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住在医院里,每天除了治疗那只半瞎的眼睛之外,再没有别的事儿,不是在宽敞明亮的高级病房内躺躺坐坐,就是到楼下的花园内散步。警卫们晓得他这人没有逃跑的心思,所以也不管他,自去偷懒消遣。而他因为手中有了钱,便开始使些小恩小惠的笼络身边这些警卫,结果相处半个月之后,警卫们不知不觉的就成了他的伙伴兼佣人,既可以陪他打麻将玩纸牌,也可以替他到外面跑腿买东西。
如今的日子,他虽是缺少自由,但是人身安全却很能保证。而且那天开庭时,他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病弱,所以此刻外间的舆论对他的保外就医,也并未提出质疑。他对于现在的生活很感满意,只是不晓得这种好日子能够维持多久。
曾婉婷站在院子里,帮着顾理初往回拽衣服,同时焦急的问道:“小朋友,你有话好说,拉着他不放做什么?”
荣熙紧紧的抓住顾理初的西装下摆,拼死不松,并且越发用力,拉的顾理初不得不合身贴在了铁栅栏上。
“过来陪我玩!否则我就钻过去揍你!”
他好像又长高了一些,头发剪得短短的,模样越来越像他父亲——虽是个男孩子,却生了一双眼梢上挑的凤目,而且眉睫浓秀,可见在不久的将来,他定会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美少年。
候补美少年说起话来咬牙切齿,而且力气很不小。顾理初吓得回头向曾婉婷求援:“大姑娘救命!他欺负我呢!”
那曾婉婷娇娇嫩嫩的一个姑娘家,虽是也伸手过来帮忙了,可是终究不济事。无奈何,索性松了手,红了脸恐吓道:“小朋友,你再这样不听话,我就要找你家里人了!”
荣熙根本不在乎:“找就找呗!反正我爸爸不在家!”
曾婉婷毕生没见过这样惫懒难缠的孩子,又想这孩子这样小就知道欺负人,实在是太恶劣了。便有些真生气,转身走出院门,一拐弯到了荣家门口,心想总要找到他家里的长辈要个说法才行。否则这荣熙成天见了阿初弟弟,不是扔石头就是说谎骗他,以后日子久了,可怎么了得?
不想她刚要抬手拍门,忽然一辆汽车从路上拐过来停了,接着车门一开,一名华服男子跳了下来。曾婉婷初来乍到,本是不认识这些邻居的,可是一见这男子的相貌与那坏孩子极其相似,便晓得这人必定就是这家的父亲了。
她本来是满心愤慨,想要好好告上一状的,然而真是面对了陌生男子,她又迟疑着不敢上前。犹豫片刻,她见这父亲马上就要进大门了,便鼓足勇气开了口:“请问,您是荣熙的父亲吗?”
原来这荣熙的父亲,名字叫做荣祥,本来是个落魄的小军阀,势败之后便跑来上海做寓公。生平也没有什么高雅爱好,就是喜欢看漂亮大姑娘。他先下车时,一心要回家,并不曾注意到曾婉婷,直到她主动开口了,他才发现身边立着这么位小美人。
他倒未存什么勾勾搭搭的心思,而且又是个哑巴,也不便于当场勾搭,所以听了问话后,便点点头,然后就笑眯眯的望着曾婉婷,等待下文。
曾婉婷素性单纯,看不出他那笑容的意味,只继续说道:“荣先生,我是邻居顾家的。贵府的少爷近来总是欺负我的……我的丈夫。现在还隔着栏杆抓了他的衣服不放,希望您可以管一管他。”
荣祥点点头,然后兴致勃勃的走进院内,准备去打儿子。
他前脚刚进院,汽车门又打开了,那孟管家双手各拎了五六个大口袋下了车,先是瞧了曾婉婷一眼,随后弯着腰也跟了进去。
