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白晓峰无声的向他靠近了,抬手抚摸他的肩膀、手臂、后背、腰身,末了又向前欠身,把手掌覆在三锦那渐渐胀起来的腹部上。
“别吃啦!”他一片好意的劝道:“当心撑坏了肚子。”
三锦的胃在常年的暴饮暴食之下,早已伸缩自如,所以此时毫不在意;在将一锅汤肉吃了个精光后,他又意犹未尽的把铜勺舔了个锃亮。
“哐当”一声将勺子扔进锅里,他从旁边的食篮中拿起毛巾擦了手嘴,又喝了两口温茶,随即便缓缓的向后挪去,侧身躺了下来。
白晓峰在一旁笑道:“没看出来啊,你这饭量也太大了。”
三锦也觉出白晓峰一直在打量自己,就伸手拉过毯子搭在了腰腹臀部:“我吃两口饭,你也要说三道四?”
白晓峰把手摸进毯子里:“我就是奇怪,你从来又不缺吃的,怎么会养出这么大的胃口?”
三锦吃饱了犯困:“你知道什么……”他忽然睁大眼睛瞪了白晓峰:“你再摸我屁股,可别怪我翻脸!”
三锦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爷们儿家,不怕看不怕摸,只是不能让人抚弄屁股,因为那感觉太下流,仿佛沦为兔子一般。而白晓峰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样强烈,便当即把手移开,转而用指头去挑逗前边那个软头搭脑的东西。
这回果然是合了三锦的意,懒洋洋的翻过身去,他鼓着肚皮仰卧了,而且很惬意的闭上眼睛,显然是等着要享受一番。
白晓峰眼看着他那赤条条的白身子上突兀的挺起一根红通通的物事,心中就觉得又兴奋又稀奇——别的倒没多想。
三锦还是个大孩子的年龄,名副其实的“小”王爷。白晓峰很愿意和他做个朋友,时常亲近亲近,可惜革命重担压在肩,他正忙着要复兴民族,没时间扯那些乱七八糟的!
白晓峰又一次成功的把三锦给“撸”了出来。高潮之时三锦红着脸哼了两声,听得白晓峰心里直发烧,赶忙端起铁锅篮子撤退了,留下三锦枕着双臂,眨巴着眼睛发呆。
“到底还有没有人管我了?”他火烧火燎的想:“我可是被关了好几天了,外面怎么连个动静都没有?”
白晓峰刚把篮子和铁锅交给守门的放羊小子,就见一位部下撩着袍子飞奔而来,口中大喊道:“梅林,松王爷走了!”
白晓峰一愣:“走了?怎么会走了?我们还没有谈出眉目来啊!”
那部下此时已到近前,一头大汗的喘道:“不知道,忽然就走了,盟里的人也一起跟着走了!”
白晓峰不由自主的回头向院内望了一眼,心想难道小王爷不值钱、没人要了?没人要我可就要了啊。
半天之后,白晓峰晓得了自己的幼稚。
松王当然是急着走——热河那边已经派军队来剿灭乱匪了,他一个老天拔地的副盟长还留在这里看什么热闹?三锦——多尔济吉克默特那木札勒——多王——又不是他的远亲近邻,平日也没什么关系交往,他老人家既然把这烂摊子交给国民政府,自然也就可以理直气壮的班师回朝了。只是军队杀过来的消息一传播开,牧民们没有信仰的支持,纷纷吓的魂飞魄散,立刻就成帮结伙的开了小差。白晓峰眼看着自己组织起来的义军瞬间瓦解,真是又急又气,心想就凭这种愚昧怯懦的人民,哪辈子才能回到成吉思汗时代?同时他又恼恨民国政府与日本政府都这么没见识;民国政府只知道护卫王爷,不懂得争取他这人民的力量,而日满那边则是干脆的没有动静,搞得他不但没能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反而是眼看着就要被夹缝夹死了。
“联合牧民造反……烧了格贝勒府……大管家的府院也被我抢了……还绑了旗里王爷……”他慌乱的思索着:“我这会不会掉脑袋啊?”
