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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之后的话,袁琦绝对不想感受,相比之下,白痴就白痴了。
“世上究竟有多少个大盗柳三郎?”袁琦苦着脸叹息,“我都有一阵子没开荤杀人,哪个混蛋敢盗用‘大盗’这个身份?”
有点儿麻烦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素服
“就是杀人,你好歹也杀了冯侍郎,为什么要杀一群下人?弄得跟杀人狂魔似的!”
袁琦心里老大的不痛快。
现在柳三郎杀了那么多人,消息传扬出去,一准儿会有一大堆麻烦,至少他以后还用这个名字,那肯定会遭遇更强烈的抵抗,不少可以避免的拼杀,因为这个,说不得就避免不了。
偏偏,大盗的身份还很有用,暂时不能丢!
袁琦探头,盯着许薇姝看了两眼,还是把杀人的是许姑娘这个选项排除了出去。
到不是说袁琦多信任人家女孩子,觉得她做不出杀人的事,事实上,袁琦的直觉,许薇姝此女性情让人捉摸不透,将来说不得会做出令自家公子也瞠目结舌的事儿。
不过,只有这样的女人才有味道。
许薇姝应该不是冒充大盗身份杀人的那个,她在明州,人生地不熟,手下也没有得力人手,身边围着一群自家的人,最重要的是,袁琦自己始终关注着这姑娘,给她的目光,大概也就比给公子的少一点儿。
“要是她有法子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出大事儿来,我也只能甘拜下风。”
一直到方容和许薇姝吃完饭,各自回去,袁琦才伸了个懒腰,从山石后面爬出来,溜达进公子的房间。
“又爬窗户,你这什么毛病。”
方容摇了摇头,在软榻上落座,顺手给袁琦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倒了酒。
“…问姓孙的去!”
袁琦苦着脸坐下,想当初,他也是个大将军。不说一身正气吧,起码堂堂正正,杀人也是直接出手。绝不会藏头露尾,可后来跟了公子。简直是都被人欺负习惯了,连小偷小摸的事儿做出来也不觉得丢人。
‘柳三郎’这样的名字,只因为姓孙的说,也许叫个文雅的名儿能让他心情好,自己也就能勉强忍耐。
“哎,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悲的?”
方容:“…”
“传来消息,陛下下了旨意,让忠王世子全权负责江南盐税一案。”袁琦坐下。眉头蹙起,“那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明明陛下南巡,特意把忠王和义王留在京里,看样子似乎是怕他们涉入江南的案子里。
但他又带着忠王世子,还带着义王的庶长子,义王的那个儿子也就算了,谁知道,这位就是个老实人,性情懦弱,没多大的本事。还在读书,也没正式办差。
可忠王世子不同,哪怕在忠王府。他也是关键人物,经常帮父亲出谋划策,还颇得皇帝看重,小时候更是曾亲自抚育过。
京中人们都暗中叫他八千岁,就能看出这人的重要性。
“江南之事,陛下全权交由公子负责,明面却派了世子来…难道是故意抛出诱饵,还是一个考验?”
