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不动声色地接过水,清水入吼,却是一片苦涩。原以为任务已经结束,没想到现在才是开始。
得了黄逸兴那边的股份,陈厚生如今简直是如鱼得水,想要扳倒他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恢复更新,这个故事结束开新文《快穿之炮灰不哭》,欢迎预收
第38章 迟暮狂花(9)
看着为了自己跑进跑出的陈开云兄妹,安然眼中光芒闪动。陈厚生虽然子女众多,最看重的却还是原配所生的这双儿女,如果单纯只想复仇,杀掉这两个孩子无疑最能给他致命一击。可惜,这段时间两个孩子对林佩文所做的一切安然一直看在眼里。就算再恨,她也没办法对这两个无辜的孩子下手。
接收了陈厚生害死林佩文儿子的记忆,安然却再也没办法像往常一样对待他们二人了。还好,二人只当是她身体不适,并未看出什么异样。
既然不准备从两个孩子下手,那么要报仇就只有正面对付陈厚生了。想到自己刚刚才把三金公司的股份拱手相让,安然顿时无限惆怅。能把资敌资得如此彻底,还不留后路的,恐怕也就只有她了吧。
不过这么做也有好处,起码陈厚生做梦也不会想到林佩文早已察觉到了他所做的事情。按照林佩文往日的个性,得知了真相不把他剥皮拆骨就算是好了的,哪里还可能把三金公司的股权双手奉上?
前脚刚接受了股权,安然这边就住了院,于情于理陈厚生都应该上医院看看她。果然,没过多久,陈厚生就带着林佩文的那个干女儿进了门。夫妇二人表情自然,面带关切,根本看不出丝毫异样。
不得不承认,能混成上海滩的无冕之王,陈厚生果然是个能人,害死了人家唯一的儿子,依旧时不时地在人家眼前晃,面上竟然连半点心虚也无。也难怪林佩文一直到如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
现在再翻脸明显已经晚了。如果是在黄逸兴还没焦头烂额之前,安然大可以把事情摊到黄逸兴跟前,让他去跟陈厚生撕逼。黄承光是黄逸兴的长子,又从小上进,一直都是黄逸兴的骄傲,曾经不止一次的自嘲歹竹出好笋,根本就不是二姨太生的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子能比的。要是黄逸兴知道了真相,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往死里折腾陈厚生。黄逸兴这些年虽然已经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面对的又是杀子之仇,对上陈厚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今黄逸兴连自身都难保,更别提复仇了。一想到正是自己一边大大方方地资敌,一边毫不犹豫地废了黄逸兴,此刻的安然简直恨不得以头抢地。可惜木已成舟再后悔也没用了。
想来想去,想要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对付陈厚生,关键依然只能落到两个孩子身上。毕竟,林佩文一个半截身体都已经入土的糟老太婆,想要亲自上阵实在太过勉为其难了。她唯一庆幸的是,陈厚生夫妇把两个孩子教育得很好,无论是陈开云还是陈美玲,对林佩文这个干外婆都是全身心的信赖。
打定了主意,安然望了一眼陈开云,故意状似随意地对陈厚生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开云马上就大学毕业了吧,你这个做父亲的有什么打算?你再厉害,也不可能护孩子一辈子,也是时候该让孩子接手你手里的生意了。”
大概是不想让孩子走自己的老路,陈厚生夫妇一直把两个孩子保护得很好,从来没有让两个孩子接触过这个世界的阴暗面。两个孩子一个读的是管理,一个读的是音乐,平常生活也跟普通的富家公子富家千金无异。虽然都已到了成年的年纪,个性依旧孩子气十足。
走投无路,再没有第二种办法能够打击到陈厚生,安然也只有勉为其难把主意打到两个孩子身上了。
什么祸不及子女?当陈厚生把手伸向林佩文唯一的儿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了。
安然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不过是挑拨父子二人反目而已,林佩文的儿子可是实打实的没了命。那种丧子之痛实在太过刻骨铭心,就连她这个旁观者回忆起当初的情景也忍不住痛彻心扉。
