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辞间所包含的讥讽让玉轻尘抿嘴一笑,只是,不等玉轻尘收起脸上那抹淡笑,一道极淡极轻的视线已穿过车帘射向她,视线中不含半点敌意,似是在观察她,又仿佛在欣赏她的笑容。
玉轻尘收起浅笑,微抬首望向车窗,却是一无所获,反倒让里面的人看清了她所有的表情,秀眉轻拧,玉轻尘索性收回目光,不再理会马车内的人。
许嫣儿气盛,听出简珏言语间的挖苦之词,再也不理会杜明雪的暗示,怒视着马车嚷道:“大长公主府侍卫众多,难道人人都要认识宋书瑶与玉轻尘吗?一如京中人人知道大夏有一位宁郡王,但又有多少人见过郡王您的真面目?不如请宁郡王出来,让大家看一看,宁郡王是否与传说中一样命克六亲!”
“原来大家对本王这般好奇,那本王就满足大家的期望。”却不想,这一次简珏竟痛快地答应许嫣儿无理的要求,众人往马车望去,只见车内伸出一直修长有力的大手,轻轻揽起垂放的车帘。
正文 第060章 踏出马车
“宁郡王染了风寒,还是不要见风较好。”却不想,就在简珏打算掀开车帘的瞬间,方才静观事情发展的湛然突然开口。
众人闻言,均转目看向湛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向着简珏。
只是湛然除去一身儒雅风姿,便再无其他多余的表情与神色,让想从他身上找寻答案的众人纷纷面露失望。
“嫣儿,胡说什么?宁郡王乃是朝中重臣,奉命镇守边关,你岂可如此无知听信坊间谣传?”齐王眼明手快,立即顺着湛然的话低声怒斥原本面露得色的许嫣儿,随即转目望向半掀的车帘,关切道:“尧郡王说的极是,宁郡王身感风寒,还是不要见风的好。”
众人顺着半掀开的车帘往马车内望去,只见简珏一身黑色锦袍端坐车内,身姿英挺、仿若修竹,而露出的半张脸中,薄唇轻抿泛着冷峻之色,唇色稍稍显白,看来当真是病了。
除此之外,众人再也看不清简珏的容貌,只觉马车内的男子内敛冷漠却无法掩盖他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还未见到他的真容便已感受到他带来的压迫感。
一时间,街道两旁安静至极,众人皆是闭口不语,就连方才对简珏出言不逊的许嫣儿亦是半张着樱唇说不出话来。
‘哗啦’一声,简珏突然收回掀车帘的右手,只听得寂静的街道上传来车帘落下之声。
“齐王与尧郡王好意,本王领了。”马车内响起简珏沙哑的声音,却清楚的落在众人的耳中。
“还请宁郡王见谅,嫣儿年纪尚小,若是得罪了宁郡王,还望宁郡王海涵。”齐王再次开口,口气中带着一丝郑重。
闻言,玉轻尘勾唇一笑,齐王果然也是个人物,若他当众呵斥许嫣儿,强行命许嫣儿在大庭广众之下向简珏赔礼道歉,定会得罪大长公主。但他若没有任何的表态,怕也是无法向平治帝等人交代,连这样的小事也无法平息,只怕不会被平治帝放入接班人的行列。
如此一来,倒不如他待许嫣儿致歉,大长公主府或许便会领了他这份情,在众人的眼中,便会认为齐王顾全大局。
“齐王殿下既已开口,本王自是不会放在心上。还请齐王与尧郡王赶紧处理方才的事情吧。”简珏的声音透过车帘传了出来。
湛然这时缓缓开口,温和含笑的眼底却隐藏着一抹精明,“既然此事是发生在京城,且宋小姐与许小姐各执一词,不如请京兆尹唐大人前来审理此事。”
“有齐王殿下在此,又何须京兆尹?尧郡王这是不相信齐王殿下的办事能力?”简珏反问一句。
而齐王在听到湛然的提议后,平静的脸色果然微微一沉。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众人闻声往皇宫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正红官袍的宋培臣领着一队羽林军策马奔来。
“吁。”来到众人面前,宋培臣用力勒进缰绳停下疾奔的马儿,随即一个翻身下了马背,快步走到齐王等人面前,面色肃穆地问道:“王爷,皇上命您出宫迎接两位郡王,却迟迟不见你们进宫,到底出了何事?”
