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我要是不愿意呢?”
“我不在乎。”
明石不说话了,在她胸前低低的咳嗽,声音空洞单薄,是一点中气都没有的样子。幸而大吉一直在饶有耐性的摩挲他的后背,他这样被人抱着,还被人摩挲着,就感觉自己像是个很招人疼的小婴儿,虽然咳得胸中一阵阵疼痛,但是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痛苦了。

  春之夜

  明石发现自己是个没有骨头的人。
不是身体没有骨头,是灵魂没有骨头,身边若是没有个伴儿,他一个人就活不成、也不想活。大吉和千目不一样,他直到现在,有时候对大吉还有几分畏惧,可是有她就比没她强,他是自愿的留在大吉身边。
大吉要是也不要他了,他私底下想着,自己孤零零的活着没意思,大概就又要去寻死了。
大吉平时不大说话,白天尤其是沉默寡言。明石现在看明白了,原来他们所住的房子,正位于丁溥天的后宅一角。大吉在丁溥天这里似乎是很有一点威风,起码院子外站岗的卫兵,是全听大吉使唤的。
丁溥天对大吉这样恭敬,自然是因为大吉有用。在他眼中,大吉和从峨眉山上下来的女侠也差不许多,聘请女侠出一次手,据他打听着,那价格是很不低,相形之下,倒是在家里养个大吉更为划算。当然,即便在得知大吉并非妖魔鬼怪之后,他看她还是相当的古怪邪门,不过邪门也有邪门的好处,有大吉镇宅,丁溥天身心镇定,很有安全感。刺客来了,大吉自然是能把刺客的脑袋揪下来;若是不幸哪天家里闹了鬼,丁溥天相信大吉也能把鬼脑袋一并揪下来。
再说,大吉这个女人,平心而论,是个挺美丽的女人,虽然她那个美法儿挺特殊,而且一张脸难得能露出来见天日,不过——据丁溥天来看——她是真美。
丁溥天有丁溥天的打算,大吉则是随遇而安,横竖她是怎么着都能活,进了深山老林也饿不死。把明石关在屋子里养了三天,她用药物硬把明石肺上的炎症压了下去。明石不咳嗽了,也不发烧了,因为这三天里吃得又好又足,所以脸上也有了血色。大吉抱着他睡了三天,第四天夜里,大吉出门去了,他独占了一铺大炕,翻来覆去的滚到了午夜才睡。
睡到凌晨,他隐约听见房内有些响动,便朦朦胧胧的睁了眼睛,却见桌子上立着一根蜡烛头,一点烛光之下,大吉侧身站在炕前,正在低头脱她的外衣。兜帽退下去了,她露出了满头长发,长发依旧是胡乱挽到了头顶,此刻发髻松散了,丝丝缕缕的长发垂了下来。察觉到了炕上的动静,她扭过头去看明石,又抬手把挡眼的碎发撩到了耳后。
无端的,她忽然对着明石一笑。
她很少笑,偶尔笑一次,也是笑容僵硬险恶,像是皮笑肉不笑。明石看她笑得这么坏,忽然疑心她是夜里出去又做了坏事,于是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大吉脱了斗篷,脱了外衣外裤,露出了贴身的白色裤褂。抬脚上炕蹲到明石面前,她低下头,对着明石的脸吹了一口气:“我吃人去了!”