陈厚生明显不打算让陈开云接触关键性的业务,闻言只是略一沉吟,便悠悠道:“东方商贸那边刚好缺个经理,开云你如果有兴趣,不妨过去看看。”
“哦?东方商贸?”安然故意皱了皱眉,“开云年纪轻轻,正是应该一试身手的时候,你怎么能让他去那种养老的地方?要知道玉不琢不成器,过度的保护只会毁了孩子。”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顿才一脸神伤地道:“当年我要是早意识到这一点,承光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知道这个儿子在林佩文心目中的意义,承光这个名字一出口,整个病房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外婆,吃梨!”意识到现场气氛不对,陈美玲慌忙试图转移老太太的注意力。
陈厚生的妻子过来无声地握住了安然的手,陈厚生则皱了皱眉,把目光投向了话题的正主陈开云,那目光显然是希望儿子能够站在他那一边。可惜,陈开云那边却显然要令他失望了。
“爸!让我进三金吧!”三金公司名义上是个普通的货运公司,事实上黄赌毒外加走私军火五毒俱全,在爱护儿子的陈厚生眼中恰恰是最不愿意儿子去的地方,陈开云的这句话可谓石破天惊。
“不行!”果然,陈开云话音刚落,陈厚生便冷冷拒绝。
“为什么不行?”陈开云根本不理解陈厚生的苦心,只以为是父亲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听到拒绝立刻便跳了起来。
陈厚生当然没办法在这种地方告诉他真相,只能冷着脸道:“没有什么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爸!你就让我试试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见陈厚生态度坚决,陈开云知道硬顶落不了什么好,语气一转改成了哀求。
连陈美玲都开始替哥哥说话:“是啊,爸!哥一直很努力,在学校从来没有给你丢过脸,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谁说我没给他机会?我去打个招呼,开云你明天就去东方商贸报到吧。”
“爸……”
“什么都别说了,就这么定了!”大概是不想再跟陈开云纠缠,陈厚生摆出大家长的威严冷冷终止了这个话题。
陈开云欲言又止,紧皱的眉头显示他对这个结果十分不满。
年轻人都有逆风心理,越是禁止的东西越想一探究竟。安然今天只是看似无意的丢了一个引子,却在两个孩子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为什么不能去三金?能让自己父亲和黄逸兴争得不可开交的三金公司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果然,陈开云虽然听从命令乖乖去了东方商贸,但外边却时不时传来他不停找机会往三金那边跑的消息。陈厚生为此头疼不已,后来屡禁不止,干脆找人禁了陈开云的足,让他除了上班什么地方都不能去。
安然再见到陈开云的时候,他已经因为不堪忍受陈厚生的专.制独.裁从家里搬了出来。
为了逼陈开云回去,陈厚生甚至冻结了他的银行户头。陈开云不打算就这么认输,干脆搬去跟苏磐同住了。陈厚生虽然一则在上海滩横着走,却也不敢贸然得罪拿着枪杆子的苏家。父子二人就这样僵持了下去。
陈开云明面上乖乖上着班,暗地里却依旧不忘三金公司。在安然和苏磐有意无意的引导下,三金公司的真面目开始缓缓呈现在陈开云的面前。
这些年他不知道陈厚生的所作所为仅仅只是因为专心学业漠不关心,他不问,外面的人也不可能跳到他面前说他父亲的坏话,现在一旦开始调查,很多曾经并不在意的细节忽然就成了最直接的证据。
陈开云被自己查到的一切惊呆了。他记事的时候,陈厚生已经漂白得差不多了。在他和妹妹陈美玲眼里,父亲陈厚生是沪上闻人,是有为绅士,是温文尔雅的大善人,独独没有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黑道头子这一条。而偏偏,所有的证据都显示他的父亲恰恰是一个两面三刀无恶不作的黑道头子!
意识到这个事实,一直把父亲当偶像崇拜的陈开云果断抑郁了。安然十分理解他此刻的感受,这种世界观崩塌的感觉估计就跟她当初意识到陈厚生才是林佩文真正怨恨的对象时一样幻灭。
陈开云魂不守舍地抑郁了很久,某天,终于在跟苏磐到安然这边登门拜访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外婆,你知道我父亲这些年所做的事情吗?”
