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他迟疑着出言提醒道“这是个男孩儿。”
三锦的表情和声音立时一起僵硬住了。
对着那孩子审视了半天,他突然上前一脚踢向了白晓峰:“那你为什么要给他留这么长的毛?骗我是不是?混蛋!”
白晓峰没想到他会忽然暴怒,情急之下向后一跳避开了窝心脚:“哎?你怎么还生气了?”
三锦回身快步走到桌子前,先将那孩子放躺下了,然后就一把扯下了他的裤子。
两条细细的小白腿中间,可不是夹着个小东西?
三锦草草看了一眼,仿佛是不忍注目一般,马上又将那孩子的裤子提了上去。
“白晓峰!”他在极度的失望下开始发疯:“你这个混蛋!连个孩子都养不明白!”
白晓峰莫名其妙的不敢进屋了:“我怎么啦?”
三锦还要继续开骂,突然觉着手上软软的一热。侧脸看去时,他发现那孩子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正大弯着腰去碰自己的手。
三锦怕他一头从桌子上栽下来,就顺手又把他抱了起来,而后就追着白晓峰痛骂了一顿。白晓峰好容易把自己收拾的平头整脸的,哪晓得刚进门就挨了顿胡卷,又不好骂回去,只得自认倒霉,站在冷院子里唉声叹气。
第65章 新年礼物
自从养过一个大格之后,三锦对于儿童的审美观,已经偏于畸形。
白晓峰那孩子苍白瘦弱的骇人,神情又总是漠然,无论如何算不得一名可爱幼童;可三锦偏偏是看在眼里,爱在心头。一时骂毕了白晓峰,他又扯着嗓子高声问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白晓峰还站在院子里:“叫查干。查干在汉话里就是白,他长得白,所以叫查干。”
三锦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什么狗屁查干,难听死了!改叫二格吧!”
白晓峰发出了质疑:“啊?那二格也不好听啊,还不如查干呢!”
三锦,狗叫似的,在堂屋中吠道:“滚!!”
三锦认为查干这名字不堪入耳,白晓峰也觉着二格这两个字不甚高明。冒险走入堂屋内,他开始认认真真的和三锦争辩起来。可叹那孩子生下来就像是个多余人,活到今天才第一次成为了焦点。
争吵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后来白晓峰饿了,便暂且单方面宣布停战,还询问三锦道:“中午你想吃点什么?”
三锦反问道:“你这儿有厨子?”
白晓峰很诚实的摇头:“那没有,我这儿就雇了一个老妈子,管做饭——”他一指三锦怀里的孩子:“顺便照看他。”
三锦低头看了看怀中这个臊烘烘的孩子,登时有些反胃:“算了,你跟我走吧!贵府这老妈子能把孩子伺候成小叫花,我可不敢领教她的手艺!”
白晓峰没意见,有的吃就行。起身找到皮帽子扣在头上,他见三锦抱着孩子起来了,就讶异问道:“你还带着他?他可是挺脏挺脏的!”
三锦腾不出手,就照着他屁股上狠踢了一脚:“你这样的货也配当爹?”
这孩子——查干或者二格——没有出门的小皮袍子和棉靴。白晓峰翻出一条带着干涸尿迹的小棉被把他给包了起来,然后就抓住被子四角,拎包袱似的将他带到了汽车上。这孩子是在面包口袋里生活过的,所以如今无论受到了怎样的摆弄,都处之泰然,一声不吭。
三锦到家之后,就一叠声的喊巴达荣贵,让他立刻找个裁缝回来。巴达荣贵莫名其妙:“校长——王爷,您要做新衣裳啊?那可是有点儿晚,这时候人人都等着过年呢,裁缝店头两天就得歇业了。”
三锦向白晓峰手中的包袱递了个眼色:“给小孩儿做衣裳。”
巴达荣贵这才看见包袱里还伸出个长发凌乱的小脑袋:“嗨哟,那不用找裁缝,小孩儿衣裳老妈子就能做。”
巴达荣贵左夹着一卷绸缎,右提一包棉花,腰间绑了一张灰鼠皮子,上后院找管浆洗的老妈子去了。
三锦同白晓峰进入正房落座。和空落肮脏的白宅堂屋相比,三锦这里显然是另一番天地,不但温暖如春,而且是满堂的红木家具,正中央又摆着一架皮制长沙发,正好凑出一派中西合璧的富贵来。
家具和沙发,都是丁队长从当地富户家中借来的——当时他全副武装,气势汹汹,没人敢不借。
一时午饭摆了上来,白晓峰坐在桌旁,口水横流的望向三锦道:“小王爷,过来啊!”
