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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仰光为段提沙打理产业的,是位名叫拉兑的缅甸人。段提沙自认是中国人,身边那一帮手下也自然都是中国化的。拉兑在香港长大,英文中文都来得,这时就跑前跑后的包揽了一切事务,顺顺利利的让段珀入了学。这天他做向导,把段提沙和段珀引领到了学校内办入学手续,而段提沙走入校门,加意的环顾四周,就见这学校中碧草如茵,一座座小白楼井然有序的坐落于四处,美的真如花园一般,如果儿子能在这里接受几年教育,那将来再出洋留学,一定就会成为一个和自己全然不同的、“高级”的文明人了。
思及至此,他低头看了身边的段珀一眼,不想段珀正好也抬头望向了他。两人对视了一瞬,段提沙强笑这问道:“老虎,你看学校里是不是很好?”
段珀一点头:“好。”
段提沙又笑道:“那老虎乖乖留下来。”
段珀一摇头:“不。”
段提沙轻轻一攥他的小手:“老虎要听话!”
段珀移开目光,片刻后低低的“嗯”了一声。
学校内的一切,都堪称完美。
在办过所有手续后,温和有礼的女接待员双手捧着两套小小的西装校服,把段氏父子以及拉兑引去了住宿区。
住宿区也是一片二层小白楼,四个小孩子住一间房,房内洁净的一尘不染。这几人进入二楼房内,拉兑忙前忙后的为段珀安顿行李,而女接待员笑微微的蹲下来,用带有云南口音的中文向段珀问这问那。段提沙高高大大的站在这间纤巧的、带着甜香气息的小房间内,自己都觉出了格格不入与局促不安——这地方很好,非常好,他没有理由再牵挂儿子了,可是他想哭。
当拉兑把一切都安顿好后,也就到了家长告辞的时间了。
段提沙说不出话来,弯下腰只是亲了亲儿子的额头。段珀没什么反应,垂下眼帘望着地面。
这让段提沙感到了不安,他急急忙忙的就带着拉兑下楼预备离去。而此刻段珀忽然冲出房门,在二楼露台的栏杆前蹲了下来。双手抓住两根栏杆,他把脑袋从间隙中伸出去,定定的望着楼下父亲的背影。
段提沙,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这时就回了一下头。
段珀骤然发出了一声洪钟般的呐喊:“爸爸!!”
段提沙抬手捂住嘴,转回前方撒腿就跑。
段提沙穿过宽阔的校园,一路飞奔回到了汽车上。“砰”的一声紧关了车门,他用双手捂住面孔,忍无可忍的大声哭泣起来。紧随而上的拉兑被吓了一跳——他早看出了将军对儿子有些不舍,可是没想到会不舍到这种程度。
段提沙把额头抵在了前方座位的靠背上,小孩子一样哭号出了哇哇的声音,拉兑手足无措的旁观着,就见他面红耳赤、涕泪横流,脖子上都暴叠起了青筋,一边嚎啕一边左右晃动着身体,也是一个伤心欲绝的小孩子姿态。
段提沙并没有就此离开仰光,他悄悄的住了下来。这样他会觉得自己距离段珀很近,虽然不能见面。
然而在大约半个月后,他不见面不行了,因为拉兑收到了学校的通知,说是段珀生了病。
段珀是个很健康的孩子,在山里那种环境下都从没闹过疟疾,所以这生病的原因可想而知。拉兑先赶去学校进行了探望,然后他回到段提沙面前,叹息着报告了段珀如今的生活状况。
在那乌托邦一般美好的学校中,段珀生活的并不快乐。
他的语言是段提沙的云南国语混合了冯参谋长的北方官话——他只通这种语言,稍微变了腔调的中文就足以令他摸不清头脑;可这所学校内的官方语言是英文。
除此之外,他那身上的野性太大,根本无法在课堂上长久的静坐听讲,而当他感到燥热的时候,他又会当场脱掉衣服打赤膊,甚至还有一次当众光了屁股。这行为这让小小的女学生们——未来上流社会的高尚仕女——抬手捂住眼睛,并且发出相当分贝的尖叫。而教师们没有办法,只好把他赶回宿舍去反省。