“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开始狂躁的在房内踱来踱去:“掉脑袋可不成——我不是怕死,只是我若死了,那岂不就更没有人愿意为民族出头了吗?为了穷苦牧民们,我也得想法子活下去啊……”
思及至此,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包袱,拎着出门一路疾行,冲到了三锦所在的院落之中。手忙脚乱的开锁进房,他就见三锦裹着一条毛毯,正蜷在地上打瞌睡。
将包袱扔在一旁,他跪下来扯起三锦:“王爷,你醒醒,我要走啦,这是你的衣裳!”
三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嗯?”
白晓峰从毯子里将他剥出来,又搂抱着凑到脸上叭叭亲了两口,而后松手起身,扭头就跑。
三锦怔了一瞬,忽然反应了过来。探身拽过那个包袱,他忙而不乱的从中翻出衣物,一边飞快的往身上套,一边拿眼睛瞄着半开的房门。待到他穿戴好了,便小心翼翼的走出房去,发现外面暮色深沉,而守门的野小子傻站在院内,见了他就满脸惶恐的一弯腰。
三锦拿出王爷的派头来,劈头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野小子都吓迷糊了,张开嘴说了一串蒙古话。三锦听得其中夹了一个汉词“汤主席”,就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这回是真得救了。
迈步绕开野小子,他向院外走去,哪知刚出院门,就有一辆飞驰而来的黑色汽车刹在他的面前,随即车门一开,一名西装男子探头出来问道:“请问您是多王爷吗?”
三锦见他说的一口流利汉话,显然不是这草原上人,就连忙点头:“是我。你们是——”
西装男子得了答复后,不等他反问完,便伸手一把将他拽到车上:“那就对了,我们是来接您离开这里的!”
三锦安心上车。待汽车开动之后,他又问对方道:“你们这次带了多少人来平叛?领头的梅林好像是已经跑了,你们得想法子赶紧追上他!”
旁边的西装男子听了这话,似乎是有些疑惑:“平叛?呃……这个我们只负责接应您离开旗里,至于其它的情况……我们还不是很清楚。”
三锦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简直有点不敢深问:“你们不是热河汤主席的人吗?”
夕阳西下,昏暗光线中也瞧不清那男子的面目,就听他很痛快的答道:“哦,多王爷,您误会了,我们是昭田机关下属的行动大队,我们三好机关长受到了察哈尔严司令的委托,特地派我们来保护您回天津的。”
三锦大吃一惊:“你们是关东军的人呀?!”
在三锦与行动大队之人在车内大眼瞪小眼之时,白晓峰已经跨上骏马,像那见了黄鹰的兔子一般,连跑带颠的逃走了。
途中他与热河过来的军队擦肩而过,吓的冷汗涔涔,心想看来复兴民族这事儿危险性很大,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
第12章 不信
三锦梦游似的经过了这一夜的颠簸。翌日清晨,汽车停下,众人一起下来撒尿。
因为此次营救并非秘密行动,所以行动大队的成员们是一色的西装打扮,其中同三锦搭话那人相貌颇为英俊儒雅,名叫唐森,正是这里面的队长。
三锦好奇的不住的打量他,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汉奸了,瞧着还挺像样儿的,不晓得日本人都给过他什么好处。而唐森意识到了三锦的目光,就一边系裤扣一边转头对他一笑:“小王爷,这些天你受苦啦!”