三锦换了一身短衣,背对着白晓峰说道:“你吃吧,我先给二格洗个澡,他太臭了!”
白晓峰这人很馋,平时在家里又吃不到什么像样饭菜,如今就狠吃了一场,把晚上那顿都带出来了。
打着饱嗝站起来,他悄悄的松了松腰带,然后走到了三锦身后。
三锦正蹲在一只大水盆前,往二格身上涂香皂。二格盘腿坐在热水中,大概是许久没有洗过澡的缘故,所以很紧张的闭上了眼睛,仿佛连气都不敢喘了。
白晓峰也无声的蹲了下去,试探着抬起手,去抚摸三锦的后背。
隔着薄薄一层绸缎,他发觉三锦瘦了——不是枯瘦,而是因为骨骼伸展,将肌肉和皮肤撑开了。
换言之,就是小王爷在这三年里,长大了。
白晓峰眼睁睁的望向三锦,同时手掌向上移去,下意识的握住了他的肩膀。
三锦没理他,只让二格从盆中站起来,而后用瓢从旁边桶中舀了温水,向他兜头浇下去。二格落花流水的仰起脸,眼皮阖下去,浓密乌黑的睫毛就微颤成了蝴蝶翅膀。
冲净了二格身上的香皂泡沫后,三锦用一条大毛巾将他包裹起来放到了沙发上。
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虚汗,三锦面色有异,无言的转身向隔壁走去。
隔壁房门就开在正房墙上。白晓峰跟进去时,发现这里面原来是一间烟室。三锦坐在榻上,正低头用火柴点燃景泰蓝的烟灯。
白晓峰站在门口,忽然来了一句:“小王爷,你有瘾了?”
三锦方才忙着给二格洗澡,把自己这件头等要紧的事情给忘记了,结果导致他现在有点要失态。拔出金扦子挑了烟膏,他一边在灯上烧一边浑身发抖,同时又向白晓峰连连挥手:“看什么看?出去!”
白晓峰没出去,若有所思的盯着三锦。
三锦也没再说话,挣扎着总算将那口烟吸到了嘴里。
待三锦平静下来后,白晓峰走过去,在烟榻上也坐下了。
他扭头看着三锦——三锦软绵绵的侧躺着,一只手捏着金扦子凑在灯上,手指纤长、手腕灵活,将烟烧的层层起沫。两点小火苗映在他的黑眼睛里,没有眼神,就只有火苗。
一个烟泡烧得了,三锦从红缎子靠枕下面摸出一只小银方盒子。打开盖子后,里面装的却是满满一盒白色粉末。
白晓峰觉着有点不好:“这是什么?”
三锦将烟泡在盒子里滚了一层,然后放进了烟斗里,呼噜呼噜的一口气吸光了。
闭上眼睛歪在榻上,他死了似的默然片刻,然后抬手捂住脸用力的搓了搓,懒洋洋的答道:“这叫‘风搅雪’,有劲儿。”
白晓峰没明白:“什么风搅雪?”
三锦放下手,仰卧过去对着天花板一笑:“就是烟泡蘸白面儿。”
白晓峰一听这话,忽然就急了:“你干什么?你不想好了?”他四脚着地的跪在烟榻上,试图去和三锦对视:“你年纪轻轻的,碰白面儿?”
三锦不耐烦的翻身背对了他:“不用你管,闭嘴。”没等白晓峰回答,他又一跃坐了起来:“我给二格找点吃的去,你让开!”
