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须田孝子的同事,关于她的情况,你还有其他要补充的吗?”
松崎亲切的询问道。
“什么都没有。”
吾作看了看松崎,摆出无能为力的表情。
“真的是一个非常爽朗美丽的女子。如果我是个男的,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那种卑劣的行为。”
“她来拜访你的时候是几点钟?”
“这个嘛……等一下,好像是下午两点左右。因为我三点钟吃了年糕。她来拜访我应该是在那一个小时之前。”
接着,木堂吾作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但是须田小姐仍然对舍松心存怀疑。她对我说,关于那天晚上的事,如果想到什么不自然的或是奇怪的动作行为,就马上打电话通知她。说完,她给我留了一个电话号码。”
吾作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皮革封皮的记事本,拿出一张夹在里面的纸片。那张小纸片上印有紫色的橡皮印章。孝子在纸片的背面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名片发完了,所以才写在那张纸片上的。”
拿在手里一看,是用铅笔写的数字。佐伯刑警回头看了一下松崎,问:“这是须田孝子的笔迹吗?”
“是的,确实是她写的。六和九的写法非常正规,完全仿照字帖。”
松崎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指捏起纸片,突然,他的脸色骤变。
“你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
他赶紧转移视线,把纸片还给吾作。
“没什么,是我多想了。这个号码让我想起了一些无足挂齿的小事。”
松崎的表情和眼神马上又恢复了平静,再次呈现出运动员股从容不迫的神态。
佐伯心想,这家伙肯定有什么瞒着我。我都带他到这里来了,他居然不告诉我他所发现的事情,真不够意思,太任性了。
佐伯刑警为了自己的叨扰向吾作表示歉意之后就离开了。走在回码头的路上,他心里还是很不愉快,而且越想就越是生气。
松崎也觉察到了佐伯的心情,故意讨好他说:
“刑警先生,您可别生气呀。”
“我没有生气。只是说实话,你故意对我隐瞒某些事情,这不是很卑劣吗?”
“不,不是的。你误会了。我之所以有点愕然,是因为那个电话号码和一个酒吧的号码特别像。不瞒您说,我跟那里的一个女人有来往。但是这事如果让我妻子知道的话就不得了了,所以我到现在还是隐瞒着她。因此,刚才看到那张纸的号码的瞬间,我心里忍不住想:‘不妙,这个号码竟然被须田小姐知道了!’既然她知道了,那搞不好我老婆那里也东窗事发了,所以当时我很害怕。但仔细一看,并不是那酒吧的号码,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松崎极力为自己辩解。但是,他越是辩解,佐伯刑警就是越觉得很可疑。
佐伯在心里说,可以了,你不用说了。反正那个号码我也记住了。有必要的话,我找东京管区警署的人查一下就知道了。
佐伯警官蹲在岸边,把岸边的小草撕碎,放入嘴中。松崎讨好的弯下自己修长的身子,给警官递了一根烟。
04
五月二十二日中午时分,东京方面传来了新消息。
品川署给警视厅本部打来电话,说关于滨松的杀人案件有最新的消息要报告;据说这消息是来自于车站前的一家当铺。于是,本部马上让丹那刑警前往该当铺一趟。
东京路面电车的终点站是品川。穿过和车站相对的人行道,角落的电线杆上有黄色油漆书写的“关质店”(注:质店,即当铺之意)三个大字。走进巷子里,透过泥土搭成的围墙,可以看到枫树的红叶和当铺的白墙。
一撩开门帘、推开玻璃门,丹那头顶上就响起了一阵尖锐的门铃声。很快,旁边房间的拉门就被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张满头银发、看起来像极了老鼠的老人的脸。
“是警察先生啊。”
老板只看了丹那一眼,就知道这个面容极为普通的人是警察,不愧是老练的当铺老板。
老板摘下玳瑁框眼镜,松弛的脸上堆出谄笑。虽然已经是初夏了,但他还是穿着棉质的短袜。
打完招呼后,丹那警官就直接问他:“你要向我们汇报什么情况呢?”
老板把事先准备好的柜子拉到跟前,从里面取出一件红色的连衣裙。
“听说在滨松发现了一具衣服被脱掉的女尸,我在想,她的衣服是不是这件?”
“为什么这么说?你的理由是什么?”
“我有三个理由:第一,衣服口袋里有滨松的公交车车票;第二,衣服被典当是在这个月三号的晚上,与被害人五月初被杀的时间相吻合;然后再来就是第三点,请看这个。”
老板戴上老花眼镜,把连衣裙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把衣领翻过来给警官看。上面有一个用绿线去的片假名标音“SUDA”。“须田”这个姓看上去很普通,但事实上姓这个姓的人却很少,所以这个衣服应该就是须田孝子的没有错。只要给孝子的丈夫武造看一看,很快就知道是不是她的了。
“来典当这件衣服的人长什么样子?”
