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男那几刀虽然看似凶险,其实不过是些皮外伤,如果调理得好甚至连疤都不会留下。不过,付清还没有因此天真到真的以为他不是坏人。
交手的时候付清注意到他的右耳有个并不明显的耳洞。右耳穿耳洞那是南越人的习俗。本来想导演一场太子遭遇南越国刺客袭击的大戏,没想到竟然假戏真做,而且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作孽不可活?
“徒儿,真的不需要师父帮忙?”姬盛年把东宫的大门敲得震天响。如果不是御前侍卫早已习惯他跟付清亲密的关系,大可以把他抓起来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伤口处理完毕,实在受不了耳边砰砰的巨响,付清无奈地打开了门。
然而,某人得寸进尺,一进门便作势要掀付清身上的衣服。
“徒儿,乖,让师父看看伤口。”
付清慌忙捂着胸口使劲摇头。就算自己不是女生,这一次也绝对不会让神医师父看到身上的伤口。桃花男故意留下这样明显的伤口就是为了引出神医师父,继而要挟神医师父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傻子才会让他如愿。
“徒儿,答应师父,以后再也不要丢下师父一个人了。”姬盛年忽然一把抓住了付清的肩膀,烟青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住付清。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道吗?看到你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时候我有多害怕。”他那双烟青色的眸子中渐渐泛起一层浅浅的涟漪,小心地伸手摸了摸付清的脸颊,最后似乎做出了某个重要决定,一咬牙,一把将付清揽在了怀里,紧紧搂住。
付清欲哭无泪,因为,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又裂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龙剑凤剑

太子往护国寺替成光帝祈福遇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宫城。有了前几次处理遇刺事件的经验,这一次刑部与大理寺反应极快,加上那些倒霉死在姬盛年剑下的天干地支众不仅穿了南越人标志性的耳洞,而且还在身上带了南越最大复国组织凤凰会的联络符,太子遇刺的这笔账便自然而然地算到了南越国余孽的头上。为了不让上次的刺杀事件成为悬案,再加上皇后有意无意的引导,前一次的刺杀也尽数被推到了南越国余孽的头上。反正抓到这子虚乌有的刺客的可能微乎其微,多一桩也不多。
鉴于可怜的太子身受重伤鲜血淋漓地被人抱回东宫很多人都亲眼见到了,先前对太子有过怀疑的众人纷纷因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愧疚不已,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向太子表示自己的忠心。东宫一时成了宫中最热闹的场所,以至于连累一直在付湛床上养伤的丁未不得不搬到姬盛年那里暂避风头。
好说歹说送走不时地拿出手绢擦眼角的眼泪的陆明烟,窗外已是月上中天,付清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子应该没人会再过来了吧,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睡一觉了。
睡得迷迷糊糊间,付清隐约间似乎听到了付湛的声音,想睁眼看无奈白天经历了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干人等的折磨实在累得不行,翻了个身便又睡着了。醒来却发现床头放着一包付湛最喜欢吃的蜜饯,意识到付湛这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跟她道歉,付清抓起一颗蜜饯放到嘴里,苦笑着品尝起蜜饯酸酸甜甜的味道。
好像从小时候开始,每次付湛惹了她生气总喜欢拿他自己最喜欢吃的蜜饯来找她道歉,付清每次都会哭笑不得地原谅他。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付清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吃蜜饯。
正感慨着,东宫的大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接着姬盛年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抓起付清的手便要把脉。
“师父,你不用每天来看我。这点小伤又死不了人……”付清哭笑不得,“比起我,你那边的那个才更需要照顾吧……”
“丁未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好,不需要担心。”姬盛年把完脉放心地舒了口气,低头的时候一眼瞥见了桌上的蜜饯。
“蜜饯?”
“嗯,湛儿拿过来的。这么多年了,味道竟然一点都没变。”付清拿起一颗递给姬盛年,又抓了一颗塞到嘴里,继续感慨万千。
“襄王的蜜饯?”姬盛年一惊抓起那颗蜜饯便放到鼻尖使劲地嗅了嗅。
“师父,你难道怕他下毒害我?”付清一把抢回那颗蜜饯直接丢到了嘴里,“虽然他发了誓要跟我争这天下,但还不至于要我的命。他跟我争天下的理由……理由……”
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快的经历,付清脸上的神色忽然一黯,一刹那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良久,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果他真的是以天下为己任,那么就算让我现在把太子之位让给他也没关系。可是,他现在竟然是以那样的理由想要得到天下。那种理由,那种理由,他把列祖列宗的苦心经营当成什么,他把天下当成什么,他又把我当成什么……”
太阳刚刚升起,透过窗棂射入东宫的阳光带着淡淡的橙黄,映得付清的脸犹如镀上了一层金子,而她的目光却冷得犹如沉在地底的九尺寒冰,连周遭灿烂的阳光也染上了若有若无的寒气。
“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天下让给他。”付清抬头仰望窗外那轮初升的旭日,双目炯炯,犹如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我答应过皇爷爷,答应过母后,答应过姜昭文,也答应过自己……我什么都可以让他,唯独这一次不行!”