语毕,宋培臣一双凌厉的眸子一扫现场众人,却在看到宋书瑶的身影后,眼底划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常色,等着齐王开口。
齐王目光自马车扫向湛然,最后才看向宋培臣,在发现宋培臣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后,齐王心中斟酌片刻,缓缓开口,“本王前来迎接两位郡王时,这边似乎发生了些事情阻扰了两位郡王前进的路,这才耽搁了些时候。一会进宫,本王会向父皇说明。”
宋培臣听着齐王的回答,便知事有蹊跷,于是转身看向宋书瑶,严厉问道:“书瑶,轻尘呢?你一个大家闺秀,为何会出现在街市?”
见宋培臣语气严厉,宋书瑶半垂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委屈之色,抬起头看向宋培臣,眼中含泪地娓娓道来,“父亲,这怎能怨得女儿?女儿与姐姐本在香雪楼雅间用膳,许小姐与明雪郡主突然指使侍卫冲进雅间,女儿被人推落楼上,姐姐为了救女儿不顾自身危险随之跳楼,若非尧郡王相救,女儿只怕是…”
“什么?”宋培臣大惊,脸色虽沉稳,声音却略微扬高,原本看向宋书瑶的目光顿时射向许嫣儿与杜明雪,眼中的凌厉杀气让人望而生畏,“许小姐,若本相没有记错,这是你第二次想取本相女儿的命了。即便大长公主深受大夏百姓尊重,也不能成为许小姐夺人性命的后盾吧。”
宋培臣出声,字字针对大长公主,一句鲜明的对比,让众人明白大长公主所教养的是怎样的女子。
“宋相,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书瑶小姐今日定是受到惊吓,不如先护送两位小姐回相府歇息。”齐王适时开口,只是言语间却并未有过多偏袒许嫣儿,反倒流露出对宋书瑶的一片关心。
“既然要进宫面圣,不如将此事说与皇上,等候皇上的圣断。”简珏却在这时插话,言语间的坚定让人无从反驳。
“本王倒是觉得宁郡王的建议可行。”而原本沉默的湛然也应着简珏的提议。
“袁天,把车驾去皇宫。”不等他人出言阻止,简珏已对外面的侍卫下命。
“是,郡王。”那名长相凶恶的侍卫领命,随即护着马车率先往皇宫奔去。
“驾。”马车离开,湛然目光落在静立于原地的玉轻尘身上,见她一切完好,这才坐上马背,目光平视前方,扬鞭策马追着简珏的马车而去。
宋书瑶来到玉轻尘的身旁,轻声道:“姐姐,咱们上马车吧。”
玉轻尘收回看向前方的目光,见众人皆已准备妥当,而许嫣儿与杜明雪更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宋培臣冷沉的目光下坐入马车内,玉轻尘微点头,与宋书瑶一同登上马车。
一阵颠簸,马车停稳在外宫的门口,玉轻尘与宋书瑶相携下了马车。
“郡王小心。”袁天粗犷的声音传来,众人回眸往简珏所乘坐的马车望去,只见车帘掀起,简珏一身黑色绣金边锦袍踏出马车。
只见简珏光洁白皙的脸庞中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精瘦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出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简珏背光而立,刚走下马车,他便抬起头来,双目瞬间锁定在立于阳光中的玉轻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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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61章
玉轻尘只觉一束比阳光还要刺眼的视线射在脸上,抬起右手挡在额前遮住太过耀眼的阳光,冷静的目光继而往那道视线望去,却一不小心望进一双沉静如大海的黑眸中。
