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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国忠答应了。呆站了一会儿,他满脸为难的偷瞄了何司令一眼,期期艾艾的又开了口:“司令,我问一句,您别多心啊。”
“你说。”
“要是李师长他们非逼着咱们往多伦去的话,那咱们是跟李师长抢隆化啊,还是听他的话去多伦?打,咱未必能打得过李师长;去多伦,那就算是胜利了,咱也要大伤元气;怎么办啊?”
何司令低下头,非常认真的沉吟许久,最后抬头叹了一口气:“我倒是还有条后路……冯国忠,你是哪年到安国军的?”
冯国忠没想到他会忽然问到这上面去,思索片刻后,他答道:“好像是老帅过六十大寿那年来的。那时候我还是勤务兵呢!”
何司令点点头:“那你来的晚,肯定不会知道了。是这么回事儿——云王,一个蒙古王爷,先前在北平时,同爸爸很有点交情,我还认了他做干爹。后来我离了北平,就再也没见着他了。听说他现在是在绥远,实在不成的话……”
冯国忠恍然大悟:“怪不得您前一阵子就说要往蒙古那边撤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何司令若有所思的皱了眉头:“云王当年对我是很不错的,可是现在分开这么久了,只怕……算了!到时再说吧!”
冯国忠是很相信何司令的。何司令既然说有后路,那他也就随之无所畏惧起来。精神振奋的告辞而出,他很安心的回营里去了。

第38章 花事近荼靡

在同盟军隆化驻军的师部例会上,同盟军的原班人马和投诚过来的警备军友人们进行了气氛热烈的交流,从上午到傍晚,他们交流了许久,终于在与会诸位饿的前胸贴后背之时,双方谈崩了!
李世尧事先并没有对何司令透露过一个字,等到了会上,才由师里的参谋长宣布了派警备军下属三个团去多伦的命令。警备军的众人听了,团长看冯国忠,冯国忠看何司令,何司令看了一眼李世尧,随即就低下头,似笑非笑的对着桌边的铁皮烟灰缸答道:“我们的士兵们刚从承德长途跋涉过来,还未经过休整,恐怕没有力量即刻投入战斗了啊!”
参谋长早从赵振声那里详细了解了何司令这人的习性,所以如今听了这话,也不意外,当即就回道:“不过是让队伍先行开拔罢了,未必就要直奔多伦战场。而且何司令体恤士兵的这个心情,我们是很能理解的;不过军令无情,所以也只好请何司令,啊,忍心一些啦,哈哈哈。”
何司令又看了一眼李世尧,发现对方正专心致志的找火柴点烟。
“这不是忍不忍心的问题。”何司令心平气和的答道:“在战场上,知其不能而为之,是很愚蠢的行为。”
参谋长哈哈笑了起来:“何司令,这是赵将军下达的命令,你如今既然已经是我抗日同盟军中的一员,就该知道军人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再有一点,便是国难当前,你我都万不可以再只顾着自保实力,而视百姓为日本人鱼肉而不顾了!”
何司令神情镇静的一点头:“参谋长说的很有道理。然而为了更把握的取得胜利,还是请贵军的精锐先行,我们的三个团殿后吧!”
参谋长听到这里,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半笑半怒的说道:“这是赵将军的命令,何司令如果有异议,就请直接去向赵将军提出来——”
何司令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赵将军并没有直接向我发电呀!话是从你参谋长那里传过来的,我现在也就把话再传回到你那里去!至于你要如何回复我的异议,那就是你同赵将军之间的事情了,与我无涉。参谋长,你应该了解我这个人,我是最不爱插手人家家务事的,就怕一个不慎,把自己也给卷进去。”
参谋长冷笑一声:“大家都是一家人,况且我们又是讲民主的,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插手的?除非是别有用心,想要趁乱从中渔利!”
何司令看起来是有些疲惫了,抬手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他忽然转向李世尧:“李师长的意见呢?”
李世尧“腾”的站起来:“你们先谈着,我出去撒尿,马上就回来!”
