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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任凭他掰开我的手,也不作声,只是用心的听他说话,若他语气中有一丝笑意,我便定要大闹上一场不可!
他却并未在意我的沉默,只是絮絮的念着:“倒是没有肿,我去找点药油给你擦擦就没事了。”然后把我扶坐到床上,我听到他拉开抽屉的声音。
药。
我这屋子里最多的,就是药。
虽然我现在严格控制着自己不去碰这些能有效减缓我的痛苦的东西,可是为了预防不测,我的屋子中还是放置了大量的药。自从停止服药后,我感觉我的视力仿佛真的没有进一步恶化,眼前虽是看不清什么,可也知道哪里有光。若是先前在平阳府时,我定会当作是天塌地陷一样终日哭闹,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虽然宇文泰在大部分时间都对我不错,可我也没傻到忘记自己身份的地步。
连份诏书也没有下,我便自动的退位了。非但当不成皇帝,连普通的王公竟也做不成,被宇文泰软禁在他的府中,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过的是一名高级男宠的生活。
我记得我最宠爱的侍女名叫玉秀,我很喜欢哄她开心,她有时候和我没大没小,我也不怪她。可我若翻了脸,也一样的用鞭子抽她。
宇文泰对我也很好,可是我总觉得他心里有什么事情,每当他想起那个事情,他对我说话时的语气就会有微妙的变化,从心甘情愿的宠溺到强抑胸中厌恶的变化。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于是,我忍不住去问他……
他说:“我一直想像宇文家所有祖先一样,做大魏的忠臣,为此我即便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元修,你却给我们带来了一个什么样子的大魏?”
“你任由高欢专权横行,排挤朝臣。而你自己,也是一样的残暴荒淫!”
“靖王在同回鹘人作战时中了异毒才眼盲的,他为大魏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最后却被你用那样龌龊下流的手段逼死!”
他说到这里时我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你也会心中有愧吗?”他用力的抓住了我的双肩:“可我只说了一个开始啊……每次我想到你是怎样的一个人时,我就……”
他箍在我肩膀上的手越收越紧:“想把你捏碎!”
我轻轻的歪着头:“你为什么不去找高欢,我只是个傀儡,你也知道的啊!”我哼哼的笑了起来:“至于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直都是那样的啊……是你们要我千里迢迢的到洛阳去做皇帝,我来了,做了,你们却又来说我是暴君--------我不是天下大乱的根源,你们打仗,与我何干?”说到这里我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不由得停住了话。
肩头的手渐渐松开,我感觉宇文泰重重的坐到了我的身边,过了良久,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离开了房间。
我斜靠在床上,脸上挂着不自觉的冷笑,就是这样的,他喜欢我,可是却不喜欢我曾经做过的事情。
我并不在乎他是怎样想的,我只是自己偷偷的算着日子,兆儿什么时候能到呢?到了之后他见到我后还会像先前那样亲热吗?还是……想到这里我叫了一个小丫头进来,我问她:“我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
那丫头显是有些怕我,胆怯的答道:“回公子的话,您的眼睛和原来一样啊,是黑色的。”
我放心的点了点头,我怕我的眼睛会变得很难看,吓到兆儿。
翌日下午,宇文泰来了,他并不提昨日的谈话,没事人似的依旧问东问西,把我当成一个玩意儿抱在怀中。他笑着掂了掂我:“好像胖了点呢!”
我仰着头,任他在我的颈部嗅来嗅去:“我最近的气色怎么样?”
“比来时好的多了。听丫头说你现在头痛也不像原来那样凶。想必还是因为年纪轻,恢复的快。”
“那,我还会不会很快死掉?”
“你不要乱说。我都没想到你能熬过御制安神丸的毒性,眼看着一天一天的好起来了。”他斥退了身边的下人,然后抱着我坐到树阴下的石凳上,我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把戏,他似乎是欲言又止,过了半晌,他突然说:“元修,我想好了,不管你是什么性子,做了什么事,我都是……”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放心吧,除非我死了,要不我总是顾着你的。”
他把头埋到我的胸口,声音闷闷的说:“你放心吧!”
我迷茫的看着前方,我哪里还有心呢?
三天后,我的兆儿终于到了长安的将军府。为了见兆儿,我特地起了个大早沐浴,然后穿上新制的紫红色锦袍。我原来就喜欢这种颜色的衣服,我想兆儿既是我的孩子,也应该喜欢这颜色的。
我从上午开始一直心神不宁的在门口踱来踱去。小丫头怕我绊倒,将院子里的东西,除了树木之外,全搬开了。
终于到了午时,一个小丫头飞跑进来:“公子,小少爷来啦!”