白晓峰走兽似的把他堵在了榻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抽这个解闷儿?白面儿能毒死人,你知不知道?”
三锦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嘴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老子不怕死,老子愿意玩这个,干你屁事?!”
白晓峰真急眼了,大声说道:“能活着,为什么要往死路上走?”
三锦回手抄起烟枪,恶狠狠地砸向对方的肩膀:“你他妈咒我?”
白晓峰皮糙肉厚,咬牙硬挨了这一击:“我是为了你好!”
三锦急促的冷笑一声,举起烟枪往对方的头上敲了下去:“少他妈的跟我耍嘴皮子!真把我当傻子唬弄了?!”
白晓峰见他力道甚猛,只得及时向后闪身跳到了地上:“你——”
他气的一时也无话可说,扭头就走到外间客厅中去了。
三锦孤伶伶的坐在烟榻上,发了好一阵子呆,后来好像骤然回过神了一般,打了个大冷战。
穿着拖鞋走到外间,他见白晓峰正站在窗前,而二格趴在沙发上,上身赤裸,下面两条腿还缠在毛巾里,像一只很小的美人鱼。
他动作温柔的把二格抱起来,口中轻声自语道:“得给二格找点吃的呀……二格想吃点什么呢?”
这时,巴达荣贵进来了。
巴达荣贵带来了一套小衣裳——从里到外,就差靴子了。
“缝的是糙了些,不过老妈子说小孩儿的衣裳穿不久,这也就够了。”他向三锦展开一件红底黑花的缎面小棉袍:“您瞧,是不是也挺好看的?”
三锦刚要发表评价,外面又进来一名勤务兵:“王爷,外面来了个人,说是从林西过来,给您送东西的。”
三锦眼睛一亮:“让他进来!”然后心里又想:“老严还知道给我送点东西,算他没有混蛋到底!”
来人是个西装打扮的男子,眉毛上了霜,肩膀上扛着个大口袋,好像摩登年轻版的圣诞老人。对着三锦深深一躬,他十分客气的说道:“多王爷,您好,在下是唐森先生派来给您送新年礼物的。”
三锦万分惊讶:“唐森?”
那人将肩膀上的大口袋卸下来放在了地上,然后又鞠了一躬:“唐森先生还让在下替他向您问安,说一旦有时间,他定会过来看望您的。请问多王爷还有吩咐吗?如果没有的话,在下就告辞了。”
三锦想了想:“唐森在林西?”
那人点头哈腰的答道:“是。”
三锦没有多问的欲望,便点头道:“好,回去替我向他道谢。”
打发走来人之后,三锦打开口袋一看,就见里面摞放了几只勒着缎带的漂亮纸盒。
捧出一盒解开缎带,他掀开盖子,发现盒内装着满满的日本奶糖。
冰凉的叹了口气,他对着窗前的白晓峰唤道:“姓白的,不要撅着驴嘴赌气了,过来吃糖吧!”
第66章 严云农的桃花运
三锦很安逸的度过了这个新年。白晓峰家那个二格,或者是查干,在大年初一那天认了三锦做干爹,从此就再也没回过家。白晓峰一直看这孩子碍眼,如今眼前清净了,心中就十分窃喜。
正月十八那天,苏旗德王府内举行了蒙古军总司令部成立典礼。三锦匆匆去观了礼,又接受了第二军第七师师长的委任状——这倒也罢了,他早知道这个位置必然是自己的;只是没想到白晓峰那家伙居然也被调到秘书处做机要秘书去了。当然,要论资历,这个伪留苏学生是有的;可是三锦无论如何不明白德王为什么要捡这个疯头疯脑的蠢货来提拔。
三锦的眼光比较狭隘,他不晓得白晓峰也就是在他面前有些露怯。
一旦走到人前去,白晓峰侃侃而谈,满口新名词,一派见过世面的气势,也是很能唬人的。
三锦惦念着家里的二格,典礼完毕后的第二天,他就回了化德。
进门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笑嘻嘻的喊二格。二格从沙发后面闪身出来——穿着一身水红色的缎面小皮袍,一头长发也被中分梳开,编成两条黑而长的辫子。
“阿玛。”他含糊的叫了一声,而后就走上前去,张开双手抱住了三锦的腿。
三锦见他和自己越来越亲近了,就十分欢喜的弯腰把他托举起来满屋乱转:“我的小格格呀……可真是漂亮呀……”然后又将他抱回怀里,噼噼啪啪的亲了几个大嘴。
二格缺失幼童的天真活泼,似乎也不惯于和人亲近。三锦这样疼他,他心里或许明白,可是此刻也就只是伸手摸了摸三锦的脸,而后咕噜出一个字来:“凉。”
三锦捉住他的小手,轻轻张嘴去咬他的手腕——非常细,仿佛稍一用力,就可以把那软而白的小骨头嚼碎。
脱了外面的厚衣裳,三锦让巴达荣贵送热水进来,哗啦哗啦的洗了一把脸,他抱着二格溜进了烟室中去。
高高兴兴的搬出自己那个紫檀木的大烟盘子,他一边烧烟一边对二格挤眉弄眼:“小宝宝,阿玛走了这么久,你想没想我?”
