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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长久的面面相觑之后,两支部队的首脑会面了。
对方这名师长是个挺高挺高的高个子,相貌周正,歪戴着一顶军帽,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利索的。握住三锦的手,他十分热情的好一顿摇撼:“鄙人姓李,李世尧,无名小卒,哈哈。敢问司令尊姓大名啊?”
三锦先前没遇过这事儿,所以就有点发懵:“我?呃……多——”
李世尧立刻大笑:“多?这个姓好啊!多福多寿嘛!多司令的队伍是来干什么的?我记着原来听说这片地方给顾云章了啊。”
三锦还是糊里糊涂:“顾云章走了,我替他来打游击队。”
李世尧后退一步:“那没我们的事儿,我们可不是游击队啊!”
三锦笑了笑,摸不清头脑。
三锦一直认为保安大队的军纪已经很恶劣,哪知道和李世尧师一比,居然还都算得上是本分士兵。李师一路上抢来许多粮食牲畜,本是图着此处道路宽阔,打算吃饱之后直接前行的;如今见了保安大队,既然没有打起来,那就索性言欢,混个和气。
三锦并不喜欢李世尧,因为觉着他脏兮兮的偏于野蛮。李世尧却是友善,摆开场面烤猪崽子,请三锦等人过来一起吃。
三锦很客气的吃了人家半只猪崽儿。
李师不敢停留,饱餐之后就继续往东南方向去了。
三锦抓紧时间上车烧了两口烟,随即也全体开拔。走至傍晚,眼见前方山地起伏,便不敢贸然前进,索性就地宿营。三锦人在征途,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炊事班送来的那些食物也不合他的口味;疲惫之下他干脆取消晚餐,只在帐篷里守着一杆烟枪过活。巴达荣贵站在帐篷门口看了他一会儿,末了就说道:“校长阁下,您这一阵子忽胖忽瘦,现在瞧着又瘦下来了。”
三锦沉浸在鸦片烟那甜香的气息中不能自拔,没有理会巴达荣贵。
翌日清晨,保安大队进了山——进山之前想吃顿好饭,可就近搜罗了一圈,屁也没有抢到。一问当地的村长,才得知此地已经被李世尧师祸害过一次了。
山地里也还算太平,没有地雷,也没有人放冷枪。中午时分保安大队全员休息,又吃上了。
三锦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正在吃一块烤熟了的土豆。土豆很烫,他一边吃一边嘶嘶的吸冷气伸舌头;正值此时,部下的一位副官走了过来,弯下腰禀告道:“司令,那边来了个放羊的,说自己是从土旗流落过来的,想来见见王爷。”
三锦捧着土豆点点头,心想这人大概是来向我求几个钱花——胆子不小啊,直眉瞪眼的就敢来找我。
副官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领来了一个肮脏家伙。此人身穿破皮袍,长头发长胡子的看不清面孔。见了三锦后,他先行了个大礼,而后抬起头来,就开始对三锦挤眉弄眼。
三锦又要吐了。
那人见三锦神色不定,便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请借一步说话如何?”
三锦觉着这人鬼祟的可疑,便起身同他走到了一处背静地方:“你是什么人?有话要和我说?”
那个脏人轻声答道:“多王爷,实不相瞒,我是游击队的联络员。”
三锦很感惊讶:“游击队都是你这个德行吗?我看你倒像丐帮的联络员。”
脏人不理这句调侃,继续说道:“多王爷,我们的游击队里有汉人,也有蒙古人;我们并不是喜欢在山里活的像个野人,可是这件事总要有人做的,如果谁也不来做,那我们就全要变成亡国奴了。”
三锦啃着土豆皮,含糊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脏人反问道:“多王爷,您现在要帮着日本人来屠杀同胞吗?日本人——”
三锦扔下土豆皮,止住了脏人的话:“别说了,这个我心里都明白。你直接讲重点吧!”
