有几个读书人,但没一个敢伸手管,有那看不惯的,最多也就掩面而去…就在那采桑女将将要吃亏的时候,那个黑衣少年就来了,刘婆子说,她那个老乡,一开始都没看到那少年的影子,就只瞧见碎石子破空而至,之后就是一抹冷光,从东到西,一闪而过,然后就是一声惨嚎…”
“只一眨眼的工夫,二十几个兵丁和护卫,都僵立当场,刘公子仰面而倒,采桑女踉踉跄跄地奔逃,而那造成这一切的少年,却是漫不经心地踱步到江边,取水洗了洗脸,这才飘然远去,一群兵士,立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才渐渐有了动静,哭喊的哭喊,叫嚣的叫嚣,旁人却再也找不着那少年的背影了。”
赵氏颇为感叹地摇摇头:“我琢磨着,看见这一幕的船家大约脑袋都给吓迷糊了,哪有人真能从二十几个兵丁护卫保护中杀人,还一点儿伤都没有,就逃走的,不过,刘公子的死,肯定是实情,他碰上的,也一定是个强人。”
顾婉垂下眼眸,若有所思,这个黑衣少年,肯定是齐长关,在她的印象里,塞上‘飞白’,齐长关,是个名满天下的杀手,本来一直隐匿在暗中的人物,直到景天十二年,他孤身一剑,闯入塞上龙王的寿宴,把塞上龙王座下八大金刚的耳朵收入囊中,自己也重伤之余,远遁而去,自此一战成名,因为他字飞白,江湖上也就有了塞上‘飞白’的雅号。
“奇怪了…他杀刺史公子做什么,难不成还有人敢买涯州刺史家人的命?”
顾婉在二十一世纪,读了很多武侠小说,里面那些杀手游侠什么的,杀个贪官污吏,容易如切瓜,可事实上,在丰朝,庆朝,哪怕最乱的时候,江湖人也轻易不与官府打交道,江湖人行走江湖,第一课,就是要学会藏匿兵器,背着刀剑,四处行走的,那肯定是土匪…
赵氏听到顾婉的疑问,笑道:“小娘子,这些强人的想法,咱们哪里管得着,来,别想这些烦心事了,反正与我等无关,还是替我绣两针吧,这儿的颜色,是不是重了些?”
顾婉勾了勾唇,再不想这等不相干的,凑过去给赵氏讲解起配色。
第三十八章 功课
更新时间2012-9-23 8:01:37 字数:2137
临近晌午,王策才和顾安然把话说完。
他是连连保证,一定会把买地的事情办妥当,让顾安然安心备考,不用为这些琐事操劳,顾婉又从账上给他多支了百两纹银,让他往衙门里疏通疏通。
既然要在涯州落地生根,和衙门皂隶处好关系至关重要,所谓县官不如现管,阎王好见小鬼难搪,顾婉将来还想在涯州开铺子做生意,和衙门小吏打交道的机会很多。
两兄妹一直把王家两口子送出大门,目送他们离去,这才回返。
顾安然喝了一点儿酒,顾婉秘制的果酒,香醇可口,后劲也十足,他虽然饮得不多,到也带了几分醺然。
见他面红耳赤的样子,顾婉摇摇头,没让王大伸手,亲自捧了一盆热水,拿热毛巾给自家大哥擦了把脸,又给他端来一杯醒酒茶,喂着他喝下去。
一杯略带一点儿苦涩的温茶水喝完,顾安然吐出口气,神清气爽,笑道:“婉娘这醒酒茶真是不错,一杯喝下去,身子立时就清爽了。”
那是当然,前朝的宫廷秘方,十点积分才能买上一两半,还是特价,顾婉嘴角抽搐了下,她也就对大哥舍得,换了别人,想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