我惊喜的扶着人走到门口,首先听见的是迎春的声音:“皇-------公子!”
想必是有人嘱咐了她,不许她在此泄漏我的身份。她的声音哽咽起来,然后我感到有一只手触到我:“公子!您……您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兆儿,来,过来……”
我对前方微微笑着:“迎春,好久不见了,你在关西行宫还好?”
一个小小的身体靠过来,然后是含糊的童声:“爹……”说完这个字他又拉住了我的手。我激动的将那小孩子一把抱到怀里,却说不出话来。
怀里的兆儿并没有闪躲,只是把头扭向一边,迟疑的低声唤道:“迎春啊。”
然后是迎春的声音:“兆儿,这是爹爹啊,不记得了?”
我抱着兆儿站起来,然后在下人们的指引下进了院子,迎春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兆儿有些重,也许他已经看我很陌生了,可还是将手搭在我的头上。突然他说:“爹爹看不见路!”
我向他笑道:“是啊,兆儿看的见吧?”
他啊了一声。
兆儿看的见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中,我一直和兆儿、迎春呆在一起。兆儿是个很乖的孩子,乖的简直让我有些奇怪。后来我想,可能这孩子的性情比较像他的母亲吧!
迎春却哭了几场。她虽是有些怕我,可因我一直待她好,所以她认定我是个好人。如今看到我眼也盲了,每日被禁锢在这套院落里,便觉得难过,忍不住要替我落泪。
这几天能够和兆儿生活在一起,我已经是很满意了,只是看不到兆儿现在的模样,我心里暗暗的有些难过。我问迎春:“兆儿是像我,还是像贺拔静兰?”
“兆儿,像静兰皇后多一些吧。”
我点点头,这样很好。
三天之后,宇文泰来了。他对我说。他要把兆儿和迎春送回关西行宫。我没有反对。
走时兆儿没有什么反应,迎春又大哭了一场。
我只能叹一口气。
我对宇文泰说:“天下总会有人,能治好我的眼睛吧?”
“我一直在找,只是现在高欢的军队横在南边,等我突破了他的防线,我们可以去宋国,那里有很多名医。”
“我想看看我的儿子,还有你。”说到这里我闭上了眼睛低下头:“我记得,你本来长的很好看的,可是这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可真够黑的啊。”
他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哦……行军打仗的……哪比得了在朝中安逸,自然是晒得黑了……人都会变嘛!”
“那我呢?”
“对啊,我这次见到你时,你看起来也没有好看多少啊,脏兮兮的,脸色好像是失血过多。”
“是么?和你心中的印象大不相同?”
“当然。那年我在酒楼时看到你时,你---------”
我打断了他的话:“别吹牛了,那时候你哪里有胆子看我?我记着你好像差点当场跪下来了呢……”
他大声笑了起来:“我那时候,是傻小子看到了心上人,而且,心上人还是天下地位最高,脾气最坏的人!岂止是跪下,我当时几乎要晕过去呢!”
我也笑了:“你胆子还不小啊,要是真的傻小子,就不敢惦记我。”
他止住了笑:“谁不知道我宇文泰聪明的很,要是傻的话,也就是为你傻一回!”他摇摇我:“要是我得了这天下,你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离开我了。”
“哦?你是为我这暴君而战,还是为了国家社稷而战?”
他想了想,然后将指尖按在我的嘴唇上:“都有吧!”
我的眼睛空空荡荡的对着天空,什么都想不清楚了。
吃了晚饭,宇文泰没有走,我摸索着进了卧房,一边脱衣服一边道:“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我觉着天黑了,是不是?”
“今晚儿我不走了。”说着他走过来用手环住我的腰,嘴唇贴到我的脸上。我推了他一下:“你干什么?”
他不回答,嘴唇试探的移动着,我的外袍被他扯掉,露出里面单薄的短衣。我冷的瑟缩起来,他将我拦腰抱起,扔到床上。
当他喘着粗气压到我的身上的时候,我听到他含糊低沉的声音:“别怕,我不会弄疼你的。”
我痛哼了一声,身体被打开,隐秘处曝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另一个我开始跃跃欲试的兴奋起来,欲望潜伏在暗夜中,如花一般,灼灼盛开。
只要有快乐,我才不在乎我是以怎样的姿态,被什么样的人压在身下。

第11章

天气越来越冷了,和中原人相比,我是不畏寒的。可是这个时候就不大适合出门了。我终日高坐于屋中,虽然宇文泰每日也抽出时间来看望我,可是这日子终是寂寞暗淡的让人提不起精神。直到这天,宇文泰兴奋的跑来告诉我,他从宋国请来的名医到了!