脏人吁出一口气来:“多王爷,中国人别打中国人了。”
三锦东张西望的了一番,而后微微一笑:“你这人太不会说话。队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你让我怎么回答?行啦,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走吧!”说完他扭头大喊道:“巴达荣贵!给我拿二十块大洋过来!”
巴达荣贵颠颠将钱送了过去。而三锦就一边往营地处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拿着钱赶紧回旗里去吧,看你这花子样儿,真是给本王爷丢人!”
那脏人接了钱,也不知道三锦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犹犹豫豫的离去了。

第59章 铩羽而归

三锦也不想打仗——虽然和他身份相同的许多王公们,由于闹自治的缘故,纷纷的自以为不是中国人;但他自幼在平津地区长大,所受的又是西洋教育,所以想法自然和草原王公不一样。
他开始在大山里闲逛,听见风吹草动了,便胡乱开上两炮,并不认真去打。而游击队这时也不和他正面交锋了,两方力量只是在这山里大兜圈子。
这样的战争显然是危险性不大的,可是长久下去,三锦也觉着有点吃不消。反省之后他认为自己当初是选错了行当——不该从军的,以自己这个资质,其实很可以在省政府发展一番。
在山林子里混了小半个月,保安大队连游击队的毛也没有抓到一根,又因为士兵有枪,所以成天就琢磨着打猎来吃。偏巧这些日子是异常的和暖,仿佛要略过春天直接入夏了似的,蚊虫却又没有提前滋生出来,所以这些人在林中过的十分惬意,倒像高龄童子军出来野营一般,成群结队的快活极了。
这日上午,三锦在帐篷后面的一只巨大木桶里洗温水澡。明媚阳光透过茂密枝叶斑斑点点的洒落下来,远近又不时传来了清脆鸟叫,情景颇为美好。他洗高兴了,清清喉咙开始唱歌——“玛丽有只小羊羔,咿呀咿呀哟……”
这时他部下的一位参谋走了过来——这参谋是第一批从马家屯军校毕业的学生,堪称是多校长的死忠。站在浴桶前,他陪着笑问道:“校长阁下,您洗着呢?”
三锦将一条湿漉漉的白毛巾搭在头顶上:“你有事?”
参谋把手臂横搭在浴桶边沿上,弯腰探头的低声说道:“校长,我听说参谋长让电台往承德发电告状,说您和游击队串通一气唬弄他们。”
三锦眨巴着眼睛沉思片刻,将毛巾扯下来一挥:“我知道了。”
三锦水淋淋的从澡盆里站起来,巴达荣贵就拿着干毛巾凑过来为他擦身。那参谋还没走,就也帮忙拿来干净衣服。三锦穿戴完毕后,拿着把木梳一边梳头发一边向电台处走去。
三锦往承德和开鲁两处的特务机关都发去了电报,内容是相同的:队伍中人心不稳,有人不服管,这仗是打不下去了。
发完电报后的第二天,他不等回复,便下令往回撤。部下们听了,包括那位已经成为三锦眼中钉的参谋长,都没有什么异议,收拾好了行囊就向山外走去。
刚一出山,保安大队便遇上了地雷阵。
当时三锦的座车是位于长队半腰处的,前方汽车队一爆炸,他这边就立刻停了下来。下车之后他见四处皆是硝烟,不知炸弹单是地雷,还是另有其它乾坤。而后方骑兵那边惊了马,也出现了乱套的趋势。三锦慌了神,回身大叫小丁,可是丁队长远在骑兵队里,根本不可能听到他的呼唤。
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来,巴达荣贵往三锦头上扣了一顶钢盔,随即就要扯着他往路边草丛里钻;三锦用力拽住了他:“混跑什么?不怕草丛里有地雷?”