袁琦永远也弄不懂这些人的脑回路。
方容一笑:“二者兼有,大概。”
皇爷爷还是老了。不复当年!他已经不断地在猜疑自己的儿子们,甚至还把这种猜疑。弄得天下人都看得见。
若是十年前的皇爷爷,一定不会做得让大家心里如此没底。
别的且不提。若换了十年前,毛家做出那等行为来,皇爷爷一准儿就直接给掐死了事,哪会因为顾忌粮道安稳,就束手束脚。
无论外面有多少腻歪人的事儿,许薇姝这两天在驿站里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京城的舞台剧居然也流传到江南来。
那个地方,本就人人向往,时兴什么东西,也极容易传开,更何况眼下是陛下南巡时节,京城那边跟来的伎人也成群结队。
方容怕她在驿站待得无聊,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叫了一群伎人演舞台剧。
连花木兰也能演。
只是许薇姝看宫里排的最好的花木兰,看得眼界都高了,索性只叫她们演些新本子。
哪怕是才子佳人之类烂俗的也凑合能看下去了,而且和这群作陪的妇人们随随便便就能找出一堆话题来聊天。
人的适应力果然是越来越强。
许薇姝看看戏到挺高兴,她也邀了自家那个便宜婶婶来消磨时间,只是施怀土忽然得了病,大约是受了惊吓,夫人不放心,也没心思出去交际。
他这一病,许薇姝的心里就不知不觉有些不安。
昨日据说是逃去京城避难的冯侍郎的尸体,在京郊被找到。
居然是让人用斧头给砍死的。
凶手也被抓了,是个樵夫,说是为了抢劫,问题是,冯侍郎没跟着护卫走,一个人走,还让人给宰了,未免太过巧合。
许薇姝摇了摇头,把脑子里凌乱的思绪撇开,一边看剧,一边听旁边的夫人说些闲话。
她的交际多了,消息也就越发灵通。
前阵子还在这群夫人嘴里听到个传言——安郡王在大街上看上了一商户的娘子,想强抢回去,商户哭求,还被打了一顿,好些人都议论纷纷。
像这事儿,真正懂的人自然不会相信。
那小娘子得长成什么样,才能让安郡王抢?别的就不说了,宫里那些主子们缺什么也不会缺女人,应该说,他们见识过的最多的,就是变着花样乞宠的美人。
许薇姝自己也替这位收了两个,都带着一身的江南水韵风情,反正她在大街上再怎么找,也不会找出比这俩更秀丽的女孩儿,哪怕差不多秀丽的也没有。
这样的,人家连看也没看一眼,何况是别人的妻子?
只是,老百姓们就爱听这些花边消息,尤其是主角还是郡王,如果换成皇帝,估计就传的更热闹。
许薇姝听了一耳朵不当回事。
只是多多少少猜到,江南这一摊子事儿,方容恐怕还处理的挺积极。
说不得进展不慢。
方容自己也不在乎,不过是那些人想找点儿事儿给他添堵,好让他给他们留出一丝喘息之机而已。
中午的时候,眯了一会儿,下午起来无事,许薇姝就让驿站备好车马,打算出去逛逛。
驿站把养得最好的,轻易不肯给别人用的马和马车,都准备妥当,许薇姝出门上了车,就发现车上的布置,包括矮几,坐垫,靠背,都符合她的喜好。
看来丫头们个个都十分上心。
出了门,慢慢悠悠地走,许薇姝隔着窗子看到好些衙役在街上巡视,瞧着到比前些日子多出好几倍。
“那大盗还没抓住,如今明州城的富户们都战战兢兢的,生怕那位杀人劫财,都添了家丁巡逻,官府这边压力特别大,听说知州大人还特意走访了几户乡绅,叮嘱大家小心。”
丫鬟低声道。
前面忽然来了一队车队,因为这边车上挂的是安郡王的牌子,对面的人一见,连忙就避了避,让这边的马车先过。
许薇姝扫了一眼,居然是毛家,登时蹙眉——毛家的人此时来明州?
她心里嘀咕,对面的马车上,菁娘也盯着她的车厢出神,毛向看了一眼,就给妹妹拿了一杯苹果汁:“解解渴…没办法,按照规矩,咱们是得给人家让路。”
菁娘愣了愣,半晌没说话。
其实,她在京城也偶尔出门,不是头一次遇见要给别人让路的情形。
在比较重要的场合,每次她去参加,哪怕好些人奉承,可随便一个穷酸官员的女儿,就敢在背后嘲讽,说她时常救济旁人,就是为了显摆自己有钱。
菁娘低下头,脸色有点儿抑郁,她不在意的,她家就是有钱,她也愿意花钱买别人的夸赞和感恩,人都有自己的优势,她又为什么不能好好利用?
