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汉始终觉得明石的头脑有些问题,所以对他的要求不敢太高,实在不成的话,他偷偷想着,自己就把这家伙甩掉,独自逃离。毕竟发财事小,保命事大,只要活着逃回家乡,即便没有了光明的前途,那么照旧的混日子,也不能算是太坏。
然而就在这时,明石忽然开了口。
“那些都是什么东西?”他挺认真的问朱植,一边问,一边再次牵起了苏星汉的手。苏星汉硬着头皮没敢动——明石这人总和他黏黏糊糊的,这也让他感觉有几分恐慌,生怕自己和这人相处久了,感情一深,总有一天会贞操不保。
朱植显然对明石更有兴趣,自动的把苏星汉过滤了掉,他对着明石云淡风轻的微笑:“那些嘛,是可以让我改变历史的好东西。”
茫然二人组
接下来,无论朱植再说什么,苏星汉都听不下去了。
平时,在实在是百无聊赖到了极点的时候,他也会读一读市面上常见的流行小说,穿越文他也看了几本,所以对于穿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清楚得很,但他今年毕竟是十八岁了,不是八岁,让十八岁的他陪着个疯疯癫癫的反政府武装分子做穿越大梦,他办不到。
在天下太平的法治世界,据说精神病杀人都是不犯法的,那么如今身在这异国的深山老林里,朱植大概活吃了他都是小菜一碟。既然如此,他干脆收敛心思保存精力,寻找机会开溜就是了。
就在这时,明石已经拉着他,跟随朱植走进了仓库。
朱植的脸上露出了踌躇满志的微笑,毫无保留的向明石交代老底:“本王是既来之、则安之,况且天命不可违,老天这样安排,自然也是有它的道理。明先生以为呢?”
明石,其实是没太明白朱植要说什么,但是也“嗯”了一声。
朱植围着那墙一般高的箱山缓缓走动:“有了这些火器,回去之后莫说是我大明江山,怕是横扫欧亚,也不在话下了。”
此言一出,明石和苏星汉全反应过来了。
“那你又是何苦来呢?”苏星汉插嘴说道:“现代总比明朝好啊,明朝那属于古代,你到了明朝,别的就不说了,你连听个收音机都办不到,多没意思啊!”
朱植没看他,只一摇头:“年轻人,你不懂。在这个时代,我什么都不是,但是回到我的时代里,我将会成为世界之王。”
此言一出,苏星汉哑然,明石则是仔仔细细的想了想,然后很疑惑的提出异议:“不一定吧?”
朱植清了清喉咙,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没翻脸,只说:“明先生要乐观一点才好。”
明石一手拉扯着苏星汉,又问:“那你打算让我看什么东西?”
朱植慢悠悠的转身面对了他:“那件东西一时半会儿的取不出来,不过最迟明天也就可以运到了。今天你和苏先生可以先休息一下。”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笑:“不要怕,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穿过仓库出了后门,又走过了长长一条隧道,最后,明石和苏星汉重新见了天日。
他们的住处是一间木头房子,房子里的设施不算坏,有两张竹子搭的单人床,洗漱用具也齐全,只不过门窗之外都站着全副武装的士兵,显然是要防着他们逃跑。但不管怎么样,朱植离了他们,让他们先得以长出了一口气。
“完了。”苏星汉坐在吱嘎作响的竹床上,长吁短叹:“咱俩这基本就算是被人拐卖了。我看那个朱植倒是挺看得上你的,我就完了。”
明石在他身边挤挤蹭蹭的也坐下了:“你害怕了?”
“屁话,你说我怕不怕!”
明石用肩膀轻轻一撞他:“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苏星汉一看他又跑来和自己黏黏糊糊,登时就想揍他一顿:“你给我滚一边儿去!就你这个×样能保护谁啊?别拖累我就不错了!”