再说那荣熙,他见顾理初死活不肯听话,索性自己钻过栏杆,跑到顾家院中抱了顾理初,又跳又叫的要拖他出去和自己玩。而顾理初也实在是笨的可以,痴长了二十多岁了,却凭着个小孩子揉搓,毫无还手之力。二人正是乱做一团时,忽然院门口响起了汽车喇叭,他拼命的回过头去一望,见是他哥哥来了,便得了救星似的大喊:“哥哥救命!哥哥快来啊……”
他这边大喊大叫,荣熙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依旧扯着他不肯放。偏偏此时荣祥也走了过来,见自己儿子已经野到别人家里去了,一时着急,便踩着一个木凳子,伶伶俐俐的翻过栏杆,跳进了顾家院内。
荣熙万没想到他那克星一样的父亲会从天而降,吓的赶忙就往顾理初身后躲,荣祥试图动武,结果几下拳脚全招呼到了顾理初身上。而顾理元这时已然进了院子,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就看见邻家父子两个围着傻小子打,顿时气的花白头发都要立起来,心想好家伙,欺负到我家里来了!一时便也不由分说,冲上去先把荣祥推了个跟头。转身要去揪住荣熙时,忽然就觉着身子腾空,接着他就被那孟管家一个过肩摔,直丢出了三四米远。
同济医院。
顾理元坐在病床上,左手手背在刚才的短暂混战中蹭破了皮,刚被医生消过毒后包扎起来了。
荣家的人刚走。说起来都是误会,而且那孟管家赔罪的态度非常之好,他也就没法子再追究。冯采薇坐在旁边,见他还是黑着脸,便抿嘴笑道:“不要生气了,看你这样子,倒像个小孩子似的。”
顾理元下了床:“我没生气。咱们走吧。其实我能有什么事,你还这样紧张的跑来看我。”
冯采薇也拿起小皮包站了起来:“要知道你只是蹭破了手背,我也不会这样紧张了。只怪你那佣人说不清楚,只讲你被打伤了。嘉仪不在,我自然要马上来看看了。”
顾理元低声道:“嘉仪在,你就不来了?”
冯采薇笑着溜了他一眼,伸手推开房门刚要走,却对着外面愣住了:“咦?饮冰,你怎么在这里?”
苏饮冰正从走廊经过,忽然遇见了自己的太太,也是很感意外。他目瞪口呆的望着冯采薇:“我……我来探望一个朋友……”
话音未落,冯采薇已经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沈静。
说起来,她先前也是见过一次沈静的,只是那时沈静已经被顾理元踢的瘫在地上,所以她也不曾留意。如今这次看的仔细了,她顿时心中一动,暗道这个青年,怎么生的这样像当年的饮冰?
这时顾理元出了房门:“沈静,又见面了啊!”
沈静见了他,并没有显出惊讶恐惧来,只低头笑了笑:“怎么?又想我了?”
顾理元晓得这家伙油腔滑调,同他吵嘴不但无益,而且还有自降身份之嫌,所以只愤然哼了一声,然后拔腿便走。冯采薇对他们的恩怨,其实只是一知半解,所以此刻也不多问,只对苏饮冰道:“理元送我回家,我先走了。”
第62章
顾理元和冯采薇坐在汽车里,两人回想方才医院中的那一幕情景,越琢磨越不对劲儿。
还是冯采薇先开了口:“理元,你和那个青年有什么深仇?”
顾理元当即答道:“沈静吗?他是个汉奸,当年我在集中营时,吃过他的苦头。新近看报纸上写,他被判了二十年的徒刑,但不晓得怎么回事,他总有办法混进医院里。对了,妈妈,爸爸怎么和他在一起?爸爸认识他?”
冯采薇也正对此狐疑:“我不清楚你爸爸的事情。理元,你看那沈静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和你爸爸相像?”
顾理元听了,心想沈静这人虽然内心丑恶,可是外表总还是要比那大胖子好些的。不过这样的实话自然不能实说,而且在脑筋一转之后,他故意答道:“的确是有点像啊!”