巴达荣贵扭头刚要答话,忽听得一声清脆枪响,便立刻一跃而上扑倒了三锦,同时对着周围吼道:“趴下!林子里有人打枪了!”这时三锦部下那位忠心耿耿的参谋见势混乱,猫着腰就跑向三锦,打算前来保护。三锦在巴达荣贵身下一眼看见了他,便也连做手势喊道:“宝音!趴下!别跑——”
他话音未落,就见宝音的颈部腾起了一团血雾,随即这年轻参谋一声不吭的侧身栽下去,鲜血瞬间就淌了半身。
保安大队在短暂的慌乱过后开始了还击。林中武装并不恋战,见自己不能全歼保安大队,便立刻退了下去。
巴达荣贵翻身滚下去,露出了下面几乎被他压扁的三锦。
三锦大口喘了几口气,而后就爬起来走向宝音。
宝音闭着眼睛,已经死透了。
三锦掏出手帕,弯腰为他擦净了脸上的血点子。
这时丁队长也走过来了,三锦直起身和他对视两秒,然后一起叹了口气。
扔掉手中的血帕子,他迈过一具尸体,找了块干净地方站住:“太不仗义了……”他将头上的钢盔摘下来扔在地上:“没有这样做事情的,太不仗义了。”
丁队长跟了过来:“游击队就是这样狡猾。”
三锦低头拍了拍前襟的灰土:“这不是狡猾,这是人心坏了。”眼见周围没有活人,他把声音压低说道:“先用民族大义把我稳住,然后再跟我玩孙子兵法——太不对了,就冲着我这么一片好心,他们也不该这么干。”
丁队长也放轻了声音:“那……我们折回去报仇?”
三锦摇了摇头:“他们要是土匪,我就杀回去;现在他们是游击队,虽然很不要脸,可我也不好动手了。小丁,我在这个政府里,干什么都好说,只是不能帮着日本人打蒙古人。我一旦干了这个事儿,以后死了都要遭骂的。算了,咱走吧,以后再有这种差事,谁爱来谁来,我是不来了。”
保安大队收拾了残兵队伍,继续前进。而三锦虽然嘴上说的慷慨漂亮,其实心里怎么不气?
“这世道,真没有好人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以后谁敢再用民族大义来压我,我上去先给他两个大嘴巴!”
经过了几日的急行军,三锦到了开鲁。
既然走到这里了,他便打算去瞧瞧松王等人;结果一进省公署,就得知松王新近辞了省长职务,带着儿子松凌河跑去苏旗德王那里了;他那女婿阿拉坦也回了天津,恢复了幽居一般的闲散生活。
三锦有点失望,转而去拜访了开鲁新上任的小柳机关长。小柳机关长冷淡的接待了三锦,没说两句话就开始责备他指挥不利,导致保安大队伤亡惨重。三锦近来一直憋气窝火,如今听他语气不善,起身也没告辞,扭头就走了。
回到马家屯后,三锦发现自己购得的那五百支骑枪已经进库了。
在此之前,他还曾派人于招兵时从各旗里搜罗来了不少蒙古马,积少成多也能凑个三百来匹。如今他将马和枪都往下发到了袍子队手中,同时又发表训示道:“这枪是本司令自掏腰包买来的,和日本人不相干。以后一旦形势有变,日本人过来缴械了,那你们就是把枪拆了砸了,也不许给日本人,记住了没有?”
袍子队里本都是年轻小伙子,如今配上新枪好马,人人得意,便一起吼着答应了一声:“知道了!”

第60章 逆转

三锦发现,自己好像是把日本人给得罪了。
开鲁那边的小柳机关长没有追究他当时那无礼的不辞而别,承德那边的三好太郎也没有对这次惨败作出任何回应。马国英的兴安军顶替上来,再一次进山里打游击队去了。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波澜不惊、天下太平;但三锦就是觉着有点不对劲儿——他自认日本人还没有那样信任自己,接到参谋长的密报后,是不应该这样不闻不问的。
他有些心惊,不由自主的提防起来。如此过了两个多月,却又没觉出什么风吹草动,倒是唐森过来了。
七月天,气候已经十分炎热。唐森穿着一身单薄的衬衫长裤,头发剃的很短,瞧着年轻了好几岁。三锦小半年没见他,不甚想念;如今见着了,甚是欢喜。只是唐森对他露出了一点忧虑神情,好几次欲言又止。三锦察觉到了,便主动问道:“你有话对我讲?”