此言一出,立刻就把明石气走了。明石起身坐到两米开外的一把椅子上,低着头沉着脸,若不是值此非常时刻,自身难保,那他非和苏星汉打一架不可。
苏星汉这人真是太不可理喻了,他越是向他表示善意,他越满不在乎的对他满嘴跑火车。
明石独自赌气,气了越有一个多小时之后,苏星汉走过来,抓着胳膊把他拎回床边,要和他商量商量接下来的对策,明石起初不搭理他,后来听他言语太蠢,这才忍不住开口说道:“即便逃出去了,我们也未必能走出这片树林。”
苏星汉答道:“我们看准了,专门往南走,迟早能走出去啊,只要看到了人,甭管是中国人还是缅甸人,我们就算得救了。”
明石觉得苏星汉想得太简单,扭头望了望窗外的士兵,他又说道:“他们有刀有枪,咱们打不过他们的。”
“那你觉得,等你明天给那个朱植看完了什么狗屁宝贝之后,他能放咱们回家吗?”
明石略一思索,然后摇了头:“他对我们一点也不防备,还让我们进了他的仓库参观,我怕他明天会杀人灭口。”
苏星汉听到这里,忽然问道:“明石,你信他那些话吗?”
明石看着苏星汉的眼睛,一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会真信吧?”
“我真不知道。”
苏星汉和明石对视片刻,明石这人经常是面无表情,比如此刻,眼珠子黑白分明,就只是眼珠子,干干净净的没眼神。苏星汉看着看着,忍不住抬手抓了抓头发,感觉人生如梦——自打自己把明石捡回家之后,自己就一直在做大梦。
两人各自倒在床上,睡了小小的一觉。等到傍晚时分,他们得到了晚餐。晚餐不坏,有荤有素,苏星汉一边自己大嚼,一边逼着明石多吃。
及至吃饱喝足了,苏星汉躺回床上养精蓄锐,同时盘算着如何夜奔逃命。盘算了片刻之后,他没有想出好主意来,扭头一看,又发现明石在床上躺得没心没肺十分稳当,就气得站起来走过去,对着他就是一拳:“你这心可是够大的啊!”
明石先前一直在出神,这时忽然挨了一拳,就惊讶的抬头去看他:“你疯啦?”
苏星汉把他摁下去又捶了一记:“我他妈的就倒霉在你身上了!辛辛苦苦伺候了你这么多天,钱没挣多少,倒把我自己搭上了。我真怀疑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不过你也不要得意,我要是非死在这儿不可的话,你也甭想活着跑!我临死前要是不揍出你的肠子来,我是你儿子!”
明石愣怔怔的看着苏星汉,显然是被他这一席话弄愣了,而苏星汉气哼哼的把他往下一搡,一步一窜的又走回了自己那架床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明石收回目光躺好了,没说话。他一向是个寡言的人,到了此刻,心情沉重,越发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只是在等待天黑。不管朱植是真穿越还是真疯癫,他对这个人以及这件事,都是越来越没有兴趣。他现在唯一所想的,就是回家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对于那正常人的日子,他的新鲜劲儿还没过。
所以,明天叵测,还是得逃。
夜奔
苏星汉决定趁着午夜月黑风高之时,强行逃走。
他把自己那个极其不成熟的计划讲给了明石听,告诉明石道:“到时候你就紧跟住我,千万别跑丢了,真丢了的话,我可不管你——我对你已经是相当够意思了,记住没有?”
明石认认真真的从头听到了尾,待苏星汉把嘴闭上了,他才摇头说道:“不。”
“不?”
明石垂下眼帘,对着自己的双手说话:“你跟着我跑,我掩护你。对于朱植来讲,我比你有用,即便我没跑成功,又被他抓回去了,他暂时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可他对你就不一定了。”
苏星汉听了他这一番话,十分不忿:“什么意思?你说我没用?”
