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把他当成兄弟,原来,在他的心目中,我一直是个烂人。”陆宁泽摇了摇头,笑容凄然。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无论我怎样任性胡闹,所有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只因为我是陆名庭的儿子。我一直想要一个能够跟我一起喝酒,一起打架的兄弟。我一直以为苏适就是那个人,不过好像是我误会了。忍了我这么多年,他也真是不容易。”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剥开,塞到了嘴里。愣了片刻,他才想起拿出另一根棒棒糖递到江小月手里。
江小月哭笑不得地接过。早先从苏适那里知道他的立场,这种时候她就是想安慰也明显底气不足。于是她只好放弃了安慰陆宁泽的打算,安静地吃起了棒棒糖。
水草丰美的地方多呆鱼,虽然谈话进行得不妙,不过自愿上钩的鱼儿倒是不少。没过多长时间,两人便满载而归。
“再给我两天时间,我很快就会回去。”踏进家门的前一刻,陆宁泽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朝江小月莞尔一笑。
江小月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管怎么说,陆宁泽至少还愿意回去。
陆宁泽甩飞他那双沾满了泥巴的运动鞋,冲进客厅把钓到的鱼一股脑儿全倒进了客厅那个养观赏鱼的大鱼缸。可怜的观赏鱼们忽然发现几条黑不溜秋的庞然大物从天而降,惊得四处乱窜,鱼缸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来旅行的这位同志,帮忙把鱼杀一下!”陆宁泽用网兜捞出了一条大鱼,也不管是不是会弄脏地板,就那么滴滴答答地拿到了段岫的面前。
大鱼在网兜里一阵挣扎,水珠四溅。大概很少遇到这种状况,段岫难得皱起了眉头:“这种事情,不是一般都交给阿姨做吗?”
“不好意思,这里没有阿姨,平时就我爷爷一个人。”陆宁泽嘴角微扬,眼中分明闪烁着一种报复后的快感,“我负责钓鱼,爷爷负责做鱼,所以杀鱼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自掘坟墓

陆宁泽一直不明白自掘坟墓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满手鱼血的段岫的突然出现终于让他深切理解了这个词的涵义。没有多少心理准备的他盯着段岫满手的鱼血,白眼一翻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软趴趴地晕倒在了客厅地板上。
段岫本来是出来问陆宁泽要洗手液的,这突如其来的戏剧化效果让他瞬间忍俊不禁。
“早就听八卦节目爆料说陆宁泽晕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有趣有趣!”
陆爷爷做饭去了,此时在客厅的就只有段岫,陆宁泽,还有江小月三人。刚刚被陆宁泽摆了一道的段岫立刻露出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表情,兴高采烈地奔过来近距离欣赏陆宁泽晕倒后的惨状。一边欣赏还一边伸出满是鱼血的手指戳了戳陆宁泽的脸颊。
刚刚缓过神来的陆宁泽同学刚一睁眼便被段岫那只近在咫尺的血手再度吓晕了过去……
拜这次意外所赐,段岫脸上那标志性的微笑明显有转向奸笑的趋势。
晚饭时,某人更是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瓶番茄酱,无论吃什么都沾一下番茄酱。最后甚至连米饭上都铺了厚厚一层血似的番茄酱。如果不是陆爷爷在场,江小月怀疑某人恨不得直接把番茄酱倒在自己身上。真没想到一向绅士温文的段岫同学竟也会做出这种让人严重怀疑他智商的事情,江小月叹为观止。
只可惜,陆宁泽同学却明显不太愿意买账的样子,旁若无人地吃着自己的饭。
“不好意思,我的确晕血,但很抱歉,我不晕番茄酱。”最后的最后,他甚至还从段岫的面前夺过了番茄酱,在小碟子里面倒了一些,用来蘸春卷吃。
这一局,陆宁泽胜。