唐森似乎是觉着这话难以出口,犹豫了好一阵子才说道:“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鸦片烟那种东西……还是多少控制着一点为好。”
三锦听了,毫不在意:“我又不是用不起,怕什么?”
唐森发现三锦这人的容貌身材似乎是经常有大变化的——过年时瞧着他还很有一派少年人的丰润鲜活,如今不知怎的,又要变回大烟鬼模样了。
“我是怕你伤了身体……”
三锦斜了眼神一笑——他知道唐森的意思,无非是可惜自己的容貌罢了;不过这无所谓,他从来没觉着自己很美,也没有兴趣让自己变得很美;他又不是兔子,差不多就可以了。
伸手抬起唐森的下巴,他颇为轻薄的探头过去亲了他一下:“达令,我就知道你最关心我了……”
他的亲昵让唐森感到有点肉麻,也有点欣慰。
唐森无缘无故的在马家屯住了好几天。三锦对于他的行动是从不过问的;他在,两个人就欢欢喜喜的厮混;他走,也没什么大不了。这日傍晚,天气凉爽,唐森陪着三锦在外面原野上散步;两人走着走着,那唐森就忽然笑问道:“我看你平时很少提起严云农啊!”
三锦抬手搂住了唐森的肩膀,下意识中就觉着自己很高大,可以保护对方了:“没事提他干什么?对了,他过年时来这里发疯冲撞了你,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替他向你道歉。老严其实没什么心眼儿,就是脾气不好,驴似的。”
唐森轻轻撞了他一下:“瞧你这么维护他。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很好,你要买枪,他立刻就跑去大连了。”
三锦面向前方,居然把黑眼珠的位置给调正了:“我的卫队连枪都没有,日本人又不给,他自然要替我出面去购买一批回来。以我们这些年的交情,他总不能看我带着一帮破马长枪的人出门吧?”
唐森点点头:“我看你是手里有了钱就存不住,总要找个地方花销掉才舒服。”
三锦把视线又回复了先前的角度:“钱嘛……买枪花了一大笔,又还了老严一笔欠款,现在也不剩多少了——但是没关系,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唐森不是完全相信他的这套经济账,不过三锦的态度那样自然,让他也不愿相信对方是在说谎。而三锦则是完全的平静——他和唐森只是恋爱,这恋爱也只关乎精神肉体。他们各有各的心思事业,并非真正的小两口。
三锦认为这样的恋爱十分纯粹,单是为了爱而爱,挺好。
当晚,这两人互相搂抱着躺在炕上,唐森抚摸着三锦的后背,闲闲的问道:“我每天住在你房里,让人看见了,是不是不大好?”
三锦闭着眼睛拱进他怀里:“没事,你也住不了几天。”
唐森长久的不发一言,觉着自己又有点要走火入魔。三锦的爱意是不稳定的,时而浓烈时而淡薄,其实他宁愿三锦只是和自己玩玩。
唐森在马家屯又住了两天,而后便离去了。
在马家屯的这些天里,他旁敲侧击的询问了三锦许多事情。三锦不愿让他回去面对三好太郎时无话可说,就真真假假的尽数回答了。待唐森走后,他思来想去的,决定去找严云农商量商量。
可惜得很,严云农不知何时又出发去了大连——林西的生活实在乏味,相形之下,大连可以算作一片花花乐土了。
三锦寻友未得,只好没着没落的又回了马家屯;正是坐卧不安之时,承德那边来了电报,要三锦即刻往赤峰去,参加下个月召开的东蒙王公会议。
三锦一听是开会,倒放下心来。不过他在临行之前,还是从袍子队里点出了二三十名伶俐卫兵随行。他这人平时爱说爱笑,不分阶级,那派头也不大像个王爷;如今一旦前呼后拥的摆出王公架子来,瞧着倒也神色俨然,很有点高高在上的富贵气势。
抵达赤峰后,迎接他的并不是当地特务机关人员,而是提前到来的三好太郎。这两人上次在承德闹的不欢而散,如今见了面,三锦是能够敷衍的,三好太郎脸上却还是下不来。对着三锦一弯腰,他神情严肃的说道:“多王爷,好久不见了。”
三锦现在正是个紧张的时候,所以也不敢再对他装疯卖傻的嬉皮笑脸。回应似的点点头,他也声音柔和的答道:“三好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两人在赤峰特务机关楼内的一间办公室内相对而坐。三好太郎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听说多王爷很念同胞感情,对山里的游击队也不例外,是么?”