他要撒尿,这自然是不能拦着的。在座众人只好眼睁睁的望着李世尧就此尿遁,同时也知道他心里为难,一边是新上峰,一边是旧上峰,实在是没法儿开口出主意。
参谋长此刻已经饿的眼冒金星,忍不住就逼问起来:“我们谈了这么大半天,何司令到底肯不肯出兵呢?”
何司令的肚子也是咕咕叫,向身边的几名团长飞快的递了个眼神,他答道:“我还是那个意见。”
这回参谋长没说话,倒是旁边的一个参谋因饿的虚火上升,便气斗如牛的起身指了何司令吼道:“你个墙头草!哪儿有好处你往哪儿跑,真到了出力的时候就装孙子躲起来了!”
他话音一落,警备军这边也立刻窜起了两名团长:“操你娘的,敢骂我们司令!欠揍吧?!”
参谋跳了脚:“你当这是你们承德的土匪窝,可以由着你们撒野?”
团长们跳上桌子抓住了参谋们进行近身肉搏,双方乒乒乓乓的立时就打成一团。何司令趁此机会,在冯国忠的护卫下悄悄离去了。
李世尧以撒尿为名离了会议室,直接骑马回了自己的住处。
坐在暖烘烘的屋子里,他检讨内心,自我鞭策。
“他妈的!端谁的碗,服谁的管。就算我帮着赵振声说话了,他也不该来挑我的错处——只要他还明白点事理的话。”
齿间咬了一根烟卷,他连划了几根火柴才点燃了,皱着眉头深吸一口,他又想:“话虽这样讲,但他那人……那针鼻儿大的小心眼儿,那霹雳火爆的驴脾气……哎呀!不好办啊!”
李世尧的牙关合的太紧了,不知不觉间竟把烟卷儿给咬成了两截。对着地上呸呸啐了两口,他是满嘴的苦涩。
无奈之下,最后一句自我安慰终于在心中响起:“我怕他个屌!”
何司令的屌,作为一件徒有其表的存在,的确是没有什么好怕——就连黄花大姑娘也无需畏惧它。问题是屌这个东西在何司令的身上只占了极微小的一点份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至于身体的其它部位,比如说秀气玲珑的手脚,修长匀称的四肢,雪白浑圆的屁股,乌黑凌乱的短发……虽然体积上比屌大了许多,可一样样的看过去,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何司令的可怕是宏观的、抽象的,无迹可寻,无所不在。李世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畏惧何宝廷,先前不知道,“干”了他之后依然不知道,反正就是心虚,虚的没有来由。
李世尧心虚的坐在房内,于入夜时分等来了何司令。
何司令是从自家院子里走过来的。因为路途近,又不见外人,所以身上穿的十分简便,裹着件棉大衣就进了李世尧的屋子。
李世尧见他来了,心虚之余又是喜出望外,喜出望外之余又是手足无措。起身迎上去,他本来想一把搂住何司令先亲上一顿,可是手刚抬到一半,何司令那边已经面对着他解开了大衣扣子。
粗糙厚重的军大衣没了扣子的约束,立刻就从上到下的大敞四开了。大衣里面的何司令,只贴身穿了一套黑绸睡衣。
外面的天气大概是极冷,虽然只走了短短一小段路,可何司令那张木然美丽的面孔已经被寒风吹刮的白里透红,平白无故的就艳若桃李起来;而在一身黑衣的衬托下,艳者更艳、素者更素——何司令美的带了煞气。
李世尧有点发愣,同时又口干舌燥的心跳加快,身上起了层飘飘然的小火苗。
“司令……”他嘿嘿笑了一声:“你……”
何司令没理他,径自把棉大衣脱下来扔到了旁边的沙发椅中,然后走到炕边坐下,抬头看了眼李世尧,同时轻轻一跺脚。
李世尧先前没伺候过何司令,可这时候也不知怎的忽然福至心灵,下意识的就走到炕前蹲下来,帮何司令脱下了脚上的皮鞋。
何司令没穿袜子,雪白的双脚凉的好像两块冰。李世尧解开了身上的棉袄,把那双脚贴身抱进了怀里,然后仰头望了何司令——何司令坐着,他蹲着,从方位上来讲他就落了下风。
“司、司令……”李世尧突然犯了结巴:“你、你冷不冷?”