回到宿舍后,他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蹲在二楼露台的栏杆前,呆呆的向远方眺望。
他成了全校知名的小野人,因为力气大又凶蛮,所以也没有其它的小学生肯和他做朋友。他每天吃饱饭后,所能做的就是守在栏杆前,望着段提沙离去的方向。
段提沙把出发之前冯参谋长的嘱咐全部抛去了脑后,他让拉兑带自己去了学校。

第8章 半途而废

段提沙和拉兑在一位女教师的引领下,来到了学生所居住的宿舍区。
行走在校园内的碧绿草坪上,他遥遥的望向前方那一片白楼,一眼就看到了那处在二层露台上的段珀——在这个美丽而安静的乌托邦中,段珀看起来是那么孤独、那么小。
女教师似乎是感到了自己的失职,很难为情的低声用中文解释道:“他还在发烧,可是不肯躺在床上,如果没有人看管的话,他就一定会跑到露台上向远处张望,天黑的时候都不肯回房。”
段提沙那视野模糊了一下。抬手用手背蹭了蹭眼角,他强自控制着没有失态,一步一步的继续向前走。
及至走到了一个相当的距离之内,他看清了段珀的动作——段珀在栏杆后面端正跪着,深深低头双手合什,是一个祈祷的姿势。
段提沙骤然开始拔腿飞奔!
他像离弦箭一样疾驰到宿舍楼下,然后仰起头大喊了一声:“老虎!”
段珀一哆嗦,猛然睁开眼睛望向下方。和段提沙对视了三五秒之后,他怔怔的站起来,又微微的张开了嘴,仿佛是欲言又止。
段提沙仰起头,对着儿子放出了热切而悲伤的目光:“老虎,爸爸来了!”
此言一出,段珀终于反应过来了!
反应过来的段珀大叫一声,然后抓住上方横栏纵身一跃,十分灵活的翻过露台栏杆,从二楼向下直扑了段提沙。而在女教师和拉兑的惊呼声中,段提沙张开双臂,一把就抱住了段珀。父子两个相拥之后,段珀却也并没有涕泪涟涟的哭号,只是用手臂紧紧勒住了段提沙的脖子,是死也不再松手的架势。
于是在儿子那竭尽全力的束缚中,段提沙抬手一拍段珀的屁股,而后转身向来路折返回去,口中说道:“不念了,不念了,我们回家!”
段珀听了这话,并没有狂喜,依旧是警惕的紧搂着父亲,又探头过去衔住自己一根手指,狠命的一合牙关——随即他就痛的叫出了声音。
段提沙抬手又一抹眼角泪花:“老虎,你在干什么?”
段珀这时终于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放开嗓子用力的吼叫了两声,他这回仰起头张大嘴巴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劈头盖脸的乱打段提沙。段提沙被他拍的睁不开眼睛,于是就干脆把脸埋进了儿子怀中,用脑袋去承受段珀的巴掌。
拉兑留下来去为段珀办理退学手续,而段提沙和段珀上了汽车,就先行回了家。
段提沙坐在后排座位上,这时才有了闲心去打量儿子的变化——段珀面色苍白,又瘦了一点,瞧着像个剪裁下来的小纸人儿;身上穿着那学校的制服,是小西装配着小皮鞋。
如果段珀肯老老实实的留下来,把这身制服再穿个五六年,那届时定能出落成一位小小的绅士——所以段提沙此刻就心虚的和儿子对视了:“老虎,咱们回去之后,对冯先生怎么交待呢?”
段珀哽咽着侧身坐在父亲的大腿上,长睫毛还挑着泪珠子。扭头仰脸望着段提沙,他深吸了两口气,而后委委屈屈的一歪身靠在了父亲胸前:“不、不知道啊!”
段提沙抬手挠了挠短发,心想冯参谋长这回一定要大失所望了。
段提沙想的不错,当在一个月后,冯参谋长见到他们父子两个一起回来时,的确是大大的失望了。
段氏父子对冯参谋长是很敬爱的,所以一大一小的站在他面前,一起都是十分惭愧。段提沙把双手插进裤兜里,很扭捏的把身体摇来晃去:“唉……冯先生,都是老虎,老虎在学校里总是生病,天天闹着要回家,我也没有办法嘛!”