明石摇了摇头,然后往床上一躺,翻身背对了苏星汉:“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苏星汉冷笑一声:“谢了,你愿意保护我,我还不敢指望你呢!”
明石不再理睬苏星汉,两人如此熬到了午夜时分,依然双目炯炯。最后还是明石先有了动作——他无声无息的坐了起来,对着苏星汉“嘘”的吹了一口气。
苏星汉一骨碌爬了起来,也没吭声,摸索着穿好了鞋,他见明石那边也收拾整齐了,便用最轻的声音说道:“这屋子现在还是前后都有人,窗户太小,咱们要是连翻窗户带打架的话,怕是忙不过来,所以——”
明石向他竖起一根手指:“B计划?”
苏星汉把他的手打了开来:“别插嘴——所以——B计划你没忘吧?”
明石叩了叩自己的太阳穴:“我很聪明的。”
苏星汉把他拨到了一旁:“别吹牛别挡路,跟我来!”
然后他把明石往自己身后一拉,迈步走向了房门。推开房门伸出了一个脑袋,如他所料,他和门口的士兵打了照面。
这士兵看起来并不是十分高壮,唯一的优势就是手持了武器。苏星汉对于军械知之甚少,也看不出对方究竟算是个什么水平的装备。将对方浑身上下略扫了一眼之后,他开口问道:“那个……我们吃的晚饭是不是不干净啊?我朋友刚说肚子疼,你快进来瞧瞧吧!”
那士兵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拿腰间的步话机:“你等一下,我去叫医生过来。”
苏星汉本意是把士兵诓进房门,揍他个出其不意,并且直接将其揍晕,没想到士兵完全没有进门的意思,既然如此,他心思一转,决定趁着周围无人,强行开揍。
可是没等他出手,他身后的明石像个鬼魂似的飘上前来,忽然一跃而起扑向了士兵。单手紧紧捂住了那名士兵的口鼻,他回头对着苏星汉挤眉弄眼的示意,苏星汉借着星月光芒看清楚了,当即冲上前去,攥了拳头开始猛捶那士兵的脑袋。在他的印象中,一般这么着来几下,对方就应该昏迷过去了,然而事实与想象很有出入,这士兵在明石的身下摇头摆尾哼哼不止,坚决不肯晕。苏星汉急得团团乱转,想要找块石头下狠手,然而周围草地绵软,也并没有石头给他用。明石已经快要制不住这名士兵,急得伸脚去踢苏星汉:“跑啊!你快跑啊!”
苏星汉愣头愣脑的反问:“那你呢?”
明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答道:“你别管我了,自己走吧!”
苏星汉,在这之前,的确是动过若干次抛弃明石的心思,然而明石方才那一眼看得他心中一软——明石似乎是做了和他永别的打算,那一眼看得非常有力,简直是要把他印到瞳孔里。
于是站在原地晃了一下,苏星汉忽然没主意了。
就在这时,另一名士兵的黑影子从房后绕了过来:“谁?”
苏星汉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想要举手投降,然而就在他抬起双臂的一刹那间,他身边疾风一掠,一个小小的人影从他腋下钻了出来。他吓得叫了一声,对面的士兵也立刻端起了□□:“别动!”
小小人影在夜风中飘荡着微卷的长发,明石抬起头,看清了她的面容:“你?”
千目垂下沉重的长睫毛,向他很甜美的微微一笑。
然后,她向着前方的士兵,缓缓抬起了左手:“把枪放下,不要说话。”
士兵竖起两道眉毛:“胡言乱语!你到底是什么人?”
千目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然后伸手从松松垮垮的裤兜里摸出一支小手电筒。打开手电筒后一照自己的左手,她对着士兵一伸舌头:“抱歉,忘了你天黑看不见。”
士兵莫名其妙的望向了她的左手——然后,脸上的表情飞速消失,他僵在原地不动了。
千目重新说道:“把枪放下,不要说话。”
士兵乖乖的放下了□□,果然是一言不发。
千目将左手转向地上那名士兵:“闭上眼睛,睡觉!”
