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手上套着浅驼色的小羊皮手套,说:“出去一下”
就他“嗯”了一声,“已经快十一点了,什么事不能明天?”
她还没说话,他桌子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正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他对着自端摆手示意,转身过去,接通就讲自端一听,知道他是在和公司欧洲区总裁通电话她抬腕子看了看时间,不再犹豫,转身下楼了她发动起车子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佟铁河的书房窗子,没有拉窗帘,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这么晚还出门去,在她,几乎是没有过的事情,她心里,竟然有一点点放纵的快感,小小的兴奋,让她的手都有点儿发颤
她不知道,她一离开,佟铁河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窗口
堙他拿起手边的那支雪茄,轻轻的嗅着
自端的车子开的很快
都不顾自己还不舒服,也不等和他交代清楚,就这么急匆匆的赶着出去?
他眼睛微微眯了
去吧尽管去回来,你得给我解释的清楚
他转过身
不经意的,看到了那只黄杨木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时候被放到这儿的?
他不记得自己动过
想必是陈阿姨,又或者是她
想起她那气恼的神色,他嘴角一翘
他把盒子打开
将小酒瓶慢慢的拿出来,放好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起开信刀,轻轻的,开信刀钝钝的刀尖沿着酒瓶的线条缓缓移动……有些东西,因为得不到,总念着那份好,其实,真在眼前了,也就罢了
他有些出神,脑子里有个念头倒是一直清晰:景自端,你今晚出去,最好不是去见邱潇潇……
自端很少开夜车,她尽量的小心心还是有点儿怦怦的跳像是逃课的小学生她从小就乖,几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想到这里,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一种冲动她知道自己心里不知何时住了一个妖怪她已经很用力的,铸了个铁笼来罩住它,可是,它慢慢在长大,她知道这种放纵的冲动,会时不时的冒出来,最近尤其是这样的
路上灯火通明,两边的大厦林立,夜里亮了灯,暖光和冷光交织,荧光棒一样,热闹和繁华,在眼前铺张开来,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她不怎么有机会欣赏这样的夜景,只觉得这流光溢彩,对她来说,陌生,但是,又有着某种诱惑
这么美,她不能停下来欣赏

前面,在某个地方,惟仁,在等着她吧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突然的消失,让人寻不到……他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样?
自端一下车,立刻被一股寒意包围了,于是快走几步,进了酒店大堂她没有打电话给惟仁,而是直接去了咖啡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想到了那里惟仁,是不怎么喝酒的,如果他在Reitz,一定是在那里,不是酒吧她偶尔会和自飒约在这里喝下午茶,自飒喜欢这里的枫糖蛋糕总是来,她也轻车熟路
当她走进位于酒店二楼的咖啡厅的时候,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惟仁
这个时间,咖啡厅里没有几个人
衣着整齐的惟仁坐在沙发里,一动也不动
那么孤单
那孤单一下子把她击中
她张了张口,很想叫一声“惟仁”,让他快些回神然而她也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
见她站着,有侍应生过来轻声问候她,她指了指惟仁所在的方向,问:“他,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侍应生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似的,对她点头,说:“那位客人在这儿坐了一天,喝了好多咖啡了”
自端吃惊咖啡?好多?惟仁从来不喝咖啡
“他喝了好多咖啡?”她知道这个问题有点儿古怪但是,惟仁……她又看向惟仁
“至少八杯”侍应生忙点头她今天就只见了这一位古怪的客人——长的很好看的客人,她会多看一眼;但是,这位客人,这样一杯接一杯的咖啡续下来,不光是她,很多人都已经开始留意
自端心里一沉,接着问:“他吃过什么东西没?”
“没有,只喝咖啡”
八杯咖啡!还没吃东西!惟仁,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皱着眉,匆促间对侍应生笑了一下,轻声说:“给我两块枫糖蛋糕,两杯矿泉水谢谢”她站在前台,等着侍应生给她拿等候的工夫,她就远远的看着惟仁——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像是一尊石像她看着看着,心尖儿微微的疼
从适应生手里接过托盘,她超惟仁走去站在他身边
“请问,我可不可以坐下?”