三锦笑了一下:“三好先生,你说这话,是嫌我不够招人恨吗?如果我肯和游击队讲同胞感情,何至于在出山时被炸了个人仰马翻?”
三好太郎低头看着自己那交握着的双手,颇有保留的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可见,多王爷的好意是被人辜负了。”
三锦变了脸色:“三好先生,你不要拐弯抹角的敲打我,有话直说好了!”
三好太郎很镇定的答道:“多王爷并不是一个天真的人,何至于听不懂我这番话?”
三锦站起来在他面前来回踱了两圈,一颗心几乎直跳到了喉咙口,语气却是一种满不在乎的酸溜溜:“这又是哪位先生的耳报神这么快?包副校长还是沙参谋长?”他转向三好太郎站住:“要么就是唐森——你这部下笑眯眯的,专会从我嘴里套话!”
三好太郎没有正面回答,仿佛是不愿与三锦一般见识:“我又听说多王爷为自己组建了一支五百多人的骑兵卫队,却是从保安大队中领饷,有这件事吗?”
三锦本是一身长袍马褂打扮,听了这话就挺直腰背,理直气壮的背过手去:“怎么?我为了保安大队和军官学校,也算是呕心沥血了;没有好处到手,你想让我就这么傻干吗?况且我那卫队也就三百来人,哪个眼花的告诉你是五百?”
三好太郎冷笑一声:“多王爷,我们就不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浪费口舌了。总而言之,你现在对关东军,并不是一个合作的态度。”不等三锦回答,他又继续说道:“如今听说多王爷的鸦片烟瘾十分之重,身体虚弱,不宜带兵,所以军部打算送你去大连的日本医院里戒烟休养一段时日,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三锦居高临下的瞟着三好太郎:“我一个人去大连戒烟,那马家屯这边的事务谁来办?”
三好太郎仰起头,针锋相对的答道:“这个我们自有安排,就不劳多王爷费心了。”
三锦后退几步坐在了椅子上:“哦,我这边劳神费力的把队伍刚组建起来,你们就立刻派人全盘接收过去,然后再把我往大连医院里一送,好落个眼前耳根都清净,是不是?好,别的我不说,我就问你一件事——等到了大连,谁管我的生活啊?”
三好太郎面无表情的答道:“多王爷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们不会干涉。”
三锦顿时又站了起来:“那就是没人管了?三好先生,你若想这样轻易的把我甩开,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同意。我并没打算霸着军队不放手,可是这个条件必须重谈!因为你们,我连天津的家都不要了,你多少总要对我做些补偿。”
话音落下,他气冲冲的转过身去,推门便走。
三锦回到了下榻的旅馆内。他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将贴身小褂都黏在了皮肤上。
他是个不吃亏的人,即便在日本人那里也是如此。可是三好太郎现在的态度很明确,自己已经不是他唯一可选的代理人了。
他咽不下这口气,同时又怕日本人会因为他的不服从而痛下毒手——这样的例子已经有过了,就在前几天,昭盟的一位大管家被日本兵打爆了脑袋。
在旅馆房间内,他困兽一般来回兜着圈子,极力要想出一个主意来自救。

第61章 到四子王旗去了

三锦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看如今这种情形,他自知留是留不住了,空手跑了又实在太吃亏——他现在若是回了天津,连套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更别提以后的生活了。当然还可以指望着严云农帮忙,不过严云农自己的日子都是有一天没一天的瞎混,着实是让他不能全身心的依赖。
他把自己关在旅馆的房间内,连续几天不见天日。门口的卫兵昼夜把守着,他小心得很,连饭菜饮水都不敢乱用,只怕一个不慎,死在这里。
这日他正站在窗前发呆,忽见一辆破汽车停在旅馆楼下,紧接着车门一开,走下了一名懒洋洋的壮汉——松凌河!
