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面对前方,声音喑哑的开了口:“很想金哥。”
盛国纲无言以对,只是微笑。
然后虞幼棠摸索到手杖,颤颤巍巍的起身迈步向外走去,同时头也不回的答道:“奶妈吃补药吃大发了,我喝了她的奶,所以那时候特别胖。”
盛国纲这回没有追上去,他在后方大声喊道:“幼棠!我要打仗去啦!”
虞幼棠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
盛国纲依旧留在房内,对着一片空寂大声保证道:“不过你放心,我聪明得很,绝不会送命的!到时候我看着形势打,要是一旦不好了,我就马上跑回来!”
盛国纲痛恨战场,留恋天津卫,可是时光易逝,转眼间这开拔的一天还是到来了。
盛师的队伍集合起来,已经先行一步,驻扎到了附近县城中的一个临时营盘里;盛国纲这天留在家里打点行装,也预备着明日清晨乘车出发了。
他那行装也没什么可打点的,无非是几套换洗衣裳而已。收拾完毕后到了晚饭时间,他照例还是端起碗先去喂虞幼棠,然后自己吃了两个馒头,又喝了半斤酒——也不要菜,捏着个杯子干喝,一边喝一边看看虞幼棠,看看虞光廷,再看看虞幼棠。
虞家兄弟两个都有点怔怔的,而且手足无措,似乎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盛国纲吃饱喝足后,把虞幼棠搀着送回了卧室。虞光廷见此刻还不算晚,就在楼下客厅里逗那两只大鹦鹉——大鹦鹉是盛国纲花大价钱买回来的,的确是会说人话,从早到晚的说,吵的虞幼棠头疼,结果就被驱逐到楼下去了。
他正玩的开心,忽然有人一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却是盛国纲。
“大哥。”他立刻就有点发怯了,放轻声音去呼唤。
盛国纲抓住他的衣领,牵羊似的把他拽到茶几旁边,然后从茶几上端起一只瓷杯送到他手里。他莫名其妙的接住了,低头看见里面还有半杯水。
一粒药片送到了他的唇边,随即盛国纲的声音响了起来:“张嘴,吃下去!”
虞光廷有些惊恐:“什、什么药啊?”
盛国纲那脸上有点泛红,眼睛可是亮得很,瞧着很有一点凶相:“不是毒药,吃下去!”
虞光廷料想盛国纲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害死自己,故而就张开嘴衔住药片,而后喝了一口水,将药片吞服入腹。
盛国纲见他如此听话,就满意的一笑,然后把他带到了楼上卧房中。
虞光廷莫名其妙的上了床,又莫名其妙的被盛国纲扒了个精光。而虞幼棠赤条条的趴在床上,因为刚服用了混有鸦片酊的某种合剂,所以相当的愉悦安静,时常折磨他的羞耻心也暂时消失不见了。
这时盛国纲一丝不挂的上了床,也不说话,直接就向下伏在了虞幼棠身边,一边从上到下的亲吻他那脖颈后背,一边把一只手探入他的股间,用手指抵住后庭穴口缓缓的旋转撩拨。
盛国纲在合剂里加了点儿料,导致虞幼棠今天的身体是特别的敏感,盛国纲只用指尖在那入口处浅浅的戳弄了片刻,他就难耐的闭上眼睛,并且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呻吟。
这声呻吟几乎吓到了虞光廷,他飞快的看了他哥哥一眼,随即就四脚着地的爬到床尾去了。