何司令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用脚在他怀里蹬了一下:“冷。”
李世尧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棉袄前襟,低下头把脸贴在何司令的脚背上蹭了蹭,随即试探着把嘴唇凑上去,开始在那双脚上细细碎碎的亲吻起来。一边亲,心里一边狂乱而幸福的想:“他妈的,老子可没积什么德,怎么也有今天啊!”
何司令的脚似乎是很敏感怕痒,李世尧的嘴唇刚落到他的脚背上,他便打了个激灵,然后就向后倒在了炕上,随着李世尧的亲吻撩拨挣扎扭动起来——反抗的同时,却又在哈哈的傻笑,而且边笑边说:“滚你的……放开我……滚你的……”
何司令很少傻笑,单纯明快的傻笑声让他显着年轻了许多岁,简直变成了一个大男孩子。
李世尧听见他笑,自己也就跟着笑了起来。放过何司令的双脚,他就势起身把对方拦腰抱起来,随即单腿跪在炕沿,将人轻轻的扔到了炕里的棉褥子上。
这场性爱来的急促而热烈。李世尧那套花样繁多的爱抚还没能一样样的实施完,怒涨着的下体已经急吼吼的向对方的臀间顶去。
何司令在被插入的那一瞬间惊叫了一声,没听出痛苦来,倒像是充满欢愉的讶异。李世尧因此大受鼓励,腰上加了把力气,把何司令干的要死要活,死去活来,半死不活。后来何司令就瘫在炕上了,双手抓着身下的褥子,细声细气的呻吟道:“我不行了……你下去吧……”
李世尧将他抱到了自己身上,一面用力向上顶一面气喘吁吁的答道:“我、我下去了。”
何司令气急反笑,很虚弱的轻声骂道:“你他妈的要弄死我吗?”
李世尧不再答话,狂欢之余打量着身上这个赤裸的男人,心中蓦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可是何老帅的儿子啊……我操的可是何老帅的儿子啊!
这个念头的效果不亚于一剂强力春药,李世尧登时干不下去了,他恶狠狠的掐住了何司令的腰,同时猛然向上一挺身,几下抽搐过后,他将精液深深的射进了对方的体内。
何司令昏昏沉沉的趴在炕上,四肢百骸似乎是不存在了,浑身处于一种轻飘飘的舒服中,仿佛要白日飞升了一般。
后来,他觉着自己是被人抱起来了,抱起来,然后又靠在了那人的怀里,下体温热了,是坐进了水中。
他在朦胧中对此深感满意。肚子里的那些精液,李世尧的,或许也带着关东烟叶子味儿,被手指引导着一点一点流出来。
在一场激烈的欢爱之后,屁股被洗干净的感觉是很好的。何司令本是带着目的前来,不过他现在实在是感到眩晕,只想闭上眼睛,像片叶子一样飘落到那铺火炕上,死亡一样的熟睡一场。
再后来他果然就飘回了炕上,然而睡的并不算熟。双腿大分的趴下来,他晓得李世尧就在后面玩弄着他的屁股——舔着、吻着、甚至是在轻轻的啃咬,乐此不疲,永不厌倦。
何司令睡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被李世尧硬生生的给折腾醒了。
其实李世尧也累,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经不住炕上的撒欢。可他舍不得睡,抱着何司令靠山墙坐了,他半闭了眼睛,很惬意的抚摸着怀里的这具光身子。
他摸的温柔缠绵,因为自知手粗的好像砂纸,所以一边摸还在一边心疼,怕磨伤了手下那豆腐似的皮肉。正在得趣之际,怀里的人忽然一动。
李世尧低下头:“醒了?”