离了权贵遍地的京城,她到少有碰上要主动跟别人让道的情形,不曾想,今天又让了一次。
“走吧。”
对面的车马过去,毛向招呼了一声,车队启程,他这次过来,是为了一桩生意,大生意,秘密的生意,和不想和安郡王先撞上,最好别有交集才是。
街市依旧热闹,行人摩肩接踵,许薇姝寻了个看着很古老的店面,买了一大箱子藏酒。
这些酒都是自家酿造,有米酒也有果酒,很淡,却可以当饮料喝,十分香甜,都用巴掌大的小葫芦装着,只是看也很可爱。
她买回去打算送亲朋好友。
转了一圈儿,脑袋也清醒了些,许薇姝便带着一堆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回去装箱。
光是想带回京城送人的各种小物件,她就装了差不都三个箱子,也不知道走的时候,方容会不会嫌累赘。
一夜好眠,天还没亮,许薇姝尚未起身,丫鬟就敲门喊道:“许书官,您快起身,出事儿了!”
许薇姝迷迷瞪瞪地让洗了脸,收拾干净,在床上坐好,耳朵里还听着小丫头带着几分急促地道:“出事了,施老爷昨夜在床上去世。”
什么?
她顿时愣住。
“肯定是柳三郎做的,施老爷的枕头边,还放着一朵荼蘼花。”
许薇姝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连忙让人给她准备素服,哪怕不算特别亲近的亲戚,可要是想登门,总不能穿得花枝招展的。
这次来明州,她带的衣裳不多,在附近采买的,也多是红色,黄色等特别鲜亮的衣裳。
找了半日,才翻出一身月白的长裙,袖子领口,依旧绣了金边。
第一百二十六章 谎言
许薇姝自己拿剪子把金边都给挑开,还一不小心在袖子上戳了个洞。
丫头赶紧过来帮忙,这才把衣服给弄干净,熨烫平整,给她穿好,再把头上的簪子金钗都卸下来,换上银色的钗环,也幸亏她本就不大喜欢繁重奢华的头饰,小银饰到准备了许多,去街上买回来的小玩意也可以使用。
柳三郎杀了…舅舅?
不可能。
别人不知道,许薇姝却是知道的,所谓大盗盯上了施家,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谎言。
她不过是听说柳三郎行窃,于是设了一简单的局而已。
至于一开始施家让柳三郎盯上的消息,想传开又有哪里困难?当时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位大盗,忽然接二连三地有人说,在施家附近,见过疑似大盗的人。
无论一开始的消息是从哪儿传出来,人们也会下意识地相信,若是再有个把小乞儿去报信,说有个一身黑衣,络腮胡子,戴着护住鼻梁幕笠的男子,给他钱让他说施家最近都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云云。
这个消息就显得更真实。
但这都是假的。
许薇姝得到消息时,比较早,匆匆忙忙赶到施家,施家那边还一片混乱,连衙门的人都没到齐。
事实上,今天衙门的人要疲于奔命了。
明州不只是施家老爷身亡,连就住在最大的客栈,最好的院子里的,皇商毛家大公子毛向,也让人割断了喉咙死去。
许薇姝脸色也不好看,扶着一脸死灰的夫人坐在椅子上,耳边听丫鬟低声道:“毛向死得很惨。听说死前受到严刑拷打,十指都让刀给削了下来。”
这丫鬟说的时候,浑身直哆嗦。
她显然并不想让许姑娘听如此血腥的内容。但看到这位主子的脸色,又一丁点儿也不敢隐瞒。
许薇姝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丫鬟就起身退了下去,施夫人神色木然,几乎只是短短一瞬间,头发就花白了,她本是很显年轻,也特别雍容大气的女子。
嘴唇动了一下,许薇姝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确实善于安抚人们的情绪,可前提是。被安抚的人自己并不想绝望。
卧房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施家所有人都惶恐不可终日,不多时,门帘一动,郑先生轻声走进门,给夫人端来一杯茶,又帮她把披风给披上。
许薇姝抬头看向这个人。
他不像是普通的幕僚,行为举止都落落大方,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真要具体说的话,这人比早些时候见到的明州知州,还像个官儿。身上有身处高位的人才有的气质。
说不定…暗恋自家舅母。
许薇姝眨了眨眼,觉得在现在这种时候想这些,对死者未免太失礼了。
“舅母。你休息一下,等会儿说不得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过一会儿官府肯定要来问话。
许薇姝想了想,冲郑先生道:“我能去看看我表舅吗?”