“幼棠……”盛国纲将一个枕头垫在了虞幼棠身下:“我明天要走啦,今晚得狠狠的和你玩上一场。可惜你身体不好,不能跟着我出远门,否则我分分秒秒都要带着你。”然后他伸手抚摸了对方的大腿:“宝贝儿,把腿分开,看你的小屁股湿成了这个样子,我今晚一定饶不了你。”
说到这里他翻身压了上去,对准位置后就缓缓挺入。虞幼棠这时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恍惚了精神,就觉着浑身都舒适,而后庭中被火热阳物满满的充实了,抽动之中就有快感顺着脊椎直上,麻酥酥的散发到四肢百骸中去。
盛国纲在性事的开端,总还是十分小心的,生怕伤到了虞幼棠;待到进出一番之后,感觉滑溜自如了,这才轻重缓急的搞出花样。如此过了片刻,盛国纲抽身而出,又把虞幼棠抱着跨坐到身上,托着他那屁股上下套弄。虞幼棠昏昏沉沉的向前枕在他的肩膀上,虽然并不出声,可是盛国纲双手托抱着他,只觉着他那肉体柔若无骨,仿佛都已经“酥”了。
因为虞幼棠那后穴太紧,所以盛国纲在不久之后就射了出来。把虞幼棠重新放回床上趴好,他这回扭头望向了虞光廷。
虞光廷现在已经不是方才上床时的光景了——此刻他涨红着脸,一只手向下紧紧握了勃发的阳物,满面痛苦神色。
他的确是痛苦,因为下身那里坚硬如铁,胀的好像快要爆炸了。先前懵懂吞下的春药起了作用,他现在浑身都在打颤。
“来!”盛国纲轻声向他召唤:“小二爷,来。”
虞光廷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眼神迷蒙的就向前爬到了盛国纲面前,同时一只手还在不断撸动着自己那滚烫的性器。
盛国纲缓缓呼出一口气,觉着自己简直要在这种暖洋洋的兴奋中溺死了!
“难不难受?”他伸手去帮虞光廷抚弄下体。
虞光廷哆嗦着点了头,又带着哭腔哼了两声。
于是盛国纲伸手在虞幼棠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哥现在没有知觉了,你到他的身上试一次,我也让你舒服舒服。”
虞光廷骤然就向后躲了一下:“我不,我不……”他迷迷糊糊的摇头:“他是我哥哥,我不……”
盛国纲上前一把拉住虞光廷,直接将人就抱回了身边:“我也是你哥,你们一个个的都装什么假正经?”说着他像摆弄小孩子一样,轻而易举的就把虞光廷搡到了虞幼棠那大张着的双腿之间。
单手捏住对方的那根性器,他仿佛是给骡马配种一般,不由分说的就推按着虞光廷俯身插入。虞光廷无力的挣了一下,这回是真急眼了:“我不要,我不要……他是我亲哥哥……”
在他的大喊大叫声中,虞幼棠恍惚的清醒了一瞬——他听见虞光廷在大嚷着什么,可是字字句句都听不清;背上传来的压迫感有些陌生,他想要回头看一看,然而脖子却是怎么也不听使唤。
盛国纲从后方一手摁住手舞足蹈的虞光廷,一手扳着他的胯骨一拉一推;而虞光廷在惊惶中就觉着自己那疼痛难耐的命根子顶开阻力,进入到了一个紧致润滑的所在。温暖内壁纠缠着箍住了他的性器,他在进出的摩擦中大口喘息,同时还要执着的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盛国纲在半分钟后松了手,然后悄没声息的退到了一旁。
虞光廷那动作从被迫变成了惯性一般的自动。他笨拙而有力的冲撞着虞幼棠,漂亮的面孔几乎有些扭曲。而虞幼棠不住的微微抬头,显然是有所知觉的,可惜力量不足,不能回头一看究竟。
盛国纲睁大眼睛盯着前方这副活春宫,心情却是十分平和。
他觉得这眼前这一切都很美丽,很动人。大家总算是一样的了——起码在这三个人中,他并不是个异类了!
