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今天就抽空去申请,应该很快就有人来安装暖气了啊,姥姥!”索锁又喊了一句。
她跑的飞快,好像冬天的温暖是在眼前,她要快点跑就能追上的…她身影很快消失在大门外。
索锁背着自己一个半旧不新的运动包走进万豪海景嗄。
锐派在万豪海景大楼B座的七楼。楼层不算高,但是万豪直面大海,站在这楼里,只要是能看到外头的,就是毫无阻挡的海景。
索锁站在万豪大厅的水晶柱边看到锐派的楼层标志,回头找到电梯的位置,不疾不徐地往电梯方向走。
万豪的内部装修和外头的风格很一致,多用玻璃和金属,既显得现代感十足,又透明透亮。索锁从外到内,一路走一路观察着这栋售价创Q市第一高一平方米售价的楼,除了绝佳的地理位置带来的天然优势,到底还有什么过人之处。万豪的现代感让她有点不适应。也许是她这两年总穿梭在老城区内,陈旧的时光和光阴的味道已经沁入肌鼻。她也很久没有在白天出来闲逛了。没有那个时间,也没那个闲心。
“请问您到几楼?”轿厢里穿着整洁的电梯员轻声问索锁。
索锁说:“七楼。”
轿厢里只有她和电梯员两个人。她侧脸看了下电梯员那墨绿色天鹅绒方凳,挺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的…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这样的状态还来健身。这不是健身,这是找罪受。
可也不能不来。
这几天她把该做的事情一一安排妥当,终于空出点时间来先找个合适的健身中心。她长时间以来对身体的透支,只有她自己清楚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昨天去缴了手术费用,又把预备好的住院费存妥当,跟老吴交待清楚,让他不用操心这个了。又把大禹借来的钱先还给他。他们虽然彼此间都没说什么肉麻的话,却也都清楚这应该是他们要一起解决的难题,她先一力承担了下来。她对那两个觉得很没面子的大男人说,能做成这等好事,一定是她姥姥早晚念佛求来的好福气。
她没说不管多难办的事,该出手相助还是要努力去做。这不只是因为他们是朋友,还因为每当她有困难的时候,他们总是帮助她的…大禹是有些怀疑她钱的来路。不过都被她拿话搪塞过去了。
大禹比较没心眼,很容易就相信她了。他跟老板借来的那笔钱,坚持不要拿回去,就放在她这里。
她没动大禹的这些钱。不过她因为另有打算,就在彭因坦那张支票上多添了几个数字。她一边填,一边就自言自语地说彭因坦,这是你害我脚疼的代价、这部分钱我可不打算加利息还给你的…银行贵宾室的柜员听到她自言自语还很诧异,虽然彬彬有礼地照程序处理她这桩业务,她也知道,人家是再三核对过她的身份证件的。终于拿到钱,她可是觉得不容易的很。扣除掉老吴治病的花费,剩下的钱她先去交了暖气的费用,包括设备和取暖费。没有太费周折,只是她家的房子有点特殊,也是在市里挂了号的,供热公司的工作人员看到她也挺客气。
取暖设备的安装,她早有计划。这次去供热公司咨询,她是带着自己的图纸上去的。结果人家看了她的图纸,就让她等着,最后是请了公司的总工过来跟她讨论。她以为人家会为难她,还戒备着琢磨了一大套词等着呢——这图纸可是她琢磨了很久才算计出来的。首先要保持建筑的完整性,在原先的老式热水汀上改造,坚决不能破坏建筑内部整体风格;其次要考虑到安装设备的经济性,她的图纸是改来改去,改成了一个性价比最高的供热设备线路图。除了她住的阁楼,下面几层空间她都考虑到了…那位总工还问她,说索小姐下这么大工夫改造建筑内部,是不是预备着将来实现房子价值的最大化啊?
她听明白那意思了。就是人家总工讲的比较委婉,没直接问是不是等着把别墅卖个好价钱呢?