惟仁转过脸,他的视线,慢慢上移,遇到她低垂的目光
她把托盘放下,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去伸手过来,把他面前已经冷掉的咖啡杯推到一边,又将蛋糕往他面前推了几寸,看着他的眼睛,说:“你都几岁了,还玩离家出走?要离家出走,至少也照顾好自己回头若是病歪歪的回家去,多丢人”
惟仁看着自端,嘴角扯了扯
分明是责怪他的话,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在他听来,是这么的温暖就算是石化了的心,也会被浸润的生出新芽儿似的
她在电话里说,惟仁,你等我
她这么说的时候,他并没有十分的指望她真的能来
华语第一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三)

幻想里,他每去一个地方,她好像都会在,都会跟他说:惟仁,我来了,惟仁,你也在呢……清醒过来,他知道那只是、只会是幻觉只除了那一天,她真真切切的坐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他能细心的照顾她,能跟她分享一段短暂而快乐的时光,偷来的一样;就像现在
他此刻真的想笑给她一个很好的笑容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每次见到她那样
“笑不出来,就别勉强”她喝了口清水
他眼里布满了血丝如果像顾阿姨说的,已经几天没有见到他,那么他,这几天,可睡好了、吃好了?她看在眼里,心里钝钝的疼
就“阿姨很担心你”她低声说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拧了眉,“惟仁”
堙他看她
“你和阿姨,那么难过的关口,你都过来了”心里那钝钝的疼在慢慢变的尖利,她尽量语气和缓平整
那些痛苦纠缠的过往,她不愿忆及一丝一毫那是伤痕,阴天下雨的日子,会疼;不小心触到,会硌可那也是不能回避的东西他清清楚楚的告诉她的,他不恨他们,他不能、也不愿恨,也不让她恨她明白他是想让她痛的轻一些她在努力,那么,他呢?
他知道她的意思他的阿端,真善良眼眶在发酸他克制着,不让自己显出脆弱来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惟仁,我不是关心她我只是关心你”她听得到自己的心在咚咚的跳,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要说出来,“阿姨,这些年,我从未见她遇到什么事慌乱过可是惟仁,今晚她给我打电话”
惟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要找你,找到了我这里我就知道事情一定很严重告诉我,你怎么了”
“阿端……”
“告诉我,你怎么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他转开了脸,看向窗外
他就这么着,已经坐了一天,就在这里,这个地方,看着人来人往,浮云一般他也像那浮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她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可是他不说
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渐渐的生出一股子难过——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扛着,让人担心,是吧?
“惟仁,你说话如果不想说,你至少也得回家去你知道,找不到你的人,是种什么感觉?”
那是在漆黑的夜里,摸不到脚下的路,觉得自己随时都要跌倒,随时都会坠崖,随时都会粉身碎骨只因为找不到你,只好逼着自己往前走在心里,相信往前走,再走一步,说不定就有一盏灯,说不定你就在那盏灯下
惟仁,你不要再这样
你别对我这样,也别对其他人这样不管是谁,不管是阿姨、承敏……她胸口一滞细细密密的痛卷了过来
“阿端,那个,不是我的家”他的声音轻飘飘的
自端摒住了呼吸
“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惟仁……”

“阿端,”他转回脸来,“阿端,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这里,已经坐了十四小时又二十四分钟我抽了一盒烟,喝了十一杯咖啡这里的侍应都换了两班,看着我的眼神已经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有毛病你刚才,在那边站了好久……一定是和侍应生谈过了,所以你拿过来的是清水和蛋糕你知道,我不喝咖啡的,一杯咖啡会让我一整晚睡不着觉你还担心我没吃东西阿端,十一杯咖啡,足够我保持头脑清醒所以,我知道我现在突然的心跳紊乱,大概是因为什么”
他静静的看着她
“你说,惟仁,你等我你让我等你……”
“惟仁,”她打断了他的语无伦次是什么样的心慌,能令他如此混乱?“到底出了什么事?”
好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放在桌子上
“是,我从来没期待过的事情”似乎是想了一想,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来,端详了一下,和先前那一张摆在一处,“还有一张呢”
自端疑惑的拿起来那两张卡片,英文的,看得出来是一男一女,头衔和职业都很普通,医生,和工程师她看不出什么
“这两张卡片,代表了我生理学上的父母”
自端捏住那两张卡片,真的呆住了,她低低的“啊”了一声
“惟仁……”
“阿端,”他摇着头,“拜托你,别安慰我”
他受不了此时,他甚至不能看她的眼睛如果她眼睛里是怜悯,他真的受不了
当妈妈告诉他,他的亲生父母回来找他的时候,那一刻,他以为妈妈在跟他开玩笑可是不,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妈妈也不爱开玩笑妈妈说,惟仁,要不要见他们,由你自己决定他们,对你是犯了罪的,要不要宽恕,惟仁,这是你的权利你要去,妈妈支持你;你不去,妈妈也理解你只是无论如何,妈妈要你知道,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儿子
永远都是吗?