虞光廷挥汗如雨的紧闭了眼睛,像个小疯子似的在虞幼棠身上拼命拱动。他那性器不算大,然而铁硬滚烫,每次又都是竭尽全力的尽根捅入,这就让虞幼棠越发觉出了异常。
虞幼棠在阵阵快感中觉出了眩晕,他知道自己这是又要睡了,可是心里疑惑,他强撑着不肯失去意识,咬牙积攒了些许力气。
再一次的奋力做出回头姿势,他依旧是失败,眼角余光中他看到了跪坐在一旁的盛国纲——这让他先是一怔,随即什么都明白了。
精神上的剧烈刺激让他下意识的大喊了一声,然而声音传出来,却是只类似于呻吟。盛国纲应声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而且一脸的痛快淋漓。
下一秒,他堕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虞光廷就着一个姿势,猛烈的连干了一个多小时。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射了多少次精,反正头脑一直是昏沉的,茫然中只晓得去追求快感。
药力随着时间渐渐减低失去,最后他伏在了哥哥的后背上,心中一片空荡的大声喘息,眼神都散了。细密汗珠遍布了他的皮肤,电灯光下他几乎成了一个水人儿。
盛国纲保持着兴奋状态,下身那里翘的高高,然而很淡定,并不急色。饶有兴味的看着虞光廷,他等待对方慢慢恢复神智。
后来,那一刻,终于到来了。
在平静的盛国纲和昏迷的虞幼棠身边,虞光廷终于回过了神。
他那张脸一瞬间就变得苍白起来,神情是一种古怪的惶惑恐惧,几乎无法用言语来描述。接下来他想要起身跳下床去,可是双腿都累的软了,他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跌倒了地面。
他没有喊疼,就这么光溜溜的向后蹭去,口中发出了颤抖的声音,仿佛是要哭泣。瑟瑟发抖的退缩到了墙角,他抬手捂住嘴,而那哭泣一般的颤音也就蔓延开来,简直像一只小野兽在哀嚎。
盛国纲这时爬到床边,紧盯着虞光廷清晰说道:“你,干了你哥哥。”
虞光廷这回把脸整个的埋进手掌里,同时眼泪也流了下来。
“你给我吃了药!”他喃喃的重复:“你给我吃了药……”
盛国纲定定的审视着虞光廷,长久无语,神情却是渐渐严肃了起来。
“我有点后悔。”他忽然说道:“虽然你只是个废物蠢货,只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可是……我不该让你碰幼棠的,我后悔了!”
盛国纲把虞幼棠小心抱起来,送到浴缸热水中为他悉心清洗身体。
他先前一直认为虞光廷不算人,他想把这个小家伙当成一根漂亮的玉势来插入虞幼棠,可现在他后悔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后悔,反正在他的热血冷却下来的那一刹那,忽然就后悔了,后悔不迭、悔之晚矣。
抱着虞幼棠回到床上,他关了电灯,任凭虞光廷瑟缩在角落里默默流泪。
他不肯睡觉,单是紧紧横抱着虞幼棠,偶尔低头亲亲对方的额头。
他觉得时间过的很快,好像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窗外就亮了天。怀中的虞幼棠仍然是在昏睡——昨晚用的药,剂量的确是大了一点。
盛国纲反复的亲吻虞幼棠那面孔身体,又把手插进对方大腿后庭处狠摸了两把。最后起身把人仰卧着摆放好了,他展开薄被为对方盖上,口中低声说道:“幼棠,我是个疯子,我是个混蛋,我要走了,回来后再向你道歉。我不会走太久,你这些天好好保重,不要想着逃走,你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然后他掀开棉被一角,低头凑进去分开虞幼棠的大腿,又在那下身前后亲了一遍。最后盖严被子,他站在床前长叹一声,而后恋恋不舍的推门出去了。
洗漱完毕穿好军装,盛国纲快步出门,在门口张副官的陪同下上了汽车,直奔城外营盘而去。
第101章 开战了
日上三竿之时,虞幼棠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后他怔怔的凝望前方,头脑中是一片空白,木然许久后才渐渐回了魂。
夜里最后那惊心一幕缓缓浮至眼前,这让他下意识的蜷缩了身体,六神无主的重新低头闭上了眼睛。
这时,房中角落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抽泣。
虞幼棠这才发现虞光廷并不在自己身边,转过身来觅声望去,他和虞光廷对视了。
虞光廷双眼红肿,满面泪痕,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
兄弟两人相望了片刻,虞幼棠没说话,虞光廷却是忍耐不住,张大嘴巴骤然号出了哭泣声音。
“他给我吃了药……”他用小孩子一样的嚎啕声音哭喊说道:“他给我吃了药……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怪我,不怪我……”
他一边哭喊一边四脚着地的爬到了床前,跪坐起来嚎的涕泗交流,简直有了歇斯底里的模样:“是他给我吃了药……不怪我……不怪我……”
虞幼棠看虞光廷哭的红头涨脸,光着膀子不住抽搐,仿佛是深受刺激、恐慌之极一般。
他这想法并不错,虞光廷此刻的确是深受刺激、恐慌之极。
虞光廷在墙角里整整缩了一夜,也不觉着冷,也不觉着困,只是不住回忆夜里情形的每一个细节,然而就在无形的折磨中落泪哽咽。他睡了他哥哥,他要崩溃了!