二格所懂的汉话十分有限,怔怔的看着三锦没回答。
三锦侧身躺下去,吸了两口后忽然抬起头,冲着二格脸上喷了一口烟。二格吓了一跳,口中“呀!”了一声。
三锦大笑起来,伸手将二格一把捞到怀里,紧紧搂着躺了下去。
三锦觉得很幸福。
不冷不热的躺在甜美的鸦片烟雾中,怀中躲着个神似大格的二格,内外都没有什么烦心事,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正在他销魂之时,巴达荣贵喘吁吁的推门进来了。
“王爷!”他自以为三锦即将又惊又喜:“您猜谁来了?”不等三锦回过神他又抢答道:“严司令来了!”
三锦在烟灯的小火焰前睁了一下眼睛,随即又半梦半醒的闭上了:“让他在客厅里等着,我抽完这口就出去。”
这回没等巴达荣贵回答,房门忽然被人撞开,严云农一身寒气的走了进来。
用冷手抓住三锦的一只赤脚,他高声笑道:“让谁等着啊?你个小崽子!”
三锦猝不及防之下,立时惊慌的一缩脚:“闹什么?”
严云农松了手,单腿跪在榻上俯下身去压迫三锦:“崽子,让我好好瞧瞧你——哎哟我的妈呀!”
二格那突然伸出的小脑袋把严云农给惊着了:“这是什么玩意儿?谁家孩子啊?”
三锦松开手臂,放二格爬了出去:“我的孩子。”
严云农回头见巴达荣贵已经退出去了,就放心大胆的压到了三锦身上:“放屁!你还养出这么大的小杂种来了?”然后他伸了鼻子在三锦的颈窝处深吸了一口气:“挺香的啊,真想吃了你!”
三锦侧身盯着烟灯,没说话。
严云农其实也心虚,见他态度有异,就老了脸皮笑道:“怎么还不理人了?是不是嫌我来得晚?”
三锦挣扎着从他身下钻出去坐了起来,一边把烟枪往烟盘子里一丢,一边闲闲的答道:“你不来也可以。”
严云农跟着坐起来了:“我能不来么?”
三锦挪到榻边,将两条腿伸下去找拖鞋:“你这时候来,还不如不来。我看你闹心,你来了都耽误我过年。”
严云农立刻陪笑解释道:“不是……那时候我在大连,是真不知道你出了事儿;等我后来知道的时候,就听说你已经离开赤峰去了四子王旗。我想这一片都是蒙古地方,你肯定安全,所以……你看,我不是一过十五就马上过来了么?”
三锦起身站到他面前,脸上隐隐显出了怒气:“那十五之前呢?你一个光棍,又没有家,怎么就不能早点来?”
严云农舔了舔嘴唇,莫测高深而又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我去了奉天一趟。”
他把手伸进大衣里面的西装口袋中,摸出一张照片递给三锦:“瞧瞧,怎么样?”