那名士兵本来快要被明石活活捂死,挣扎个不休,如今望着千目的左手,他骤然忘记了呼吸,一翻白眼,真睡了。
明石这才气喘吁吁的爬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千目收回左手藏到身后,把手电筒伸到自己的脸下,故意照出一张阴森面孔:“我来找你呀!”
苏星汉这时凑了上来:“你——我看你怎么这么眼熟?你是——是那个谁吧?”
千目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个谁”是不是自己,但是因为无暇分心理他,所以含糊的一点头:“嗯。”
“嗯”完之后,她笑眯眯的又去看明石:“没想到吧?你不带我,我一样可以追上你!”
明石一把拉住苏星汉,对千目说道:“我们快走!这里的人很危险!”
千目关闭手电筒□□裤兜里,然后对着明石伸出一只小手:“你也领着我一起走!”
明石一把攥住了千目纤细的腕子,二话不说就迈了步:“你认不认得路?”
千目答道:“认识一点儿,我会看方向!”
苏星汉气喘吁吁的跟着他们,压低声音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跟着我们干什么?你刚才用了什么法术?你把那俩人都催眠了?”
千目干脆的没理他,只一边蹦蹦跳跳的往前方密林里走,一边扭头去看明石的侧影。月光下,明石五官不清,侧影模糊成了黑色剪影,那剪影线条流畅,有光滑的额头和笔直的鼻梁,嘴唇和下巴都柔和单薄,略微有一点女性美,也像是发育未完全的少年人。意识到了她的凝视之后,明石转过脸也看了她一眼,千目抓紧时机向他一笑,但是他面无表情,并无回应。
小木屋是被茫茫的林海包围着,通往木屋的道路也只是林海中一条密不可察的涓涓细流。明石等人只是随便跑了一阵,就冲进了一个黑暗无边的陌生世界。千目很艰难的辨认着方向,而后方已经传来隐隐约约的追逐声音。
明石的体力不如苏星汉,甚至也不如千目,跑到这时就已经是气喘吁吁。苏星汉紧跟着小鸟儿似的千目,一路拽着他逃。忽然前方千目猛的停了脚步:“水!”
苏星汉也连忙刹了闸:“水?”
明石,由于惯性,一头撞在了苏星汉身上。他倒是不惊讶,因为感官敏锐,早就听到了哗哗的水声。或许是大河,或许是急流,总之,是很有力量的水。
千目放缓了速度,深一脚浅一脚的在丛林中向前摸索着走,身后追兵的呼喊越来越近了,她也有一点慌张,因为力量有限,对付不了千军万马。
果然,如她所料,他们被一条小河拦住了去路。小河并不宽阔,然而河床陡峭,河水滔滔,向下冲出了一挂高高的瀑布。
明石的告白
千目看着这滔滔的水,明显是有一点怕了,倒是苏星汉这时慌里慌张的开了口:“咱们别停,后头那些人都是地头蛇,说追上来就追上来,真追上来了,明石没事,咱俩可是恐怕都得玩完。小妹妹,你先走,抓紧了明石,我在最后,咱们一个牵一个,谁也别松手!”
千目答应一声,试探着向前迈出了第一步。明石喘着粗气走在中间,抓着前后两个人的手是汗津津的,因为他不会游泳,也不知道这河到底有多深。
三个人咬牙切齿的开始过河,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这河的气势那么大,其实并不很深,走到河中央时,水流也没到苏星汉的胸膛,不过明石——因为比苏星汉矮了一头,所以就略微的有点被河水压迫了胸膛,至于前方的千目,更是狼狈,几乎就是边走边游,时常就被流水冲得东倒西歪。明石怕她不慎淹死,恨不得伸手掐了她的脖子,把她拎起来,然而千目紧紧抓着他的手,抓成了十指相扣的样子,让他挣脱不开。
眼看前方河岸越来越近了,千目加快了她手蹬脚刨的速度,水淋淋的第一个上了岸。明石这时已经累得死去活来,苏星汉却是体力尚足,在后方伸手要推着明石走:“快点快点,你还不如人家小女生啊?”