她回答的也比较“委婉”,说:“这跟您有什么关系呢?您就说照这么施工行不行吧。”
总工笑着说行,太行了。也不知道这是哪位设计师给设计的路线,非常经济实用。刚才是我们同事看到之后觉得比我们通常给老房子做的设计要科学,很惊奇,才让我下来看一看的。
她也不说那是她自己画的。见人家说能这么
tang施工,赶紧把这方案敲定了,好让人算实际供热面积什么的,也就好把钱交上快点安排安装…那位总工见她不想说什么,就跟她聊着天,等她办完所有手续,还送她出门。
她呢,就觉得办完这桩大事,心上又缺了一块石头,正觉得轻松,那奇怪老头超乎一般工作热情的举动,她也就不太在意…她从供热公司出来,又跑到工商所去办了个申请登记。表格还没填完,就已经到午休时间了。她拿着一叠表格出了工商所,跑到大禹家里,跟休息的大禹和爷爷一起吃了顿家常饭。
是爷爷很喜欢吃的虾仁馄饨。她买了鲜虾过去包给爷爷吃的。午饭吃的时间晚了点儿,不过爷爷很高兴。
她饭后踩着大禹家那旧楼吱吱扭扭的楼梯,下去看看楼梯间里那个所谓的健身房。
健身房就照大禹说的,正在进行改造。有些器械要照着她的要求改动一下。大禹在修车以前,少年时候是射箭队的。其实他做个体能教练也是合格的,可以给她制定一个合适的训练计划。
大禹说改造没完成,她可以晚几天开始锻炼。
她就去添置了一点运动装备。从跑鞋到束发带,添了好几样。大禹一边直喊好贵好贵,一边又叫好看好看…在他嚷嚷着助阵之下,她买把行头准备好了。
踩着新跑鞋在那旗舰店里的新跑步机上试试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在跑步机上飞起来呢。
想上一回为了参赛,买了便宜的跑鞋锻炼,跑到磨的脚掌起血泡,比赛时脚踩在踏板上,一动也是疼的很,不知道怎么才坚持下来、还赢了比赛的。
这种恶梦般的经验她不想再来一次。
难得奢侈一回,就这样吧…
索锁出电梯说了声谢谢,往外一走,顿时觉得四周所有的声音都被吸走了似的安静至极。但她所站的地方,又是个空旷阔大的正方形大厅,出了电梯站在那里,直面了波澜壮阔的大海——此时天色有点暗,晚霞满天,海面呈深蓝色,有白色的浪花…她吸了口气,仿佛闻见湿润的海味。
她听见有人故意地清了清喉,回身一看,是位穿着运动装的年轻女子。挂着的胸牌上打头是锐派的标志,然后是英文名字Jane。
“您好。”这位叫做Jane的年轻女子对索锁微笑。
“您好。”索锁松弛地将肩上的背包拎在了手里。
“请问您预约了哪位教练的时间?”Jane轻声细语的。
“对不起,我没有预约。”索锁说。她发现了Jane已经将她打量了一遍,目光中显然有点好奇和迟疑——她肯定是不像出入这里的会员,也并没有在这里出现过——她从包里取出那张俱乐部的贵宾卡,翻了翻,递给Jane,说:“我是第一次上来,不太熟悉这里的情况。”
Jane接过那张普普通通的黑色卡片来,看到上头的编码,马上问:“请问小姐您贵姓?”