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再一次的抛弃了?
也许,在很久以前,他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但是他不愿承认因为如果那样,他在这个世上,就真的是个孤儿了要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走,他有些怕
他眼前有些发黑,他闭上眼睛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握的很用力,想要拉他起来她手劲儿其实挺大的弹钢琴的手以前,偶尔给他来个爆栗,他的额头会疼半晌她这么牢牢的握住他的手,他觉得安定他抬起眼来,看到她的眼睛,没有,没有怜悯,没有悲伤,有的,只是关心
自端站在惟仁身边他的头,齐着她的胸口她很想这样抱抱他可是她不能拉住他的手,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吧他抬起头来,她看着他的眼睛
“你想去见他们的,对不对?”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四)

他握紧了她的手
她说:“惟仁,我懂”
虽然,他们没有陪你走过童年、少年,但是,生你的人,你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怎么会不懂
就她曾那么恨她的妈妈,可是,偶尔看到报纸上她的照片,她还是会忍不住瞄一眼……原来,她是那样的人;瞄一眼,只瞄一眼,再把那影像,从脑海中抹去
他跟她还不一样她也知道
可是,那些都不计较了,都已经走出了第一步,为什么要停下?
堙“他们,住在这儿?”她问无缘无故的,他不会来这里
他点头
自端看着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说:“惟仁,十四个小时,一场战争都该结束了”
她稍稍退远半步,看着惟仁
衣着很整齐其实,穿着制服的他,要更英俊,更帅气但是,这样,很好她觉得很好惟仁,站在哪里,都是好样的都应该是好样的
“我们走吧”她说,“我们去会会他们”
“阿端”他站起来,轻轻的,他拥抱了她一下没有很用力,只是轻轻的,然后松开,“你在这里等我”
她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呢,只是忽然之间,觉得他的手指抽搐了两下她稍愣,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他很快的放开她,说:“我这就上去”他转身,有点儿急
“惟仁”她叫住他,“我陪你上去吧”
他看着她的眼睛
她走过来,“我陪你上去”
想陪在他身边就只是想陪在他身边
他没有再反对
进了电梯,他伸手,按下了19楼的按钮退后一步,他站在她身边她离他很近近的,他能闻到她身上那淡淡的清香他的心跳的很急切不禁抬手按摩一下心脏的位置头也有些眩晕他今天摄入了太多的咖啡因
自端以为他是在紧张,抬手拉了他的衣袖
他低头
这是一个极亲昵的小动作
她会拉他的衣袖偶尔,在她要跟他撒娇的时候说惟仁这个,惟仁那个……他的心,便会在那一刻,化成一汪水,就随着她的眼神流动
惟仁眼前,有点儿发黑
电梯里的光线很足自端正抬眼看着他,目光暖如春水可是,他眼前忽明忽暗,自端的脸,忽远忽近心里还是很明白他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她好像说了句什么,他只是点头
电梯在13层停了一下,进来一对男女男的已是年近五旬,女的倒年轻两个人进来后,不约而同的看了宛如璧人一般的自端和惟仁男人看到自端,竟轻轻的“嗯”了一声;女人挽着男人的手,就稍稍的用了点儿力,目光自然落在自端那只握住惟仁袖子的手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很明显的讥诮,然后,迅速的转开了脸
自端的注意力都在惟仁身上,起先并没有留神进来的这对男女只是,那男人的目光太肆无忌惮,女人的目光又太凌厉,她想感觉不到都不行
女人,是杨丹
华语第一
自端稍稍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她松开了惟仁的衣袖
电梯在19层停下
杨丹和她身边的男人往旁边稍稍让了让待自端和惟仁出了电梯,杨丹冷哼出声
“怎么,认识的人?”男人声音懒洋洋的
“嗯”她的心思有点儿游离景自端,景自端……她作为季家的儿媳妇的时候,唯一真的尊重她的人虽然表面上也是淡淡的自端和佟铁河的状况,她隐约也知道一些,心里还同情她来着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守着死寂死寂的大屋子,脸上永远是温柔和蔼,眼神里永远带着淡淡的忧郁和疏离而她那个先生……哼
“美人啊”
杨丹掐了一下男人的胳膊,“老色鬼”
男人哈哈笑着,看她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是嘛?”