说完这话,他无意间一低头,看到了水面上闪烁了一道翻翻滚滚的鳞光,那一道光被河水直冲向了他,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一道鳞光,正是一条晕头转向的大蛇!
一声惊叫脱口而出,苏星汉吓得松开双手,下意识的就要向后一跳。然而他忘记了自己是在河水之中,一松一跳之下,他的双脚没了根,当即就被急流卷向了河流尽头的瀑布。
一只手在水中狠命的攥住了他,力量极大的把他向岸上一甩,他慌乱中抓住了一把野草,可是扭头再看时,他就见方才那一甩已经耗尽了明石最后的力气,他一声没出的沉入水中,顺着滔滔河水消失在了尽头的瀑布下。
大睁着眼睛愣了几秒钟,他在千目如梦初醒的大叫声中,忽然回过了神。
“明石!”他拖泥带水的爬上岸去,声音里带了哭腔:“明石掉下去了!”
千目顺着河流的方向撒腿就跑,一瞬间就没了影子。苏星汉下意识的追上了她,一边追一边流眼泪——明石若是死了,那么就是为了自己而死的!
一鼓作气的,他顺着流水追着千目,跑下了一座崎岖的山。
在山下,他看到了那一挂瀑布的最终归宿——是个深深的水潭,而在水潭旁边仰卧着一个人,正是明石。不知道明石是怎样被瀑布冲上岸的,总之他上半身躺在石头上,下半身拖在水里,整个人一动不动。
千目最先跑了过去,苏星汉紧随其后,并且抢先一步蹲下来抱起了明石:“明石,你怎么样了?”
明石微微睁着眼睛,先是毫无反应,忽然咳嗽了一声,他震出了口鼻中细细的血流。千目伸手去擦拭他脸上的水和血,也轻声的呼唤:“明石?你别死啊!”
明石又沉默了片刻,末了慢慢的睁大了眼睛,向上注视了苏星汉的脸。
“谢谢你,救我出来……”他的声音很轻,也很细,听起来是气若游丝的光景。
苏星汉没听懂这话,只哭哭啼啼的问道:“我什么时候救你了?你现在到底觉得怎么样了?”
明石继续说道:“其实,在我心里,我一直……”
苏星汉的鼻涕眼泪一起流出来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爱上我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放心,只要你今天别死,那你爱就爱吧,咱们是好兄弟,这点儿义气还能不讲吗?”
明石慢慢的一摇头:“不,在我心里,我一直把你当成了我的妈妈。”
“卧槽?!”
明石的声音越来越弱了:“我妈说……她会带我走,让我等着她,可是……她再也没回来,带我走的人……是你,你对我很好……就像当年……我妈一样……”
“别呀!你太客气了!”苏星汉哭也不是气也不是,走腔变调的对明石说话:“我一十八岁大小伙子,给你当妈也不合适啊!”
“没关系……”明石转动乌黑的眼珠,又看了旁边的千目一眼,这一回,细细的鲜血顺着他的耳朵流了出来。
这一眼看完,他缓缓的闭了眼睛,同时用气流送出了最后的话:“我不挑剔……没关系。”
脑袋很沉重的向后仰了过去,他成了苏星汉怀中一具水淋淋冷冰冰的躯壳。苏星汉怔怔的低头看着他,心里恍恍惚惚的,始终是不能相信朝夕相处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而千目沉着脸蹲在一旁,先是直勾勾的盯着明石,盯了良久之后,她猛一抬头,瞪住了苏星汉。
“明石就是你害死的!”她抬起左手:“你也去死吧!”