冯采薇不再说话,心里开始犯嘀咕。
当晚,苏饮冰被冯采薇堵在家里,夹枪带棍的质问了一番。
冯采薇脑后的发髻有些散乱,支出一绺头发垂到肩上。口红也没有涂,显得面黄唇白,眼圈黯黑。形象虽然潦草,说出的话却依旧是有条有理的:“你说!你和那个沈静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听说那人是个保外就医的汉奸,你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就和他搅在一起?”
苏饮冰见了夫人这副尊容,真是又怕又气:“怎么?你还管到我在外面去见谁了?我又不是去找女人!”
“他怎么长的和你当年那么像?而且也姓沈?”
苏饮冰一甩袖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采薇冷笑一声:“什么意思?还要我说明白吗?好,那我就给你个明白!我问你,那个沈静,是不是你当年同沈惠敏生下的孽种?”
苏饮冰也提高了声音:“你栽赃也要有点证据好不好?满口胡言!”
冯采薇听他这样气势汹汹的同自己说话,心中便生出一种天下大乱的感觉,忍不住就跳了脚:“你敢这样同我讲话了?你要造反吗?”
“什么叫造反?你要知道,我才是这一家之主!我受了你三十多年的压迫,真是受够了!”
这时苏东海经过走廊,听到父母在卧室内吵的不亦乐乎,便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觉着这争吵的内容很有趣味,后来听他爸爸要闹离婚了,才赶忙推门进去,发表了一番很不中听的劝解:“哎呀,你们两个这么大年纪了,离了婚也没人要啊!不如在一起凑合着过下去吧!不知道有什么好吵的——三姐为什么嫁去桂林不肯回来啊?不就是因为你们整天吵吵吵嘛!”
冯采薇听了,并未生气,反而是一头扑到他的怀里:“东海……你爸爸在外面,竟然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
苏饮冰大喝一声:“你放屁!”
冯采薇用手指了自己:“你骂我?你居然骂我?”
苏饮冰气的直喘:“我现在就告诉你一句话!沈静不是我的儿子,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是我儿子!至于我在外面同谁接触,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干涉!”
语毕,他扭头便走。而冯采薇听了他这番斩钉截铁的言辞,又见他是真的愤怒,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心里一迟疑,就没能继续追骂。
旁边的苏东海开了口:“沈静是谁啊?”
冯采薇心乱如麻,向门口一挥手,转而对他开火:“你出去!要你有什么用?不如送你出国,换渤海回我身边,我还有个帮手……”
苏东海没等她说完,赶紧就出门走掉了。
这晚,苏饮冰没有回家。
他嫌饭店宾馆人多眼杂;想去四女儿家呢,又不乐意见到顾理元;无奈何,只好在办公室内对付了一宿。
他是真生气了。
其实他并没有把沈静当成自己的儿子——他早把这件没头没尾的事情放下了。只是一见到沈静,他就总能浮想联翩的觉出些亲近来。
他今年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么胖,所以心脏一直也很不好,不晓得哪天就突然闭了眼。有生之年遇见个可以让他追忆似水年华的青年,他多去看了两次,碍着谁了?
苏饮冰按了按胸口,忽然觉得胸臆间有些不好过,一颗心好像凭空没了似的,空落落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伸手到长衫口袋里摸药——出来的匆忙,忘记带了。
他躺在沙发上,默默的忍着。
他想:“死就死了!反正我是不在乎!到时家里没有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在苏饮冰负气离家之时,他那疑似私生子沈静的境况,也并不比他好多少。
沈静穿着一身柔软的淡蓝色病人服,鼻梁上又架了副墨镜,懒洋洋的要下楼去花园里散步。
这时一名与他服饰雷同的男子也从对面走了过来。此人头发剃光,像印度人一般用纱布把脑袋一层层的包了起来。左手臂吊在胸前,右手拄了拐杖,右小腿还打了石膏。旁边跟了一名装扮鲜艳的妇人,正双手扶着他前行。
沈静和这人擦肩而过,又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回头望过去。偏巧那男子也回望过来。没等沈静开口,那人先费力的转过身子:“我说!这不是沈静嘛!”