“免贵姓索。”索锁回答。
“索小姐,不好意思,怠慢您了。这是我们矫先生的特别贵宾卡,交代过务必好好接待的。请您到休息室先坐,我去请经理来。”
索锁点点头。
Jane请她进了一间小型的休息室就先离开了。
索锁进来,看看这间布置的很像头等舱候机室的休息室,差点就要笑出来——锐派这老板矫健还真是个土豪,很知道怎么往高贵奢侈上靠拢——当然她没笑出来,因为她发现在这里坐着“休息”的不止她一个。
第三章 没有公主命还有公主心 (九)
她进来之后,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的那位年轻的女士起初并没有回过头来,她正在低头翻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索锁往前走了两步,将背包放在了一张小圆沙发脚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斜对面的那位年轻女士的手机响了,索锁看她拿起手机来看一眼时,那动作和肢体语言,即便是她背对着她,她好像也看到了一张微微皱起眉头的脸,果然接通后她“喂”的那一声,就在柔和中有一丝丝的生硬。
她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清水。没有碰小桌子上摆的其他饮品和水果点心。在运动之前她习惯喝点水的。她又瞥了眼那女士——手臂轻搭在小圆沙发背上,圆润的手臂线条柔和,是个骨肉匀称的女人…左手臂从上至下光·溜溜的,不见一点首饰。
“…签了就好。谢谢你。”那女子声音低沉膛。
索锁觉得这声音耳熟,正在想自己肯定在哪里见过她,门被推开了。她转头一看,是矫健亲自来了。矫健进门目光就落在她身上,微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矫健说话间,已经走到索锁面前来。索锁伸了下手,矫健脸上笑意加深,同她轻轻握了下手镰。
“欢迎你。终于有机会见到你了。”矫健笑着说。
索锁看矫健在俱乐部里就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微笑。她和矫健从没有见过面,但是矫健还是第一眼就知道是她。或许是这间休息室里只有两位,很好认的缘故。矫健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她也打量下矫健——他身材不高,西装革履之内,是有些发福的身体,不过在中年男人里算是保养很好的。矫健是帆船运动员出身的,一直注重保持身材,但是嗜吃是他的一大特点。矫健和他的太太也是老校长介绍给她的认识的食客。不过每次都是矫太太跟她联系订餐。她们一般都是通电话或电邮。
吃是我先生的弱点。矫太太说过。
索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莞尔。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想法:这是多么可爱而又无害于人的弱点…
“等下我要给我老婆打电话,告诉她你来过了。”矫健请索锁坐,给了索锁一套钥匙和表格资料,“你签个字就可以,这是衣柜什么的钥匙。还有会员卡你留着。这张卡保证你在俱乐部里畅通无阻的。不过你要过来,不拿卡也没什么,我早交代他们了。”
矫健声音很低,索锁看了眼表格,就是平常的会员资料。最重要的大概也就是姓名和电话号码。她拿笔填了这两样,签了字。
矫健看了就笑笑,说:“等下给你安排个合适的教练。”
“很久没跟矫太太联系了。”索锁说。
“她说在减回18岁的体重之前,一定不出来见人。”矫健笑着。他相貌很普通,但是笑容让他显得友善。
索锁知道矫太太是新近生了孩子的,所以这段时间夫妇俩没有来她的菜馆吃饭,她也觉得很正常。
“还差多少?”索锁把钥匙拿在手里,矫健帮她提起了背包,她接过来。
“哦,离目标是越来越远了。她嫌自己胖的很,可是为了女儿还是得正常饮食。除了那些,她不敢吃东西的很多。自己不能吃呢,也看不得我吃。逼我和她节食。看,我Keepfit的很好。”矫健笑着给索锁开了门请她先走。
出去的时候,他对索锁身后的方向也点点头。
索锁正好回身,看到那位年轻女士也站了起来。
因为她和童碧娅也是见过一面的,碧娅认出她来,对她点点头,她也点了点头,但是没有笑。
“童小姐在等Penny吧?”矫健微笑着问。
“是,已经到楼下了。”童碧娅回答。
“好,那不打扰你。”矫健说着将门合拢。
童碧娅是看着矫健很热情地带着索锁离开的。看样子也还是要再亲自领索锁参观下俱乐部去。索锁看上去是表示出了适当的兴趣,不过她也不知为什么就觉得索锁是出于礼貌才这么做的。她在休息室里踱了两步,透过玻璃墙,看到矫健和索锁越走越远…
“Pia?”门外出现了个俏丽的身影,对着她挥挥手,微笑着推门进来,“Sorry,来晚了。临出门被拦住了。”
“多重要的客人啊,能让你把我扔在这儿等你这么久?”碧娅轻声问。
章晓芃过来,拥抱她一下,轻声笑道:“也不是说多么重要,只是被堵在店里,不好硬走嘛。原谅我啦…怎么你表情是这样的?”