我惊喜的站起来:“你没有告诉过我你去找医生。”
“因为我不大确定他是否能够成功的到达长安。你知道,他得穿过高欢的领地,很容易遭到拦截。若是来不得了,岂不让人空欢喜。我怕你难过,索性就先不告诉你。”
我笑了笑:“你倒是心细。这是什么来头的医生啊?”
“是赛华佗的大弟子,赛华佗死了之后,据说这位就是宋国数一数二的好大夫了。我也没有亲见过他,据说年纪还轻。”
我点点头。
这时我听到门外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我的耳朵动了一下,紧张的抬起头。虽然看不清什么,可是也依稀的判断出有人进来了。
然后我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你就是宇文泰了?”很狂妄无礼的口吻。
宇文泰很好脾气的走下去将那人请了上来:“正是在下。先生肯来,,本人,实是荣幸之至啊!先生请上座。”
那人走路很浮,我几乎无法辨别他的脚步声。他毫不客气的坐下来:“这一路来的可是凶险,几次几乎被你们这些魏军射死。”
“哦,”宇文泰小心的应答道:“那是佞臣高欢的叛军,正在南边作乱,想必先生一路上受了苦了。今日请先好好休息,本将军是个粗人,若有什么不周之处,先生一定多担待。”
“不用了,早医好府上的病人,我好早回去。这位--------就是你说的眼盲者吧?”
一阵风掠过我的面颊,那个人已经站到我的面前,眼前的光暗起来,我知道那个人把脸凑了过来,正仔细的看着我的眼睛。
他用手翻了翻我的眼皮,检查了好一会儿才道:“眼睛没有什么问题,应该就是因为毒的关系才导致失明。”他站起来,轻快的走到一边。想是正对着宇文泰说话:“这就不好办了!”
宇文泰命下人将我扶进里院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让我旁听他和这位医生的谈话,不过那医生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有些绝望,想必这眼睛,不是那么好治的。
当晚那医生便留了下来,住在偏院的一间大屋之内,听身边的小丫头说,宇文泰对他真可谓是恭而敬之,一应起居,“都是和元公子一样的!”
这又让我觉出了一丝希望,若真是治不得了,宇文泰也不会将他留下。
第二天的早上,那医生就跑到我的房中,后面跟着的人捧了一碗汤药,那医生将药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上:“是------元公子吧?先喝了这碗药,看看有没有点效果。”
我远远的就嗅到了那药一股腥涩之气刺鼻,强忍着没有皱起眉头:“哦,吃完早饭喝吗?”
“现在就喝!”
小丫头将药端到我的嘴边,我差点没呕出来,试探着喝了一小口,我含在嘴里,无论如何咽不下去,迟疑了一下,我还是吐到了地上。
然后我立时便听到一个暴躁的声音:“你、你怎么回事?竟然吐掉我的药!”
“你的药太臭了-------”我的话音还未落,一只冰凉的手就钳住了我的下颚迫使我张开嘴,然后又烫又腥的药汁被一股脑的灌进我的口中,我连字也没说一个便咽了一大口,然后呛的大咳起来,药汤弄了一身,我头昏脑胀的站起来,抄起桌上的盘子向那给我灌药的人猛掷过去,结果仓啷一声,想是没有打中,盘子落地碎了。
无暇去理会那个医生到底怎么样了,我一把攥住身边丫头的手臂:“带我去沐浴更衣……咳咳……受不了……”
我刚刚转过身去,后面冷嘲的声音就响起来:“府上的这位公子,怎么像条疯狗?”
虽然我看不见,但是反应还是很灵敏的,没有等这话说完,我扭身就向那声源扑了过去,结果,我竟和那位医生扭打到了一起。
在周围众丫鬟的惊叫声中,我迅速的被人制服,那医生将我双手反剪按在地上,气咻咻的说:“宇文泰也将男宠惯的太不像样子了!”
身边顿时肃静。
然后我听到了宇文泰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宇文泰早上来看望我和这位医生的,没想到进门来看到的竟是这样的一幕。
那个医生放开了我,我坐起来,气急败坏的大喊道:“谁是男宠?”