何司令不敢再动,动起来就是浑身的骨头疼:“醒了。”
李世尧把他搂的更紧了一些:“我说,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何司令一旦恢复了意识,眉目间便又凉阴阴的沉郁起来:“好一次,少一次。以后我离了这里,咱们想好也好不成了!”
“你又要往哪儿去?”
“去多伦。我总不能留下来做光杆司令!”
何司令这话是半真半假了。“好不成”是真,去多伦是假,而最末一句,则又是真心话。李世尧胆子粗,心可是细,登时就明白了何司令这话中的意思。
“司令,你放心,有我老李在,你吃不了大亏。”
“三个团,这亏还小么?”
“不差那三个团,人没了再招嘛,我给你筹军饷。好不好?”
何司令不耐烦的闭上眼睛:“算了算了!躺下睡吧!”
李世尧依着何司令躺了下来,又拉了被子一起盖上。身子一放平,他懒洋洋的长出了一口气,紧接着翻身抱住何司令,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何司令的心思锋利如刀,已经把接下来的睡眠切成了许多片段。
费力的从李世尧的怀抱中爬出来,他摇摇晃晃的下了地,走到沙发椅前,从军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枪。
拎着枪,他蹑手蹑脚的回到炕边。
抬枪对准了李世尧的前额,他犹豫了片刻,忽然一咬牙,手指扣下了扳机。
枪并没有响,因为在他右手用力的那一刹那,筋脉错位的疼痛骤然在手背上爆发!何司令是太久没有用枪了,居然忘记了自己的右手已经是半废的状态。在剧痛的刺激下,他不由自主的松了手,手枪嘡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把他吓了一跳,刚要弯腰去捡,不想炕上安睡着的李世尧忽然一跃而起抱住了他的上身:“司令……我就知道你下不去手!”
何司令糊里糊涂的被李世尧拽上炕去压到了身下。李世尧似乎是很激动,紧紧的压制了何司令,口中语无伦次的说道:“司令,我就知道你是真心跟我好的……你舍不得杀我……”
何司令没说话,凝聚了全部精力来对抗手上的伤痛。
李世尧倒是说的热情洋溢,一边说,一边悄悄在枕头上蹭去了额上的冷汗。

第39章 新生活

那天清晨送走何司令后,李世尧独坐房中,长吁了一口凉气。
何司令这人玩起来是真带劲儿,可是玩不起啊!
其实,何司令拎着枪走过来时他就醒了,可是他不敢睁眼,就怕何司令情急之下,抬手一枪直接开了自己的瓢。
后来,就是赌命了。
何司令的脑子慢,可是手极快,他躺在炕上,再怎么着也赛不过何司令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反抗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所以他要等待,心里也飞快的想通了——自己的确是挺喜欢何极卿的,真要死在他手里了,也不算太坏。
后来枪落了地,他下意识的就起身抱住了对方,嘴里那些话也是在下意识中说出来的。脑子里同时在高速运转着,很快就反应过来——何司令的手有伤!
这种事情,都是没有对证的,天晓得何司令当时是善心发作还是手伤发作。不过李世尧是学了乖。人野惯了,就有点刹不住闸,需要一点死里逃生的经历来刺激一下,否则不知天高地厚,不晓得什么时候就把命给野没了!
李世尧严肃了身心,想要收拢收拢自己。可惜是天生的野坯子,而且都长成型了,收也收不住。倚着门框望着天,他左嘴角叼着烟卷,右嘴角喷着烟,把烟气和心思,都不动声色的给内部循环了。
烟卷燃成了烟头,他“呸”的一声将之吐了出去,随即哑着嗓子低声道:“要滚就滚吧!你这样儿的谁敢去亲近啊!我混到今天不容易,糊里糊涂死在你手里可不值当!”
新年一过,何司令不言不语的拔了营。李世尧私下里问他要去哪儿,何司令一本正经的答道:“不是你们让我去多伦的么?”
李世尧就不再问了,心里却是闹的慌,仿佛腔子里有只猫崽子,正伸了小爪子轻轻的乱挠。
何司令走的那天他也去送行了,眼望着对方的汽车越开越远,他不由自主的就长叹一声:“唉,又他娘的走啦!”