声音弱弱的,仿佛生怕眼前这个自己一直敬爱的外婆也跟父亲一样给自己致命一击。
安然故意假装不知陈厚生暗地里的那些龌龊,微微一笑,一脸的欣慰:“知道啊!他热心实业,修桥铺路,沪上很多人都曾受过他的恩惠。看他做了那么多好事,不枉我当年对他提携一场。”
陈开云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半晌又皱眉咬了咬唇,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最后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不知道的是,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第39章 迟暮狂花(10)
一幕幕不堪的真相如潮水般涌到陈开云的面前。因为安然和苏磐的故意引导,他甚至在“无意中”查到当年林佩文儿子死亡的真相。
天啦噜!亲爹竟然是害死干舅舅的罪魁祸首!亏得干外婆还那么信任他,把全部身家都交到了他手里!如果陈开云生活在后世的网络时代,他肯定会忍不住跑网上发一个在线等,急的求助帖。
这样惊天的消息他当然不可能跟身边的人分享,更遑论找人求助了。
于是,那段时间,陈开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跑到安然的面前,一脸的悲愤愧疚无奈,好几次话到嘴边,却又欲言又止。估计那个压在心底的秘密都快把他憋成内伤了。
见他这副模样,安然就知道自己的布置已经成功了。她不动声色,继续扮演自己和蔼可亲的好外婆的形象。面对一脸慈爱的老外婆,背负了上一辈罪孽的陈开云简直仿佛百爪挠心般难受,对父亲陈厚生的失望与愤怒更是如火焰般熊熊燃烧起来了。
陈开云不是老谋深算的林佩文,做事的时候难免会留下首尾。陈厚生这段时间正盯着他呢,哪能不知道他已查出了真相,立刻二话不说就把人绑回了家。如今林佩文已经没有半点翻盘的可能了,就算她知道了真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不想毁了自己多年经营的好名声,顺便想借此机会给儿子来场震撼教育罢了。
他当年鄙夷林佩文把好好的儿子养在温室里,临到自己身上,却依然还是不忍让俗世的罪孽沾染白纸一样的孩子。直到看到眼前儿子那双愤怒的眼睛,才后悔不迭。
“爸,你怎么能做那样的事?”陈开云瞪着陈厚生,开口就是质问。也不知问的是他这些年暗地里的所作所为,还是当年的事。
陈厚生望着眼前一脸陌生的儿子,深深吸了口雪茄,半天才表情苦涩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好一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哈哈哈哈……”陈开云闻言大笑,直笑得直不起腰来,半天才抬起头,冷冷瞪着自己的父亲,质问道,“有人逼着你干坏事吗?有人逼着你害死恩人的儿子吗?陈厚生,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这么无耻!”
陈厚生闻言大怒,狠狠一拍桌子,厉声道:“放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陈开云抬头瞟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豪不掩饰的鄙夷,“我在跟一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说话!”
“你……”陈厚生一口气没喘上来,只是表情复杂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陈开云面不改色地迎向他的目光,笑道:“我难道说错了吗?外婆对你那么好,这些年完全是把你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可你呢?你是怎么报答她的?”
他顿了顿,声音里忽然带上凌冽的杀气,连目光都仿佛利箭般直刺人心:“你杀了她儿子!她唯一的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儿子的目光所慑,陈厚生低下头,将脸埋在了灯光浓重的阴影之下,只是一口一口默默抽着雪茄。
陈开云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继续步步紧逼:“我听王叔他们说了,当年干舅舅同样待你不薄。你摸摸你的良心,你到底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见儿子不依不饶,陈厚生终于怒了,再度狠狠拍了下桌子,一脸痛心疾首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那样做的?”
陈开云瞪他。
陈厚生无奈败退,黯然道:“你知不知道,如果当年我没那么做,我现在也不过是黄承光手底下的一条狗。而你!你和你妹妹最好也不过是黄承光儿女身边的丫鬟小厮!哪里有机会享受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哪里有机会像现在这样摆出大少爷的派头对着我兴师问罪?”
“你说实话了,你终于说实话了!你就是爱慕虚荣,你就是背主求荣!”陈开云顿时仿佛抓住了小辫子般跳了起来。
三番两次被自己儿子当孙子教训,陈厚生也被激出了真火,瞪着儿子,目光森冷:“没有我的爱慕虚荣,背主求荣,又哪来你今天的好日子?”
听到父亲如此颠倒黑白的回答,陈开云顿时怒火中烧,直接咆哮出声:“我不稀罕!我不稀罕什么锦衣玉食!就算当个少爷身边的小厮,起码我对得起天地良心,也好过现在这样,当衣冠禽兽家的少爷!”