杨丹黏在男人身畔,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他比她本来就矮了一截,她还穿着高跟鞋,她得适应这高度
“是啊……”她的声音黏腻,“那可是淑女呢”
“出来玩的淑女?”男人放在她腰上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
杨丹一巴掌在他的手上,“猴急!怎么也改不了这死德性”
“这不就咱俩嘛”
杨丹想起刚刚自端的手,握住那个英俊的男人的衣袖,在认出她的瞬间,松开,脸上倒是还真镇定……淑女,真是淑女,任何时候都镇定的紧出来玩的淑女
心里竟生出一丝痛快来
她笑了
男人看到她脸上瞬间绽放出的笑容,像是一朵邪魅的花……
自端的心怦怦的跳着
电梯里意外的遭遇许久不见的杨丹,令她的心神一下子被扰乱衣袋里,电话在不停的震动,她没有理睬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杨丹那讥诮的眼神——许久不见了,杨丹,看上去,还好;只是这样的不期而遇……自端的手攥紧
惟仁走在她身前,脚步很慢
她看着他,真好似一步一个脚印,印在米色的地毯上看一眼旁边的门牌号,1911……他们要去的,是1919号房间单数排位,他们,还要经过三个房门
惟仁的脚步慢了下来,停住了
她心里一跳
惟仁抬起手臂,一下子扶在了墙面上手掌心触到墙面的提花织物,瞬间产生一股热那热烧灼着他的手,他的手、他的手臂、他的半边身子,突然的开始痉挛……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不要,不要在这里,不要在她面前……可是他控制不了了
眼前完全黑了
自端眼睁睁的看着惟仁的身体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惟仁!”她惊呼
他的身体,他的半边身体,在不停的抽搐
她拼命的按着他的手臂,他的腿,可是不行,不行……
“来人!”她叫着,“来人!”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五)

空旷的走廊里,响起了她惊恐的叫声可是她的声音,像是被黑洞吞没她只听得到自己在叫,但是没有人回应
她抱住惟仁的身体,“惟仁……惟仁……”
他已经停止了抽搐,可是,他的身体像一个沙袋一样,任她怎么呼唤,只是没有半点反应
走廊的那一端,人影一闪,已经有人在往这边看
就慌乱之中,她挣扎着站起来,往1919房间跑去……医生!那里有医生!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样的医生!惟仁需要医生……她冲过去,一只手拍着门,一只手拼命的按着门铃房间内,门铃的声音不停的响起来
她看到已经有人靠近了惟仁是酒店服务生
快,快来开门!
堙门终于打开,她没来得及看清楚来人是谁,一把拉住,“惟仁,快救惟仁!惟仁……”她的声线已经抖的不像样了,“惟仁晕倒了!”
对方一惊,待反应过来,也顾不得正穿着睡衣,立即往顾惟仁晕倒的方向冲过去,一边跑,还喊着:“快叫救护车!”
自端猛省
她从衣袋里拿出手机,那边已经有人大声说“已经叫过救护车了”她将手机塞回口袋,跟着就过来,脚下生绊,差一点儿就摔倒,她急忙稳住身形
1919房里出来的男子,正以跪姿在给惟仁检查自端在一边紧张的看着,一颗心跳的急切她不敢离得太近,生怕妨碍酒店医务人员已经赶到,那男子从医生手里拿过听诊器戴上,打开惟仁的衣领,听诊器在脖颈、胸口处迅速移动
自端一眼看到惟仁脖子下方、胸前蜿蜒的伤疤,她忍不住握住了嘴巴一声惊叫几乎抑制不住,又硬是被她压了回去
男子打开了医生的急救箱,从里面拿出一支针管,拔开,将惟仁的衣袖,消毒棉球在手臂上滚了两下,找准位置,一针扎了进去
这一针像是扎在了自端的心上,她不由自主的伸手过来,一把拉住了惟仁的手眼看着针管里的液体注入了惟仁的体内
那男子将用完的针管丢给医护,自己弯下身子,将听诊器放在惟仁胸口,他低声的唤道:“惟仁……惟仁……”
惟仁还是紧闭双眼
忽然,自端感觉到惟仁的手动了一下
“惟仁”自端跟着就叫道
那男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轻轻的拍着惟仁的脸,再次呼唤:“惟仁”
惟仁微微的睁了下眼睛
“惟仁!”自端的手上用力
惟仁的眼睛转向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自端靠近他,“惟仁,什么?”