心里的猫崽子随着何司令一起不见了,留下的空间没得填补,李世尧就接连几天魂不守舍,直觉上仿佛是丢了一笔大财一般,有种令人伤心的失落。
云王。
云王的名字叫做云端,今年六十多岁了,头发业已花白,可是因为白胖,所以瞧着精气神儿还足,并不老朽。他老人家的脾气是非常之好的,永远的笑眯眯,几乎像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若不是上唇轻描淡写的留了一横软绵绵的小胡子,便要让人误以为他是云王福晋而非云王了。
云王府这一脉,早在一百年前开始就长驻在了京城,乃是随着旗人一起汉化了的蒙古贵族。云王本人尽管没有弯弓射大雕的本事,可在养鸽子玩画眉上却是个一等一的好手!对于斗鸡走马那一套旗人必备的娱乐,也是绝不生疏,堪称是样样通,样样松!
云王坚信自己作为一名天潢贵胄,生下来的至高任务就是吃好喝好玩好穿戴好,除此之外便是传宗接代。因为对自己的人生实在是太负责了,他就忽略了其它,导致为人有点糊里糊涂的,连大清皇帝退位的准日子都不晓得。至于后来自己为什么要离了京城去了哈尔滨,又为什么离了哈尔滨到了阿喇沁旗,他更是一点也不知道,就单是随波逐流的活着。
不过对于今年三月份,自己被选为蒙古军政府主席一事,他倒是稍稍的明白一些。然而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怕自己要因为“倚老卖老”而丢了老命,所以当选不久,便借口养病,请年轻有为的德王来全权负责军政事务了。
云王是个老顽童,可惜并没有志同道合的玩伴。大格格是个好样的,但是已然嫁人了;还有个儿子——儿子是云王的心病!
何司令一直担心分别日久,云王会忘了自己这个干儿子。结果到了阿喇沁旗后,他发现自己实在是多虑了!
云王见到何司令,满面笑容的就上前搂住了他的腰,企图把他抱起来转个圈儿。还是身边的管家拦了他:“王爷您可别价!仔细闪了腰!”
云王哈哈大笑,声音比雁叫还清亮:“七宝长的这么高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咱爷俩在这儿又见面啦!”
何司令也笑容可掬:“干爹……”
没等他说完,云王又雁叫起来:“有其父必有其子!你阿玛,哦不对,你爸爸带兵,你现在也带兵!小子,听说你手下人不少啊!”
“我……”
“好样的!这个世道谁有兵有枪谁就能成事!你干爹我是不成啦,风烛残年之老朽。要是早个几十年,那,哼!”
“干爹您现在也……”
“现在不成啦!头发都白了。前两天,明明是放了五十只鸽子,嘿!那个漂亮,白的跟一阵小云彩似的,配着蓝天,好看极了!结果呢?他娘的,跑了四只!我养的鸽子会跑了四只!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云王说到这里,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一甩脑后花白的小辫儿回头望去,原来是福晋出来了。
福晋同云王有点连相,也是慈眉善目白白胖胖。何家祖上非满非蒙,乃是大革命后发家的军阀新贵,是被出身高贵的福晋所看不起的。不过她心中只有佛爷,所以对一切都漠然,随便云王在外面去认谁做干儿子,横竖认不到自己家里来。
同何司令淡淡的点头寒暄了几句,福晋扶着小丫头款款起身离去了。何司令眼看着云王的嘴唇一动,心知他又要雁叫了,便赶忙开口转移话题:“大哥呢?”
云王听他问起了自己的儿子,果然就显得神伤起来,再一开口,声音也从雁叫转为野鸭子叫:“他呀……”
没等这话说完,云王的心病,何司令的大哥便咚咚咚的跑进来了!