怀疑陆宁泽是不是已经跟陆爷爷串通好了。刚吃完饭,陆爷爷就拉着段岫要他陪他下棋。可怜的段岫只能带着满嘴的番茄酱味,再度眼睁睁看着陆宁泽跟江小月双双离去,只留下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好吧,其实陆宁泽跟江小月双双离去的理由很单纯——壁炉没柴了,而陆宁泽同学又非常想吃烤栗子。
一直见陆宁泽兴奋地烤这个烤那个,江小月极度怀疑这个壁炉是不是就是特意为他而造的。
柴房在房子的后头,路上没有灯,只有窗口透出的微弱光芒。山区的气温本就偏低,夜风裹着寒气呼呼吹来,墙角竹影婆娑。江小月亦步亦趋地跟在陆宁泽身后,只能看清他模糊的身影。
月黑风高的夜晚,远道而来的青年男女,偏远地区一幢与周边环境极不协调的诡异奢华别墅,怎么看怎么像是某部悬疑小说的开场……
想到这里,江小月觉得空气中的寒气又重了几分,慌忙裹紧了衣服快步拉近与陆宁泽之间的距离。
令她没想到的是,恰恰在这个时候陆宁泽选择放慢了脚步。于是两相作用的结果就是,江小月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了陆宁泽的背上。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一个大男人,竟然晕血。”江小月刚想说对不起,陆宁泽的声音却先于她幽幽在寒风中响起。
光线太暗,江小月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不过从他说话的语气里也可以猜出,此刻他的心情绝对不会算太好。而他刚刚放慢脚步的原因大约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个尴尬的问题。
“没,没有。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弱点。”江小月慌忙连连摇头,“什么弱点都没有的那不是人,是神。”
显然江小月的安慰并没有起多少作用,空气中响起了陆宁泽的苦笑。
一直到走进柴房,打开里面的灯,陆宁泽的声音才终于再度响起:“记不记得十年前那场震惊全国的片场事故?”
江小月皱了皱眉头,点头。那时候功课还不是很紧,江小月经常看电视。因为那场一死两重伤的事故在娱乐圈沸沸扬扬闹了很久,所以直到现在她依然记忆犹新。她正狐疑陆宁泽为什么莫名其妙说这件事,陆宁泽接下来的话令她大吃了一惊。
“事故发生的时候我刚好就在现场。”
发现江小月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陆宁泽努力地朝她挤出了一笑,只可惜这笑分明比哭还难看。
“死在那场事故中的人是我这辈子第一个朋友,如果不是他在爆炸发生的时候将我压在了身下,我很有可能会死在那场事故里。那次事故之后,我才知道一个人竟会有那么多的血。你知道吗?事故发生之后整整一个星期,我的身上一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怎么洗也洗不掉……”
“从那以后,我只要一见到血就会晕过去。你知道的,演员嘛,不可能永远不演流血的戏,我逼着自己吃了一年多的番茄酱才终于勉强能够接受演戏用的血袋。所以,那个死变态竟然想用番茄酱吓我,真是可笑至极。”
“那个家伙长得一点都不好看,甚至有点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嘲笑他长着一张标准的劫匪脸,但他是个很好的人。他总是演那种比龙套好不了多少的小配角,没事的时候就在片场帮忙打打杂。碰到的机会多了,我跟他也熟了。那家伙几乎就是《喜剧之王》里面那个拿着《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那本书的角色的现实版,固执得要命,就算只是小角色也要做到最好。我有好几次都看到导演被他逼得当场发飙,结果那家伙却没有半点要悔改的意思。”
陆宁泽说话的时候眼中一直笼着一层浓重的阴霾,只有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微笑着眯起了眼睛。
“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让我明白演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微顿了片刻,他的眼神又忽而转冷,面对江小月低声道:“还记得那场事故的原因吗?”