沈静后退一步:“潘、潘先生?”
潘世强虽然形象凄惨,然而声音却依然爽朗:“哈!怎么?认不出来我了?”
沈静心想这是医院,料他也不会对自己贸然动手,所以就向前靠近几步,探着头眯着眼细看了看,见果然是潘世强,不禁有些腿软:“认、认出来了。真是巧啊。”
潘世强一扬下巴:“你不是蹲监狱去了吗?”
沈静笑了一下:“我是来这儿治病的。那什么,潘先生你忙着,我就不打扰了,再会。”
潘世强见他要溜,便拄着拐杖作势向前:“哎!你跑什么啊?上次见面时,我还说要同你叙叙旧呢!”
沈静脚下不停,只回头答道:“改日再叙,改日再叙吧!”
潘世强见他逃的这样快,便不追赶,只扭头对身边的十二姨太道:“他妈的,这小子当年可是害惨了我!”
沈静在楼后的花园内来回走了两圈,觉着身上见了汗,便上楼回房。
今天与潘世强的会面,让他感到非常之不安。他晓得潘世强恨自己入骨,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下手报仇而已。这回可好了,二人同处一楼,难保他不会夜里派几名门徒过来搞暗杀。
他脱鞋上床,躺在被窝里叹了口气:刚过了几天舒服日子,就又出了这样大的麻烦!
身边这几名警卫,不过都是样子货。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怕是比自己跑的还要快。如果向狱方请求保护呢——更不行,万一再把自己弄回监狱了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的,他一时也没了主意。此时夜幕已然降临,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敢闭眼,就怕有人破门而入向床上开枪。又熬了一会儿,他索性下床,披了外衣坐在墙角暗处,无声无息的缩成一团。
熬到午夜,他终于也困的低头闭眼,心里还在迷迷糊糊的想:“或许可以让苏大胖子给我想想办法……那个人对我好像印象不错,也许可以求他帮帮忙——帮不帮是他的事儿,我不能不开口试一试……不过说起来,他这人对我好的真是莫名其妙,我对他来讲,应该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吧!”
三天后。
同济医院的病房内发生了枪击案,一名病人在夜里熟睡时被打成了筛子,直接就归西了。陪他同行的,还有一名护工。
潘世强心里痛快,觉着总算是报了深仇大恨,不想翌日清晨时忽然得了消息,说是死的那位乃是市警察局长唐文仲的小舅子,刚动过阑尾炎手术,昨晚上才入住那间病房内的。
潘世强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压低声音问心腹手下:“那……沈静呢?”
心腹手下也很懵懂:“我们的人昨天上午还见过他呢,他就是住那间病房的啊。”
潘世强有点儿慌神:“这王八蛋太狡猾了……不行,我得出院!”
“可是您的伤还没养好呢……”
潘世强六神无主的望望门外:“再养?再养就要回老家了!他妈的,我一见到姓沈的,就肯定要到大霉——哎?不对呀,唐文仲的老婆不是独生女儿吗?”
“好像是姨太太的弟弟。”
潘世强长出一口气:“我操!这还算是有活路!”
潘世强跑到他无锡的二姑家躲了半个月,又使了一大笔钱,总算把唐文仲的姨太太家摆平。因为养伤期间东跑西颠的,所以伤势愈合的也不大好,右腿多少有点瘸,算是落了个小残疾。为了后半生能够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他暂时是不大想去再找沈静报仇了。
顾理元把顾理初放到院门口,便急匆匆的开车回家了。
顾理初进院时,荣熙刚好也是从外面回来。二人一面向前走一面隔着栏杆对视。末了,还是荣熙先开了口:“哎!看你的样子,好像很讨厌我似的!”
顾理初一听他开了腔,便加快脚步,想要马上进楼。荣熙见状,倒停了下来,大声道:“你跑什么?我告诉你,我要走了,你以后可能都再也见不到我了!”
顾理初听了这话,忽然心有所感,转过身去望着他:“你要死了吗?”