明石仰面朝天的躺着,此刻反倒是放了心:“你身上没有血腥气味,你没吃。”
说完这话,他懒洋洋的一眨眼睛,眨得缓慢,让大吉感觉他是向自己飞了个眼风。而眨完眼睛之后,他侧过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又对着大吉抿嘴一笑。
大吉也再一次的笑了,心里觉得他好可爱,可爱到她一定要摸摸他抱抱他才解恨。一只手蜿蜒的伸进被窝里,她掀起他的衣服,贴着肉往上摸。
明石先是笑,笑了没有几秒钟,他猛的打了个哆嗦。
大吉察觉到了他的哆嗦,但是手没有停,继续一寸一寸的反复抚摸着他的皮肉。从来没有人这样摸过他的身体,明石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就感觉那未经触碰的皮肤上面燃起了幽幽的蓝火,而大吉的手掌拂过之处,那蓝火便噼啪的爆裂闪烁,瞬间的熄灭过后,又更汹汹的重燃起来。所以轻飘飘的抚摸就太不够了,他需要的是用力的碾压和拼命的碰撞。
“别摸我了……”他面红耳赤的发了烧,语气很软的和大吉打商量:“难受……别摸我了……好不好……”
大吉本来只是喜欢他,喜欢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想亲亲他,碰碰他,可万没想到他可以抱,却不可以摸。看到他脸红,她在一刹那间,面孔竟然也发了烧。抽出手定了定神,她抬手又把乱发向后撩了撩,然后躺到了明石身边。
明石侧身面对着她,微微的有点气喘。大吉听着他的呼吸声音,他的呼吸缭乱,她的心跳也一样缭乱。忽然一翻身和他面对了面,大吉做了一件一直想做、而又不知从何做起的事情。
她向前探头,吻住了明石的嘴唇。
嘴唇相触之后,两人都是明显的震了一下,然后僵硬了姿态,半晌都没有动。
这是大吉的初吻,可即便是初吻,即便是没有经验,她也觉出了这姿态的乏味与不对劲。所以伸出舌尖舔了舔明石的嘴唇,她很执着的要往里钻。明石张开了嘴,她本是来索取的,结果却被他一口噙了住。而在唇舌互相契合的一瞬间,两人自动的拥抱了住——这回就对劲了。
起初是慢条斯理的,像两尾小鱼在温暖的水中互相试探撩拨,待到互相认定对方了,便头尾相厮着缠绵起来,搅乱了一池春水,搅热了水面上掠过的春风。明石紧紧贴了大吉的身体,把自己的炙热与勃发全盘的展露给她。于是大吉牵起他的手,把他的手带进自己的衣裳里,捂到自己的胸脯上。
他不保留了,她也不保留了。他要侵入,她就敞开。她看到他沉迷的神情,觉得他这样子很好看,随即她也沉迷了,她想咬他一口,想要尝尝鲜血的滋味,一点点就好,可是她不能,她须得紧咬牙关,把这冲动克制住。
可是就在这一刻,她的肩膀一痛。
她克制住了,他却没有克制住。他在她肩头上留了个浅浅的牙印。咬过之后,他神情痛苦的喃喃呼唤:“大吉,大吉……”
大吉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于是下意识的拼命搂住了他,他纵是死,也要死在她的怀里。
蜡烛头不知何时熄灭了。
两个人都没有死,然而都有一点怕。怕到要互相拥抱着不放手,像前三个夜晚一样,像方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后来,还是明石轻轻的开了口:“你……你疼不疼?”
“不疼。”
“你流血了。”
“以后就不会了。”
“我知道。”
然后两个人一起想到了“以后”。没有任何人管束着他们,可是“以后”两个字还是让他们的心一起抽动了一下,仿佛“以后”二字,代表了无数个掩人耳目的夜晚,和无数次亲吻,无数枚禁果。身体抢在心灵之前悄悄的喜悦了,身体这样不知羞耻,让心灵几乎感到了羞愧与惊讶。
“我想看看你。”大吉忽然说。
明石向后仰了仰头:“你看吧。”
“不是看你的脸。”
“那看什么?”