三锦接过照片一看,就见上面是个女人的半身像,看面貌是美而年轻的,而且双眉斜飞,美得很英气。
三锦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可是装着不明白:“这是谁啊?”
严云农抬手一指自己的胸膛,两只眼睛直放光:“这就是鄙人的——哈哈,年前是女朋友,年后,经过老子跑了一趟奉天,已经成为未婚妻啦!”
三锦的身体登时有点发僵:“你……要结婚了?”
严云农夺回照片又看了看,而后珍重放回口袋中:“你说就凭我严某人,娶上这么个老婆,也算是走大运了吧?”
三锦淡淡笑了一下:“你不是自我感觉一向都好得很么?”
严云农美滋滋的一扬头:“那也得看是和谁比!就这位朱小姐,不但漂亮,而且是从英国留洋回来的,那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英国话说的比你还溜!我,你也是知道的,学无所成;仗着我家老太爷的面子带了兵,还让马国英拐走一半;又没什么资产,要不是你接济我,我这日子早就维持不下去了——就我这样儿的,能娶上这么个老婆,还不偷着乐?”
三锦点点头,神情很镇定:“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办个婚礼啊?”
“那不用,我现在手边还有点钱;奉天朱市长就这么一个女儿,到时候也不能吝啬,我们两方面凑合凑合,也就差不多了。”
三锦眼望着严云农,停了半晌后,忽然变了脸色:
“严云农,你这狼心狗肺的,我都让日本人撵到草原上了,你还有闲心在大连谈恋爱讨老婆?!就算我小时候吃过你几口食儿,这么多年我也算回报的够了吧?你就是个外人,现在也该多慰问我几句吧?还有,我一旦和谁要好了,你就横拦竖挡着不让;你自己呢?不声不响的可是把老婆都给定下来了!”
严云农被他骂的愣住了:“我不是也一直让你续弦么?是你自己不听我的,总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鬼混——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三锦抬手狠推了他一把:“你看不上的人就是乱七八糟了?那我看这个姓朱的也挺乱,你别和她结婚了!”
严云农皱起了眉头:“胡说什么呢?我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还不行结婚吗?”
三锦觉着自己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站在地中央,他张口结舌,往日的口才却是一分都没有了。
沉默了半天,三锦的嘴唇都木了。
“滚出去!”他对严云农低声说道:“我不想再看见你。”
严云农坐在榻上,此刻就欠身伸手去拉扯了他:“你过来……听话,过来。”
把三锦拽到身前,他用两条腿把人夹住了:“真是个小崽子,不懂事儿;我结婚,你还跟着闹上了。”他上下抚摸了三锦的屁股大腿:“结婚也不耽误咱俩的感情,你怕什么?”
三锦气的手脚都凉了,可是又叫喊不出来:“我当年结婚的时候,你不也是要死要活么?”
严云农回首往事,不禁有点羞愧:“我那时候岁数小嘛!你现在可是老大不小的了,不能学我啊!”
三锦一听这话,就觉着严云农这人已经强词夺理到了极处。震怒之下他扬手狠扇了对方一记耳光:“你给我滚出去!”
第67章 三锦的恢复期
三锦在扇了严云农一记耳光后,便冲出烟室,开始在客厅内乱打乱砸。巴达荣贵刚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正站在门口偷吃,忽见他发狂似的将架上瓷器一扫而下,便惊得立刻扔下苹果跑了上来:“王爷,这是怎么了?”
三锦回身猛踢了他一脚,然后沉默着转向留声机前,抓起一张唱片喀吧掰断,随即狠狠掼在了地上。
这时严云农也赶出来了,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你个小疯子……”他简直要制不住三锦了,累的咬牙直喘粗气:“你跟我发什么疯……”
三锦力大无穷的挣开了他的束缚,双手拿起唱片又是掰做两半,而后转身扬手,将半张唱片的尖端狠狠戳进了严云农的眉心中。
严云农登时愣住了。
三锦气咻咻的瞪着他,嘴唇微张着,神情烦躁、悲伤、狰狞。
如此过了良久,一滴浓重血珠从严云农的眉心处缓缓流了下来。
三锦松了手,半张唱片落了地。
“走!”他嘶哑了声音,一手指向门外:“你走,马上走,别留下折磨我!”