虞幼棠凝视了虞光廷片刻,然后就转过身去背对了他,又拉起棉被盖住了自己的头脸。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夜里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极限,他觉着自己正处在一场漫长而幽闭的噩梦中,噩梦内容越来越荒诞恶心,可他对此无能为力。
初夏季节已然到来,窗外暖风拂面、阳光明媚。他很久没有犯过哮喘,拄着手杖可以走遍整幢公馆,即使没有鸦片也不至于痛苦的彻夜难眠——这是他一年中最好的时光,他目前死不了!
拉下棉被转向虞光廷,虞幼棠轻声开了口:“老二,不要哭了。”
虞光廷弯下腰来以手拄地,声音和身体一起剧烈的颤抖。对着虞幼棠拼命的点了点头,可是他根本无法止住自己的抽泣。
虞幼棠闭上眼睛:“不怪你,我已经忘记了。”
盛国纲说自己会很快回来,然而他一走一个多月,音信全无。
在没有盛国纲的日子里,虞家兄弟继续相依偎着生活了下去。
虞光廷一度不敢面对虞幼棠的眼睛,夜里睡觉也笔直的紧守床边,不肯再去和哥哥相拥而眠。
虞幼棠不理会他,不理会了三五天,他像个猫似的,又偎回来了。
虞幼棠喜爱夏天,他怕冷不怕热,只爱在夏天出门见见天日。然而在这个七月,他和虞光廷一起被困在了楼内,只能隔着窗子去呼吸自然的空气了。
并没有人阻拦他们的脚步,只是盛国纲留下来的卫兵们在院子里拴了大狼狗。虞家兄弟都有些怕这动物,狼狗一撒欢儿,院子里就没有他们立足的地方了。
虞光廷已经习惯了被囚禁的生活,他守在阴凉的客厅里,用一点鸟食儿逗小鸟儿;虞幼棠旁观许久,忽然开口说道:“老二,旁人对你说了十分话,你信他二三分也就够了。”
虞光廷回头看了他一眼:“哦,记住了。”
“不许再往赌场跑,那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
虞光廷一点头:“哦,记住了。”
“以后等你生儿育女了,不要去求儿女有大出息,只要他们能够自立自强就好。对太太也要好一点,要珍惜别人对你的感情。”
虞光廷喂光了鸟食儿,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走到虞幼棠身边坐了下来:“哥,你近来怎么总和我说这些话?我的太太连影儿都还没有呢!”
虞幼棠很平静的看着他:“迟早会有的。”
虞光廷不爱听这些话,感觉很乏味,就像在学校里听课一样无聊:“等有了再说吧!”
虞幼棠微微一笑,刚要再饶舌两句,不想忽然遥遥的传来一声巨响——仿佛一个旱天雷一般,并不算是如何刺耳,然而窗子上的玻璃却是一起都随之嗡动起来。
虞家兄弟立时愣住了,面面相觑着不知发生了何等事情。窗外的狼狗嗷嗷狂吠起来,看守的卫兵们也一起跑向了大门口处。
虞光廷莫名其妙的问道:“哥,这是……打雷?”
虞幼棠也是摸不清头脑:“大晴天的,怎么会打雷——”
他一句话没说完,又一声巨响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虞光廷吓的立刻扑到虞幼棠怀中,而虞幼棠就势搂住了他,一颗心也是被震的咚咚乱跳。
院内士兵的呼喊声隐隐响了起来,虞家兄弟侧耳倾听,依稀分辨出了那呼喊的内容:“开炮了……小日本从大沽口开过来……真开炮了……”
虞家兄弟在盛公馆与世隔绝,连张报纸都读不到,哪里晓得外面局势;虽然先前也知道盛国纲是要带兵打仗去,可此时骤然听到了日军开炮的消息,他们还是全然不能领会,只是愕然的望向了窗外。
末了还是虞光廷最先开了口:“哥,是日本人要打天津吗?天津这种地方……也会开战吗?”