大吉有些犹豫:“是……从头到脚的看。”
“那就找根蜡烛点上,我……我也看看你。”
大吉在暗中一皱眉头,想到自己要赤条条的躺在床上等着人看,不由得面红耳赤,几乎羞恼。
“算了吧,以后再说。”

  喜欢

  本来明石和大吉在起居一道上,是合不来的。大吉始终是带着点儿昼伏夜出的意思,明石则是习惯于日落而息。但是这一夜,大吉睡了,明石也睡了;天明之后大吉没有醒,明石也没有醒。
明石是到了下午才醒的,下午的太阳还明亮着,然而房中的玻璃窗上垂了厚重的窗帘,房内暗得有了夜色。他眨了眨眼睛,看清了坐在窗前桌旁的大吉,大吉正在若有所思的喝着一杯热水,水蒸气在黯淡的一点光中缓缓腾空散逸,像是仙气。大吉穿着一身白衣,脸上没有表情,冷若冰霜,看着也有了一点仙意。当然是个藏在幽暗洞窟中的神仙——说是神仙也成,说是妖魔也成,她两者都像,唯独不大像个凡人。
明石盯着大吉,想着自己的心事。他万没想到自己和大吉会有这样的一夜,真的是没想到,他就是做梦,也做不出这样荒谬的一场梦来。他不是苏星汉,甚至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的喜欢女人。千目先前那么爱纠缠揉搓他,往他的腿上坐怀里拱,他也只觉得她可爱,觉得她亲。
他就一点也没往深里想。
明石望着大吉出了神,拼命的想要回忆夜里的情节,然而就在这时,大吉忽然一回头,迎着他的目光问道:“醒了?”
明石点了点头,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大吉拎起茶壶将茶杯倒满,然后端着杯子走过来,让他欠身抬头喝一口水。明石见了水才觉出了自己的干渴,咕咚咕咚把一整杯水一饮而尽,然后很痛快的长出了一口气。
把茶杯送回原位,大吉走回来坐到床边,伸手碰他的手臂和胸膛:“你饿不饿?”
明石仰卧在大吉的眼下,乖乖的任凭她摸。手掌隔着衣服滑过身体,昨夜的画面就自动的连续成了影像,快而清晰的在他面前闪过去了。没想到这影像竟是这样漫长,大吉的手不停,那影像就也不停。
不由自主的,明石伸手去拉大吉的衣襟,大吉顺着他的力道俯身,他又去搂大吉的脖子。等到大吉的面孔凑到他眼前了,他歪了歪脑袋,吻上了大吉的嘴唇。
大吉的动作先是一僵,紧接着张开了嘴。
这是一场温柔的、慢条斯理的亲吻,甚至不像亲吻,更像一场心平气和、有一搭无一搭的交谈。明石心中有些恍惚,还是觉得眼下这一切很不可思议,很像一个荒诞的梦,然而感觉很好,好到令人神迷,令人魂销。细长微凉的手指在他的下腹盘旋,他的呼吸渐渐粗重了,然而就在他收紧双臂紧紧勒住了大吉时,大吉却是忽然一抬手。
“嗯?”他迷惘的去看大吉的眼睛,委屈了似的质问她:“嗯?”
越来越暗的屋子里,大吉没有回答,只抬腿上床,骑上了他。
然后,他被她吞没了。他快乐得想哭,怎么使劲都觉得不够。他抓过大吉的胳膊咬了一口,又急了一样的抓她拽她:“你抱我!抱我!”
大吉弯腰抱住了他,屋子还是不够暗,所以她用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怕他的目光穿透她身上尚存的单衣。他咻咻的喘息,呼吸很急,和他的身体一样急,于是大吉也跟着他急了,急得方寸大乱,和他一起纠缠翻滚成了两条白蛇。
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两人的呼吸和身体一起平静了。
在明石还没彻底回过魂时,大吉已经窸窸窣窣的穿好了衣裤。伸腿下炕又喝了半杯水,她的声音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响起来:“你……喜欢这样吗?”