陈厚生早已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听到这里终于再也无法忍耐,挥起巴掌,对着陈开云就甩了过去。
“啪!”陈开云没想到从小没动过自己一根手指的父亲真会打他,躲闪不及,生受了这一巴掌,一张白嫩的小脸霎时红了一片。
陈开云还在震惊中,陈厚生那边已声音冷厉地指向了门口:“好!好!好!既然你不稀罕当我这个衣冠禽兽的儿子,那你给我滚!滚去过你心安理得的苦日子!”
“滚就滚!”陈开云冷笑一声,整理了一下因为之前的绑架弄皱的衣服,顶着鲜红的巴掌印,昂首挺胸,仿佛一名得胜的将军般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陈公馆的大门,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见儿子竟然真的就这样出了门,陈厚生气得当即把客厅砸了个稀巴烂,唬得公馆里的下人们噤若寒蝉。
陈厚生虽然早有准备屏退了众人,但陈开云脸上的巴掌印和客厅里的一片狼藉还是很难让人不猜到父子二人决裂的真相。
得到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正在看小说的安然微笑着眯起了眼睛。陈厚生,是你自己不要这个儿子的,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厚生之所以赶陈开云出门,未必没有想让他在外面吃点苦头,好明白他苦心的意思。当天晚上就打了招呼,不许任何人帮助陈开云。陈厚生这样的大佬发了话,哪个人敢不给他面子?
身无分文,又没人帮忙,陈开云果然如他所料的过了几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到底是自己儿子,陈厚生当然不可能真让他自生自灭,不仅暗中派了人保护,还总有各种意外在关键时刻帮陈开云的忙。所以,陈开云虽然看着凄惨,其实内里根本没什么大碍。
就在陈厚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准备接儿子回家的时候,安然毫不客气地跳出来截了胡,不费吹灰之力就摘走了他的胜利果实。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林佩文,简直仿佛是为了衬托他的恶毒伪善不近人情一般。得到消息,陈厚生一口气没喘上来,差一点梗死。
林佩文名义上还是他的干妈,陈开云的干外婆。做外婆的看不得孩子在外面受苦,一时心软也是情有可原。陈厚生就算想抱怨也不行。
洗了个热水澡搓出一浴缸的泥,又美美吃了顿饱饭,陈开云趴在安然的膝头嚎啕大哭,那模样仿佛一个迷路归来的孩子。其实也不怪他反应这么大,身为沪上大佬的儿子,从小到大,哪个人不给他三分面子,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受这么多委屈。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安然忽然如天神降临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说他之前对这个外婆的歉疚有十分,现在则已经无限攀升至了十二万分的高度。外婆这么好,爸怎么能忍心让她伤心?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当年的事情告诉外婆,他那个温柔善良的外婆已经率先开了口:“回去吧!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你流落在外,你爸妈有多担心?”
“担心?哼!陈厚生巴不得我死在外面!”陈开云没料到这种时候外婆竟然依旧替陈厚生那个衣冠禽兽说话,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安然一脸的哭笑不得,一边替陈开云整理了一下头发,一边用哄孩子的语气嗔怪道:“看你说的什么话?父子哪有隔夜仇,只要你乖乖回去认个错,事情也就过去了。”
“我不认错!我没错!”陈开云皱着眉,恨不得马上戳穿陈厚生的真面目,考虑到老太太脆弱的心脏才终于作罢。
见他这副梗着脖子死不认错的模样,安然小心翼翼地给他递了个台阶:“回去吧!要是你实在拉不下这个脸,我先让吴妈去找你妈,让她派人过来接你。”
“不!我说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安然越是这样,陈开云越是打定了主意要跟陈厚生划清界线。在此刻的他眼中,眼前这个形容憔悴的老太太就是他父亲作下的孽,这份孽债,他不能不还。
看他态度坚决,安然这才摆出一副拗不过小辈的温和长者模样,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好!不回去就不回去!你暂时就先住在外婆这边冷静一下吧。”
从沪上霸主陈厚生手里抢走他最爱的儿子,安然此刻的心情简直美得跟花儿一般。暗搓搓觉得,这杀子的大仇其实已经报了一半。
第40章 迟暮狂花(完)
安然终究还是给林佩文的干女儿,陈厚生的老婆,也就是陈开云他妈递了话。陈公馆那边果然派了人过来三催四请,只可惜陈开云早已打定了主意,根本不为所动。两边都拗不过他,也就只能由着他在安然这边住了下来。