玉轻尘只感觉那双眼眸乌黑深邃泛着迷人的光泽,可那黑瞳的聚光处如又仿若是一道漩涡,只消一眼便能将人吸入其中,再也无法转开眸子。
两人看似平静的对视中却隐含着相互的较量,玉轻尘以平静相待,简珏却强势出击,仿若早已看穿了玉轻尘的心思般,那双紧盯着她的黑眸丝毫不让玉轻尘退缩躲避,直逼的玉轻尘与他面面相视。
“他竟然是简珏?简珏竟是长这样的。”许嫣儿喃喃低语,目光却紧紧盯着简珏修长挺拔的身影,眼底那抹无法掩饰的震惊显然是因为简珏。许嫣儿做梦也不曾想到,外传命克六亲的宁郡王,长相竟是这般俊美非凡,尤其那双黑如点漆的眸子尤为吸引人。
“宋相、宁郡王、尧郡王,几位小姐,请。”齐王作为当今平治帝的皇子,来到皇宫便是宫中主人,只见他下了马背走上前,领着众人往上书房的方向走去。
“尧郡王,请。”一道人影突然挡在简珏面前,湛然一身战甲立于简珏面前,挡住了简珏看向玉轻尘的视线,而湛然的脸上始终端着温和有礼的浅笑,只是眼底目光却泛着淡淡的冷色。
只见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有让简珏先行的意思。
简珏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却客气地同样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谦虚道:“尧郡王先请。本王一路乘车,如今日头真好,便想多晒一晒去去身上的病气,免得稍后面圣时冲撞了皇上。”
语毕,简珏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等着湛然先走。
“两位郡王若再客气下去,只怕皇上又要发怒了。”宋培臣立于一旁,脸上含笑地开口提醒不断推辞的二人,那双隐含精锐的眸子却将二人的神态表情尽数看入眼中。
“宋相所言极是。”湛然微点头,卸下腰间的佩剑交给宫门口守门的侍卫,随即抬步跟上齐王的步子。
简珏平静地看了宋培臣一眼后,同样举步往上书房走去。
眼看着简珏离开,许嫣儿立即拽着杜明雪跟上,途中附唇在杜明雪耳边小声嘀咕着,“明雪姐姐,想不到宁郡王竟是这样的模样。”
杜明雪的视线始终落在湛然的身上,此刻听到许嫣儿的嘀咕,这才收回目光平视着前方的路,心思渐渐转回到方才发生的事情上,想起自己受许嫣儿连累,如今要与宋书瑶玉轻尘对峙上书房,杜明雪心底不由得便升起一股怒意,恨不能拂开许嫣儿挽着自己的手臂的。
奈何,许嫣儿纵然是个绣花枕头,却有大长公主这座靠山,又偏偏极得大长公主宠爱。而自己纵使是御封的郡主,偏偏家世却不如许嫣儿,当真让人懊恼。
杜明雪微侧目看向许嫣儿,却发现许嫣儿的视线始终跟着简珏的身影,杜明雪心思一动,凑近许嫣儿小声道:“是啊,想不到宁郡王竟是如此俊美的男子,幸而宁郡王往日从不参与任何宴会,否则只怕京中的闺秀们皆要为他痴迷了。”
闻言,许嫣儿原本兴奋的小脸顿时阴沉了下来,不禁转目看向杜明雪,眼底带着一丝焦急问道:“明雪姐姐也这般觉得?难不成姐姐也…”
见许嫣儿的反应正中自己下怀,杜明雪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浅笑,故而不开口,惹得许嫣儿更加焦急。杜明雪只觉许嫣儿原本挽着她的双手此时已改成掐住,甚至渐渐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心中划过一丝不悦,杜明雪藏起眼底的笑意,认真地看着许嫣儿,正色道:“嫣儿放心,我怎会喜欢宁郡王?只是,姐姐却为妹妹你担忧不已。妹妹不会忘了,前不久姐姐的及笄宴上,妹妹是如何当众评说宁郡王的?况且当时,妹妹可是将玉轻尘与宁郡王配成一对的。”
许嫣儿全然没有想到杜明雪会将当日及笄宴的事情说出来,一张俏脸顿时红如朝霞,眼底显出紧张担忧之色,双手紧拽着杜明雪的衣袖无助道:“姐姐,你也知当日我可是为了你。再说,当时我也不知宁郡王是…是这样伟岸的男子。若是早知如此,我又岂会口无遮拦?”