明石慢慢的翻了个身,翻进了被窝里:“我……喜欢。”
“喜欢”两个字说得很轻,但大吉并不介意——别说他是“喜欢”,他纵是“不喜欢”,她也不会太难过。她对他的要求太低了,她总觉得他是自己抢回来的。
况且,从来也没有人真正的“喜欢”过她,所以她干脆的完全不做非分之想。伸手开了电灯,她在突然到来的光明中眯起了眼睛,同时心里想:“该给他吃东西了。”
大吉鬼魅一样出去又回来,给明石端回来了晚餐。明石把被褥推到了大炕的角落里,支起炕桌和大吉对坐着吃喝。大吉吃什么都像是在吃纸,也不吃菜,明石偷偷的看了她好几眼,末了连菜带汤的舀起一汤匙,伸长手臂送到了大吉面前。
“你、你什么都要吃一点。”他从来没有善待过大吉,第一次这样示好,竟然是不好意思得手都要抖:“你多吃一点,身体好了,也许就不、不会那么怕太阳了。”
大吉听了他结结巴巴的话,仿佛是很意外。一双黑眼睛望着他,她的瞳孔像是夜行的野兽,很奇妙的放大了一瞬。
然后她低头吃了明石喂过来的那一口食,想要说句暖一点的、好一点的话做回答,但是思来想去的,她没想出合适的句子来,只好默然作罢。
明石收回了汤匙,大吉现在不吃人了,所以他不再嫌弃她,她用过了的汤匙,他照常继续用。这一顿他实在是没少吃,因为忽然感觉自己瘦得不像话,简直就是有些丑。本来他也不大在意自己的美丑,不过在此时此刻,他面对着大吉,开始希望自己再高一点壮一点,像苏星汉一样,增添几分男子气概,不至于脱了衣服就要往被窝里藏。
结果,他被一口饭噎了住。大吉连忙挪过去拍打他的后背,他把那口饭都强咽下去了,大吉还在对他的脊梁连拍带摩挲。明石红着脸向旁躲了躲,小声说道:“你别碰我。”
大吉一愣:“为什么?”
明石放下碗筷,垂头答道:“难受。”
大吉想了想,猛的明白过来了。难得的生出了几分促狭的玩心,她从后方抱住了明石:“有多难受?”
明石翻身要逃:“就是难受。”
大吉从后方单手勒住了他,另一只手腾出来,向下去掏他揉他,逗弄他胳肢他。于是明石的小肚子里又烧起了一团火,他又是笑又是喘,又要反击又不是对手。两只脚在炕桌下面乱踢,他实在是忍不得了,狂笑得简直要哭出来:“放开我!我要把裤子弄脏了!王八蛋大吉!哈哈哈我打不过你……你等着……”
大吉也嗤嗤的笑,一辈子没这么和人撒过欢,她没法停。明石大喊大叫,并且扭了脑袋想要咬她的手臂,又向上抬手乱打她的头脸。她被明石揪住了一绺长发,但是因为不怕疼,所以不甚在乎。她没轻没重的逗着明石,就在明石笑得一口气上不来、将要昏过去时,门外忽然响起了男子声音:“小姐,司令叫您过去一趟。”
大吉停了手,感觉很扫兴,不过人间的道理她是懂的,丁溥天供给她的衣食住行,所以她是理所当然的要听候对方差遣。
二十分钟之后,大吉出现在了丁溥天的面前。
大晚上的,丁溥天没出门,坐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吃花生米喝小酒,这两天他新弄了个女人,这女人涂脂抹粉的打扮了,就坐在他身边,悠悠扬扬的给他唱小曲听。见大吉来了,丁溥天没起身,单是一抬手,止住了身边女人的歌声。
搓了搓手里的几粒五香花生米,他低头一吹掌心的花生衣,然后抬头问道:“你这就算是和那个小白脸过上了?”
大吉没有坐,笔直的站在窗前的一盆兰花旁,斗篷的兜帽被她向后推了推,露出了她的整张脸和额角鬓边的几缕乌发。
“是。”她对着兰花回答。
丁溥天看着大吉,顺手把几个花生米丢进了嘴里,花生米很脆,一嚼就碎。
“你俩……生米做成熟饭了?”
这是丁溥天能想到的最文雅的问法了,而大吉则是依然言简意赅:“是。”
“你以后就、就这么养着他啊?”
“是。”
丁溥天吃花生米,喝酒,清喉咙,继续问:“那你俩往后是打算在我家生儿育女了?”
“若是到了生儿育女的时候,我会带着他离开。”
“你别误会,我不是要撵你,我是觉得——唉,你说你一个侠女,你好端端的养什么小白脸呢?”