“烟火师的失误……”
如果江小月没有记错,那部片子的烟火师后来还被判了刑。
“不!事故的原因是某位有钱有势的大少爷的愚蠢,烟火师不过是替罪羊。”陆宁泽微微眯起了眼睛,眼中射出令人不寒而栗冰冷杀气,“他曾经有过一次极好的机会,但最后,那机会却被一位大少爷抢走了,那部片子最后烂得没法看。他安分守己地跑自己的龙套,结果却又因为另一位单纯只是想玩票的大少爷命丧黄泉。所以,我最讨厌那种抱着玩牌的心态进入演艺圈的大少爷大小姐!”
江小月终于明白,陆宁泽为什么会对安欣抱有那么大的成见了。
两人抱着柴禾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陆爷爷跟段岫正在棋盘上杀得你死我活。两人给壁炉添了柴,坐在壁炉前面烤起了栗子。
“旺财!厨房有点心,想吃自己去拿。”
“知道了,爷爷!”
旺财?旺财!
第一次听到江小月还以为是错觉,现在第二次听到,她终于未能免俗地瞪大了眼睛诧异地望着陆宁泽。
陆宁泽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苦笑着解释道:“我小时候身体弱,经常生病。所以爷爷才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小名。我提醒了他很多次,可惜他就是改不过来。”
陆宁泽说完,奔去厨房拿点心去了。
旺财……
江小月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忧郁地皱起了眉头。一直到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些画面,江小月眼中的狐疑才终于瞬间转为了恍然大悟。
陆宁泽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端了一盘绿豆糕,先去陆爷爷跟段岫那边绕了一圈后,他便在壁炉前坐下,专心致志地啃起了绿豆糕。
“Knight,绿豆糕好吃吗?”
正专心致志啃绿豆糕的某人不假思索便点了头,等到他意识到哪里不对的时候为时已晚。
“原来真是你……”
陆宁泽还以为会有一场暴风骤雨,然而,江小月的反应却平静得有些出人意料。
其实江小月早已猜到了,只是因为内心深处还对苏适还有着些许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将苏适也列入嫌疑人的名单,如今真相大白,她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不生气?”陆宁泽喝了口茶,送下卡在喉咙里的绿豆糕,试探着问道。
“为什么要生气?”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跟陆宁泽的相处,江小月微笑着眯起了眼睛。陆宁泽做得如此明显,自己竟然到现在才发现,她都有些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而汗颜。
“因为,我骗了你……”陆宁泽愣了愣,半天才犹豫着说出了这句话。
“你骗了我,不过也帮了我。所以,我们扯平了。”江小月目不转睛地望着陆宁泽,脸上绽开一抹极绚烂的笑。
陆宁泽定定地望了她很久,然后,华丽丽地脸红了……
江小月慌忙抓起一块绿豆糕埋头苦吃,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对了,你跟安欣之前是不是认识?”想起安欣曾在洗手间提到旺财哥哥,江小月随口问了一句。说实话,安欣对陆宁泽的态度的确有点奇怪。
“不是,我跟她是在拍《千金游戏》的时候认识的。为什么这么问?”
“真的不认识?”
陆宁泽皱起眉头沉思了片刻,最后却依然还是笃定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对她的态度的确有点过激。不过你放心,我会跟她道歉的。”陆宁泽说着给了江小月一个请你放心的微笑。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你记不记得有谁是喊你旺财哥哥的?”如果安欣真是陆宁泽青梅竹马的玩伴什么的,未免也太杯具了吧。身为当事人的陆宁泽竟然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在江小月这句话问出口,他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改变。
“阿宝……难道说她是阿宝?”陆宁泽此刻脸上的表情混合着惊讶与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是哭笑不得,“原来,她是阿宝,难怪怎么骂都骂不走……”
“阿宝?”