云王的独子名叫彻辰,在蒙古语里是“智慧贤明之人”的意思,可惜云王的心意虽好,老天却不肯同他配合,偏要把彻辰生成一个傻子。
彻辰今年也有三十多岁了,身材十分高大魁梧,生的长圆脸高鼻梁,眼睛细长的眯起来——因为有点近视眼。进房后见了何司令,他似乎是有点发愣,瓮声瓮气的转向云王:“阿玛,他是谁?”
云王无精打采的瞄了他一眼:“七宝都不认得了?先前在京城时,他总到咱府里玩儿的!”
何司令此刻就站了起来,对着彻辰一点头,微笑道:“大哥不记得我了?”
彻辰走到何司令面前站住了,伸长了脖子细瞧,恨不能贴到他的脸上去。瞧了半晌,他满面困惑的摇摇头:“你是七宝啊?七宝不是这样的!”他抬手平着自己的肩膀比了比:“七宝是这么大的。”
云王长叹一声:“你来干什么?没事儿就出去吧!”
彻辰却不肯听他的话,只围着何司令转着圈儿的上下打量,忽然一拍手笑道:“阿玛,七宝真好看,让七宝给我做侧福晋好不好?”
云王的脑袋都抬不起来了,只吩咐身后的奴才:“乌力罕,赶紧把他给我弄走!”
何司令在云王府住了七天,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这并非是因为他在云王家受了冷遇——云王府从上到下对他都是礼遇有加。问题出在云王身上——他老人家抓着了这位干儿子,发了疯似的追忆似水年华,雁叫似的从早说到晚,说的何司令双眼发直思维混乱,待到他老人家说的口干舌燥了,便带着何司令到那简陋的后花园中,向他展示自己的那些花鸟鱼虫以及洋狗大马,细细的研究讲述着每一只动物的好处。
对待自己的那些宝贝玩意儿,他的热情堪称无限。可何司令对于动物是完全没有兴趣的。云王的热情折磨着他,同时云王的心病彻辰见了他就吵着要娶他做侧福晋——两厢相加起来,迫使何司令在第八天的早上,彬彬有礼的提出了告辞。
云王在他临走的时候,终于低声说出了两句正经话——他这人难得正经,一旦严肃起来,倒显出了一种特别的震慑力。话总共是两句,一是“河套那边是个好地方”,二是“站稳脚跟,不要惹事”。
何司令知道云王这话肯定是有点来由,当场认真答应了。回去仔细想了三天,恍然大悟——云王现在在蒙古王公中是高辈分,所以军政府里要请他去做主席;可他除了个傻儿子和家奴之外再无力量,所以只怕枪打出头鸟,宁愿托病在家守着那些动物。如今自己来了,他正好可以用名下的土地来换一个干儿子的保护。
这样说来,一切都是合乎道理的,何司令放了心,带兵离了阿喇沁旗,直奔了四子王旗希拉穆伦庙。
希拉穆伦庙是个好地方,有点当年芦阳“三不管”的意思。前进一步是河套地区,富庶的抓一把泥土都能攥出油来,后退一步是草原,非常适合搞快速的大撤退。
何司令在这里很快的扎下了根,等到秋季来临之时,他不但修筑好了防御工事,而且还大大的扩充了军队;至于那土匪的老本行,自然也是不能随便丢下的。看着云王的面子,他不抢往来的蒙古商队,通常都是辛苦腿脚跑点远路,杀到河套一带去就地发财!河套地区是中央军的地盘,可绥远傅主席忙着对付闹独立的蒙古军队,也无暇理会他。
何司令这回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第40章 何楚楚

何司令觉着自己许久没有活得这样舒服过了。
四子王旗当然也未必就比芦阳繁华许多,不过他现在再也不怨天尤人的闹着往摩登都市里跑了——吃一堑长一智,他这回算是看清楚了:没有兵没有权,自己就会立刻变成一片无依无靠的浮萍!养老?不问世事?大隐隐于市?全是屁话!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心情良好的何司令,又捡了个人。
那时候他刚吃了午饭,正在卫士班的簇拥下于大营内慢悠悠的巡视。忽然就见大门口那儿趴了条大狗,乍一瞧黑黢黢的一团,不知道是什么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