待他说完这话,段珀就走上前去抱住了冯参谋长的大腿:“叔叔,我想你想的都发烧了。”
段提沙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冯先生,老虎在外面一直很思念你。”
冯参谋长低头看看段珀,又抬头看看段提沙,末了就皱着眉头问道:“将军,你们是在串通好了哄我吧?”
段提沙继续扭捏:“哎呀……怎么会呢?”
冯参谋长腿长,故而段珀一边附和着父亲,一边悄悄的弯腰从对方那胯下穿过,又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掩耳盗铃的溜走了。
段珀去找了张家兄弟。
张家兄弟万万没有想到段珀会跟随将军一起回来,如今得了消息,就从外面一路疯跑到家。兄弟两人一起冲到门口,张启星侧身先挤了进去,抱起段珀就转了一个圈,口中又大声笑喊道:“老虎少爷,你回来啦?!”
段珀也很欢喜,搂住张启星的脖子答道:“启星,我不走啦!”
这时张启明也赶了上来,对着张启星伸手说道:“启星,让我也抱抱他!”
这回未等张启星松手,段珀直接就回身扑向了张启明。
三人在房内大喊大叫的笑闹了一通,段珀自然是十分快活,而张家兄弟提心吊胆的过了这几个月,如今见主子少爷回来了,也不禁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生出了一种“终身有靠”的安全感。
段珀在城市里走了一遭,如今再回山中,也的确是看出了家乡的贫瘠荒凉,不过坐在房内的那张大竹床上,他心里还是很觉快活。张启明为他脱掉了鞋袜,然后又将他背对自己搂在了怀里。而张启星跪趴在段珀面前,这时就摇头晃脑的凑过来笑道:“老虎少爷,你以后真的再也不走了吗?”
段珀很痛快的点了头:“不走了。”
张启星又问:“为什么?外面不好吗?”
段珀这回想了想:“外面很好,不过我不想离开爸爸。”
张启星点点头:“老虎少爷,那你给我们讲一讲外面的样子吧!”
段珀不是个很善言辞的孩子,为了向张家兄弟准确描述出仰光的繁华,他绞尽脑汁费尽唇舌,一直说了个天昏地暗口干舌燥。张家兄弟很认真的倾听着,不时发出惊叹,偶尔又要提出质疑,因为感觉段珀形容夸张,所讲那话让他们的头脑简直不能想象理解。最后张启明忍不住叹道:“老虎少爷,如果我是你就好了,我宁愿去读书的。”
张启星伸手一拍张启明的额头:“笨!要是像将军一样有钱,那就可以直接去仰光玩了,干嘛还要读书?!”
段珀也连忙回头告诉张启明道:“启明,读书不好的,要让你一直坐在椅子上,不许你动,不许你说话,不许你穿衣服脱衣服,也不许你吃东西喝水——真的是很不好的!”
至于被小学生们当成野人孤立嘲笑一事,他倒是一个字都没有提。
在段珀和张家兄弟夸夸其谈之际,段提沙身在山中一处小小温泉之内,一边沐浴一边承受着冯参谋长的苦口婆心。
光着屁股站在温泉正中,他头上顶着一块叠好的白毛巾,扭头对着冯参谋长不耐烦道:“唉哟,冯先生,你都埋怨我大半天了。”他抬手取下白毛巾,浸湿之后浑身乱擦了一通:“我也没有真正上过学,可是你看我——”他伸开双臂转向冯参谋长:“我有钱,有身份,有地盘,有军队——我并不比别人差什么嘛!”
冯参谋长皱着眉头向他做了个下压的手势:“将军,唉,请坐下吧。”
段提沙低头看了看自己下身那半软半硬的大家伙,果然下蹲进了水中,继续说道:“明天开始我就去四处找先生,明年我打算在新村建立一所学校,到时让老虎去那里念书吧!”