说着,许嫣儿语气微顿,目光狠毒地射向不远处的玉轻尘,咬牙切齿道:“就凭她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也想得到宁郡王的青睐?我定让她生不如死。”
杜明雪扫了眼被许嫣儿弄皱的衣袖,不着痕迹地抽回被许嫣儿拽住的衣袖,继而伸手挽住许嫣儿的右臂,轻声道:“宁郡王驰骋沙场多年,定是心胸宽广的男子,嫣儿不必在意。如今我们要应对的是宋书瑶玉轻尘姐妹。此刻宋相又在场,他定会全力护着他的女儿,定会对我们不利。”
听出杜明雪话中的担忧,许嫣儿目光扫向与简珏等人并肩而走的宋培臣,随即对着宋培臣的背影轻哼,不屑道:“哼,就凭他?宋培臣说到底也只是一介文官。祖母为大夏牺牲众多,堂哥为大夏出生入死,难不成皇上还会听信他们一家之言?姐姐放心,只要有大长公主府,定不会让姐姐为难。”
“妹妹费心了。”杜明雪勾唇一笑,言辞甜蜜地恭维着许嫣儿。
果真,许嫣儿听到此话后,眼底掩不住地露出得意之色,两人相携往上书房而去。
看守上书房的太监见众人前来,忙上前见礼,随即起身弯腰恭敬地说道:“奴才参见齐王、见过两位郡王、宋相。皇上方才已前往赫连贵妃处。”
“哦?父皇去了赫连贵妃处?”闻言,齐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平平淡淡地自言自语中却带着一抹不易察觉地深思,显然对平治帝今日所举有些诧然。
“那可真是不巧了,本相奉命离宫时,皇上还在上书房批阅奏折。”宋培臣走上前,看了眼大门紧闭的上书房,随即看向小太监,缓缓道来。
“相爷不知,相爷走后,西北送来八百里加急文函,皇上看了文函后龙心大悦,便立即起驾去了赫连贵妃处。只不过,皇上离去前曾有吩咐,待相爷与两位郡王前来,可先去上书房偏殿歇息,皇上一会变回。”语毕,小太监领着众人来到上书房偏门,亲自打开偏殿的大门,躬身请众人入内,又命宫女奉上热茶,这才重新开口,“请各位稍等。”
“有劳文公公。”齐王坐稳,随即对面前的太监道谢。
“王爷客气了。”文公公只对齐王躬了躬身,随后退到偏殿内门,不再多言。
偏殿瞬间归于平静,众人只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着,偶尔捧起香茶轻抿一口,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交谈。
玉轻尘轻抬眸打量古代帝王起居处,果真是奢华辉煌。即便只是上书房偏殿,所用的桌椅皆是紫檀木,更别说殿内六根直通房顶的红木柱上栩栩如生的盘龙皆是用黄金贴成。难怪乎匈奴常年侵犯大夏,如此富庶,的确值得被人惦记。
正在这时,一道极具敌意的视线猛地射向玉轻尘。
玉轻尘收回细观偏殿的目光,循着那道视线望去,却见是与湛然、简珏同坐一排的许嫣儿的目光。只见那道目光中含着极重的怒意与敌意,恨不能将自己生吞活剥。
玉轻尘淡淡扫了眼被人当枪使的许嫣儿后便收回目光专心品茶,却不想对方对于她敷衍的态度极其不满意,竟见许嫣儿将茶盏重重地搁在手边的茶几上,寂静的偏殿顿时发出一声轻响。
许嫣儿稳了稳心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直视玉轻尘无人可及的容颜,心底不由得泛起一抹酸意,带着一丝刻意的挑拨离间开口,“不知宋相可有彻查过玉小姐的身世,可别认错了女儿,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钻了空子,届时丢的可是相府的面子。”
此言一出,品茶的宋书瑶轻轻摇了摇头,而宋培臣周身气息顿时一冷,冷声反驳,“本相的家事,何事轮到外人指手画脚了?”