郑先生顿时一怔:“这…”
“先生,你带姝娘去看看。”施夫人沙哑着嗓子,“昨天阿土还说,姝娘越来越像她娘亲,一看见这孩子,他就想到阿燕他们夫妇…现在他去了,想必也想见见。”
许薇姝的面貌。其实是酷似父亲,和母亲像的地方极少。
施怀土死在了他的书房里。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动过。门外都有人守着,许薇姝进去的时候。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不是进入了犯罪现场,而是一个很温馨的环境。
桌子上放着一盆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花,没什么香味,却鲜艳动人。
窗帘半掩着,朝阳很好地透了进来,洒在地上,榻上,书桌上,就像很寻常的早晨,仿佛下一刻,施怀土便会再一次睁开眼睛。
许薇姝走过去,他就平平稳稳地睡在软榻上面,面容平静,只有太阳穴上有一个小红点儿。
他身上还盖着被子,从头盖到脚,床边的地上,放着一瓶清酒,和一只酒杯。
自从施怀土让医生检查出,他的肝不好以来,他就很少喝酒了,只有高兴的时候才会喝上一点儿。
书桌上是一只古董玉杯,值不值钱许薇姝到不太清楚,可真的很漂亮,很精致。
应该是施怀土特别喜欢的那种。
窗户旁边点着一支香,火还没有熄灭,是许薇姝自己调香做成的,送了夫人一盒。
这种香的味道,人闻着不敏感,一般闻见了也会忽略过去,太淡了,主要是安神用的。
施夫人前些日子到是说过,家里连施怀土,带他们的儿子,都爱她的合香。
许薇姝忽然就有些伤感。
就在昨日,这一家子还是那么幸福的一家人,即便老爷花钱大手大脚,嗜好古董,几乎要把家给败光了,可他对老婆好,连一个小妾也没有,有他在,他的夫人就能面对任何困境,连女儿病了,也不曾绝望。
“表哥呢?”
许薇姝皱了皱眉。
郑先生叹了口气:“阿丘去接荣娘,她也该回来看看。”
衙门的人还没来,到是方容派了袁琦跟过来瞧瞧情况,袁琦也有御前侍卫的腰牌,施家到不好怠慢。
他一进门,就拉着许薇姝直奔人家那间已经被烧毁的小书房。
书房里的东西只是稍微归拢了下,大部分还没动过,袁琦四下转了转,走到东墙角才驻足。
许薇姝过去一看,那儿放着只木箱子,里面是一堆白瓷碎片,这个她肯定认识,全是自家爹爹烧制的东西。
“旺旺,呜呜呜…”
门外一阵喧闹。
许薇姝扭头看了一眼,就见个差不多十三四岁的小厮,跪在地上抱着一只细犬小声啜泣。
地上的食盆还满着。
细犬趴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叫,声音可怜的不行,许薇姝一怔,刚走出门,一抬头便见郑先生凑过去摸了摸那只狗的后背,细犬就渐渐安静下来。
“它好像叫阿肥,是老爷养了有一年多,从不让旁人喂。”
许薇姝点点头,自己伸手把食盆端过来,又让小厮去拿一件施怀土生前用过的碗,小厮很快就哭着把东西拿了来。
换了下盆儿,这只狗果然慢慢开始进食,还是食欲不振,总比什么都不肯吃要好些。
不多时,官府的人到了,方容居然也派人手过来接她。
许薇姝也没留在人家施家添乱,老老实实地回驿站,到时候来帮忙操办丧事就是。
坐着马车,脑子里有点儿发木,一回驿站,许薇姝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抓住方容问道:“最近明州都死了些什么人?”