“那是个戴着黑眼镜,二十岁左右的矮胖男人。他穿着褐色的皮夹克,左手戴着金戒指。”
店老板从桌子上拿起账本,舔了一下被墨水弄脏的手指,开始翻看账本。
“三号晚上十点半左右,那个人说今晚必须和妻子去名古屋,由于没有零钱,所以想把这个当掉换点钱。这件连衣裙由于后背被墨水弄脏了,有墨渍,所以不怎么值钱;本来我想给他五百圆,不过最后还是给了他一千圆,结果他也没来赎回去。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结果没过多久就看到报纸上注销了这次的杀人事件,所以我就打了电话给你们。”
满口假牙的老人说起话来像年轻人一样,思维敏捷、滔滔不绝。
“在他身上,你还有发现其他不寻常之处吗?”
“来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奇怪,我给他一千圆的时候,那个人还愣在一边半天没说话。我说,如果没有这些墨渍,我可以换给他五千圆。然后那个男的就不高兴地抱怨说,自己老婆居然拿有墨渍的衣服来当。”
丹那正在查看连衣裙上的变色墨渍时,老板又补充说:“顺便一提,来典当的时候,我看得出来那墨渍是新染上的。”
按照常理,人们是不会穿着有墨渍的衣服去旅行的,孝子应该也不会这样做;于是可以推测,这个墨渍是在旅行中染上的。丹那警官想起了在静冈的报告中说,废窑入口处被踩烂的钢笔是须田孝子的东西。于是,他想当然耳地认为钢笔被踩烂后,在草丛上留下了墨渍,接着须田孝子被推倒在草丛上,然后被勒死,所以她的连衣裙上就沾上了墨渍。
丹那警官还想起,被害人的尸体是在她死后三周被发现的。也就是说孝子一直躺在一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所以可以认为把衣服拿去典当的人就是杀人凶手。
“那人还有拿其他物品来典当吗?”
“没有。”
“比如说金手表、有着红宝石坠饰的项链、玛瑙耳环,这些都是须田孝子被盗的物品。”
关于孝子身上佩戴的首饰,藤卷调查所的女同事很清楚。但是在死者身上并没有找到这些她平日爱用的物品。
店老板摇了摇满头的白发:
“那些东西没有拿来这里。如果把所有偷来的东西都一次拿出来典当的话,那会很奇怪吧。这些东西可能拿到别处去了。”
也许正是如此吧。至今为止我们一直认为凶手就是滨松当地人,但根据这个信息,罪犯是东京人的可能性就变大了。丹那警官心想,应该在东京都内所有当铺张贴这些失窃首饰的图片。
“晚上十点半,这个时间没错吧。”
“因为那个人说他们要乘坐‘东海七号’去名古屋,当时离发车时间只剩下三十分钟,我还看了一下时间,所以我有印象。”
“东海七号”是晚上十一点从东京发车前往大垣的普快列车。如果说距离发车只剩三十分钟的话,那么当时的时间就的确是晚上十点半。
丹那警官马上估算了一下从滨松到东京所要花费的时间。如果是快车的话,需要三个半小时,假设这件衣服是须田孝子的,那么她就是在当天下午六点左右被杀害的。从发现尸体的地方到滨松车站也有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的车程,而且也不是一出月台就能坐上车的,把这些都考虑进去的话,六点是最有可能的犯案时间。
随后的调查还发现,孝子二号晚上曾经在滨松市鸭江町的旅馆住了一宿。她在三号下午两点去拜访了农协职员木堂吾作,之后就突然消失了。因此孝子被杀害的时间应该是三号下午两点到六点之间的四个小时。
确定衣服的主人和死者被杀的时点,是丹那去当铺了解情况之后的收获。丹那警官对当铺老板的协助表示感谢后,就离开了当铺。
丹那随后在池袋上了西武电车,前往清濑的结核疗养院。丹那有个朋友以前也曾在这个医院疗养,但由于没有特效药,所以这里的病人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帮助。丹那还清楚地记得清濑一带有很多红松树,红松树的颜色看起来很压抑,一点都不能给人带来希望。快步走在红松林间的黑暗小路上,丹那又想起了由于过度劳累而过世的同事。
在四壁洁白的接待室内,丹那警官把衣服拿给须田武造确认。看到妻子的衣物,武造瘦削的脸上突然显得很激动。
“是吗,确定是那个恶棍男人干的吗?”