三锦也是笑:“还好,挺过来了。”
唐森也是没话找话的和他敷衍:“严司令和您是顶好的朋友吧?听说这边旗里闹了暴动,严司令急死了,连着给三好机关长发电报。”
三锦听了,却是感到羞愧——他没能给严云农弄到钱,还连累得他要担心。
不过他现在也不打算再去张家口了,他很想念大格。
经过了几番辗转,三锦终于回到了天津地界。
唐森把他一直送到了剑桥道。他坐在车里,远远就看见了站在自家大门口的严云农。
宽肩长腿的严云农下穿黄卡其布长裤,上穿黑色夹克外套,前襟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形象潇洒整洁的能让所有女士心动,真是乍一看万分体面,仔细一看十分体面,再凑近了细瞧呢,也就是一般体面了。
汽车停下,三锦推开车门跳下去,对着严云农一点头:“我回来了。”
严云农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把手伸向后方的唐森。两人热情寒暄一阵后,严云农邀请唐森留下来小住几日,被唐森婉拒;他随即又要唐森替自己向三好机关长带好,这回唐森答应了。
唐森等人身份敏感,所以任务完成后,便鬼鬼祟祟的立刻离去了。这回严云农转向三锦,张口便恶狠狠的训斥道:“我说什么来着?果真让人扣下了吧?”
三锦一甩袖子,扭头便走,且走且道:“我他妈的是因为谁才去的?”
严云农在后面做出回应:“不让你去,你偏去,犟种!”
三锦无视听差们对他的迎接问候,头也不回的答道:“行了行了,我用你管我?”
严云农终究是比他大上几岁,所以到此也就不再多说,径自跟上。
三锦进楼之后得知大格正在睡觉,便没有上去惊动,转而回房去洗漱更衣。一时将自己收拾干净了,他才命人下楼,去把严云农叫进了烟室之内。
严云农一进门,就见他侧躺在烟榻上,正守着一杆烟枪过瘾,便脱了鞋也躺上去,且伸腿向他一踢:“哎,这回吃到苦头了吧?”
三锦没理他,呼噜呼噜的只是专心吸烟。
严云农又踢了他一脚:“说话啊!”
呼噜呼噜。
严云农欠身在他肚子上捏了一把:“聋了?”
呼噜呼噜。
严云农恨得起身爬过去,向他的屁股上用力拍了一大巴掌:“我跟你说话呢!”
三锦斜了他一眼,推开烟枪去揉屁股:“说什么啊?告诉你啊,我这回没弄来钱,不过你别急,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肯定不能让你白等一场就是!”
严云农搡了他一把:“别跟我吹牛×了,六千大洋也算是笔大款子,你就别再瞎忙活了!”
三锦正在鸦片的作用下云里雾里,听了这话后就猛然坐了起来,晕头转向的问道:“六千大洋——你哪儿来的六千大洋?”
严云农见他如此激动,倒有些讶异:“马国英带回来的啊!”
三锦向前一窜,差点贴到了严云农身前:“马国英回来了?”
严云农抬手捏了捏他的下巴:“你这是怎么了?不是你让他回来的吗?”
三锦变脸失色的“哼”了一声:“老严,要不是你这个马副官,我也不能让白晓峰给逮了去!”
三锦把马国英临危将自己抛弃一事,原原本本的向严云农讲述了一遍。严云农听后半信半疑:“你这些话,小马也跟我讲过。可他说他当时是眼看着过了半个小时的期限后,才开动汽车的。你说这么远的路,旁边也没个人监督着,他能把那么一皮箱银元全给我运回来,也算是难得的忠心耿耿了——他不至于使坏,故意扔下你不管吧?”
三锦先还纳闷马国英怎会有如此大的胆子,居然敢跑回天津等死;如今听了严云农的这番言辞,他才晓得了对方的道理。
“哦,你信他,不信我?”他一直问到严云农的脸上去。
严云农依旧是迟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觉得小马不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或许的确是过了三十分钟,而你没有看清时间呢?”
三锦听到这里,忽然感到十分伤心,骤然就咆哮起来:“我又不瞎,怎么会看不清时间?!”
严云农见他开始对自己练习狮子吼了,就知难而退的安抚道:“我无非是随口说说而已,你急什么?”
三锦气的脸都白了:“你把马国英叫过来!我当面问他!”