“你等一下,我给你看阿宝的照片。”
陆宁泽说完转身就上了楼,下来的时候手里已多了一本相册。
翻开相册在陆宁泽的指点下找到他口中的阿宝,江小月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宁泽会认不出安欣了。
照片上的小女孩约莫五六岁大的样子,虽然穿着漂亮的粉色公主裙,然而却跟可爱二字沾不上半毛钱关系。脸上的五官被肥肉挤成了一团,粉色的公主裙仿佛随时会被撑爆,除了衣着风格跟羞怯的神色,照片上的这个小女孩实在跟安欣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虽然这么形容有些不厚道,但照片上的小女孩看起来的确像是一头打扮华丽的粉色小肥猪。江小月一连翻了好几张照片,可惜清一色都是这种雷死人不偿命的造型。最后她都有冲动去海扁一顿让小女孩穿成这样的那个人。胖不是问题,问题是不愿承认胖这个现实,非要硬搞出一个粉红小萝莉的造型。这样打扮的效果实在堪称惊天地泣鬼神。
“阿宝一直都是这种造型?”江小月一边祈祷着相册里的照片是个不幸的巧合,一边试探着问了一句。
可惜,陆宁泽苦笑一声,然后一脸沉痛地点了点头。
“那家伙小时候住在我家附近,一直被人欺负,我看不下去,所以就对外宣称她是我的手下。说起来,她也算是我屈指可数的童年玩伴。”
江小月终于明白为什么无论家境还是相貌都如此出色的安欣会是那样一种性格了,佛洛依德说得对,童年时期的阴影果然会影响人的一生。
“如果不是安欣的左手腕上有个跟阿宝一模一样的胎记,我也不敢确定。女大十八变什么的真是可怕。”
“不知道如果网上那些色狼知道女神小时候竟然是这样一副模样,会是怎样一种反应?”陆宁泽拿过沙发上的笔记本电脑,在网上找到安欣的照片,打开,然后对比着手中阿宝的照片,一边对比,一边哭笑不得地摇头,“真有冲动把对比照传到网上去啊……”
“喂……”江小月愕然。只能打从心底为可怜的安欣默哀。
陆宁泽似乎颇为满意江小月此刻的表情,一脸微笑地盯着她看了好久才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我开玩笑的。你放心,我会好好跟阿宝道歉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陆宁泽爷爷家

跟江小月心目中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形象截然相反,吃完绿豆糕,陆宁泽竟径直走进厨房把点心碟子连同晚饭的碗筷一起洗了。
亲眼见到人前桀骜跋扈的千代娱乐太子爷系着围裙动作纯熟地洗碗,刚刚卷好袖子准备洗碗的江小月愣在了厨房门口。
可能是听到了江小月进门的脚步声,陆宁泽转过头来。
“还是我来洗吧。”江小月朝他微微一笑。
“求之不得。”陆宁泽闻言瞬间露出孩童般无邪的灿烂笑容,脱下橡胶手套递给了江小月。
江小月接过手套戴上,开始清洗剩下的碗筷。
“说实话,我真的很讨厌洗碗。”陆宁泽并没有离开,站在江小月身旁笑容满面地看着她洗,“我爷爷很固执,死活不让请保姆。做饭我不是太会,只好洗洗碗。有你帮我真是太好了。”
“你爷爷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吗?”放年纪这么大的老人一个人在家,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陆宁泽苦笑:“没办法。我爷爷固执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初也曾经试过把他接回家去,结果他住了不到一星期就心急火燎地跑回来了。当年这小二楼还没建起来,家里只有一间土胚房,冬天透风夏天漏雨。如果是我,在那种地方根本住不到一天。”
陆宁泽摇了摇头:“我爸爸没办法,只好在这边新盖了房子。就算是这样,当年我爸爸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从老房子里搬出来。还好他现在身体还算硬朗,而且我堂叔隔三岔五也会过来看看他,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老人都这样,年纪大了,故土难离。你有空多回来陪陪他。”
“我知道。”陆宁泽眯起眼睛望着窗口摇曳的竹影,“自从小二楼建起来之后,我就喜欢上这里了。山清水秀,远离尘嚣,除了快递有点慢,这里简直是人间天堂。如果有可能,真希望能一直留在这里陪着爷爷。”
洗漱整理完毕,众人各自回房休息,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刚吃过早饭,段岫便宣布了一个令陆宁泽兴奋不已的消息:“我有急事,必须尽快赶回去。”
听到他的话本来还睡眼朦胧的陆宁泽立刻清醒过来,一脸殷勤地道:“我送你。”
段岫回了他一个温和的微笑:“谢谢,不过不必麻烦了。”
“先别拒绝得太快。”陆宁泽伸出右手食指朝他晃了晃,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你准备怎么走?”