她向后仰仰身,看看碧娅,刚刚笑嘻嘻的模样不见了,转而认真起来。
碧娅呼了口气,说:“走吧,特意来放松下的,别说没意思的。”
晓芃点了点头,说:“没意思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战辉签字了。”童碧娅说。
她语气是如释重负的。
晓芃沉默片刻,才说:“总算是画了个句号了。家里都知道了吗?”
tang她和碧娅一起出来,轻声问着。
就像当时童碧娅和习战辉这婚结的不容易一样,分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比起他们两个分开,向双方家里交待那一关更难过。也许这才是为什么他们两个迟迟不能公布分居事实的原因。
“该知道的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他要怎么交待我不晓得。我早就通知了我父母…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他们没关系。”碧娅声音很轻。她们两人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半点声音都没有。就连她说话的声音,好像都不需要特地压低,也已经降低了不少分贝。
晓芃听着这话,实在是说的够有底气的…也是,童碧娅从来都是这样的我行我素。
“他真舍得签这个字啊。”晓芃叹气。她看看碧娅神色自若,开玩笑道:“我小时候给他写过情书的,说战辉哥哥,等我长大了嫁给你。”
习战辉比她大了七八岁,比起那些意气风发、张扬不已的同龄男孩子们,他成熟太多,对她来说,一直都是太有魅力了。
碧娅轻轻哼了一声,故意斜了晓芃一眼,说:“当然啊…我知道,他有次说起过。”
“啊…他还记得?”晓芃脸竟然红了。
碧娅伸手点点她鼻梁,不语。
晓芃笑起来,说:“对不起…但实在是太好笑了。我没有想到。”
“没想到什么?”碧娅来到更衣间门口,伸手取了会员卡出来刷了一下。门就滴滴滴响了一会儿,“没想到他是记性那么好的人?他记性很好的。千年万辈子的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你怎么总是遇上这种男人。不过男人嘛,很多都是看着大大咧咧的,很有可能是嘴上说不在意,心里一丝不错地记住。”晓芃说着,叹了口气。
碧娅微笑,“义方这次要在香港待久了吧?”
“嗯。老爷子病情有点反复,过阵子要转去美国治疗。巩妈妈要义方陪着去。这么一折腾,短时间内他是甭想轻省了。”晓芃说。
“你要去探望?”碧娅问。
“我这周末飞香港。”晓芃语气里有种果断的意味。
碧娅看看她,这才推开门,低声说:“低调些吧,省得义方怪你不懂事。”
“我也心疼他这么累,不想给他添麻烦。可是我想见他呀…”晓芃有点撒娇又很无奈。
碧娅要说什么,忽然看到更衣间内最里侧的那个位子的挂衣架上有一个包,她刚停下脚步,就看到从里间走出来一个换上运动装的娇小女子,看见她们,她也愣了下,然后点点头,默不作声地拿钥匙去开属于她的那个衣柜。
晓芃认出索锁来,就热情地特地过去打招呼,“以前没在这里见过你呢?”