方容眨眨眼:“两个盐商,一个前任礼部侍郎,最后两个,一个是你表舅,另外一个,毛家那位前途远大的公子毛向。”
连他也没想到,毛向就这么死了,知道这人来明州之后,方容还打算会会他来着。
“盐商,礼部侍郎,凶手都是隔日落网,你说,这位毛公子和我那表舅的案子会不会也有凶手主动冒出来。”
许薇姝低声道。
方容显然对许姑娘的想法很意外,沉吟了片刻:“现在来说,什么都不敢确定。”
乍一看,这些案子好像并没有关系,前几桩案子的受害者,全是很不巧地卷进了事故中,就这么死了。
这些人,虽然都在明州,可彼此都不熟,也就那两个盐商是同行,但方容根本就不能确定,盐商的死亡,和后面几起死亡有没有关系。
一开始,所有人别管面上怎么说,私底下都认为盐商的死亡,肯定和江南赋税的事儿有些牵连。
江南的税款,几乎占了大殷朝的三分之一,那几个主子,不光是忠王、义王,但凡对龙椅有些念想的龙子凤孙,谁又敢不盯着这一块儿?
皇上一派人来,人就死了,弄得明州盐商人人自危…说没有蹊跷,也无人会信。
后面那几个论身份地位比他们高,可死了到不如这两个更受人关注。
不过,莫名又有一条微妙的线,牵着他们似的。
比如说,冯侍郎遇害,和大盗有关,施老爷遇害,也和柳三郎有关,毛公子那儿,到没有留下什么大盗的标记,但他和施老爷死在同一个晚上。
“乱!”
许薇姝蹙眉,丫鬟捧着一碗燕窝过来。
她平日里不喜欢吃这类补品,只现在和方容住在一块儿,偶尔到做了一起吃点儿。
刚一接到手里,方容忽然一拍她胳膊,哐当一声,碗落到地上,碎了。
“…”
许薇姝咬牙,“里面没有毒!”
有没有毒,她能闻出来,也能尝出来,好吗?
方容失笑:“小心点儿无大错…你是谁?”
那小丫鬟已经吓得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滚滚:“婢子,婢子只是…”
许薇姝看过去,这丫鬟生得花容月貌,身段窈窕,一看有点儿眼熟,第二眼才认出,貌似是那两个别人送的美人之一。
这会儿她跪在地上,浑身颤抖,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连许薇姝这个女人,都不免升起几分怜惜之情。
方容也没太生气,温声道:“下去再学学规矩。”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惊动了许薇姝身边的大丫头,板着脸过来就把人拖走。
第一百二十七章 秘密
那美人抽抽搭搭,被拖着往外走,还不忘回眸,细细看方容,目中哀求之色甚浓。
“我不过一错眼,你就敢跑到主子面前丢人?规矩没学会的话,就再学两个月!”
方容特意搁在许薇姝身边而的大丫头,显然是气急了,平日里她可不会在主子门外这般怒叱。
方容只是叹气:“本不该要,可若是不收,恐怕更是没完没了。”
江南的那些盐商送礼可是送出花样来!
当年某位名传千古的刺客,只赞了一句,美哉,手也,太子便令人斩断美人手,送给他欣赏,已经算是惨无人道,这帮子盐商能做出来的事儿,保证不比那位太子更有节操。
许薇姝多少也觉得美人有点儿可怜,她如今和江南的夫人们八卦得多了,大约能猜得出来,两个美人怕都是‘芳菲斋’最上等的货物,价值千金。
她在脑中的册子里面,也看过一条记载,说是夜行人里有个女探子想入江南‘芳菲斋’办一桩差事,便给人牙子些钱,想自己被卖进去,结果,进是进了,她那样的品貌,也只能做个烧火丫头。
不是探子不美。
虽然大部分探子都生得五官平平无奇,搁在人堆里瞧不出来,可红旗的女探子却不同,个顶个都是容貌妍丽,那女探子不算最美的,却也别有风情,五官秀丽。
换在别处青、楼瓦舍,如此佳人都得是让人供起来的摇钱树,但芳菲斋挑人的条件太高,寻常漂亮女子进去也只能是当丫头的命。
那里出来的姑娘,可不像一般的青、楼,里面调、教出来的姑娘。即便是花魁,也是做皮肉买卖,见不得人。
芳菲斋的人。都是给大户人家准备的。