严云农抬手在眉间抹了一下。低头看看指间的血痕,他点了点头,心情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恼火。
“我看你真是抽大烟抽坏了脑子!”他最后留下一句:“疯狗!”
随即他便转身迈步离去了。
三锦在满室狼藉中呆站了片刻,忽然用双手捧住了头,弯下腰大喊了一声。
巴达荣贵吓的忙去搀他,而他暴躁的一扭身,紧抓着头发长声惨叫起来——好像是很疼,疼的受不了了,所以要凄惨的嘶吼出来。
喊到断了气,他委顿着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
巴达荣贵试探着蹲了下来:“王爷……您和严司令吵架了?”
三锦踉跄着站起身,目光茫然的迈步向烟室走去。走到半路他被脚下的地毯绊了一跤,咕咚一声便扑倒在地面上。
一言不发的自行爬起来,他像只受了风吹雨打的小小蜂蛹一般,瑟缩着躲进了天然的包衣里去。
二格一直缩在烟榻角落处的小棉被下面,像个小蜗牛似的只探出一个脑袋来听风。
见三锦回来了,他小心翼翼的钻出棉被,爬到三锦面前跪了起来。
三锦把他搂进了怀里,失魂落魄的长叹一声。
“气死我了……”他喃喃自语道:“他真是要气死我了。”
巴达荣贵目睹了三锦的发疯经过,便心惊胆战,不知这场暴风雨何时才能过去。哪晓得三锦当晚便走出房来,脸上不红不白的,仿佛是已经恢复了平静。
胃口不错的吃了顿晚饭,他因见客厅已经被自己毁的不像样子,便抱着二格进了厢房卧室。
在双人大铜床上,他高高的站立了,大声说:“我是树!”
二格把袍子脱了,抱着他的大腿开始爬树。三锦穿了一条丝绸睡裤,滑溜溜的,二格没处攀援,就伸手抓了他的衣襟借力,一时抓错了,痛的三锦夹着腿蹲了下来:“别揪我这里呀……”
二格趁机扑到了他的后背上,这回死死抱住脖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的了。
三锦作势要把他甩下去,背着他在床上又颠又跳,猛烈的撒了一场欢。二格咯咯笑着,也闹出了一身的热汗。
入夜时分,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并排躺在被窝里,三锦问道:“二格,阿玛和他,谁好?”
那个“他”,指的是白晓峰。
二格拱进他的怀里:“阿玛好。”
三锦把二格抱到了自己身上,让他趴在自己的胸前睡觉:“那你以后就留在阿玛这里,别认他了。”
二格是个瓜子脸,这时就把尖下巴抵在了三锦的胸口:“好。”
翌日中午醒过来,他赖在床上逗了会儿二格,然后才起身去洗漱穿衣吸烟吃饭。忙完这一套后,他走过两条街,去找了丁队长。
丁队长正在家领着三个小老婆吃午饭,见他来了,就连忙热情接待。他十分亲民的自己找地方坐下了:“小丁,别管我,你吃你的。”
丁队长给他端了杯热奶茶:“我早吃饱了。王爷这是找我有事儿?”
三锦仰起脸向他笑道:“这年过的没意思,你带我出去玩玩!”
丁队长登时会意:“那没问题,我早把这一带摸熟了!”
丁队长在本县最大的窑子里摆开场面,给三锦一气儿找了五个清倌人。三锦不肯独乐,邀请丁队长一起玩;丁队长没经过这个玩法,结果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丁队长忸怩一番后,终于想通,决定陪着三锦共乐;然而清倌人们不肯了,老鸨子也说没有这么干的,这还都是黄花大闺女呢,哪能陪着两个爷们儿在一间屋子里干事儿?
丁队长在想通之后,就欲火蒸腾,如今听那老鸨子纠缠不休,便气的拔枪在天花板上射了个窟窿,口中大骂道:“干的就是挨操的买卖,还他妈摆什么黄花闺女的谱儿?难道老子少给你大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