大吉侧过脸,瞟了他一眼:“我喜欢。”
丁溥天嘿嘿一笑:“有些话,你要是个黄花大姑娘,我就不好说出口,不过你现在已经煮成熟饭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别说你就看上他那张小白脸了,小白脸可是中看不中吃,过两年你就明白。”
大吉转身看着丁溥天:“我不会吃他的。”
丁溥天一直觉得大吉长得漂亮,如果不是大吉各方面都比较可怕,他很可能就对她出了手。他自知没有出手的胆量,所以退而求其次,一直憋着想对大吉开两句黄腔,然而此刻迎着大吉的目光,他和她对视了几秒钟,发现她是没听懂自己的话。
他有心再解释解释,让大吉明白女人吃男人,并不是全靠上面那张长了牙齿的嘴。可是话到嘴边想了想,他又没敢。他怕大吉让自己说恼了,半夜会来啃了自己。
“行啊,你回去吧,我没别的事,就叫你过来问几句话。你安心过日子吧,放心,咱俩是合作的关系,而且合作愉快,你就真要在我家下崽子了,我也不能把你撵出去。”
大吉得了许可,归心似箭,一溜烟就走了个无影无踪。而丁溥天叹息一声,问自己身边的女人:“你看她是不是长得有点像个洋毛子?”
“是。”女人点头附和:“高鼻梁大眼睛的,还那么白。”
丁溥天心里不是很痛快,于是就说不出好话来:“肯定她祖上让洋毛子日过。”

  厉害

  大吉回了住处,一进院子就看见了明石。
明石倒是没有出来,但是推开了一扇玻璃窗,探出了上半身仰头望天,忽见大吉回来了,他看着大吉欲言又止,及至大吉走近了,他才说道:“今天有这么多的星星。”
大吉听了这话,也仰起脸望了一眼,结果发现今天的星星确实是多,是名副其实的繁星。不过对她来讲,星星月亮不是稀奇风景,当年她夜里吃饱喝足了,无所事事,可以仰卧在一股子粗树杈上,把星星一直从明看到暗。
于是她就没理会。
院子里除了她自住的房子之外,左右还有两间小房,其中一间类似厨房,但是里面的灶台都是摆设,没有柴禾也没有大锅,只有一口大水缸,缸里的水一见少,士兵就会自动的挑水把它添满。大吉走去厨房,从缸里舀了水往盆里倒,自己先是洗漱一番,然后再换一盆新水进房端给明石。洗漱的时候她用了一点东洋香皂,所以洗过之后,手和脸都留有余香。这点香味让她觉得有点不自在,人都躺下了,她还是不住的去嗅自己的手指手掌,不确定这气味究竟是香还是臭。
就在这时,躺在她身后的明石伸来了一只手,那手大模大样的钻进她的内衣,直奔了她的胸脯。她低头看了一眼,心想凌晨到此刻,两个人已经“好”了两次,难道他还想要第三次吗?
她也不知道一日夜内“好”上几次才算对劲,所以竟想得出了神,直到那只手忽然半轻不重的一拧她。她疼了,不假思索的扯出了明石的手,然而明石随即又向她的后背打了一下。她莫名其妙的翻身过来:“你干什么?”
明石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表情非常的幼稚,非常的坚贞,像个少年志士,并且对着她的肩膀又打了一拳。
大吉这回可真是困惑透了:“疯了?”
明石收回手,开始瞪她。大吉抬手理了理长发,同时饶有兴味的上下打量着明石,打量到了最后,她忽然一扑而上,搂住明石翻了一圈。骨碌碌的滚到了大炕里面,她低声问道:“你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因为我晚上和你闹着玩?还是我刚才回来没和你说话?”
明石喘得厉害,但是满脸的不屈,坚决一言不发。大吉实在是没看懂他的路数,于是干脆不管那些,低了头就去亲他的脸和嘴唇。结果这一亲还真是亲对了,挣扎着撩起自己的上衣,明石把大吉的手往自己身上拉扯,又用双手捧了大吉的脸蛋,歪着脑袋和她亲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吉也是喘得厉害,明石在发烧,她也一样。明石不知何时占了上风把她压到了身下,弓起身体向下挪了挪,明石把脸埋进了她的胸中。大吉对他没轻没重,他对大吉也是没轻没重,他叼着她噙着她,口水津津拼命的吮,直到她慌乱的抬手拍打了他。
慌乱之余,大吉想:“第三次。”
第三次非常好,结束之后两个人躺着说话,余韵也是非常好。明石的确是生气了,因为大吉回来先是不理他,后来上了床,竟然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拥抱他。他在大吉面前,心理年龄不会超过八岁,不但是个小男孩,而且是个心眼很小、醋意很大的小男孩。
“我是在想事情。”大吉告诉他,又把手伸到他面前:“香皂的味道,臭不臭?”