严云农在三锦的逼迫下,打电话把马国英叫了过来。
他直到现在,也还是倾向于相信马国英的。本来把马国英送给三锦消遣,就已经让他觉得愧对这位一贯勤谨的小部下了;这次马国英又如此忠诚的把大笔银元运送回来,更让他认为这青年是个可造之材。哪知刚刚对他进行了一番提拔抬举,三锦这边却又闹了起来,真是让他头疼不已。
一时马国英被听差引领进了烟室之内。严云农瞄了三锦一眼,就见他面色铁青,嘴唇紧闭,一双眼睛里快要喷出怒火来。
马国英倒是很坦然,照例规规矩矩的向严云农问了好,又对着三锦一鞠躬。
严云农仔细留意马国英的脸上,一丝异样也没找出来,就愈发认为是三锦神经过敏、无理取闹。用力清了清喉咙,他开口问了马国英:“小马,你怎么回事?王爷让你在后门等着,你为什么要自己先跑了?”
马国英眼望着严云农,登时愣住了:“我先跑了?司令,这话是从何说起?我、我没有啊!”
严云农沉了脸——他本来就相貌单薄,脸上一阴,瞧着格外恶毒:“放你妈的屁!王爷还能冤枉了你?你给我说实话,为什么先跑?打的是什么主意?”
马国英的脸涨红了。眼睁睁的看着严云农,他的脸上露出了既无辜又无助的可怜神情:“司令,我真是按照时间走的。”说完他转向三锦:“王爷,当时不是您交待我等满三十分钟,过了时间就直接开车么?我把表看得很准,一分也没早走啊!”
三锦见马国英这样嘴硬,气的回身抄起烟枪,跳下烟榻冲过去当头就打,“咚”的一声敲到了对方的脑袋上。
“你还跟我装傻?!”三锦叫嚷的声音都变了:“亏得我这回遇上的是个傻×,否则你就等着千刀万剐给我抵命吧!”他把马国英打的抱头蹲了下去:“在背后给我使这种绊子?今天我非打死你这狗奴才!”
马国英不敢还手,只能连滚带爬的不停后退,末了就蜷缩在墙角处瑟瑟发抖。严云农现在很看得上他,自然不会坐视三锦真把他打死;约莫着火候差不多了,他起身下地走过去挤到三锦身前,动作很大而力气很小的猛踢了马国英几脚:“混蛋东西!还赖在这里干什么?给我滚出去!”
马国英十分识相,果然屁滚尿流的后退而走。而三锦追到门口,将手里的烟枪用力掷出去,正中马国英的后背。马国英被他打的一晃,随即踉跄着继续逃窜,很快就拐下楼梯,没了踪影。
回身进房,三锦因为刚吸足了大烟,精力很旺,还要继续与严云农分争。可严云农审时度势,不等他开口便佯怒道:“马国英这小子太不是人了!枉我花了这么多心思来栽培他,没想到他是个狼心狗肺的货色,真是气死我了!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放了他——三锦,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他的蛋黄子给挤出来!这个狗娘养的小兔崽子……”
他骂骂咧咧的走出房门,也随之溜了。
三锦忽然间就变成了孤家寡人。站在当地喘了会儿粗气,他勉强平静了心情,决定上楼去看看大格。
第13章 三锦与严云农的谈话
三锦把位于马场道的一处洋楼给卖了——他最后的房产。
手里落了七万块钱,他分给严云农四万,余下三万自己留着花销。严云农还有点不好意思收,三锦见了,就怏怏的告诉他道:“拿着吧,别让我废话。”
严云农还试图再客气几句:“那我给你打个欠条去!”
三锦摆摆手:“算了,别扯淡!”
严云农收了钱:“三锦,你够意思!”
三锦冷冷的斜睨了他:“那你呢?”