“第一次来。”索锁把包挂在衣柜门上。这衣柜很宽敞,里头的空间分割也很合理,一应物品取用都很方便。她也看过这间更衣间了,是供四人使用的,会员卡和钥匙的编号一致。要是以后她经常来,可能就要经常与这两位女士相见了…这是她比较意外的地方。
世界很小,或者说,这个城市里,他们的圈子很小,假如她不小心闯了进来,四处都能遇到他们。
“那以后可能经常见面呢。”晓芃并不计较索锁的态度。她只见过索锁一次,也就知道索锁是这样的性子了。
索锁看她。
碧娅轻轻拉了晓芃一下,说:“换衣服啦。”她也对索锁笑笑,“晓芃是个话痨,甭理她。”
晓芃笑着说:“真讨厌。”
她也知道是碧娅提醒的对,指了指自己这边的更衣柜,转身过去了。
这四处都有按摩座椅和帘子,拉上就是个相对私密的空间。晓芃倒是不怎么介意,她转身就将背后的拉链拉开了。初冬季节,她穿着丝绸的及膝裙,外头就是薄薄的皮草编织的小外套,一脱下来就露出圆润纤柔的身体。碧娅看了,说句你倒是悠着点儿啊,过来伸手拉帘子。
索锁正好要往外走,更衣间的门被推开,外头进来一位身材非常高的外国女子,和索锁正撞在一起。
第三章 没有公主命还有公主心 (十)
索锁那么娇小,那女人那么高壮,这一接触简直要把索锁撞飞出去。还好撞的人反应也快,马上就把她抓住了…碧娅眉一扬,听见那法国女人急忙跟索锁道歉,可能是不着急的情况下还能讲几句中文、这一着急说的全是法语。
“没关系。”索锁面不改色地对那法国女人说完,轻拍她手臂表示自己完全没事,先绕过她,出门了潼。
“干嘛一直看着她?”晓芃已经套上了运动背心。她见碧娅若有所思,问道:“我发现你对她很有兴趣…说,难道你?”
碧娅跟那法国女人微笑点点头互相问好,转身说:“你这脑袋瓜子里一天到晚都装些什么呢?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还跟小孩儿似的,见天儿地玩笑。你不怕巩义方心思那么深沉的人,回头把你卖了?”
“他才不会。”晓芃转过来,坐在碧娅这边的按摩椅上,伸长了腿翘着,手背沿着自己的大腿一直拂到膝盖,“卖了我,他哪儿再去找我这么可爱的又对他好的没话说的美人给他当巩太太?你说是不是?”
“见鬼了。”碧娅笑起来。晓芃真是好朋友,总是会逗她开心。平常是这样,有事就更是这样,很怕她心情不好。“对了,我离婚的事,别跟因坦提。”
晓芃架着腿坐在那里,看着碧娅转过身去,换了运动装。
她有好一会儿没出声,等碧娅把衣服换好,她才说:“我当时想不到你舍得和彭因坦分开,现在想不到习战辉会舍得和你分开。你和彭因坦分的没有这么漂亮,不过谁知道习战辉究竟是怎么想的。万一他把你们分手的账算到彭因坦头上,估计灭了他的心都有。”
童碧娅把长发束起来,看了晓芃说:“你甭担心。习战辉没那么幼稚。我们的问题,他比我还清楚。”
碧娅说这话时都没看晓芃。但晓芃也看得到她腮上挂着的冷笑桎。
“算啦,大家都是成年人…他这次出差时间和挺长的。你还要在这里住多久?事情都解决了,还躲着不回北京是为什么?”晓芃换了话题。她扯着颈上的毛巾,边走边晃着上身,要准备开始热身了。
碧娅微微一笑,没吭声。
晓芃看她的表情,有点儿不好的预感。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敲打下碧娅,抬头就看到在跑步机上慢慢走着的索锁——索锁抬着头,望着外面——明净的玻璃墙外,是波澜壮阔的海景,在海天一色之间,索锁单薄瘦削的身体在非常优美和协调的动作之下运动着,看起来真是好看的很。而她身后站着的那位教练,是锐派最抢手的私人教练Paul。Paul拿着他常用的文件夹和记录表望着索锁,眼神里也是有些欣赏的意味…他转身离开时经过她们身边,礼貌地微笑点头。
“赏心悦目。”晓芃看着慢跑起来的索锁,对Paul说。
Paul点头,笑道:“是的,基础不错,都不需要我跟在一边啰嗦。只要制定好适合她的运动计划就可以了。”
“啊…我好想知道她的体脂水平。”晓芃开着玩笑。索锁穿的是中裤,那修长的小腿线条也美的很。她都想去摸一摸…“哎呀,我要爱上她了。”
碧娅和Paul都笑起来。
Paul一走开,碧娅继续笑着说:“你得了吧。真是不管男人女人,只要美色在前,没有你不会爱上的。”
“何况她还跟美味脱离不开。”晓芃热着身。她想起碧娅以前自恃美貌,可听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夸奖谁美丽了,有一次彭因坦说过,碧娅好多天不跟他说话,逼的他都快疯掉了…那时候他们年纪小着呢。不知道是不是从那时候起彭因坦和童碧娅就已经有了朦胧的感情?不过后来倒是真爱的很痴狂。
有人说过,彭因坦爱一个,是全攻全守型。可是只要是有心的人,谁又不是呢?