武造用情感激烈的声音说道,
“今早的广播说,滨松的嫌疑犯不是杀人凶手,我听了觉得很沮丧呢。”
“不,我们还不能说来典当的男子就是罪犯。事实上,我们也不排除凶手是女人;或许是她让男人来典当衣物的。”
“女的?凶手是女的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凶手是男性还是女性。但不管怎么说,把你夫人约到这么偏僻地方的人肯定是你夫人熟悉的人。而且我们可以推断,会拿这种衣服去典当的人不是穷鬼就是个吝啬鬼,你想想看,你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这样的人?”
丹那刑警觉得典当衣物的男人说准备和妻子去名古屋旅行的话只是胡乱编的一个借口,根本不用去理会。
“确切地说,那个人就是你夫人的情夫。”
丹那压低了声音对武造说。
接待室位于第二医院大楼的中央,从打开的窗户往外看,能够看到护士和处于恢复期的病人路过窗前。此时,两个人都默不作声。
武造看着白色的墙壁,墙壁上挂着为了帮助病人打发时间,由患者自己制作的彩绣,但是武造关注的并不是这些上面绣着红色花朵的纺织品,他的双目一直停在一面光秃秃的白色墙壁上。
武造的脸慢慢地变得扭曲了,嘴角两侧挤出了深深的皱纹。
“这种事情是家丑,本来我不想说,但事已至此,不说不行了。孝子在外面的确有男人。”
“他是谁?”
丹那这么一问,武造立刻把铁青的脸转过去对着墙壁。
“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有关那个男人的传闻。但是孝子提出和我离婚,能够想象到有那个男人的存在。”
“你同意离婚了吗?”
“是的,我同意了。我得了这种病,在很多方面都不能满足妻子的要求,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舍不得离开孝子。但是我不能束缚青春年少的妻子的自由,我毅然决然地答应了她的离婚请求。可是还没有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盖章,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丹那用怜悯和瞧不起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善良软弱的丈夫。对孝子而言,或许丈夫这种消极的性格也是让她很不满意的原因。妻子背叛丈夫最初的理由,可能就是源于丈夫的这种性格吧。
丹那认为孝子把其他男人带到自己家里的时候,附近的人应该看到过。
“不,我妻子——”
话说到一半,武造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我们还没有离婚,还可以称她为妻子吧。她虽然早已搬出去,但每隔十天会回我家一次。她好像在什么地方租了房子。”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月底,她把寄到家里的我的七八封信给我送了过来。”
武造轻轻的闭上眼睛,好像在回想当时孝子的身影。“我看到她穿着这身衣服,把桔梗插入花瓶。”
妻子提出分手,但丈夫依旧恋恋不舍。丹那刑警目不转睛的看着武造。换作是我的话,我会把这样的老婆撵出去,往她头上泼水,从此不再见她吧。
“须田先生。你嘴上说不清楚是谁勾引你老婆,但其实你心里是知道的吧?”
武造吃惊地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淡茶色的灰心丧气的眼睛。加上他两颊的鬓毛,看上去像极了中学音乐教科书上的门德尔松照片。
“能老实地告诉我吗?那个男人是谁,你心里一定有数吧。”
“但是,那只是猜测。如果我说了的话,会给那人添麻烦的——”
“那人是谁?”
丹那毫不放松,一定要追根究底。武造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不会给人添麻烦的。我会帮你保密的。是谁?”
武造舔了一下嘴唇。他的嘴唇颜色是不正常的红,粘糊糊的。
“妻子有一次不小心把我叫作‘阿广’,让我很吃惊。我装作没有发觉的样子,但我想那个‘阿广’就是妻子的情人。”
“‘阿广’……?是谁啊?”
“就是松崎广。和我一起去浜松警署的那个人。是妻子的同事。”
瘦弱的肩膀突然无力的下垂,武造轻微的咳嗽起来。丹那警官趁此机会抱起自己的外套,起身离开。
丹那警宫并没有马上离开医院。俗话说,爱之深,恨之切,警官认为被妻子背叛的武造也有杀害孝子的动机。因此他请求和第二医院大楼的护士见面,询问五月三日下午武造是否有不在场证明。然后,护士拿来了当时武造的体温记录表;三日下午,武造的确在医院里好好躺着测量体温。
“因为同一个病房的病友也在,他不可能悄悄溜出去。而且,如果真的那样做了的话,他会马上发烧的。”身材有点丰满,有着天真可爱容貌的年轻护士,对警宫充满怀疑的提问,显得有点厌烦地说着。丹那啥也没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护士小姐白嫩浑圆的手臂上被蚊子叮过后留下的红点点。
离开疗养院后,丹那打算在回警署之前先去找松崎广确认事情的真相。他认为有必要问清楚在那天的那段时间里,松崎广人在哪里,又是在做些什么。离开被武藏野的浓重暮色笼罩的清濑后,丹那警官又坐电车回到市中心。
藤卷调查所位于京桥二丁目的旧大楼的二楼。当警官找到那里时,大楼朝北的灰暗墙壁已经被地下食堂的霓虹灯映成了一片红色。
丹那把名片递给柜台的接待员之后,很快就见到了松崎广。警官被领到接待室,松崎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天花板的灯马上就亮了。
松崎广在桌子前坐了下来,黝黑的容貌显得有些紧绷。
“有什么好消息吗?”他把警官的名片放在桌上,然后开口问道。
“不,我是来向你了解其他情况的。”警官拿出和平牌香烟,慢慢放进嘴里。
“虽然这话题可能会让你不高兴,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够据实回答。”
“我吗?”