明明是这样郑重而严肃的场景,唯一的观众却有些心不在焉。
“师父,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望一眼正好奇地把玩着东宫诸般慰问品的姬盛年,付清终于怒了。
将一支上好的人形人参塞回到盒子里,姬盛年回头,不解地皱了皱眉:“他要当皇帝让给他就是,你烦恼什么?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又累又烦。”
付清气结,怒道:“师父,不需要每次都说得好像你当过皇帝一样吧……”
姬盛年却浑然没有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喃喃道:“那孩子当皇帝,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而且,你要跟我回医仙谷。”
付清彻底无语。自己好像从来没答应过要跟他回什么医仙谷……
那天跟姬盛年说完那番话之后,付清便一直情绪恹恹,整天躺在床上不愿动弹,等到伤口完全愈合依然如故。这倒印证了太子身受重伤这个事实。
付清自己乐于躲在寝宫不出去,姬盛年却有些受不了了。某日天刚蒙蒙亮,付清忽然发现一个人影闪入东宫,刚想喊有刺客却闻到了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药香,仔细一看果然是姬盛年。
“师父,你想干什么?我要睡觉。”她说着翻了个身裹上锦被继续睡。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姬盛年二话不说,掀了被子就将付清从床上扛了起来。
迷迷糊糊正要继续刚才的美梦,突然间天旋地转,付清吓了一跳,连瞌睡虫也逃到了九霄云外。
平时姬盛年一出现这个动作十有□□是要把付清扔到东宫房梁上去,付清望了望东宫已经有些脱漆的房梁,认命地做好了再度跟它亲密接触的准备。然而,这一次姬盛年却一反常态扛着付清掠出了东宫,在宫城上方一路疾行。
晚间的灯依旧亮着,暗紫色的天空下宫城犹如一艘在海上夜航的大船,笼在一层迷雾之中,模糊又迷离,而那些未灭的宫灯则仿佛一盏盏导航灯,精确地点出宫中各处的道路。仔细分辨宫道上那蠕蠕而行的小黑点,可以发现那是早朝的大臣正在安静地列队往金銮殿的方向行进。
倒转的天地归位,晨曦的第一缕光线映在殿顶椅子排开的岔脊兽上,有些晃人眼目,付清微微眯起眼睛数了数发现刚好是十只,东张西望了一阵后终于惊悚地意识到自己正坐在金銮殿的殿顶上。
“师父,你想干嘛?”
“喝酒,看日出。”姬盛年很难得地露出酷酷的表情,从屋脊另一侧的黄彩琉璃瓦上抓起一坛酒递给付清。
看到姬盛年一脸谪仙般冰冷疏离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付清噤声,大大咧咧地拍掉酒坛上的泥封便牛饮了起来。
“好酒!”牛饮了一阵放下酒坛换一口气,付清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一点不输国宴时喝到的那些。”
“这就是我去储备国宴用酒的酒窖里偷来的。”
“……”
国宴用酒都是有定数的,付清开始在脑海中想象酒司的宫人发现酒少了几坛后惊慌失措如丧考妣的表情。算了,反正偷都已经偷了,喝都已经喝了,不如喝个痛快。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去给酒司宫人一个交代。
“虽然信誓旦旦说不想让,但你其实还是不想跟他争的吧。不然为什么躲起来。”
喝得正酣,姬盛年忽然如此来了一句。
付清一呆,被喉咙里一口酒给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让他去当皇帝,你跟我回医仙谷当掌门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姬盛年温柔地拍着付清的背,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
“师父,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我跟你回医仙谷当掌门,那你干什么?”这个问题付清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某人灌了口酒,想也不想道:“我回皇宫继续当御医。”
“哈?”喝醉了,果然是喝醉了。
付清敲了敲有些肿胀的太阳穴想找个地方靠一下,可惜,金銮殿顶上却光秃秃一片无所凭依,于是她只好小心地问身边的人:“师父,我可不可以借你的肩膀一用。”
“不可以,我的肩膀长在我身上,怎么借你?”某人刚刚一坛酒入肚,也是一脸醉醺醺的样子。