明石凑上去嗅了嗅:“不臭。”
大吉收回手也嗅了嗅:“味道都没了。”
“那也一定不会臭,是香皂,又不是臭皂。”
大吉听了这话,放了心。两人又躺了片刻,大吉忽然想问他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自己,愿不愿意和自己留在这个时代,愿不愿意和自己结婚,做一辈子的夫妻。可是话到嘴边,她又犹豫了,怕自己不识相,问来问去碰一鼻子灰,还扫了当下这一片好兴致。
“过一天算一天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知道其实明石此刻也在考虑着同样的问题,不过明石知道她是真的喜欢他,明石不知道的是自己。
明石总觉得自己不可能会爱大吉——不止自己,任何人,只要没疯没傻,都不可能爱上大吉。
可若是一点都不爱,自己这又是在干什么?
所以到了最后,明水和大吉达成了共识:“过一天算一天吧!”
无论有没有爱,他们现在都已经是把两个人搂抱成了一个人,而且谁也不舍得放手,谁都觉得这样最好。
既是这样最好,那么,两个人就这样好了下去。而且在半个月内,明石不但恢复了些许元气,还很奇异的长高了一点点,肩膀也宽了一点点。从脖子往下的身体是增添了些许的男子气概,脖子往上则依然还是一张小白脸,胡子虽然是有,但是似有似无的抽象派,倒是鬓角发根密了许多,是戏台小生才有的“鬓若刀裁”,刀子剃过之后,也依然留着淡青的痕迹。天气越来越晴暖了,却又不是盛夏式的酷暑,只是鸟语花香、晴空如洗,让明石在房内坐不住,没事的时候就搬了椅子到院子里坐。人人都知道司令麾下的女侠在这院子里公然养了个小子,但凡有机会,就总要设法从门口往内瞧上一眼。一眼瞧过之后,所见所闻够他们嚼上半天的舌头。
明石的脑回路与众不同,完全不以吃软饭为耻,坐在房门口的阴凉地上,他怡然自得,活得挺舒服。
丁溥天也听到了些许闲言碎语,于是找来个长舌头的副官,问道:“那小白脸,和咱们女侠,过得挺好?”
“报告司令,好像是挺好。”
“就凭咱女侠那个——那个——那个生活习惯,那小子没害怕?”
“没听说他害怕啊!”
“那你成天乱窜,你到底都听见什么了?”
长舌头副官思索了一下,然后很慎重的答道:“司令,咱女侠和那小白脸,好像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了。听把大门的小兵说,后半夜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能听见他俩嗷嗷叫唤。”
“什么?就那么个兔崽子,能把咱女侠弄得嗷嗷叫唤?”
“不不不,不是女侠,叫唤的是那个兔崽子。”
司令听了这话,当即和副官对视了片刻,末了低声问道:“女侠……这么厉害吗?”
副官一挑眉毛一挤眼,对着司令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心慌

  明石在院子里发现了一棵老野菜,他闲来无事,就把那棵野菜慢慢的□□揪了根子,然后放到水里涮了涮。转身回到房间里,他一边咀嚼那根苦涩的老野菜,一边坐到了大吉身边。这屋子不算大,然而炕很不小,并排躺得下五六个大吉。此刻正是正午时分,大吉正在睡觉,朦胧间感觉到一滴水落到了自己脸上,她当即将眼睛睁开一线向上瞟,结果看到了明石一动一动的嘴角。
她不动声色,两只手在被窝里暗暗的活动,人也在短时间内醒了个透。就在明石被那棵老野菜苦得龇牙咧嘴的时候,她一跃而起,对着明石暴喝了一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