此人总算是三锦的一个相识,虽然交情不深。三锦眼看着他走入旅馆大门内,心思骤然就是一动。转身快步走去推开门,他向站在走廊里抽烟的巴达荣贵一挥手,而后便一溜烟的向楼下跑去。巴达荣贵连忙站起来,糊里糊涂的也跟了上去。
在旅馆一楼的楼梯上,三锦成功的和松凌河迎头相遇了。又惊又喜的一抱拳,他颇为爽朗的笑道:“哎?这不是松大哥吗?”
松凌河的年纪长于三锦,可既不好叫他三小弟,也犯不上称他王爷,只得自编了一个颇为怪异的称呼:“哦?小三爷?你也来了?”
三锦侧身向上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早就到了,住在这里几乎闷死。好,你来了好,咱俩可以做个伴儿!”
松凌河这人的头脑比较简单,三锦对他热情的这样异常,他也没多想,迈步就跟着走上去了。
三锦在旅馆内摆了一桌宴席,为松凌河接风。松凌河并没有感到受宠若惊,可也略觉出了莫名其妙;不过他在抄起筷子吃了几口后,因为发现菜肴味道不错,所以当即把这点莫名其妙抛到脑后,开始专心致志的用餐。
一时他吃的酒足饭饱了,便向后仰靠在椅子上,十分惬意的摸出一根小烟袋叼在嘴上。三锦瞄了他一眼,状似无意的问道:“松王爷他老人家在苏旗还好?”
松凌河半闭着眼睛,舒缓的吐出一口烟来:“他老人家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挺好。”
“听说德王现在干的很不错,都要成立什么蒙古军总司令部了?”
松凌河打了个饱嗝,而后慢吞吞的一点头:“诚然,堪称是风生水起。”
三锦笑了笑:“记得前两年德王把庙里的喇嘛们放出来当兵,人家都说他是个疯王;现在还真是作出一番大事业了。”
松凌河缓缓一摇头:“不容易。现在的军队,都是让黄为玉那帮汉蒙古把持着,真正的蒙古兵,也不多。”
三锦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松凌河打了个哈欠:“这些话,我都是听我阿玛讲的。他老人家爱琢磨这些事情,我没兴趣。前一阵子他还打算叫我妹夫过去帮忙,我妹夫也没去。”
三锦见松凌河像个软绵绵的糊涂蛋似的,就有些灰心。停了片刻,他又出言问道:“近来草原上,可有什么大事么?”
松凌河把烟袋锅在桌沿上磕了两下,头也不抬的答道:“班禅活佛来了,要在四子王旗讲经。”
三锦怔了大概能有个两三秒,随即就睁大眼睛望向松凌河,满脸笑容的叹道:“班禅活佛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上午,三锦离开旅馆,去见了三好太郎。
同上次会面相比,此时他的态度和情绪都大有改观。双方在一间办公室内相见之后,他开篇便道:“三好先生,过两天的那个大会,我不开了,我要走。”
三好太郎听的没头没脑:“多王爷,你是什么意思?”
三锦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我要去四子王旗拜谒班禅活佛。班禅活佛肯来草原上讲经,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我一定得去。”
三好太郎沉吟着没有说话——他虽是个日本人,可来中国久了,对于各地的风土人情倒也了解许多。他晓得对于笃信佛教的蒙古人来讲,班禅的地位远远高于皇帝;有那虔诚信徒不远万里还要去西藏磕头,如今班禅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让这些蒙古们乐到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