“你想什么呢?”碧娅见晓芃热身都心不在焉,皱眉。
“想我们什么时候能再去她那里吃顿好的。”晓芃笑着站上跑步机。她并没有刻意压低嗓音。她们和索锁隔了挺远的距离,索锁又塞着耳机呢,应该是听不到她们说什么的。
碧娅轻声说:“我不跟你去碰那个钉子了。”
“我不去碰钉子。让彭因坦去说,应该会好点儿。”晓芃笑道。
碧娅看到跟她们共用一间更衣室的法国女人向索锁走去——索锁停下来和她说着什么。过一会儿,那法国女人就笑着走开了——她看着继续集中精神跑步的索锁,好一会儿才说:“这位索小姐会法语呀。”
“嗯?”晓芃转过脸来。
“不。她跟谭太太讲的是法语。”碧娅低头调着机器。
“哦,学过一点也不奇怪。”晓芃不在意地说。
碧娅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但是以她在法国居留多年的经验,索锁刚刚在更衣间里那句条件反射似的“没关系”,不像是学过一点点的…
索锁敏感地觉察到童碧娅和章晓芃应该是在留意她的。但是她当作没有注意到这
tang个,就像这里根本没有这两个人似的。她开始是有点分心。刚才那位法国女人特地过来跟她攀谈。她很友好,她也不好冷若冰霜。其实也不过是无意当中说了句话,她没意识到那是用法语讲的。法国女人来跟她说,她以为她是可以跟她用法语聊聊天的呢…她笑着摇头说自己也只是会谢谢你好对不起,跟她的中文程度相当。
她连英文都已经生疏了,何况法语?
但是法国女人看起来还是很喜欢跟她聊天的。
她有一对浪漫的紫罗兰色的眼睛,极白的皮肤,像牛奶,而头发是好看的栗色。
她不自觉地跟她说话就很温和,等她心满意足地走开,才觉得自己对陌生人有点过于和气了——她最近好像对陌生人开始变和气了。这感觉不太好。而且最糟糕的是,她也不太清楚这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也许是因为总大半天、大半天地呆在医院?
老吴的病友和家属们都是挺可爱的人。病房里大家想着法子互相鼓励着的气氛,也会冲淡些隔不久就有人离世的悲凉…
她慢跑着,看看手腕上的运动手表。她调快些速度,再把搁在架子上的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手机屏,点了那个微信的标志。老吴跟大禹新学会玩微信,正在兴头上,硬是要她也注册一个账号,说是让她和大禹不用天天过去看他、给他陪床,他每隔一段时间发一条朋友圈信息让他们知道平安就行。
他们捣鼓这个的时候被李亚鑫医生遇到,还说了他们几句,在病房里,仪器这么多,该关机的时候就要关机,省得引起干扰,会出人命的。
医生说起生死来总是不像普通人那么多忌讳。不过那间病房里都是危重病人,听在谁耳朵里都有点心惊。
她就想这李医生怎么能受病人爱戴的…一定是看在他有如华佗转世的那高明医术上的。可是在她看来,这李医生就跟患了“嘴癌”一样的,说话专拣难听的说…从那天搭他的顺风车回家,他们天天在病房里相遇,都没有再直接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