荣熙一愣:“你才要死了呢!”
顾理初一见他立眉毛,就不由得心里发虚:“你说的‘再也见不到我’了,那不就是死了吗?”
荣熙头脑灵活,所以最恨这种缠杂不清的谈话:“大傻瓜!我是说,我家要离开上海了,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可不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吗?”
顾理初这回听明白了,他上前几步,双手握住栏杆:“那你要去哪里啊?”
荣熙也过来把身子贴到了栏杆上:“孟叔叔说我们要去南洋了,新加坡,你知道吗?”
顾理初摇摇头:“不知道。”
荣熙悻悻的把头从栏杆中伸过来,抵在顾理初胸口:“唉,其实我没想欺负你的,不过你傻乎乎的,又不听我的话,也不陪我玩,我看了就生气,总想要打你一顿!”
顾理初低下头,看了看胸口处的那个小脑袋:“那你还回不回来了?”
荣熙抬起头望着他:“孟叔叔说不回来了。其实我不想走,可是我说话又不算数——喂!你有没有觉得舍不得我啊?”
顾理初眼望前方,检讨内心片刻,然后答道:“好像也没有。”
荣熙把头缩了回去,又瞪了顾理初一眼,随即便跑回楼里去了。
在饭桌上,顾理初把这件事告诉了曾婉婷。曾婉婷听了,闲闲的说道:“现在这样的人还不少呢,一般都是跑去香港,还有像这荣家一样去南洋的。多是些有点资产的人,打仗打怕了,总想找个太平地方长住下去。”
二人相对而坐,边聊边吃,倒也有种其乐融融的亲密。曾婉婷先吃饱了,放下碗筷又道:“隔壁那间空房子大概要搬来人了,今天从早到晚收拾了一天。”
顾理初成天不在家,所以对此并无兴趣。只“嗯”了一声,伸长胳膊刚要夹菜,忽然老妈子走进来道:“先生太太,有一位姓苏的先生——”
这老妈子话音未落,苏东海已经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这苏东海本来就生的身材颀长,今天又穿了套崭新的西装,愈发显得笔挺利落。只见他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看看顾理初,看看曾婉婷,又看看桌上的饭菜。
曾婉婷并不认识苏东海,犹犹豫豫的要起身招呼。不想苏东海倒先向她一躬,然后自我介绍道:“顾太太,您好,我是我四姐夫的内弟,我叫苏东海。”
曾婉婷听了,心想你自然是你姐夫的内弟了,不过你的姐夫又是谁呢?
她心里虽然存了这个疑问,然而也不好多问,只得微笑着答应了:“哦,苏先生,您请坐。真不好意思,您来了,我这里却还在吃饭……”
苏东海一摆手:“你不要客气,正好我也没有吃饭——哗,这条鱼看起来做得不错嘛!给我盛碗饭吧!”然后又转向顾理初:“傻子!见我来了你也不说话!我这是第一次到你家哦!你可真没有礼貌!”
曾婉婷在一边见了,心想你还晓得这是第一次到我家啊?到底是谁没有礼貌啊!
趁着苏东海饭前洗手的空当,曾婉婷低声问顾理初:“阿初弟弟,这人是谁啊?”
顾理初咽下口中的饭:“他是哥哥的姐姐的弟弟。”
曾婉婷想了十秒钟,明白了。
此时苏东海洗手归来,在桌前坐定了,抄起筷子就开始大嚼起来。原来现在苏家内战打的正酣,苏饮冰每隔两天就要闹一次离家出走,冯采薇这边也一口咬定那沈静就是他的私生子。双方等闲不肯开口,一旦开口,就是对骂。苏饮冰一走,冯采薇的怒气无处发泄,便把炮火转向苏东海,不是数落他不争气;就是要把他赶出去,换苏渤海和苏南海回来。
苏东海也不是个软和性子的人,当然不甘心做他老娘的出气筒,又不能回骂过去,只好效仿父亲,每天早出晚归的到处乱逛。他早就预谋来找顾理初了,然而因为摸不清他那四姐夫的行动轨迹,所以一直未敢贸然行事。
一时吃毕了,他见曾婉婷和顾理初并排坐在自己面前,便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两个倒有点像一对龙凤胎呢!”