冯参谋长显然是对段提沙的教育事业毫无信心:“将军,你若是实在舍不得老虎,那等他再大一岁,就送他去清莱府上学好了。那里有中国人的学校,离我们这里又近一些。”然后他也撩水洗了洗脖子前胸:“将军,我还有话要讲,可是就不知道说出来是否合适了。”
段提沙伸手向他泼了一捧水:“冯先生你讲。”
冯参谋长思忖着缓缓说道:“将军,你现在正值盛年,是不是该收拾心思找几个好女人,一鼓作气的再养出几个孩子来呢?”
段提沙不由自主的又站了起来,用很无辜的天真语气答道:“我、我没闲着啊!”
冯参谋长一边做手势示意他坐下,一边摇头叹道:“将军,我说的是‘女人’,不是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小女孩。”
段提沙还要争辩:“那阿加不是也生下了老虎么?”
冯参谋长见他不通道理,简直有点发急:“那这些年来,不是也就只有阿加一个养出了孩子么?将军啊,小孩子有什么可玩的?”
段提沙把这话记在心中,可脸上依旧是满不在乎:“嘻!很好玩的!”

第9章 学习生活

在接下来的一年内,段将军变成了一匹种马。
他修建了一片房屋,里面关着他用来繁衍后代的女人们。他没日没夜的在里面纵情声色,让女人们在他那热情的胡闹中雨露均沾。
然而如此足足忙碌了一整年之后,房屋中的女人们并无一人受孕——这回别说段提沙,连冯参谋长都跟着吃惊了。
段提沙并不爱这些成熟的女性,所以他在计划失败后,就很沮丧的拆散房屋,把女人们撵到下面营里做军妓去了。
冯参谋长怀疑段提沙是有着点不育的毛病——不过对于这问题,他可绝不能再去和段提沙当面讨论了。他知道段提沙尊敬信任自己,但他不能因为这个就蹬鼻子上脸。
而尽管冯参谋长不说,段提沙自己心里也有点知觉——他怀疑是自己杀戮太多,做了孽,所以老天不肯让他多子多女。
因为这个,他在山外一处名叫堪果的新村中建造了一座很堂皇的大庙,权作赎罪;同时越发把段珀看待成了自己的眼珠,因为到目前为止,这独生儿子是他唯一的血脉了。
段珀知道他父亲在做什么,甚至还曾经跑到那大屋的窗前偷窥过一次,结果只看到了一屋子肉。
那么多的丰腴乳房和肥胖屁股一起出现在他眼前,却也并没有让他感到很震惊。后来他在一堆肉中找到了父亲的身影——段提沙赤身露体的躺在草席上,正一挺一挺的去顶那跪坐在身上的女人。
段珀很不喜欢看到父亲这被压迫的姿态,简直感觉段提沙是受了委屈,于是他兴味索然而又打抱不平的离去了,丝毫没有再来一次的意愿。
和他相反的,张家兄弟倒是对那大屋十分神往,在撺掇段珀失败之后,他们只好冒险结伴而去,窥视良久后再脸红心跳的跑回来。后来他们这行踪被段珀发现了,不得不一起在老虎少爷的怒斥声中跪下来,硬着头皮挨上一顿好打。
幸而,段提沙后来终于是脱离了那间大屋;这让段珀松了一口气——他觉得父亲每次睡一个男孩、再睡一个女孩,也就够了。
在这年的八月份,段提沙的学校成立了。
学校也是建在堪果新村中,就在离大庙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校舍没甚特色,只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铁皮房子,不过安装了大块的玻璃窗,房内透入阳光,十分明亮。桌椅是拼凑而来的,并不整齐,刷上黑墨的板子往墙上一挂,就算是黑板了。
学生们的教科书,是很辗转的从台湾运过来的,虽然不是值钱东西,可来的不容易。至于教师——学校内有一文一武两位先生,文先生是位从国民党军队中流落出来的老兵,当年在某军的参谋处里做过秘书的,左手和右腿都有残疾,东倒西歪之余倒也堪称是文理双全;而武先生则是自卫军中的一名小军官,在学校内的任务是教导学生舞枪弄棒,顺带着宣传一下段将军的伟大。