“当然是顺原路返回。”
“哦。原路返回啊……”陆宁泽笑得眯起了眼睛,“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那趟班车早上不开,吃过午饭才会有。你来得及吗?”
本来还泰然自若的段岫闻言霎时便皱起了眉头。
“哎呀,看来真是有急事。你确定不需要我送你去镇上吗?我们这里可没有出租车啊。”陆宁泽脸上的表情转为了幸灾乐祸,一边啃着点心一边笑眯眯地望着段岫。
段岫冷冷瞪着他,本来就已蹙起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拧了拧拳,半天才终于艰难无比地道:“那就拜托了……”
陆宁泽脸上的笑容刹那间灿烂无双:“刚刚是你自己先拒绝我,现在又要让我送你,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求我啊,求我我就送你。”
段岫一刹那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不过段岫终归是段岫,只见他缓缓闭了闭眼,待到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已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种表情。此刻,他的嘴角已噙了亲和力十足的微笑,目光真挚而诚恳。
“拜托你送我去镇上。”求字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不过这也已经算是段岫的极限了。
好在陆宁泽要求也不算太高,听到这句话便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东西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就跟我一起去山脚下找我堂叔。”
两人刚想启程,听说要去镇上,陆爷爷立刻拿出一张购物清单要陆宁泽回来时顺道把上面的东西买回来。陆宁泽被长长的购物清单吓到了,想也没想便叫上了江小月帮忙。
于是,陆宁泽堂叔便开着他那辆金杯面包车载着三人踏上了前往镇上的崎岖山道。陆宁泽堂叔对三人殷勤已极,一路上不停地念叨着他的堂哥,也就是陆宁泽他爸怎样怎样有出息,自己怎样怎样佩服他。说得陆宁泽面红耳赤,不停挠头。
“当年你爸爸真是不容易啊……”堂叔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陆宁泽,发出一阵啧啧的赞叹,“那时候学校离家有十几里的山路,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么好有车开。为了不迟到,你爸爸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一路走着去上学。那时候一年也就一双鞋,怕磨坏鞋,你爸连冬天都是赤着脚踩着雪走去的,那一双脚冻得,啧啧……”
“当初你爸说要考电影学院,差点没被你爷爷打死。结果你爸揣了十几块就离家出走了,还留字发誓不闯出个人样来绝不回家。当时村里人都说你爷爷白养了一个儿子。还好老天有眼,还真让你爸给闯出来了。”
“你是不知道,第一次在村里的电视上看到你爸的时候,你奶奶哭得那个叫惨,怎么劝都劝不住……可惜你奶奶死得早,没享上几天福……”
“……”
山路又长又绕,堂叔一路絮絮叨叨,倒是没让人感觉太过漫长。只是陆宁泽却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段岫本来还想趁机打趣几句,见陆宁泽这种反应,终于还是安静地闭上了嘴。
将段岫送到车站,又去镇上的超市买了东西。江小月和陆宁泽二人坐着堂叔的车回到了村里的小二楼。
整理好买来的东西,江小月久久无法平静下来。刚刚听到的一切实在太惊人了。之前虽然无意中看到过媒体对陆名庭家庭的报道,但她一直下意识地以为陆名庭就算出身普通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完全没想到竟是那样一种状况。如果堂叔所说属实,那么陆名庭的成名史简直就是一部贫困少年自强不息艰苦奋斗勇攀表演艺术巅峰的励志传奇……
江小月对陆名庭糟糕到极点的印象终于稍稍有了些改观。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江小月一直觉得应该让苏适过来看看,挣扎了良久之后,她终于拨通了苏适的电话。
“喂,小月。”苏适那边的声音有点有气无力。
“苏适,你忙吗?不忙的话到W市来。”江小月咬了咬牙,“我想见见你。”
苏适那边沉默了良久。江小月暗自祈祷他还不知道陆宁泽已经回了老家。如果知道了他肯定打死也不会过来的。还好,苏适接下来的话立刻打消了她的顾虑。
“你去W市干嘛?”