“是的。当初我们认为山野舍松是杀人凶手,但调查后认定他没有杀人动机。”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因为我和滨松的警察一起去的。”
松崎拿出打火机,探出自己修长的身子,为丹那点燃和平牌香烟。
丹那微微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丹那告诉他,现在新的侦破思路是杀人凶手可能是孝子的情人。
“也就是说,情杀?”
“说得老套点,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有个妇女说亲眼看到你和孝子在一起。”
“这,这绝对不可能!”
“但她说的的确确看到你们了。”
“简直是胡说!”松崎显得很激动,为了掩饰自己狼狈的样子,他喝了一口女职员端过来的茶水。
“因为这个说法很奇怪,让我有点吃惊。工作上,我的确和孝子一起出去过。她看到的应该是我们工作上的接触吧。”
“也许吧。但我们不得不从另外一个意思来解释。”
“你们这样做令我很为难。”松崎生气地昂起头说道。
“是的,我们知道。那么,五月三日下午你在东京吗?”
松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用灼热的眼神看着丹那警官说:
“我不在东京。”
“那你去哪里了?”
丹那警宫探出身子问道。不过松崎却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冷冷说着:
“我去了铫子。为了看白杨和朽叶(注:今井白杨,三富朽叶,日本二十世纪初期的诗人。一九一七年两人在铫子海滨溺水身亡,事后朽叶的父亲在当地立下一座”浪痕碑“纪念亡子。)的浪痕碑,去了犬吠岬。”
“白杨和朽叶,是诗人吗?”
“是的。特别是朽叶,他是一个大器晚成的诗人,溺水而死实在太可惜了。白杨的‘雨之歌’是我喜欢的诗歌之一。”
丹那警宫摆出一副对诗歌不感兴趣的样子,说:“好,让我们回到正题。”
“两点到六点,你一直在跳子吗?”
“是的,我一直在那里。那时我正在灯台和夫妇岩那一带闲逛。如果你没有去过的话,我建议你可以去看看。那边的视线很好。看着咆哮的怒涛,大概神经过敏的毛病也会很快就好吧。”
“有谁能证明你在铫子郊游?”
丹那警官一想到又要去犬吠岬确认这些事情,心情就又变得沉重起来了。
“有,三个同事和我一起去的。现在他们都在房间里面,你去问一下好了。你对我的怀疑也会很快消除的。”
松崎的表情和语调都充满了自信。听他这样说,丹那渐渐不安起来。如果松崎说的是事实的话,继山野舍松、须田武造之后,松崎的嫌疑也解除了。
“请让我见一下他们三人。麻烦你了。”
丹那用失望的语气对松崎说着。
05
透过须田孝子留给滨名湖的木堂吾作的电话号码,警方很容易就找到了孝子租的公寓。公寓在四谷盐町靠近路面电车道的地方,住在里面的大多是小酒店和酒吧的女服务员。
孝子的房间是楼下最里面的一个欧式房间。掀开右手边的窗帘,可以看到一张带有滚轮的床。丹那刑警用审视不洁之物的眼神,看着床上的一对有褶子的枕头。
刑警把松崎的照片给那里的管理员和一个住户辨认。住户说是有个高个子、黑皮肤、瘦瘦的男人经常来,有时也两个人一起回来。但那个男的总是把礼帽戴得很低,所以认不清楚。管理员也认为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股。
“丹那君,那个男的就是杀人凶手。”
当他回到警视厅报告之后,听完他的汇报的主任马上这样说。
“可是,他有不在场证明。五月三日他在犬吠岬一直玩到傍晚。他的三个同事都可以为他作证。他不可能在滨松杀人的。”
“但是”主任探出下巴宽阔的脸庞说,
“不在场证明是可以伪造的。也有可能他收买了那三个同事也说不定。总之,先跟踪他一段时间。先故意让他发现有警察跟踪他。然后,等他发觉了,就跟他保持距离在远处监视他。如果他心中有鬼的话,他会有所行动的。”
主任说的这个办法,是调查这类案件的常用方法。因为松崎已经认识了丹那警宫,所以就把监视跟踪的任务交给了其他三个刑警,让他们轮流对松崎进行跟踪。
跟踪和监视按主任的计划顺利地进行着。松崎知道警察跟踪他后,刚开始内心很不安,但还是继续向警察报以微笑。接下来警察在不让松崎察觉的前提下,改用保持一定距离的监视和跟踪方式,就这样一直坚持下去。