曾婉婷很尴尬的笑了笑,顾理初却不在意,只问:“你还要不要再吃一点啊?”
苏东海摇摇头:“不吃了。傻子,我在这里住一晚可不可以啊?”
顾理初点点头:“可以啊。”
苏东海当即向曾婉婷笑道:“弟妹,我想住在傻子隔壁。”
午夜时分,苏东海踮着脚,跑到顾理初房里玩亲嘴。
顾理初睡得迷迷糊糊的,先还不肯理他;后来被他撩拨的情动了,便也配合起来。苏东海伸手扒了他的裤子:“哎,听我四姐说,你哥哥不让你碰那个女人,为什么啊?”
顾理初有点恍惚:“啊……什么?”
苏东海不再多问,摸摸索索的压到了顾理初的身上,又把手探下去,用力掰开他的大腿。
顾理初这回可不让了,他开始拼命的推苏东海:“不行,不行!”
苏东海急的一头汗:“你别乱动。听我的就是了!”
顾理初摇头摆尾的挣扎:“不要,疼!”
苏东海硬邦邦的又顶了几下,依旧是不得其门而入。正是焦急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只见他放开顾理初,口中说道:“热死了,我们去洗个澡好不好?”
顾理初一边提裤子一边道:“半夜洗澡啊?”
苏东海跳下床,跑去浴室内放热水:“快过来吧!”
顾理初不疑有他,而且自己也的确是出了一身的汗,便跟了过去。二人坐在浴缸里,顾理初盯着苏东海的下身傻笑:“大尾巴!”
苏东海不同他一般见识,只是热情洋溢的要帮他涂香皂。涂来涂去两个人便又缠做一团。那苏东海是有打算的,这时便不动声色的将香皂在顾理初那双股之间擦来擦去,又用手试探着将那香皂沫子涂匀,自觉着实在是滑溜的可以了,便让他背对着坐到自己怀里,一手从他的腋下穿过去扳住肩膀,一手捂了他的嘴,随即暗暗找好角度,腰上猛然一挺,竟把那个大家伙也插进去了小一半。
顾理初猝不及防,痛的一仰头,尖叫被堵在嘴里,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苏东海见状,倒有些害怕,也不敢动了,只轻声问道:“傻子,是不是很疼啊?我不动了,你别叫啊!”
顾理初的嘴被他捂着,哪能回答,只好颤巍巍的点了点头。
苏东海停了一会儿,又开始试探着向内一点点的顶入。这水磨功夫做了足有半个小时,他才算是全根没入。再看顾理初,已经是抽抽搭搭的流了满脸的眼泪。
他放开捂在顾理初嘴上的手:“傻子,你能不能转过来,我想亲亲你。”
顾理初摇摇头,哽咽着答道:“不、不行,疼死我、我了。”
苏东海又急出一头汗,压低声音道:“我动一动,你可千万忍着点儿!”
他说的是轻描淡写,然而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又怎么会只是“动一动”而已。只见浴缸内水花四溅,水声同那压抑着的喘息声此起彼伏。不知何时,顾理初已经被苏东海面对面的抱在怀里。那苏东海一面大动,一面亲吻吮吸着顾理初的胸口,忙里偷闲的还要气喘吁吁的问他:“傻子,现在疼不疼了?”
顾理初咬着嘴唇,半闭着一双灰眼睛,满面绯红,神情有些迷乱:“不……不知道……”
苏东海腾出一只手来抚摸他的下体:“傻子,你硬了!”
顾理初怔怔的低下头:“哦。”
“硬了,就说明你不疼了!那我再快一点好不好?”
顾理初没回答。
苏东海使足了力气,发了疯似的开始大抽大干。顾理初渐渐的呼吸急促起来,双手抓住了苏东海的肩膀:“我、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