学校有了,先生齐了,余下需要的就是学生。段提沙把他那领土内的大小孩子全部召集过来——这学校一天只上半天课,学费是分文不收,并且还管一顿比较丰盛的午餐,引得许多山民恨不能返老还童,也过来蹭点饭吃。
这回段提沙再让段珀去上学,段珀就平静的多了。
他长大了一岁,精神上渐渐独立起来,而且堪果离山中总司令部并不遥远,骑马前往的话,有个一两小时也就足够了;再说张家兄弟这回也会和他同去,让他丝毫不觉孤单。而在一种出山游玩的愉快心情中,这天清晨他在大队卫兵的护送下骑上矮脚马,领着张家兄弟就出门上学去了。
段珀的求学生活,进行的很是快乐。
先前在仰光时,他生活在一群小小的绅士淑女中,被衬托的无比野蛮;而如今到了这所马马虎虎的简陋学校里,他立刻就显得文明了许多——比如说,他每天都穿鞋。
本地的山民们,无论大人小孩都是常年打赤脚,比较讲究的人士才会穿一双拖鞋。段提沙本人也是在青年从军后才开始穿鞋的,所以对此很觉无所谓;倒是冯参谋长比较看重这些,不愿让段珀跑出一双粗糙大脚,总想着给他套上鞋袜。而张家兄弟自从来到段珀身边后,一起受到了冯参谋长的管束,也随之改掉了打赤脚的习惯。
除此之外,因为他是将军的儿子,所以旁人对他都是相当的恭敬,这也让他感到了自傲——自傲的感觉总强过自卑,而且充作先生的残废老兵很爱在课堂上讲些战争年代的逸事,最远可以追溯到他在中国打日本鬼子的时期。下面这些学生们听的如痴如醉,糊里糊涂的就度过了这一段课堂时光,丝毫不觉疲倦。
冯参谋长眼看着段珀接受如此的启蒙教育,心中虽然很觉不满,可是拗不过段提沙,又无计可施。末了他就自己盘算着,心想等段珀再大一大,多认得几个字了,还是得送他去清莱读那正经学校。
在翌年的四月份,段珀暂时停止了学习,因为掸邦自卫军在山外和国民党军队抢夺马帮通道,段提沙亲自带着兵、以及儿子,出山打仗去了。
冯参谋长真是不懂,不懂段提沙为何要带段珀前往到那种危险境地去;其实理由很简单——段提沙希望自己可以永远和儿子在一起,而段珀越长越大,越大越淘气好动,也十分自愿的要和父亲同上战场。
罂粟收获的季节已经到来,为了尽快抢占下这条通道,段提沙带着队伍开始了急行军。段珀在一群童子军的护卫下走在军队中后部——他骑着马,并没有感到旅途艰辛。
张家兄弟已经满了十三岁,因为营养充足,所以成长很快,远比一般的同龄人高壮有力。和所有童子军一样,他们皆是绿色的军装打扮,其中张启明背着枪紧跟段珀,而张启星趾高气扬的走在后方队伍中,不时用步枪敲敲身边部下的脑袋——在这童子军中,他现在俨然也是个小长官了!
段提沙也是国民党军队出身的,不过现在他势力雄厚,而且国民党军队如今早已经是走了下坡路的力量,残军而已,不足畏惧。两天之后段家军按照计划抵达了目的地,也不休整,站稳了就开打。那国民党军队也不是吃白饭的,早已经做好了打伏击的准备,哪晓得段家军的侦察兵提前探得了他们那藏身之处,如今搞出一场闪电战,上来就用迫击炮乱轰了一气。
两军就此开始厮杀,而段珀那一队童子军停留在后方安全地方,一时间也派不上用场,便就地做了隐蔽。
段珀无所事事的躺在山坡后的一处凹洞里,于那连绵炮火声中慢慢的吃着一根香蕉。张启明匍匐在他脚下,万分紧张的注视着四周;张启星弯着腰东跳西窜,不住的跑过来报告前方消息。段珀后来被他吵的烦了,就坐起身来,把香蕉皮扔到了他的脸上:“这有什么好叫的?爸爸当然会赢——”
话音未落,三人头上忽然响起了一声铺天盖地的爆炸,黑色浪涛从地面掀起,山坡在这巨响中瞬间就崩溃开来!张启星被那剧烈气流横行推出好几米去,落地之后他奋力起身一看,就见张启明和段珀所藏身的那一处凹洞,已经平了!