付清狠狠地捶了他一拳,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直接将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干嘛又打我?我又说错什么……”姬盛年刚想抗议,猛然发现一颗脑袋凑了过来,于是霎时没了声音。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犹如一个刚刚剥出来的咸蛋黄般挂在天空,东方那一大片云彩被映成了一片耀眼的金红,连脚下的黄彩琉璃瓦也泛着点点金鳞,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徒儿,你看,今天的太阳多漂亮。”姬盛年指了指东方灿烂的朝霞,伸手一摸肩膀却摸到了一手湿湿的水渍,再看靠在他肩膀的徒儿,只见某人长长的睫毛刷下来,双唇微启,呼吸均匀,竟然已经睡着,而那一手湿湿的水渍赫然正是某人的口水。
姬盛年宠溺地一笑,双手揽住了付清的肩膀,将目光投向天边那轮越来越耀眼的太阳。
“好热啊……”
直至太阳升至中天,付清才终于因为忍受不了太阳不断升级的热力而醒了过来。
付清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对姬盛年道:“师父,我们回去吧。”
姬盛年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四肢,一把拉住付清:“徒儿,等一下。为师有东西给你。”
他说完变戏法般地抽出了一把软剑。
付清认出那把软剑,那不正是当年自己被姬盛年强夺去的那把剑吗?先帝的遗物啊……
“这把剑可以保护你。”姬盛年双手将那把剑递到付清手中。
付清接过剑,却是一愕。
付清明明记得自己那把软剑剑柄上盘着的是一条龙,而现在姬盛年拿出来的这把上盘着的分明是一只凤凰……
付清当然知道情丝剑是一对的,只是她清晰地记得当年熙和帝将龙剑交给她的时候告诉过她凤剑在南越国女皇姬悦手中。时隔五十多年,凤剑突然出世,却是以这样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
她握紧了手中凤剑的剑柄,剑尖直指姬盛年,虽然明知道如果对方真的有歹意就算自己有几百条命也不够死的,但还是忍不住想这么做。
“师父,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沉声,语气冰冷。
姬盛年扫了一眼凤剑,大大咧咧地一笑便伸手拨开了凤剑:“我是什么人?徒儿,你傻了?我是你师父啊!”
付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渐渐变得迷离。
凤剑,姬姓,再加上成光四年姬盛年进宫后南越国复辟活动的戛然而止,付清已经隐隐猜到了姬盛年的身份。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姬盛年为何要收自己为徒,为何要教自己这一身武功。欲将取之,必先予之吗?可是他的这一系列举动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些吧!大大方方地用姬这个引人怀疑的姓氏不说,现在甚至还大大方方地拿出跟南越国皇室关系匪浅的凤剑……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自己他的身份吗?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姬盛年,冷冷道:“师父,你到底想怎样?”
“啊?”姬盛年却依旧一脸无辜的表情,“什么我想怎样?给你把剑防身啊!”
又装傻,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傻到几时!
知道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付清索性收了剑不再多言,脑中却开始百转千回。
桃花男,对,应该派天干地支去调查一下桃花男。那家伙应该跟姬盛年关系匪浅,从他身上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突破口。
而且……
付清眸光一冷,下意识地探向身上的伤疤。自己身上中的这十刀早晚要跟他连本带利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盲宫交涉

金銮殿顶上那日之后,付清终于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开始履行她一朝太子的职责。付湛那边暂时风平浪静,派去查桃花男的天干地支也还没传回消息。付清想起了这段时间一直寄居在太医院的丁未,于是决定前往探视,顺便告诉他危机解除可以回家了。
然后,就在她把丁未带回东宫没多久后的某天夜里,东宫忽然响起了打斗声。
付清从睡梦中惊醒,一肚子的起床气无处发泄,一抬头却见两道黑影正在寝殿的半空中战得正酣。其中一个是丁未,至于另一个……不认识。
“住手!”付清用起床气的余威吼出了这两个字。
两道黑影动作一滞。
付清一个闪身,乘机挡到丁未跟前,面对那位夜袭的陌生人:“你是什么人?竟敢到我东宫撒野!”