虞幼棠对于国际形势是彻底的一无所知,故而此刻就抬手不住抚摸弟弟的后背,自己思忖着安慰答道:“别怕,我们这里是租界,日本人就算是进天津了,也不会打租界地。”
虞光廷心慌意乱的哼唧一声,刚要往他哥哥胸前拱,忽然想起如果当真租界地里起了战争,他这病哥哥也是根本无力保护自己的。思及至此,他忽然勇武起来,一挺身坐直身体,不由分说的就把虞幼棠揽进了怀中。
虞幼棠猝不及防,反倒是被吓了一跳:“老二,你干什么?”
虞光廷很有担当的紧拥住他:“哥你不要怕,如果日本兵真打进来了,我会带你逃走!”
虞幼棠被他勒的喘不过气来,抬手不住推打他那手臂肩膀:“放开我……你力气太大了……”
从此往后,那炮声就接二连三的不肯停歇,断断续续的一直响到了天黑。看门的卫兵倒是敬业,牵着大狼狗一直尽忠职守、半步不肯远离。
入夜之后,街上渐渐热闹起来——是城区中的居民拖家带口的逃入了租界。盛公馆大门所面对的是一条小街,虞光廷站在二楼卧室的窗前向外张望,然而距离太远,却又看不出什么眉目。
拉好窗帘转身上床,他给虞幼棠盖好了薄被:“哥,你睡吧,我守夜。”同时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摆出一副大包大揽的架势。
虞幼棠从未见他这么老成懂事过,很觉好笑讶异:“不用守夜,租界安全。”
虞光廷和衣在床边躺下了,眼望天花板又问道:“哥,咱们中国的军队,真打不过日本人吗?”
虞幼棠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留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
虞光廷翻身面对了他:“那……那盛国纲是不是正在和日本人打仗呢?”
虞幼棠点了点头:“不知道……也许吧。”
虞光廷叹了口气:“那我也不知道是该盼着他胜利,还是盼着他失败。我希望他能把日本人打跑,可是不希望他再回来。”
虞幼棠听他说话又带出了孩子气,就转身掀开被子道:“别提他了,进来好好睡觉吧。当真要是天下大乱起来,你我以后也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境地……不说了,睡觉。”
虞光廷起身脱了睡衣睡裤,然后穿着小裤衩钻进被窝里:“那我不守夜啦?”
“守什么夜,睡觉!”
如今天热,虞幼棠也是半裸着入睡。虞光廷凑过去和哥哥胸口相贴,又让双方乳头相触着磨蹭了两下,然后就在一种麻痒痒的亲昵温暖中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远在前线的盛师在与日军的交锋中一触即溃,盛国纲带着半个团狼狈后撤,几近疯狂的试图突围,想要逃回天津。
第102章 大势
盛国纲都要跑疯了!
他,和他那群善经商的士兵,糊里糊涂的跟随大部队上了前线;又糊里糊涂的在前线驻扎了下来。
众人一起惦念着天津城里的生意,至于日本人——对于他们来讲,日本人就是日租界中的合作伙伴;也都知道日本人的野心,然而好些年没打仗了,就说日本人在东北坏,可是也没坏到他们家里去,所以盛师从上到下都很木然,一直木然到日本人开了炮,把他们的阵地瞬间轰了个稀烂。
盛师的士兵们,除了当场被炸成飞灰的,其余活口都没头苍蝇一般四散奔逃,军官们一看拢不住人,故而就也随着形势一起逃之夭夭。盛国纲在半夜之间成了孤家寡人,惊慌之际只号召起了三四百人一起撤退——撤退到天明时他再点人数,发现加上自己的卫士班,也只剩下一百人不到了!