五天后,效果出现了。
五月二十七日是星期天。那天早上,轮班监视的广泽刑警走进与松崎所住公寓隔着一条马路的一家咖啡馆,点了一杯自己根本就不想喝的咖啡,在那里耗了将近两个小时。接着,当咖啡馆的钟指向上午九点的时候,他看到身材修长的松崎穿着黑红两色的鲜艳运动服,出现在公寓的入口。他刚才似乎是和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孩在房间里追逐嬉戏的样子。
广泽把打火机和烟盒装进风衣的口袋,把鸭舌帽重新戴好,然后跟在走出门的松崎后面,他始终与松崎保持着一百公尺左右的距离。在跟踪方面,广泽还是很有自信的。
松崎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跟踪他。他一边抽烟,一边大步地往车站方向走。松崎的步伐很大,中等个子的广泽必须加快速度才能跟得上他。松崎穿着鲜艳的T恤,对刑警来说是最好辨识不过的目标了。
松崎的打扮很随意,像是去买烟一样;但从穿着白色运动鞋来看,估计他不是去附近办事。
广泽猜测,可能是去打网球吧。
松崎在目黑站买了车票。那个售票窗口上写着往藤泽方向,看来松崎是要出远门。刑警猛然间想到,他的目的地莫非是滨松?但仔细一想,藤泽前面的站有好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呢,这就联想到滨松,是不是太过草木皆兵了?
站台上有很多带着小孩的游客,显得很拥挤。带着红色帽子的站长,一手拿着扩音喇叭,一边维持秩序。松崎的红色T恤在无论混在哪里,都很好找;因为他个子高,所以很显眼。在售票窗口,广泽刑警出示了证件。
“刚才的旅客是要去哪里?”
“哪个旅客?”
“穿红色T恤的那个男人。”
“噢,鹫津。”
“那给我一张去鹫津的票。”
刑警由此开始了一趟意外的旅行。
不管在从东京站出发的国铁电车里,还是在下行快车“生驹”里面,广泽一直都提高警惕监视着松崎。看到松崎进餐车买了三明治和啤酒,开始吃午餐时,广泽也匆匆忙忙买了列车便当,狼吞虎咽起来。广泽从小就喜欢这种混合了各种料理风味的列车便当。不过这时候,吃起来是什么味道,他已经无暇去辨别了:总之能填饱肚子就行。
在滨松站下车后,从滨松开往大阪方向,各站停车的慢车进入了对面的站台。松崎换乘了那趟列车,于下午两点整的时候到达了鹅津。广泽也混到下车的旅客中,走出了新建的剪票口。
中等个子相貌普通的广泽,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也不会给对方留下印象。同时,他把灰色的风衣反过来穿,就变成了墨绿色。跟踪时做到不被当事人发现,似乎并不难。可是,接下来他就踢到了铁板。
松崎用一贯的大步子走出车站,走过铁轨钻进旁边的巷子里。广泽正准备追上他,却遇到了麻烦。马上到站的前往大阪的列车鸣着汽笛开过来了。
(糟了!)广泽不禁咋舌。他一边等列车通过,一边骂着脏话。刚刚开动的列车速度缓慢,就像蔓延的万里长城横亘在广泽的面前,阻挡了他的去路。
广泽匆匆忙忙的穿过岔路口。那里是铺了焦炭的广场,在前面的建筑物上可以看到“滨名湖观光汽艇KK”的文字;在建筑物的背后,则是闪动着银青色,广阔的湖水。但是,穿着红色T恤的松崎的身影却消失了。
汽笛声响起。广泽跑到跟前一看,从建筑物的背后望去,只见一艘前往寒山寺的联络船满载着游客出发了。广泽靠近建筑物,仔细看船上的游客,终于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站在船尾的松崎,他正在点烟。
已经来不及了;现在首先要镇静下来。刑警如此自言自语着。等到船离开建筑物后,广泽刑警来到售票窗口。
“刚才有个穿红色i恤的高个子男人搭上了船。他的目的地是哪里?”
警官出示了在东京问话时其实没有太大效果的黑色封面的警官证。
“莳田。”
“莳田?”
这个地名好像在哪里听过,具体记不清了。
“是大崎后面的一个码头。但大崎码头正在改造,不能停靠。所以直接开往莳田码头。”
原来如此。抬头看到告示栏上已经写了工作人员说的情况。
“我想追上他,请问下一趟前往寒山寺的船几点出发?”