“药……”他嘴唇动了一下他的身体动不了自端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快的,在他的口袋里翻找他的衣服有这么多口袋,到底在哪一个!自端的手微颤,一个一个的翻找,终于,在他外套的内侧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小盒子
她拿在手里,“是这个?”
惟仁的眼睛合上了
“惟仁!”她叫着
华语第一
从走廊那头过来好些人,抬着担架的,走在头里的是医生样的人
身边有一个人把她给拉起来,“要快些送他去医院孩子,放心,他暂时不会有危险”
她手里攥着那药盒,眼看着医护将惟仁抬上了担架她转过头来,对上那双眼睛她呆了一呆——这分明是惟仁的眼睛……
佟铁河站在院子里,慢慢的踱着步子,听筒里传来单调的铃音
“嘟……嘟……”
她就是这么单调的、不爱装饰的人
他呼了一口气
第三个电话了这是他打的第三个电话还是没人听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
手机不接,家里电话不通——他紧皱着眉头
想着以前,母亲过来,她着急,打电话给他,要他晚上回家,他腻烦,不是不接,就是让陈北应付,万不得已接起来,也是没有好气……他吸了口凉气
景自端,你这是跟我示威?
他咬牙
“小铁!”佟夫人从上房出来,站在廊子下,对着他招手,“快,爷爷叫你呢”她说完,统着手,“打电话回家?阿端怎样?”
她晚上从宴会直接回了大宅回到家里,发现小叔子佟解放回来了,正在公公佟子坚的房里,劝老爷子回医院她一惊,才知道刚刚老爷子又差点儿昏厥老爷子一边吸着氧,一边闭着眼睛,不管佟解放说什么,他就是不理
她一看不行,私底下跟医生说了几句话,医生说暂时不碍事,就是春天里,天气不太稳定,老爷子的状况有点儿反复她刚要松口气,只听里面公公和小叔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又吵起来了,公公气的把氧气都拔了她不明就里,急忙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劝解,只管劝佟解放先离开一会儿结果,老爷子气的更凶,她也有点儿手足无措老爷子也不休息,准备了宵夜也不用她想起来,担心自端,又打电话去荣园,跟铁河说了几句,铁河听说爷爷不舒服,就说自己马上过来
铁河一来,已经被电话催的两眼冒火的佟解放嘴上不说,心里大概也知道这会子自己算是可以脱身了可也没忘了警告侄子:这回不管怎么哄爷爷,绝对不准用你那破跑车带着爷爷出去兜风,不然打断你的狗腿;还有,一定要劝爷爷回医院去
她笑着悄悄的让佟解放先走看着在公公面前避猫鼠一样的佟解放,对着铁河又威风起来,她又是要笑又是要叹
铁河来的路上也买了宵夜一份放在了警卫室,一份给医生看护,还剩下一份,就直接摆在了爷爷的小床桌上,他也不说话,只是一样一样的清粥小菜摆出来,那香气一烘,老爷子就睁开眼了
她又忍不住想笑,自管坐在一边,看着铁河细心的给爷爷盛粥、递勺子,爷爷眼神看到哪里,他的筷子就走到哪里,给爷爷夹小菜细心的很想起新年的时候,铁河怀里抱着妥妥,钢川也开玩笑,说以后铁河一定是个好爸爸……她莞尔
只是细细看铁河,今天晚上,似乎是有心事中间说是出去吸口烟,只看到他拿着手机发愣
华语第一
她刚刚站在廊下看着外面冷,他只穿了衬衫这会子,听到叫他,抬起头来,对着她笑了一下,说:“嗯,打个电话回去,可能睡的沉了,没接”
“你出来没跟阿端说?”她问阿端没跟着一起来依阿端的脾气,就算是有些个小不舒服,长辈这里,硬撑着,礼数还是要到的
“嗯”铁河应着并没有看母亲的眼睛
佟夫人倒是笑了,拍了拍儿子的背,“知道疼媳妇儿就好”
铁河含混的笑着
“小铁”佟夫人看了眼公公卧室虚掩的房门,“最近,我怎么听着有些话不太像样”
铁河看着母亲
“您有听说什么了?”他无奈
“董家的那个孩子,不单是传到我耳朵里,今晚,阿端妈妈也提到了”佟夫人审视着铁河,“我是觉得,你断不至于和那孩子怎么样只不过,董家太太,有的没的,总要说上一车话,而且,她和阿端妈妈是常在半山喝咖啡的”
铁河皱眉
“你懂得如何处理”佟夫人听到公公在卧房里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进去吧,爷爷等着呢很晚了,让爷爷早点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