语毕,宋培臣目光看向同坐一起的湛然与简珏,语气和缓道:“小女入宗宴会,届时还请两位郡王参加。”
“宋相大喜,本王自是会备上厚礼。”湛然率先开口,语气温和,表情含笑,虽与对待旁人的态度无异,但他率先表态,却也说明对此事的重视。
众人听之,眼底神色各异,尤以杜明雪脸上表情最为精彩。只见她努力地想维持往日端庄得体的浅笑,奈何湛然的回话让她心底涌上无数酸水,即便是用力压制这股嫉妒的情绪,却依旧泄漏在脸上的淡笑中。
湛然却对旁人别样的表情视若无睹,温柔的眼神深深凝视着对面的玉轻尘,语气柔和道:“恭喜宋相、恭喜玉小姐。”
玉轻尘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盏起身,双手相叠置于左腰,对湛然福了福身,清冷道:“谢尧郡王。”
语毕,玉轻尘不再多看湛然半眼,径自落座原处,重新端起茶盏静心品茗,不再参与众人之间的对话。
湛然看之,嘴角浅笑依旧,却无声地将接下来的话咽回了腹中,喉结滑动间似乎将他不想被人察觉的苦涩一并收了回来。
“皇上驾到。”殿外响起宦官的高呼声,众人闻声立即停止交谈,同时起身恭迎平治帝。
明黄色的衣袂随着穿衣人的走动而从众人眼前一一划过,待平治帝端坐偏殿的首座后,众人立即下跪,“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家都起来吧。都坐吧。”平治帝出声,声音是印象中的平易近人。
“谢皇上。”众人起身落座,等候平治帝开口。
平治帝一览偏殿众人,目光却是率先落在宋书瑶与玉轻尘的身上,有些好笑地问道:“咦?宋相今日怎么把家中的两个宝贝女儿带来了?这倒是稀奇了。”
闻言,宋培臣起身,只见他撩起膝前长摆下跪,沉声道:“皇上明察,如今老臣也唯有将女儿带在身边才能护她们周全了。”
见素来沉稳有度遇事不慌的宋培臣竟又行大礼,言辞间更是带着一丝惧怕之意,平治帝脸上略微显出诧异之色,忙开口,“宋卿家快请起,有什么事情慢慢与朕说来。宋相可是百官之首,大夏朝有谁敢对你的两位千金不利?”
说话间,平治帝已将偏殿内众人的神色看入眼中。简珏一身冷漠地坐在下首不发一言,湛然表情温和地低头品茶,齐王则转目看向同一排的宋书瑶,玉轻尘与宋书瑶均是半垂着螓首看不出情绪,而杜明雪则是柳眉轻蹙,至于许嫣儿早已是面露怒意。
仅仅一眼,平治帝已心中有数,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宋培臣并未依言起身,依旧跪在殿内,声音中透着无限的懊恼,“皇上明鉴。老臣想着轻尘初被接入京城,便让书瑶领着轻尘出门了解京城的风土人情,却不想竟差点让两个女儿有去无回。老臣统共就这么两个嫡出的女儿,若是没了,不等于要了老臣的命么?”
听到宋培臣如此夸大其词,又见平治帝表情已渐渐倾向于宋家,许嫣儿立即离座跪下,大声申辩,“皇上,事情不是宋相所言这般。”
“哦?难不成嫣儿知晓实情?”平治帝平静的目光转向许嫣儿,淡淡地问道。
被平治帝问起,许嫣儿浑身一个激灵,顿时回过神来,这才明白自己此举简直是不打自招,眼底的焦色瞬间转变为愤怒,索性咬牙陈述,“回皇上,臣女本在绿音阁用膳,不巧遇到宋小姐与玉小姐在对面的香雪楼用膳,臣女一时眼花,以为在两位小姐的雅间内看到了前几日逃离大长公主府的婢女,唯恐那婢女逃脱,情急之下,臣女才命人前去香雪楼雅间捉人。但臣女绝无冒犯两位小姐的意思,请皇上明察。”
“哼,没有冒犯之意就已让书瑶坠楼,若是有意,那本相还能见到两个女儿吗?许小姐莫要仗着天真说些无知的话,将大家当作傻子。”宋培臣一声冷哼,厉目射向身后跪着的许嫣儿,多年浸渍庙堂的威严通过那一眼传达给许嫣儿。
只瞧见许嫣儿原本涨红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不知是因为被宋培臣辩驳地无话可说还是因为宋培臣惊人的气势。
见许嫣儿语塞,杜明雪眉头轻蹙了下,紧跟着下跪澄清误会,“皇上,许小姐所言非虚,臣女当时与许小姐同时看到那名婢女,还请皇上明察。”