“去寒山寺的船每两小时开出一班,但是去入出镇的船还有十分钟就开了,那班船也会经过莳田。”
“谢谢,那么请给我到莳田的船票。”
刑警给了他三十五圆的硬币,拿到了船票。
去入出镇的船也停在同一个码头上,因为大部分的乘客上了刚才那艘去寒山寺的船,所以这班船只有五个当地客人,他们一边大声说着远州方言,一边吃着蜜柑。广泽靠在甲板的栏杆上,像松崎一样抽着和平牌香烟,吐出的烟雾被湖面拂过的海风吹散,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从鹫津港到莳田港一般要花二十五分钟,但因为那天船不停大崎港,所以只需要二十分钟。广泽为了克制自己急躁的心情,一连抽了好几支烟。
因为是星期天,有些钓鱼的人划着小船在湖面上垂钓,结果游船在途中突然撞上了钓鱼的小船,船长立即关掉引擎处理小事故,耽误了些时间,最终还是晚了五分钟到达莳田。
在莳田码头上岸后,当广泽走到地藏菩萨的面前,他听到了时有时无的脚步声。前方的灌木丛中,有个穿着红色T恤的身影若隐若现,那个人就是松崎。广泽躲在树丛里看着松崎从自己面前匆匆走过;看起来,他好像是要走回观光船那边。
松崎之前去了哪里呢?如果说是上岸只需要十五分钟就能办完的事情的话,那他去的地方应该不远,可能去的地方只有伊达里家或者是木堂吾作家——很幸运地,广泽记住了刑事报告书中这两个人的名字。
广泽向正好路过的一个当地人打听了伊达和木堂的家,然后先朝木堂家一路走去。吾作今天还是穿着同样颜色的裤子,裸着上半身,正在做狗屋。广泽看到走廊上还摆放着两个茶杯,所以他猜测松崎刚刚来过,可是松崎为什么要拜访这位农协职员呢?广泽的好奇心更强了。
广泽很有礼貌的询问吾作松崎是否来过,然后他习惯性的拿出自己的证件,向吾作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那么,先请到走廊上坐一下;喂,拿茶来!”
吾作朝屋内大声喊道,然后把烟丝装进刀豆烟管里。吾作的指节粗大,留着像农夫一样厚厚的指甲。广泽仔细地看着他,因为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与吾作一样都留有着厚厚的指甲。
“松崎先生对我说,他想把去世的须田孝子小姐的遗物拿回去留作纪念,要我把那个人写的纸片送给他。那个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处了,电话号码是她当初留给我的,现在她已经遇害了,纸片留着也没有什么用,所以我就把它给了松崎,松崎先生看来很高兴的样子。”
对于吾作的解释,广泽完全无法理解。如果松崎真是这么浪漫的一个人,想要孝子的笔迹留作纪念的话,那他可以向孝子的丈夫武造要,而且只是一张薄薄的写着电话的纸片,还不如要一些其他更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广泽认为松崎想要的就是那张纸片,而不是纸片上的笔迹。
“那张纸片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一家服装店的收银条而已。”
“哪家服装店?”
“东京中野的一家名叫‘三色堇’的服装店。我一直夹在笔记本里,所以上面的内容我记得很清楚,是五月二日购买一件五千七百圆衣服的收银条。”
这样一张小小的收银条对松崎意味着什么呢?刑警还是不能理解松崎的行为。广泽把木堂的话都记在记事本上,然后就乘下一班往鹫津的船回去了。
06
广泽的疑问在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一就解开了。
“三色堇”服装店位于国营电车中野站的前面,广泽去店里面的时候,店刚刚开门,除了一个年轻女性在买袜子以外,没有其他顾客。这家服装店是私人经营的,但规模还算大,与百货商场的专卖店一样,店铺有两层。广泽正准备问店里的售货员,突然发现“售货员”竟然是一个戴着金色头发的木头模特儿。
服装店的经理是一位五十岁上下,容貌很温和的女人。她听了刑警的来意以后,很有礼貌地把广泽请进屋里的小房间详谈。松崎的秘密即将解开。广泽认真地听着经理说的每一个字,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个细节。
女经理戴上老花眼镜看了一下刑警给她的纸片,非常肯定地说:“这是一件成人的女装,我们是在五月二号照收据上的金额售出的,如果您还想知道得更详细些的话,我可以帮您叫来当时卖出这件衣服的售货员,请她为您详细介绍。”
广泽非常感谢地低下头说:“那就拜托了”。会摆出这么庄重的礼节,连他自己都很惊讶。
接下来,被经理叫来的女售货员这样告诉广泽:
“我记得是中午时分,一个看上去二十四、五岁的女人说她想要一件连衣裙,有个男人不离左右的一直站在她旁边,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女顾客身上的衣服有墨渍,所以她老公想补偿她,送一件新的给她。他夫人好像更喜欢那件蓝色的有褶边的衣服,但她老公好像不怎么喜欢,结果还是买了一件红色的连衣裙。”
“有墨渍的衣服?”在一旁听着售货员的解释的广泽变得更加兴奋起来。他立刻站了起来,
“请等一下,您说的那对夫妇就是照片上的这两个人吗?”广泽把孝子和松崎的照片给女服务员看,女售货员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么那件有墨渍的衣服是什么样的?还记得吗?”