第10章 斗争

张启星眼望前方情景,先是怔了一瞬,随即就那一颗心就像掉进了油锅中一般,几近疯狂的就扑上前去,一边徒手扒土一边嘶声大喊:“启明!老虎!”
刚拨开了两捧松土,他那身边忽然“唿”的抬起一个小脑袋,正是段珀。
张启星见他无事,心里略略平安了一点,转而又要去刨张启明,而段珀手足并用的从土堆中爬出来,一言不发的也跟着张启星伸手乱挖。此刻旁边的童子军们也围拢过来了,乱哄哄的想要帮忙,而张启星从土中摸到了张启明的一只手,起身之后竭尽全力的猛向外拽,把张启明生生的从土里拉扯了出来。
张启明那后脑勺被大土块砸了一下,此刻就懵里懵懂的坐在地上,一阵阵的直发傻。段珀凑上去抓住他的衣领乱晃了一气,口中大声问道:“启明,你怎么了?”
张启明张嘴吐了一口泥土,而后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我……我……”他收回了湿漉漉的手掌,好像自己也是感觉莫名其妙:“我脑袋疼。”
众童子军这时一起看到了他那手上淋漓的鲜血,却是无人感到惊诧。张启星随手抓起一把干土敷到了张启明的伤处,而后推搡了他一把:“你带老虎少爷隐蔽好,当心再有炮弹轰过来!”
张启明这时候渐渐回过神了,拉起段珀就要往旁边林中奔跑,段珀被他拽了个趔趄,可同时还想着弯腰拖起张启明留在土中的那一支卡宾枪,然后才随他一同飞奔进了林内。张启星则是手端步枪,指挥着童子军就地埋伏,随时预备着打伏击。
张启明躲进了附近林中一处僻静地方,一边将目光穿过重重枝叶望向前方战场,一边蹲下来把段珀搂进了怀里——他是正在发育的半大孩子,而段珀还是个成长缓慢的小不点儿,所以如今两人在一起,张启明简直能把对方完全的遮掩覆盖住。
把下巴抵在段珀的头顶上,他一手按着地上的卡宾枪,口中轻声安慰道:“老虎少爷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段珀拼命的回过头去,发现张启明那后脑勺上的鲜血并没有被止住,已经是顺着脖子流到咽喉处了。挣扎着从对方怀里站起来,他转到后方弯下腰,张开双臂扑在了张启明的背上:“笨蛋,泥土都能砸破你的脑袋,还是我来保护你吧!”
张启明用手背抹了一下脖子上的鲜血,然后转身把段珀抓回来又搂回了胸前:“老虎少爷,这时候你可别闹。咱们在这儿的人少,现在可是危险!”
段珀听了这话,就伸手端起了那只卡宾枪。手指头勾在扳机上,他虽然没有什么开枪的力气,可已经是时刻准备着射击了。
然而直到段家军在前方大胜为止,此地都一直太平无事,也再没有炮弹凌空而至。张启明把卡宾枪斜挎到后背上,然后拉着段珀的一只手,把他往外领出了林子。张启星这时也也带着部下见了天日,看到张启明那伤处还是不住的流血,他就很心疼的叹了一声,又蹲下来抓起一把土,很小心的糊在了兄弟的后脑勺上。
段珀并不让旁人向段提沙讲述自己今天的历险记,而他把身上那土打扫了一番,自己对此事也是一字不提。
他怕他父亲会因为这个担心自己,不能安心在前线打仗。不过段提沙已然打完了这场仗,马上就要班师回他的大本营去了。
当晚,段提沙从殿后士兵口中得知童子军队伍附近曾经飞来过一枚炮弹,就赶紧把段珀叫过来询问了一番。
段珀答复的很是轻描淡写:“哦,有啊,掉下来炸出一个坑。”
段提沙浑身上下的摸了摸自己这脏儿子:“佛爷保佑,你怕不怕?”
段珀听闻此言,表现的像一只很倨傲的泥猴:“我又不是胆小鬼,我才不怕!”
在段提沙关爱儿子的同时,张家兄弟正在营地上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