严云农把手插进长裤裤兜里,在他面前绕着圈子踱来踱去:“我么……我已经把马国英撵走了,他跟了我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有点下不去手。”
三锦给自己点了根烟,深吸两口后便扔掉了余下的半根:“他妈的。”
严云农觉得三锦有点小心眼儿,就插科打诨的笑道:“你说你当初还非看上了他——结果怎么样?嘿嘿……”
三锦不等他嘿嘿完,便不耐烦的连连挥手:“老严,滚出去,以后都别再来,我见了你就闹心!”
严云农和他太熟了,熟到挨了骂都不在乎。无所谓的一耸肩膀,他像个衣服架子似的立在屋中央:“我的确是要离开一阵子——现在我手里有了这笔钱,就得去趟北平,往上面使使劲!队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全追着我要饷,那我可受不了!”
三锦从鼻子里往外出凉气:“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跟我交待。”
严云农见他懒洋洋的坐在一把硬木椅子里,气色十分不善,就走过去弯下腰来,试图逗他:“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
三锦偏着脸,目光从眼角处射出去:“我去干什么?”
“我带你去玩玩,顺便找那有用的人,也介绍给你认识认识!总呆在租界公馆里有什么前程?南京政府那边的人多少也该联络一些才好!”
三锦把目光收回来:“那边的人我高攀不上。现在谁还拿我们这些人当回事?我也没那个雄心壮志,住在租界里过这消停日子,我觉着挺好。”
严云农恨铁不成钢的叹道:“你从小就这么不要强——我懒得说你。”
三锦见他的面孔距离自己很近,便抬手在他的鼻尖上刮了一下:“你原来不是说,咱们两个中有一个要强的就行了吗?”
严云农依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是啊,可是这次你在旗里出了事儿,我干着急使不上力气,这就看出问题了嘛!要是你在旗里够强硬,那个什么白晓峰敢绑你?对了,姓白的到底欺没欺负你,你和我说实话!”
关于这一点,三锦先前已然被严云农问过许多次了。依照本意,他是觉得这事不光彩,说出来没意思;不过此刻见对方那样诚挚的望着自己,他就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不让好友为自己悬心。
“也没怎么着,反正……反正他把我关进一间空屋子里,怕我跑,还把我的衣裳给扒光了。”他淡淡的说道。
严云农一皱眉:“他还扒你的衣服?”
三锦低下头,转动着手指上的翡翠戒指:“我光着屁股冻了好几天,吃也吃不饱,外面院里还有人看着我。后来……后来白晓峰对我好了一点,给了我两床毯子。”
严云农抬手摸了摸三锦的头脸:“唉哟……他打没打你?”
三锦似笑非笑的蹙起眉尖,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又滑稽又难为情的事情:“没打没骂,他就是总摸我。”
严云农紧张了:“摸你?怎么个摸法儿?”
三锦不便再具体而微的讲下去,就抬手比划了一下:“哪儿都摸,来了就摸,摸完就走。”
严云农在他肩膀上用力捏了一下:“你傻啊!他那是……你知道吧?”
三锦歪着脑袋,把戒指从指头上反复的撸下去又戴上:“摸就摸吧,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不怕他摸。”
严云农揪住他的耳垂半轻不重的一扯:“放屁!你年纪这么小,万一摸出事情来呢?”
三锦笑了两声,不住摇头:“那不至于。我又不是小戏子,没有男人能看上我啊!”
严云农用手指了他的鼻尖:“胡说八道!远的不论,就说马国英——他长的那么人高马大的,不是也让你看上了吗?”
三锦掏出打火机来,点了火去烧严云农的手指头:“你想说本王爷还挺招人喜欢的,是不是?”
严云农收回了手,一撇嘴道:“我不就挺喜欢你的么?”