“是一件朱红色的连衣裙,她老公说她非常喜欢红色,所以希望买一件相同颜色的衣服给她,不凑巧的是我们没有朱红色衣服,于是他就选了一件近似的深红色衣服。”
广泽心想,原来有墨渍的连衣裙是朱红色的!这样说来不是和当铺的那件衣服一模一样吗!
“墨渍在哪个部位呢?”
女店员站起来,指了一下广泽右肩胛骨的下面,与当铺的那件连身裙的墨渍是同一个地方。不过这还是要把当铺那件衣服拿来给服装店里的人确认后才能下结论。假设事实成立的话,那么衣服上的墨渍并不是在孝子在滨松的杀人现场和罪犯搏斗后留下的,而是在东京就染上墨渍了。
广泽警官在脑子里慢慢思索着,得到了这样一个意外的答案。
孝子脱掉染有墨渍的连衣裙是在五月二日。然后她把衣服留在松崎那里去出差。五月三日晚上十点半,松崎又把那件衣服拿到当铺。不对,当铺老板说,是一个小个子的年轻人拿来的,应该是松崎找了一个附近的小流氓。不过,没必要过分重视这件事。
从常识来判断,因为不可能从一个活着的人身上脱掉衣服,所以就想当然耳的认为衣服是从尸体身上脱下来的——也因此,警方认为那件衣服拿到当铺的时候,孝子必然已经死了。但这一切却完全想错了。既然那件做为证据的朱红色连衣裙是松崎有意让它出现的,那么可以判断孝子当时还没死。
来回踱步的警官突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胳膊支在桌上,托着下巴。当他出门的时候由于太匆忙,结果连胡子都忘了刮。
孝子不是五月三号下午两点到六点被杀的。松崎的不在现场证明完全没有意义。孝子是在四号或五号被杀的,绝对不会有错。现在,必须得对松崎四号以后的不在场证明进行重新调查。
得赶紧把那件女装拿给服装店的店员确认。她的确认应该不会有问题。
接下来,得对松崎四号之后的行踪进行询问,这样的话,一定可以找出他所无法解释的空白时间。然后,这个时点就是他利用在滨松和孝子幽会的时候将孝子杀害的时点,绝对就是这样没错。
整理完自己的思绪后,广泽露出从思考的烦恼中解放的轻松神情,仰起了头。
“等一下我拿那件衣服来,是不是当时那个女人穿的那件连身裙,请你好好看看。”广泽温柔地说着。在他的记忆中,自从几十年前单身时代对现在的老婆说话以来,他就不曾用过如此温柔的语气了。
07
“背着孝子的丈夫,我们常常见面。这么说有点像把坏事全推到死人身上,但确实是孝子主动追我的。不过,那也是在她丈夫住院以后的事情。她一点都不怕,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只要她把圣经放在桌上,就意味着”今晚来我公寓“。基督教徒听了,肯定会生气吧。但我一直认真地相信孝子是天主教信徒。我太傻了。
我常常去孝子在四谷盐町租的公寓。由于担心被公寓管理员记住我的长相,所以我们也经常利用町内的宾馆。五月二号的前一天开始,我们就住在中野的旅馆。让孝子的衣服染上墨渍是我很早就计划好的。就算是和她在一起睡觉,我都在考虑怎么实施计划。但必须做得非常完美才行。
终于临近孝子去滨松出差的日子了。正当她要换衣服时,我故意失手把她的衣服弄脏,然后向她道歉,并表示要给她买一件更好的衣服补偿她,于是就带她去了一家服装店。路上我紧挨着她走,帮她挡住被墨渍污染的地方。对于两人这样紧贴着走路,孝子似乎很开心,欢欢喜喜地走进了店里。
新买的衣服必须颜色相同。因为如果孝子穿着蓝色连身裙出现在滨松市,而拿去当铺的衣服却是红色的,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虽然孝子很想要蓝色的那件,但我却坚持价格有点贵,最终还是买了红色的。孝子穿着新买的衣服去了滨松。我们也在那个时候,商量好了四号两人约会的事情。
第二天,也就是五月三号,我带着同事来到犬吠岬。为了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是我邀请他们的。虽然我跟刑警说了什么三富朽叶、今井白杨,其实我对诗歌一点都不感兴趣。我觉得诗人的存在完全没有意义。
从犬吠岬回来后,和朋友在两国道刖,然后我就去了品川。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把装有孝子的染有墨渍的衣服的旅行袋从中野的旅馆拿出来,寄存在车站了。
在那个车站附近,有很多无业游民。我在其中找了一个看上去似乎精神不太正常的人,让他帮我把衣服拿到当铺。