“总之一言难尽,你先过来,过来了之后你就会知道一切。”
苏适那边又是一阵沉默,不过最终他还是说了声:“好吧……”
挂掉电话,连江小月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无良。不过既然事情做都已经做了,后悔也没有什么用。
苏适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傍晚时分,发现江小月跟陆宁泽在一起之后他果然立刻暴跳如雷。好吧,任谁被喜欢的人这样骗过来都会是这样的反应。
“江小月,你到底想干什么?”趁着四下无人的机会,苏适瞪着江小月恶狠狠地问道。
“苏适,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过来看看。这里也是你家。”江小月挠了挠头,苦笑。自己的确是管太宽了。
江小月的回答果然无法让苏适满意,苏适气愤难平,冷冷地瞪着江小月。
江小月长叹了一口气:“苏适,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那种想法很危险?”
“危险?”苏适冷笑。
“对。”江小月点头。
苏适目不转睛地望着江小月,脸上的笑意越发冰冷:“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陆宁泽?”
江小月闻言一愣,良久没有回答。
苏适脸上的笑容渐渐由冷笑转为了苦笑,最后他摇了摇头,凄然转身。
因为这里实在太过偏僻,再加上天色已晚,已经没有车可以回去。苏适就算是想回去也只能等到第二天。
虽然陆爷爷对苏适的到来显得异乎寻常的热情,但晚上那顿饭依旧吃得尴尬无比。苏适,江小月,陆宁泽三人各怀心事,一言不发。虽然陆爷爷一直热情招呼,餐桌上的气氛依旧僵硬得仿佛随时都会凝固。
这一顿饭吃完,江小月觉得自己十有□□会消化不良。饭一吃完,她就迅速整理好了碗筷,以洗碗为名避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江小月一走,连陆宁泽也抱了笔记本电脑回房上网去了。
苏适刚想回房接着看车上没看完的剧本,却被陆爷爷喊住了。
“小伙子,会下象棋吗?”
苏适摇头:“象棋我不会,我只会围棋。”
“哦,会围棋,那更好。”陆爷爷笑眯眯地朝苏适招了招手,“过来陪老头子下一盘怎么样?”
苏适没有办法,只得坐到了陆爷爷的对面。
“我看过新闻,你跟我家那个小子出了点问题。”陆爷爷一边从茶几下面拿出围棋的棋盘跟棋子,一边微笑着打量苏适,“我家那个小子从小被惯坏了,虽然脾气不好,但本质上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这个做爷爷的代他向你道歉,希望你多担待点。”
陆爷爷一上来就这样说,反倒让苏适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好在陆爷爷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说完便将盛着黑子的棋盒推到了苏适面前,示意苏适执黑先行。
黑棋落子,世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黑白棋子叩击棋盘的啪啪声。
起先苏适凭着先行的优势一路开疆拓土,攻城略地,占尽了先机,可惜姜还是老的辣,明明已经是完全一边倒的形势,陆爷爷却在收官时凭着苏适的几处失误扳回了颓势,几招翻覆之间,黑子的大龙已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