陌生人闻言,忽然一勾嘴角。
“原来是太子殿下。接手天干地支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偷你父皇的玉枕,有胆魄,老奴喜欢。”陌生人的声音尖细嘶哑,让人平白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老奴莲六,盲宫第六代管事。老奴不过是遵□□祖训,铲除擅闯盲宫的狂徒。”
付清仔细一看,原来是个盲眼的老太监。盲宫果然是盲宫,连玉枕的事情都知道。幸亏付清早知道自己的父皇一向对盲宫嗤之以鼻,除了继位那日从未涉足过盲宫。仅仅因为不喜欢就将这样一座宝库束之高阁,的确像是自己那个爱感情用事的父皇会做的事情。
付清一直明白盲宫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丁未,没想到这么快就追来了。整整九年形同虚设,盲宫却依然保持着如此高的效率,果然不愧为助□□夺了天下的润物楼的最高指挥部。只是,处理一个不小心误入盲宫的人出马的竟然是盲宫管事,分明有杀鸡用牛刀之嫌。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的人?”盲宫的人不大可能做这种杀鸡用牛刀的蠢事。既然人家杀鸡用了牛刀,那么意思就是人家本来就意不在鸡而在其它,所以反倒有条件可谈。
自称莲六的老太监冷冷地一笑,接着面无表情地说出下面的话。
“误入盲宫者,杀无赦!殿下应该知道,除了陛下外,没有人能活着自由出入盲宫。”
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提醒,说重点!付清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可惜老太监莲六是个瞎子,看不到。
见付清那厢久未反应,莲六自己说出了下文:“除非……”
“除非什么?”这次付清倒是挺配合。
“除非……”莲六邪恶地一笑,“除非让他净了身,剜了眼,入盲宫当老奴的帮手,老奴倒是很欣赏这孩子的忠心与胆魄。如果他愿意,老奴可以将毕生功力传于他,并保证让他继承莲之名。”
听到这里付清脸上僵硬的表情一扫而空,她强忍住笑,拍了拍丁未的肩膀,不怀好意地道:“喂,丁未,我倒是觉得这个提议未尝不可。”
可怜的丁未眉头整个拧到了一起,脸上的表情羞愤欲死。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知道这次的玩笑开得有点过,付清莞尔一笑,“莲公公,还有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莲六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郑重道:“太子殿下乃大胤储君,说到底也是盲宫未来的主人。只要殿下能够通过老奴的考验,老奴不但可以饶他一命,而且还可以保证助殿下登上皇位。”
“哦……”付清用玩味的眼神打量了莲六一眼。被父皇无视了整整九年,盲宫终于打定主意要良禽择木而栖了吗?
“莲公公要怎么考验我?”就算不牵涉到丁未,如此好的争取盲宫支持的机会付清也绝对不会放过,更何况现在还关乎丁未性命。
“老奴要殿下杀一个人。”莲六忽然转向付清,脸上闪过刹那的狠戾,似乎跟那个他所说的人有深仇大恨。
付清微愣。
见付清犹豫,莲六忙解释道:“殿下放心,这个人十恶不赦,早该千刀万剐。”
莲六要付清杀的那个人是吏部侍郎韩延年。要杀掉一个从二品的文官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望着桌上天干地支收集来的关于韩延年的资料,付清忧心忡忡。这人虽然受贿索贿卖官鬻爵无恶不作,但奈何每一件都做得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把柄,想靠正当手段扳倒他完全没有可能。
暗杀?那更不可能。说起来,比起天干地支,盲宫那可是暗杀的老祖宗。既然这任务是暗杀的老祖宗交给自己的,那么暗杀这一条路首先可以否决。而且,就算暗杀成功估计也只会被莲六耻笑而已。考验如果这么容易那就不叫考验了。
智取,看来只能靠智取了。
付清无奈地支了支眉头。栽赃陷害,操纵朝臣这种事一向皇后在做的,虽然每次的最终受益者都是她,她自己还真没亲自干过。
付清铺开宣纸,借着天干地支收集来的资料一点点绘出韩延年的关系网。一般情况下奸臣这种生物最不缺的就是欲致他于死地而后快的敌人。借刀杀人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现在重要的是要找到那把刀。刀要够锋利才行,不然不但杀不了人还容易打草惊蛇。
关系网一点点完善,一个名字跃入付清的眼帘。
卢大德!