随着杜明雪话落,偏殿陷入一片安静中,偶尔只听得碗盖轻触碗沿的声响,除此之外,无人再开口。
平治帝的目光穿梭在宋家两姐妹与许嫣儿杜明雪之间,并未立即下定论,似是还有些不明了。
“为何宁郡王尧郡王二人与你们一同前来?”直到这时,平治帝才将视线真正地落在简珏与湛然身上。而这二人却如老僧入定般端坐原地不发一言,若非两人太过耀眼,平治帝怕是暂时发现不了他们。
齐王收回看向宋书瑶的目光,转目打量对面静坐的二人,见简珏与湛然皆无开口的迹象,只能起身回道:“回父皇,儿臣奉命前去迎接两位郡王,恰巧便遇到了此事。只是,当时儿臣去的稍微晚了些,并未亲眼看到事情发展过程。据闻,是尧郡王救下了坠楼的书瑶小姐。”
齐王的话多有推脱之意,但最后一句又仿若是向着宋家,一时间,齐王话中的意思到让人深思起来,而齐王的态度更让人捉摸不定。
平治帝听之,视线在齐王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这才看向事不关己的简珏与湛然,语气却多了几分关心,“你们二人长途跋涉定是累了,入京却还遇到这样的事情,朕实在是心痛不已。”
“咳咳咳。”平治帝话音刚落,原本面色淡漠的简珏突然咳嗽了起来,略微苍白的俊颜因为咳嗽而泛起淡淡的粉红,愣是在这冷淡的容颜生出了一分生动。
“宁郡王怎么病了?朕的北方疆土还要靠宁爱卿,你可不能病倒。”平治帝语气满含关怀之意,遂出声对立于一旁的陆公公下命,“快去宣太医。”
“皇上,只是风寒而已,府医便可医治,不必惊动太医。皇上体恤,微臣感激不尽。”简珏出声拦住陆公公,话刚说完,却又是一阵巨咳。
努力地咳了半晌,才见简珏慢慢停下咳嗽,随后只听得他有气无力地开口,“皇上,微臣身染风寒,且当时坐在车中,不明外面发生的事情。不如请骑马入城的尧郡王说明事情来龙去脉吧。”
玉轻尘循声望去,只见简珏虽还是身如修竹地端坐原地,但脸上眼中却显出一丝病态与疲态,看似真的病的不轻。
只是,这病倒是来得正是时候,方便简珏将所有事情推到湛然的身上。
“皇上,微臣与宁郡王的马车途径两座酒楼时,确实亲眼看到宋小姐自香雪楼坠下。”湛然将手中拨弄的茶盏搁于茶几,缓缓将自己亲眼所见的事情说出来,“当时两位小姐所在的雅间在香雪楼三楼,若是没有武功之人坠下,即便大难不死,怕也是残废了。至于事情起因如何,微臣确实不知。”
湛然言辞诚恳,听似没有偏袒任何一方,但最后补充的那句话却值得人深究。
即便许嫣儿命人捉拿逃跑的婢女,但将相府小姐推落三楼的事实却不容置疑。若非当时正巧湛然等人路经此处,宋书瑶当真是危险了。
“皇上也知,微臣刚寻回轻尘时,大长公主曾下帖邀请犬子与轻尘前往蔚山,但路途中却遇到许小姐的埋伏刺杀。如今天子脚下,市集中心却又出现趁乱杀人之事,皇上,若不再严惩,只怕将来还会有更多贵族千金会遭此毒手。”宋培臣适时开口,矛头已由许嫣儿指向大长公主。
“你胡说。”情急之下,许嫣儿抬臂直指宋培臣背影,放声嚷道:“我何时趁乱杀人?皇上明察,嫣儿绝无伤害他人之意。”
平治帝一阵头疼,双方所说皆有理,可却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一切。
“皇上。”这时,文公公自殿外快步走了进来,立于殿下轻声禀报道:“皇上,许侯爷求见。”
闻言,许嫣儿苍白的小脸上顿时扬起一抹笑意,眼底的惊慌快速地褪去,似是找到了可靠的靠山。
“许炎周?他怎么来了?”平治帝微皱眉,眼中泛出一抹不解,目光望着殿外的蓝天思索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道:“朕倒是忘了,大长公主今日递了牌子进来,许炎周进宫来看望太皇太后的。”
琢磨不准圣意,文公公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皇上,您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