这回他倒是省事了,也不必再费心重新驻扎布防,直接就策马飞奔,一路风驰电掣的往天津方向逃去。
这个时候还能跟随盛国纲的,必定皆是他的死忠。然而死忠们沿途眼看着炮火连天,经受不住考验,继续纷纷开小差。盛国纲分明知道,可是全不在意——他不心疼自己的兵,反正他以后也不想要打天下的。
一边狂奔一边换上便装,他在七月二十九日这天抵达了天津。
这时天津城区已经乱了套,城中人要往冲出城外逃生,而城外人已经见识了炮火的厉害,又蜂拥着要挤进城里避难。租界区算是国中国,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在短时间内就人满为患了。
盛国纲在人潮中寸步难行,天空中不断飞过日本飞机,随时都有可能进行轰炸。他想着现在租界里已然不复往日的安宁,而家里又没个主事的人,虞家兄弟两个一个病一个笨,若是日本兵真对租界下了手,那这两人连逃命的本事都没有——当然,如果真的逃命去了,那对自己来讲,则更是糟糕。
他红了眼,吆五喝六的拔出手枪,要强行为自己开辟出一条道路。
虞家兄弟在公馆里听了几天炮响,一起都是心神不宁。虞光廷忍不住跑出楼去,向那卫兵询问战情;然而卫兵只负责守门,而且守的太认真了,哪儿也不去,所以仅仅听到许多流言,并没有任何确切信息可以告诉虞光廷。
虞光廷懵里懵懂的只好是再跑回楼内,跟在了他哥哥身边。那虞幼棠一贯养尊处优,对于这乱世的生存之道是一无所知,故而和虞光廷两人大眼对小眼,也没了主意。
这日他们两个坐在餐厅共进午饭——租界交通堵塞,厨子只好用罐头食品来对付这一日三餐,幸而米面尚存,所以虞幼棠还能喝上一碗热粥。两人相对着各自端了饭碗,正是吃的没滋没味,忽听楼下一阵狗吠,随即响起了一串滚雷般的沉重脚步声,咚咚咚的由远及近。
虞家兄弟对视了一眼,而与此同时,一身尘土的盛国纲喘着粗气出现在了餐厅门口。
盛国纲说不出话来,扶着门框只是大喘——他太累了,骡马都没他跑的快。目光扫过虞光廷,他直勾勾的盯住了虞幼棠。
“我……我……”他弯下腰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想要平复自己的气息:“……我回来了。”
虞家兄弟一起放下了碗筷,像是见到了死而复生的鬼。
盛国纲踉跄着走上前去,一歪身坐在了餐桌上。
端起虞幼棠的饭碗,他咕咚咕咚几大口喝光了碗中稀粥,然后伸出一只十分肮脏的手,从盘中抓起一只白面大馒头塞到嘴里,一口就咬掉了半个。
鼓着腮帮子几口嚼了馒头咽下,他随即把剩下半个也填入了口中。腾出手去摸了摸虞幼棠的脸蛋,他回身又抓起了一只馒头。
他好一阵子没正经吃过饭了,他饿。
在虞家两兄弟的注视下,盛国纲安然的坐在餐桌上,以两口一个馒头的速度,连吃了六个大馒头。
然后他才觉着自己不那么心慌了。
餐桌中央摆着一小盆菜汤,里面放着个大瓷勺子。他把勺子拿出来随便一放,然而端起汤盆仰头灌了一通,一口气喝了半盆汤。
用看不出颜色的衣袖抹抹嘴,他这回觉着自己是真饱了。
将那个大瓷勺子“嘡啷”一声丢回汤盆中,他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向虞幼棠问道:“想没想我?”
虞幼棠当即一摇头:“没有。”
盛国纲很小心的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我就知道!”
然后他跳下桌子站稳了,又低头捶了捶大腿膝盖,自己嘴里嘟囔道:“我操,差点没把腿跑断,我多少年没受过这种洋罪了!”
虞家兄弟保持沉默。
盛国纲却也并不在意。
片刻之后,他忽然探头亲了虞幼棠一口,随即直起腰来长叹一声:“日本兵马上就要进天津了,我带兵和他们打过仗,所以这租界恐怕也不是我能久留的地方。幼棠,祖宗,这一阵子你可千万别闹病;咱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开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