见识了安然特意展露给他的那些黑暗,陈开云并没有因为被赶出家门就消停。明面上乖乖找了家公司上班,暗地里却依旧不忘继续插手老爹的事业。
得到苏磐那边传来他准备搅黄陈厚生跟南边那边的一桩鸦.片生意的时候,安然还真被他吓了一跳。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陈开云这个楞头青跟黑恶势力作斗争的勇气与决心。无论是成功从陈厚生的死忠口中打探到消息,还是拉上苏磐试图借力苏大帅的能耐都让安然对他刮目相看,暗自感叹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当年陈厚生故意把黄承光骗入黑帮火并让人放暗枪将他打死,现在,他自己的儿子却自己作死往最危险的地方凑,不得不说是一种因果报应。
交易的时间定在凌晨,这样的压轴大戏安然当然不可能错过。她早早的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黑衣,又把林佩文的□□拆了装,装了又拆,数着子弹反复确认无误后,才将林佩文儿子的那张百日照放在贴身的口袋里,悄悄跟在陈开云身后出了门。
林佩文早年跟着黄逸兴风里来雨里去,也不是没见过类似的场面,心理上倒是并不怎么怕,就是年纪大了,这些年又不怎么运动,老胳臂老腿有点伸展不开。不过考虑到这次的目的,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又不是真去跟那些亡命徒拼命,她只是一个得知外孙作死,不放心偷偷跟来保护孩子的老外婆而已。
能够全身而退固然好,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继承了林佩文的记忆,安然知道,林佩文的心其实早已在儿子死的那年就已经死了,活到如今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烧了那栋留给儿子的别墅,又引得陈厚生父子反目,安然已经可以明显的感受到这具身体的生机如水般流逝。就算什么都不做,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那么,为什么不干脆趁着现在还有力气再在陈开云和陈厚生之间埋一颗钉子呢?
陈开云比安然想象的还要谨慎,七弯八拐竟然甩脱了安然的跟踪。如果不是她早从苏磐那边得知了交易的地点,这一次说不定就真被他甩掉了。不过这么一耽搁,等到她摸到交易地点的时候,那边早已是枪声一片。
同是枪战,在电影里看到和亲身经历果然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子弹好几次呼啸着从身旁掠过,安然感觉胸膛里那颗原本就不怎么给力的老心脏瞬间犹如一台被逼到了极限的发动机,所有的功率都被提到了极限,似乎稍有不慎就会崩溃。
借着夜色的掩护跟码头上几盏还亮着的路灯,安然终于成功在一辆汽车后面找到了被敌方火力压制得喘不过气来的陈开云一行。陈开云原本是想撩了就跑的,没想到陈厚生老奸巨猾,竟然派人埋伏在了外围,他干完坏事出来,刚好就进了埋伏。
此刻夜色深沉,路灯微弱的光芒根本无法让对面的人看清他的脸。于是,陈开云郁闷地发现自己竟陷在了亲爹的包围圈里,看对面的架势,分明是不打死他们不罢休的模样。偏偏还有第三方在他们侧后方虎视眈眈,因为刚刚的撩拨,双方已经彻底撕破了脸,要是他敢喊出自己是陈开云,肯定死得更快。
安然赶到的时候陈开云已经伤了一条胳膊,额头冷汗涔涔,握枪的手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身旁好几个从苏磐那边借来的兵已经躺在了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考虑到他的年龄与阅历,面对此情此景,仅仅只是手抖已经算是他心理素质极佳了。
“外婆……”见到安然,陈开云紧绷的神经一松,表情顿时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此刻,他早已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早知道黑.帮火并这么恐怖,打死他也不敢来淌这趟浑水。
大概是听到了这声惊呼,认出了陈开云的声音,陈厚生那边的枪声明显一顿。再然后,侧后方的子弹霎时如潮水般倾泻而来,显然那边一直坐山观虎斗的那帮家伙也已经搞清楚了状况,加入了战团。
安然慌忙就地一滚,一把将陈开云甩到了仓库门口的一摞木箱后头。老胳膊老腿果然经不起折腾,这一甩,安然霎时感觉自己整条胳膊都要废了,别说举枪还击了,抬手都困难。于是只能果断躲到木箱后头和陈开云一起抱头装死。
还好,陈厚生那边相当给力,意识到自己儿子还陷在战团中,立刻拿出了不要命的架势。一场枪战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对方的人便已躺了一地。等到陈厚生带着人面沉如水的站到陈开云面前的时候,原本嘈杂得仿佛过年般的仓库已经安静得落针可闻。
“陈开云,不错啊!胆子挺肥,我还真小看了你!”陈厚生冷笑一声,目光森冷地扫视着陈开枝散。
陈开云没有说话,只是失神地盯着地面,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安然连忙跳出来替他求情:“算了,既然没事,你也别怪他了。经过这一次,开云应该已经知道错了。开云,你说对不对?”