他是除姜昭文他岳父王正阳外的另一位次辅,从政治立场上来看应当是站在皇后那边的,不过这人人品实在难以恭维,为了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而韩延年跟他正是同乡,说起来,两人的关系更接近主人跟仆从。卢大德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通过韩延年的手去实行的。因此,韩延年手中自然有不少卢大德的把柄。
付清要做的不过是为韩延年跟卢大德的政敌王正阳多多制造见面的机会,然后再让天干地支偷偷把韩延年手中握着的一部分卢大德的把柄透出去,那些把柄虽然都是伪造的,不过却都有迹可循,不由得卢大德不心虚。
果然没过多久,韩延年便因为多年前一桩贪污大案而被撤职查办,然后神奇地暴毙在了狱中。事情顺利得连付清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韩延年暴毙当晚,莲六便再度出现在了东宫。
“好一招驱虎吞狼。”他的声音里饱含赞赏,“殿下你通过了。”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做任何事都要有个理由,更何况杀一个人。
莲六咧开嘴呵呵一笑,淡淡道:“也没什么,去年过年陛下赐宴群臣,老奴无意间经过御花园,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叫了老奴一声死瞎子。”
付清闻言一凌,努力回忆自己有没有哪里冒犯过莲六,发现没有后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呵呵呵……”莲六脸上的笑容更浓,连脸上的皱纹都皱到了一起,“殿下放心。老奴对殿下的印象很好,殿下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一样喜欢张开双臂保护别人。有情有义,必要时又杀伐决断,有先帝遗风,老奴喜欢。”
付清皱了皱眉,仔细打量眼前的莲六,发现他竟是当年差点杀掉自己和付湛的那个老太监,一惊之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莲六却浑然未觉付清此刻心中情绪的起伏,自顾自道:“从今天起,殿下便是盲宫的新主人。”
“新主人?”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莲六这样说付清还是忍不住一愣。
“陛下不喜欢盲宫,自从继位当日来过这里,已经多年未踏足盲宫。盲宫已经九年无主了。”莲六脸上的笑容不减,换了副恭恭敬敬的语气耐心解释,“如果殿下有空可以多往盲宫走动,盲宫的大门永远为殿下敞开。”
“多谢莲公公。”
“殿下称老奴为莲六便好。”莲六摆了摆手,“良禽择木而栖,自古皆然。老奴不过为盲宫上下找一个好去处而已。”
“‘君子岂可以鬼蜮伎俩治天下’,这是陛下继位当日说的话。可笑可笑,如果没有这些鬼蜮伎俩,何来这大胤的大好江山。如果殿下什么时候看陛下不顺眼想要取而代之,盲宫一定携润物楼上下坚定地站在殿下这边。”
“啊?”付清呆掉,这老太监未免也太狂妄了些吧!
“呵呵呵……老奴不过打个比方。殿下仁孝,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情。”说完这句话,莲六便如一道黑影倏忽间掠出了东宫。
第二天一大早皇后便差人请付清去了她的寝宫,付清正在好奇她为什么这么早叫自己来,却见皇后突然拿出了一页纸,而那页纸看起来分明有些眼熟。
付清仔细端详了那纸片刻,终于认出那正是自己亲手绘制的韩延年的关系网,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清儿,我不管你为了什么想杀韩延年,但以后这种东西用完要记得及时处理掉。”皇后说着将那张纸放到烛火下引燃。那张薄薄的宣纸在火焰中迅速燃为灰烬,被风一吹,霎时消失无踪。
“而且,你放出的那些消息根本不足以使卢大德下狠心除掉韩延年,要知道自断臂膀可是件很疼的事。”皇后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付清的肩膀,再没多说一句话。
付清听到这里立刻什么都明白了,不由深受打击,还以为事情这么顺利是因为自己真的有多么厉害,原来是母后替自己补了漏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南越余孽

收服盲宫后付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调查姬盛年。跟自己朝夕相处了五年多的人,自己却不清楚他的底细,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很郁闷的事情。然而,调查的结果却让付清十分失望,姬盛年所有的资料都是从他以少年神医之名闻名天下开始的,之前的经历竟然半点也无,就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
当年送姬盛年入京的端王不知道又跑到江湖的哪个角落里去了。想知道姬盛年到底是谁,唯一的线索竟然只剩下桃花男。所幸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明察暗访,天干地支那边终于传来了桃花男的消息。
“杨锦言……”付清将天干地支搜集来的关于桃花男的资料拿到烛火上引燃,望着手中的纸渐渐在火焰的吞噬下燃烧,发黑,最终皱缩成一团灰烬,她微笑着眯起了眼睛。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桃花男名叫杨锦言,乃是今科榜眼,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跟同登一榜的姜昭文一见如故,正是最近姜昭文一直挂在嘴上的锦言兄是也。
说起来姜昭文应该算是史上最憋屈的状元了,一开始被作弊的付湛占了状元之名不说,后来好不容易平反,五皇子乃今科状元的观念却已深入人心,他这个货真价实的状元反倒没什么人买账。不过用他倒是很洒脱,一直说能认识锦言兄,这个状元不要也无所谓,足见那个杨锦言在他心目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