“你啊!”那个医生的声音。
“我杀了你!”我摸索着要爬起来,宇文泰上来把我拉了起来。我甩开他的手,“男宠”这两个字把我彻彻底底的羞辱了。血一阵阵的涌到头中,我想把那混蛋医生撕成碎片,可是我一时间不知道他站在哪里了。
“医生,站出来!”我用力把着桌角,浑身不住的发抖。
“鄙姓贺,贺成璧。”
我刚想向那个声音冲过去,却被宇文泰一把抱住:“元……你不要闹了!”他无法说出我的名字,因为天下人可以不认识我,却不能不认识元修。
我挣扎不开,回手向宇文泰的脸上狠狠的掴了下去,一声脆响之后,全场又肃静了。
闹剧的结尾,是我被强行送回卧房“休息”。宇文泰向贺成璧道了歉,贺成璧待理不理的也回了房。
在床上躺了良久,渐渐的都觉出了几分睡意,偏偏这时有人踱了进来,是宇文泰。
他坐到床边,轻轻的拍拍我的背,叹了口气:“你可懂事点吧!怎么能得罪贺大夫呢,你的眼睛还要靠着他呢。”
我坐起来下了床,然后咕哝了一句。
宇文泰没有听清:“嗯?什么?”
“我不是男宠!”
“是是是,不要和贺成璧太较真,请他来是治病的,又不是来吵架的。”
我暴躁的对着他:“是什么是!我竟然和一个江湖郎中打架!简直丢尽了脸面!”
“唉,其实你……其实这也没什么……”
我知道我的把柄太多,不体面的事情也做了太多,所以在宇文泰的眼中,今天我也许有些过于激动了。
可是,在我的心里,我只觉得屈辱。
我转过身背对着宇文泰,脸上现出了恶狠狠的表情。
宇文泰,你算个什么东西,让我做你的-------男宠?
真是笑话!
想到这里我收了收心神,勉强做出一个和善的表情。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否则我一天也不要呆在这里。我是鲜卑的王子,不是什么将军家的清客。
不是什么……元公子……
宇文泰走过来抱住我的腰:“不要担心,贺成璧说他有把握医好你的眼睛。你再不喜欢他也忍一忍,等你好了,他自然会回到宋国。”
我哼了一声。然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过几天是兆儿的生日,替我给他备份礼送去。”
“好的,记住了,放心吧。”他把下颏搭在我的肩头:“十天后,我要出征了。”
“嗯?”
“我会统一大魏!”
“嗯。”
宇文泰终是率领大军向南进发,攻打高欢所踞的怀朔。我都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高欢这个人了。不知为什么,每次想起他,我总是有一种不堪回首的感觉。
宇文泰的出征让我松了口气。他企图用自以为是的真诚与殷勤来感化我,但是这只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若是喜欢我的身体,尽管来拿就好了,难道我还能反抗得了吗?
或是他喜欢我这个人?
我虽然不通世事,可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没有那样的美好之处。
我不大花心思想这些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事情。我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给自己打气,鞭策自己喝下贺成璧制出的各种怪药。
贺成璧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医生。喝了他的药,我的眼睛渐渐清楚起来。因为这个,我不再和他赌气。
我说:“贺大夫,等我能够看清楚你的样子了,我会好好谢谢你。”
“你能有什么让我希罕的东西?”他似乎不记我那天和他打架的仇,可是这个人说话一贯是满不在乎的腔调,我有点摸不透他的心思。
“尽我所能了!我眯起眼睛看着前面的人影,只要继续服药的话,我相信我会康复的。
“你的眼病,根源是毒。”他擦净手走过来翻了翻我的眼皮:“去了毒,自然便复明了。”
然后他的指尖从我的面颊上划过:“所以,要好好吃药。”
我点点头:“是,我一直都是好好的喝你的药。”
“谁管你喝不喝呢,反正盲的又不是我。”他轻轻的拍了拍手,倒好像是我脸上有灰尘似的。
我以为他是要回房休息去了,没想到他又坐回椅子上去,端起茶来,似是要长坐下去。我一个人也是无趣,所以凭他坐着。
“元公子,是本地人?”他突然发问。
“哦……算是吧!”
“看起来倒不是很像。”
我微笑着点点头。
“贺大夫是江南的人吧?”
“是的。”
“我没有去过江南。不过别人把那里说的好象天堂一样。听说那里的女人很漂亮,是么?”
贺成璧莫明其妙的冷笑了一声。
我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也不在意。我不知道宋国的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子,喜怒无常,而且摆出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我目光散乱的向着前方,继续说道:“我在塞北长大,那里比这里冷的多,春天也很短。天气热的时候,我就喜欢到外面放风筝。和我一起玩的男孩子,都是女真人和契丹人,他们喜欢打猎,我就不喜欢。所以我经常会很寂寞。”
屋子里静悄悄的,几个小丫头站在旁边听我说话,贺成璧依然悠闲的喝着茶。
“我很会做风筝。你们猜,我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我是用鹰的羽毛做成的。你们一定从未见过。”说到这里我骄傲的抬起头,可惜下面没有一个人附和。
“贺大夫,你喜欢放风筝吗?”