陈开云还没来得及回答,不远处的麻袋后忽然探出一道人影,安然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瞄准了陈厚生。
生死关头,陈厚生下意识地抓过身旁一人挡在了面前。
“砰——”安然只觉胸口一痛,低头一看,一朵血花已然在胸口绽开。
看着自己胸前的大洞,安然哭笑不得地勾了勾嘴角。就算陈厚生不来这一下,她也已经做好了替他或者陈开云挡枪的准备,没想到陈厚生比想象中还要配合。拉人挡枪连犹豫都不犹豫一下,果然是枭雄本性啊!
“外婆——”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到陈开云回过神来,安然早已中枪倒地。
“啊啊啊啊……”前一秒还在笑着跟自己说话的人下一刻却已浑身鲜血倒在了血泊中,造成这一切的竟然还是自己的父亲,陈开云一把抱住一身血的外婆,瞬间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陈厚生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慌忙蹲下.身查看安然的状况。
还没失去意识的安然慌忙趁势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气若游丝地开始交代遗言:“陈厚生,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一直很欣赏你。你心够硬,手够黑,天生就是适合这乱世的人。其实,当初我提携你,就是为了把你当接班人培养的。当年你动手的时候,我其实早已经给承光联系好了国外的学校……”
陈厚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炸懵了,他做梦也没想到林佩文竟会知道当年的事情。在他看来,如果林佩文知道了真相,肯定不可能如现在这般对待他和他的孩子。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当年所作所为的他,此刻竟短暂的有些恍惚。
交代完遗言,安然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染血的百日照,缓缓贴在了胸口。
陈开云什么都没说,但刚刚抬头那含恨的一瞥却已经显示了他对这个父亲的态度。这一刻,安然知道,陈厚生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这个儿子。
大仇得报,这一次,她死得十分安详。
拉人挡枪,拉的还是曾经多次提携自己的恩人,陈厚生果断封锁了消息。沪上百姓只知道当天晚上,之前因为离婚官司跟黄逸兴闹得不可开交的黄林氏病逝于霞飞路的宅子里。沪上闻人陈厚生感念黄林氏早年的提携之恩,带着妻子儿女披麻戴孝,一时传为一段佳话。
陈厚生出面,林佩文的葬礼自然办得风光无比,上至达官显贵,下至三教九流,纷纷出席,花圈挽联堆了整整半条街,可谓哀荣备至。
不过这一切已经跟安然无关了。这样的结局显然让林佩文十分满意,不仅腕上的佛珠成功亮起,这次的重生竟然连冷却时间都没有。几乎就在林佩文身体失去生机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换了新的躯壳。
这次的身份相当不错,是沪上某朱姓纺织大王家的千金,不知道怎么想不开吞了安眠药。因为这个身份,安然甚至有幸跟着自己新晋的便宜父亲参加了林佩文的葬礼。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真想起了当年林佩文对他的好,再见的时候陈厚生双眼红肿,满脸憔悴,一副深受打击的孝子贤孙的模样。陈开云和陈美玲兄妹二人则跪在灵前,一语不发,看上去就仿佛两个失去了灵魂的傀儡娃娃。
很显然,陈厚生拉林佩文挡枪的事瞒过了外人却没瞒过他自己的一双儿女。兄妹二人世界观人生观遭受严重冲击,葬礼结束,便双双离家去了美国求学。离开的时候,安然以苏磐新朋友的身份过去送了一程,看他们那万念俱灰的样子,显然是不打算再回这个是非之地了。
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毁了他最爱的东西,陈厚生一直把这双儿女捧在心尖尖,这次的打击对他不可谓不大。儿女离开后,他瞬间仿佛老了十岁,同时也失去了曾经锐意进取的气势,甚至不再特意维持自己曾经视若生命的名声,开始醉心于吃喝嫖赌,每天过得醉生梦死,不过勉强维持着昔日霸主的威势而已。不等抗战爆发,就灰溜溜地滚出了上海。离开时曾经富可敌国的沪上霸主身边只余十万大洋而已。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