说白了,这就是训练最高等级的瘦马。全国各地最好的女孩子被买回去之后,会按照资质分类,一等资质的女子,自然下大力气教导琴棋书画,精心养护,养到最楚楚动人的时候,再拿出来让豪门显贵,富商大户挑选。价格高昂。
那里一般收的都是小孩子,不过,因为如今世道也糟糕,生日不那么好做,调、教一个女孩子周期长,花费高,如果有那种本身就质量一流的千金闺秀,也会收来。
而且,近年人们多好男风,它到与时俱进。连长相秀气,比女孩子都要漂亮的男孩儿都准备了好些个。
呃,方容也得了个漂亮的哥儿。他实在没好意思让许薇姝帮他处理。
这两个能被献给安郡王的女子,想必是人家芳菲斋精心培养的,还不知道抱了多大的期望,尤其是今年皇帝南巡,这时候被拿出来卖,说不得还动了一步登天的心,如今到好,就让许薇姝随随便便扔在院子里,终日刺绣。连男主人都见不到。
如果许薇姝是她们的女主子也就算了,这两个肯定也学了怎么在女主人手底下讨生活。伏低做小是肯定的,但许薇姝算什么。她再是五品女官,地位崇高,那也不是安郡王府的人,说起来不过是一外人而已,即便得罪一下,难道那人还敢随意处置别人家的婢女不成?
小美人肯定是有这样的心思,会做出主动到方容面前找存在感的事儿,一点儿也不稀奇。
许薇姝感叹了两句,旁边就有小丫头过来收拾地上的燕窝,麻麻利利地把脏东西收拾起来,连点儿声音都没出。
可见下人们的素质挺高,园子外面守门的那两个被拉下去打板子,一点儿也不冤。
无论如何,他们放人进来,就是失职。
漫不经意地一低头,许薇姝忽然道:“等等。”
丫鬟的脚步一顿。
许薇姝走过去看了一下簸箕里装的瓷碗。
碗碎成了三半儿,还有一些细碎的瓷器碎末,她看了两眼,终于明白在施家的时候,那种莫名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想了想,挥挥手让人下去,许薇姝扭头看着方容道:“我舅舅的书房里,本来应该有十个白瓷娃娃,那是一整套,大的套着小的,但我看过如今剩下的碎片,数目不对。”
方容扭头跟袁琦说了两句话。
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之后,本来搁在施家书房里的木箱和里面的瓷娃娃,就被摆在了他的案头。
许薇姝捡起那些瓷器的碎片,果然入手温润有玉色,方容也帮忙一块儿拼,最后拼成型儿的,只有五只,也就是一套娃娃中的一半儿。
不只是许薇姝,连方容的眉头也皱在一起。
默然半晌,许薇姝才抬头道:“帮我查一查,这剩下的五只瓷娃娃到底去了哪儿?”
瓷娃娃并不重要,即便它们是英国公许静岚亲手烧制,连皇帝都夸赞过,可在许静岚过了气的现今,东西再好,也没人有兴趣收藏了。
只是,这东西又很要紧,虽然只是猜测,而且这一次的猜测,她甚至不敢肯定有几分正确,可许薇姝却绝对不能放任下去,让这个‘可能’有一丁点儿的机会,大白天下,变成事实。
天庆三十五年,状元郎许静岚被点为巡盐御史,远赴江南,那时候正如日中天的齐王,也在江南小住,两个人还同登明州日月楼,在楼头写下前朝李相爷的诗——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笔力纵横,激情澎湃。
许静岚也正是在那一年,因为破获了一起规模浩大的私盐案,这才真正得了皇帝青眼,成了天子近臣。
因为那起私盐案,还有一个盘踞在江南已经超过百年的组织,隐隐约约露出了一点儿端倪。
许静岚和那个组织纠缠了有一年,最后的结果就是他成功破案,立下大功,显示出卓越的才能,人们也相信,在天子眼里属于叛逆的组织,也烟消云散。
不过后来有传言说,其实许静岚并没有剿灭那个组织,不是说那个组织有多么强大,强到当时还不像现在这样的无用的官军也剿灭不了,而是它太特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