三锦翻了个淋漓尽致的白眼儿:“没看出来。”
严云农直起腰来,因见三锦那打火机是崭新的英国货,便顺手没收到自己的裤兜里:“你想,就凭咱们两家的交情,当初你要是个丫头,那咱俩肯定就结亲了。”
三锦颇为遗憾的提醒他:“蒙汉不兴通婚。”
严云农看了他一眼:“我是打个比方,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瞧你小时候和我多亲,现在可是越长越生分了。”
严云农这话说的是实情。三锦幼时身为王府内的唯一嫡子,身份贵重。老福晋怕他病从口入会夭折,便采取当年流行的节食育儿法,终日只喂他稀饭吃,连菜都没有。在这种育儿大法的光辉下,三锦虽没有活活饿死,可也常年嗷嗷待哺,馋的神魂颠倒。那时严云农还是严督军家的少爷,凭借着父辈的交情,常去王府里找三锦玩耍;而在避开看护嬷嬷和听差的耳目时,便可偷偷的喂给三锦一些食物。因此三锦对待严云农,条件反射一般抱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后来熬到老福晋去世,三锦终于开了斋,从此进入胡吃海塞的岁月,也不会一见严云农就流口水了。
严云农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但他总觉着若是没有自己时常带去的那些零食,三锦大概活不过老福晋。在三锦面前又兜了两个圈子,他忍不住的开始追忆似水年华:“小时候,你那么小……”
“小时候,当然小。”
严云农没理他,继续说道:“小也没有那么小的,你是营养不良。记不记得我背着老妈子喂你东西吃的事情了?好家伙,还没等我松手呢,你一嘴就拱到我手心里去了,我简直怕你会咬我。”
三锦的脸上不红不白的:“那时候不是没得吃嘛!”
“吃完了你还抓着我的手不放,把我手心里的点心渣子都给舔干净了,狗似的!”
“那时候不是饿嘛!”
严云农停在三锦面前,用手指围了个圈儿:“就这么大的小蛋糕,我给你带了多少?还不能让别人看见,害得我东揣西藏,每次去你那里,都得油污了我一身新衣裳!”
三锦看他越说越来劲儿,就仰头望向他——这回注意调整了视线,黑眼珠子的位置十分正当:“怎么的?还翻起旧账来了?”
严云农看着他的眼睛道:“不是翻旧账,我的意思是咱们有感情,你心里得有数!”
三锦往严云农的小腿上踢了一脚:“我和你没感情,那我往旗里跑什么?我卖什么房子?行了行了,别扯这些陈谷子烂芝麻了,看你啰里吧嗦像个娘们儿,快走吧!”
严云农也的确是决定要告辞了,故而一边走到衣帽架前拿外套,一边背对着三锦说道:“我今天下午坐特快列车去北平,顺便拜访一下新上任的金总长,听说他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和军界来往很密。趁着手里有钱,我得立刻把这个关系网建立起来!我就不信了,别人领兵都发财,我这个司令偏就要破产?”
第14章 失望的三好太郎
三锦亲自为大格穿戴打扮了,然后就抱着她出了门。
大格前阵子略受风寒,病了个七死八活,前来诊治的英国医生见三锦把孩子关在房间里不见天日,就批评说这个育儿方法不合乎科学,应该尽可能的让大格出去晒晒太阳、呼吸一点新鲜空气。三锦很受教育,立刻记在心中;偏巧近日来都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他便在下午最暖和的时间段里,抱着大格出去遛弯儿。
大格经过一场大病,已经黄瘦的不堪,两只眼睛深陷下去,头发也稀稀落落的打不成辫子。三锦瞧不出女儿的丑处,还特地为她新制了薄呢子小洋装,颜色都是粉红鹅黄嫩绿的,愈发衬托的大格气色不祥。
“走喽!”三锦很孤独的欢天喜地着:“阿玛带大格出去玩,好不好?”
大格怕晒,头上戴了一顶阔檐花边遮阳帽,两边垂下绸带,在下巴处系了个蝴蝶结。听了这话,她点点头,细声细气的答道:“好哦,大格出去玩。”
可是,去哪里玩呢?
三锦抱着大格走出院门,心想去青年会看人打球?那不好,大格看不懂;去俱乐部看戏?又太早了点,不是上演的时候;往公园走?路途遥远,况且那里面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无非是青年男女挽着胳膊走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