我让他跟当铺的老爹说,由于我手头不方便,还赶着上火车,所以希望赶紧当些钱作零用。然后我给了那个人五百圆的谢礼。
之前就跟孝子说过,那天晚上我可能会去滨松。但如果工作没处理完的话,我会四号才去。我提醒孝子说,三号晚上要住在车站前的情侣旅店。那个旅店不登记,女侍也会故意不看顾客的脸。如果警方推测孝子是在三号傍晚被杀的,我也不用担心女侍会说出我们在这里住过的事情。说起来,滨松有很多这种旅店,还真是方便。我说做完工作就会在三号晚上去滨松,其实是骗她的假话。因为我有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把她的衣服拿去当掉。
那天是休息日,但孝子还在工作;不过其实我从五月一号到五号都是连休。(注:日本自四月底至五月初有所谓”黄金周假期“的连续休假。)我老婆成天在家里嘀咕说,那几天要干嘛呢?去哪里玩呢?不过我根本没理会她就自己跑出去了。三号晚上,我回到自己在目黑的家里,把老婆哄高兴了,四号就去了滨松。本来要在约定好的食堂和她见面,我故意说坐错了公交车,然后就直接约她去了杀人现场。我很清楚那里有废窑,也很清楚滨名湖的地理环境。因为我父亲是远州人。
我和孝子手拉手走着,一边在她手心搔痒,于是孝子也反过来搔我。其实这和把圣经放在桌上一样,也是我们爱情的一种暗示。所以孝子并没有觉得不安,还兴冲冲地和我一起往树林深处走去。可能她觉得去没有人烟的地方很正常吧。之后,我就做了那件让人不快的事。中途的时候,她的身子突然改变了方向,于是她的脸就呈现在我面前。那时候,一直闭着眼睛的孝子,突然翻着白眼盯着我,当时我吓得差点拔腿就跑。直到现在,我都经常梦到那一幕而吓醒。
我把瘫软的尸体拖进废窑里,并脱下了她身上的衣服,就是那件在‘三色堇’服装店买的连身裙。回到东京后,我用剪刀将其剪碎后,扔在了各个车站的垃圾桶里。另外,离开杀人现场之前,我把事先从孝子那里拿来的钢笔扔在废窑的入口处并用脚踩得稀烂。如果警方误以为墨水是这样沾到她的衣服上的话,那我的计划就更完美无缺了。
之所以拿走孝子的手提包,是因为我认为罪犯既然脱了死者的衣服,不拿走手提包的话,就显得不正常。取下她的耳环等首饰也是基于这个想法。我自认为自己的犯罪行为没有任何漏洞,无懈可击,所以很沾沾自喜,还主动要求所长委派我去协助警方调查案件,同时还带着孝子的丈夫去滨松。当时我还很傲慢地认为警方绝对不会查出来的。
但是,我却失策了,这是一个全然不曾预期到的致命失败。当我去滨名湖拜访木堂吾作先生时,我才注意到孝子留电话号码给吾作的那张纸,不就是‘三色堇’服装店的收银条吗?我不由得眼前一片昏暗,喘不过气来。如果这个落入警方手中,肯定就会找到其他线索,他们顺藤摸瓜,很快就会找到我身上。我一想到这些,就紧张、害怕得直冒冷汗。因为买完衣服后,就快到发车时间了。慌慌张张的,所以忘了向孝子要回收银条了。
我不自然的表情被滨松警察署的刑警注意到了,我当时都不抱任何希望了。但他好像误会了,所以我松了一口气,心想,下次再来取好了;如果收银条真的落到警察手里,就算我倒霉好了。这样一想,我就回东京了。说实话,我真的没有想到警方会轻易发现我所做的一切。
最后,我说一下我的杀人动机。孝子她在逼我和她结婚。她要我和妻子离婚,赶紧和她结婚。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我和孝子说过要和妻子分开与她在一起,但那都是男人们在那种时候说的一些甜言蜜语,并不是真心话。而且,我很爱我的妻子和孩子。不怕你们说我是一个搞婚外情的男人,但我真的很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孝子说她怀孕了,还让我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感受胎动。我劝她赶紧打掉孩子,孝子却说她信天主教,不能做罪孽深重的事。她还责怪我虚伪,怨恨地哭了。所以我只有下决心杀了她,因为我别无他法。
真正决定这么做之前,我有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一直为此烦恼。我郁闷得都日渐消瘦了。
那个女人,居然骗我,说什么怀孕了,还说什么信基督教。畜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