“嗯?啊,不是很喜欢。”他走了神,骤然反应过来:“我小时候都在读书,后来又学医,哪里有时间出去玩。”
“为什么要读书?你要考状元?”
“我-------你-------不要问我这些傻问题好不好?你要是闲的慌,我带你出去走走!”

第12章

我想离开将军府。
我开始讨好贺成璧。我总觉得他是个有办法的人,若是他肯的话,就一定有办法把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将军府。
可惜我不大会恭维人。当面赞美了他几次之后,他非但没有和我亲厚起来,反而以为我犯了失心疯。还给我开了一副安心养神的药,气的我大骂了一场。听我骂完之后,他放心的吁了口气,施施然的离去了。
虽然他是这样的可恨,可是在他的治疗下,我的眼睛一天好似一天。此刻他一边捣着草药一边道:“你要记住我的大恩大德,若不是我,你现在可能都毒入脑中,彻底的盲了。”
“宇文泰不会少给你银子的。治好我,够你花一辈子的了。”
“看看,宇文泰还真是对你宠爱的很啊!”
我一下子变了脸色:“你不要乱说!我干什么要他来宠着!难道我自己还看不起个大夫吗?”我瞄了他一眼,他正抬着头看着我,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也猜得出应该是不怀好意的样子。
不知道他捣的是什么药,弄的满屋都是辛辣气息,我几乎要被薰的流出眼泪:“你在弄什么呢?难闻死了!”
“把它加水,煎成一碗,睡前服下。”
我听了这话,很绝望的拔脚出门。
晚上那碗药喝的我七死八活。我想从此我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吃不下的了。漱完口,我立刻躺倒床上,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那药在我的肚子里翻翻滚滚,我只要一张嘴,就能把它全吐出来。
翌日清晨。
这是个大晴天,阳光射进来,刺的人睁不开眼睛。我大声叫人来服侍我穿衣洗漱,然后在等着早膳的时候,我坐在桌边抓起一块点心大嚼起来。
吃到一半,突然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周围似乎与平时不大一样。
我擦了擦嘴,将桌上的铜镜拿起来。
我看到我自己!
我大叫一声站了起来,然后丢下镜子跑出门外:“贺大夫!贺成璧!”
院中一个青衫男子正在树下读书,听到我的叫声,吃惊的抬起头来。我停在他面前,怔怔的看着他。
这是一个眉清目朗的男子。面色白皙,目光清澈,神情温和。看了我一会儿,他微微的翘起了嘴角。右边面颊上现出一个深深的酒窝,眉宇间颇有些狡黠之意。
“我看到了!”
“我知道。”
我一把抱住了他,几乎要哭出来:“我不会瞎,也不会死,是不是?我全都好了,是不是?”
“你还不相信我的本事吗?”
我放开他,无力的坐到地上。轻轻抚摸着青砖地面,原来这世上什么都是实在的,其实人间有很多好的东西,可是我却从不曾知道!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我忽然觉出自己的幸运来。我怕死。现在不死了,就要好好的活下去。仿佛重新的一世。
我下意识的拉着贺成璧长袍的下摆,一点点的用了力气,终于他蹲下来轻轻的握住我的手:“你……还好吧?”
我号啕大哭起来!
下人们都惊慌的跑过来,几个小丫头走过来想将我扶回屋中,我挣了一下,耳边听着有丫头问:“贺大夫,您又和元公子吵架了?”
转眼十天过去了,贺成璧对我说:“我要回去啦。”
“回宋国吗?”
“当然。”
“什么时候出发?”
“我也没有什么行李,明日早上吧!”
“那我就不送你了。”
他沉了脸:“狼心狗肺的东西!”
“大夫不要那么生气嘛!看你天天读书,可是说起话来比我这不识字的还要粗鲁。”我悠闲的站起来直视着他。
“哼哼……”他一甩袖子走了。
我随后出了门,贺成璧的行李说是不多,可也是五口大箱,这次他一定是赚翻了,我虽不知道那箱中装的是什么,但也猜得到会是些财物。旁边还有几口箱子是空的,都大开着,里面丢了些散乱的书。我围着箱子转了几圈,心里顿时有了计较。看着四周无人,我迅速的溜进贺成璧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