苏星汉大大的抽泣了一声:“我不是故意的……”
然后他低头摇晃怀里的明石:“你这人怎么说死就死啊,你像耗子似的活了十几年,十几年都没冻死你饿死你,现在摔一下就死了?”
说到这里,他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开始呜呜的哭出了声音。而千目的左手僵在了半空中,抽了抽鼻子,她也落了一滴眼泪。
可是就在这时,明石忽然□□了一声。
苏星汉和千目都吓了一跳,随即一起低头凑到了他面前。明石依旧气息奄奄,半睁着眼睛喘息了片刻之后,他嗡嗡的说道:“刚才有些头晕。”
“你妈×!”苏星汉哭着说道:“不带你这么吓人的!”
千目没说话,只用手将他的脸又擦了擦,然后低下头,在他面颊上狠狠的亲了一大口。明石惊讶的扭过脸去看她,结果发现她身后升起了一团温暖明亮的光,她背对着那一团光,显出了柔软凌乱的长发和瘦削玲珑的肩膀,是午夜才会有的小精灵。
那一团光越来越强烈了,让他们忍不住眯了眼睛,光团后面是无声涌上来的士兵,他们提着探照灯——像是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月亮,包围了这三个落花流水的逃犯。
苏星汉和千目走在前面,一名士兵背起了胳膊腿儿软绵绵的明石。这回三个人认清现实,乖乖的跟着士兵队伍踏上了归途。
士兵们没在把他们往木屋里送,而是穿过山体隧道,把他们送进了山内一间灯光明亮的地下仓库里。仓库较小一点,里面桌椅俱全,布置得很像办公室,朱植坐在写字台后面,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唐装。双手按在膝盖上,他摆了一个不太威严的军人坐姿,脸上似笑非笑的,看不出他此刻是个什么心情。
明石这一路被士兵头下脚上的倒背了片刻,已经呕出许多清水,此刻瘫坐在水泥地上,一名长胡子老头对他望闻问切,而他只剩了喘气的力量。
望闻问切完毕之后,老头走到朱植身边,以手掩口对他耳语了几句,然后弯腰低头退了出去。待这房内没有闲杂人等了,朱植才对着地上的明石开了口:“明先生,不要怕,大夫说你并没有受到严重的内伤,养息几日,也就好了。”
明石靠墙坐着,听了这话,他没出声,只又吐出了一口清水。
朱植和颜悦色的又转向了千目:“怎么多了一位小姐?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千目低下头,嗫嚅着答道:“我……我是明石的女朋友,他不带我来,我就、我就自己找过来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找过来的,反正我在树林里迷了路,糊里糊涂的就走过来了。”
朱植点了点头,显然是并不相信千目的说辞。抬手一指千目,他思索着问苏星汉:“这位小姐是明先生的女朋友,那么你是——”
苏星汉感觉这关系三句五句说不清楚,又不肯承认自己是明石精神上的老母,于是索性自暴自弃的吐出三个字:“男朋友。”
朱植再次点头:“哦……”
然后他向前俯身,将胳膊肘架在了写字台上。单手托着下巴,他对面前三个人说了话:“今晚的事情,我不打算追究了。至于这位小姐究竟是为何而来,你不想说,我也没有兴趣追问。我想,你们对于我这个人,大概是有着很深的误解与怀疑,其实这大可不必,我是要走的人,我走之后,和这世界就再无关系,难道还怕你们泄密不成?是不是?”
然后他垂下眼帘,用手指摆弄着桌上的一枚汽车钥匙:“我不愿做坏人,我只想做个伟人。”
天机
明石、苏星汉、千目三个人分了家。
对于苏星汉,朱植是明摆着的没兴趣,对于千目,因为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找过来的,所以他略有一点兴趣,不过他不是跟着兴趣走的人,所以还是让千目和苏星汉享受了相同的待遇,各自被士兵押去了附近的地下室里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