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闪了一下,她拿起来,有一条新信息
这么晚了,会是谁?
心念一闪,她按了“确定”键
“阿端,擦过药了没?”
是“惟仁”
自端看着手机屏,蓝色的屏幕上,短短的一句话让她发愣
华语第一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十一)

仿佛很久以前,也是这么一个蓝色的、闪着莹莹的光的屏幕,每天晚上的“晚安”、清晨的“起床啦”,好像带着他的微笑,好像带着他的温暖……用一抹蓝光,照亮她的眼,照亮她的一整天
她再看一眼,是“惟仁”没错
这个号码……他,还留着这个号码
她一直没有舍得删除的号码
就用“惟仁”来标记的这个位置
她以为,这个号码,再也不会复活了就像是她的一部分肌体
那么,他一定也知道的,她的号码,也从来没有变过
堙她的手指,拂过手机屏
轻轻的,她的拇指按动着电话键
“擦过了谢谢晚安”她看了又看,才按了发送短讯发送出去了
手抚着嘴角的伤那一层薄薄的油脂,已经被吸收的差不多了,只是那特别的味道还在
……
顾惟仁坐在床沿上,手里捏着电话,等着她的回复
已经挺晚了,他猜她可能已经休息了
可还是想问一下自端这个傻丫头,粗心大意的很,最不会照顾自己
Cookie在他脚边的地毡上趴着
他弯下身,抚弄着Cookie
手机忽然响了,他的脚不由自主的跺了一下,Cookie被主人冷不丁的动作惊起,从地毡上跳起来,歪着头看他
他看着讯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微笑了
外面有人敲门,惟仁听出是妈妈的声音,他拍了拍Cookie,让Cookie不要动,自己披上外衣来开门,顺手把卧室的门关了
顾悦怡端了一只红漆托盘站在门外惟仁请她进来顾悦怡进了门,说:“刚煲好的”她将托盘放下,盘子里一口盅,一只小碗是雪蛤莲子红枣鸡汤她盛出来一碗,递给惟仁,“趁热喝”
“妈,叔叔不在家,您就好好儿休息一下吧”惟仁接过汤碗
顾悦怡笑着,“我整日又没什么事他在不在家,我做的都是一样的再说,”她细细的看着惟仁,“这些年,你都不在家里住,妈妈也没好好儿的照顾你很快你也不归妈妈管了……就是周末回来吃顿饭,也是有限的”
惟仁低下头
顾悦怡看着惟仁,他穿着睡衣,衣领很低,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颈下便有一条紫色的疤痕,让她心惊肉跳她抬起手来,拂开惟仁额前的发
惟仁没动
“阴天的时候,疼嘛?”顾悦怡嗓音有些异样惟仁以前,都是很短的寸头,受伤后,头上好几条疤痕,头发短了,都遮不住左额角处那里尤其明显,于是只好将头发留的稍长,好遮住伤疤
“还好”惟仁笑了笑真的还好这点儿疼算什么呢
“你这孩子”顾悦怡的指尖穿过惟仁的额发,替他整理了一下顿了顿,她问,“承敏这几日没来电话?”
想到承敏,惟仁心里一滞
“没有,大概是忙”
顾悦怡深深的看着惟仁想要说什么,终究是忍住她似是叹了口气,拍了拍惟仁的手臂,“早点儿歇着吧”
惟仁送她出去,看着她穿过走廊,往上房去了惟仁看着母亲的背影好像有很久不曾这样看着她的背影了也不复以往,肩膀总是端的很平,脊背挺直,总是微微的抬着下巴,很是骄傲利索……有时候,正是怕落了人口实,总是要提着一口气,掐尖儿、好胜不是不辛苦的
华语第一
惟仁看着母亲随手把院子里的灯关了,今晚月色很好,疏影横斜,极有意境他在外面站了好久,一直到那寒意侵进了身体似的,才回房去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是承敏
惟仁看了看时间北京和东京,时差一小时她那边,已经过了午夜惟仁听着承敏在电话里照旧清脆欢快的声音,说这说那,好像特别的开心——并不见得真的开心,只是,她不想冷了场——惟仁心里明白,就更不忍打断她
“惟仁……”她的语气终于沉静了些
“嗯”他似乎看得到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并不大,但是极有神彩总是想要看透他的内心的一双眼睛他从不回避她的眼神
“野村医生今天给我打过电话”她说
“嗯”惟仁应着野村淳一郎,东大附属医院的脑外科医生,曾是他的主治医师他复健的那两年,野村医生给了他很大鼓励是医生,也是朋友
“有什么事吗?”他问
“只是问问你回国后的状况”承敏沉吟片刻,“不早了,你早点儿睡吧,我明儿再打电话”
“嗯,你也是不要太辛苦”他嘱咐
“惟仁……”
“嗯”
“记得吃药”
惟仁沉默片刻,才说:“好”
承敏挂了电话
惟仁把电话放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盒上面贴着一个小小的日文标签
……
佟铁河睁开眼,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床头柜上的一个白瓷酒瓶很小,二两装的那种瓶口印着金色的封印;瓶颈系着红色的丝带,因为年岁久远,丝带由原来的鲜红,变的暗沉;红色的瓶贴……佟铁河伸手拿过来,上面的字他自然都认识,只是他需要确定一下
难怪昨晚会觉得这酒香是那么的醇,会把气氛弄的那么醉人
他有点儿无奈
“笃笃”两声
他没出声
又是两声,这回没有等,门直接被打开了
他看过去
自端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服:深咖色的猎装,配着齐膝的靴子这款式她倒是穿的少他多看了一眼——看样子,她脸上是来了一点妆,显得气色不错这么说,她今天应该是有课
她走近些,“好一点儿没有?”他眼睛碌碌,很有神采,不像昨晚,整个人都是呆呆的,只除了……嗯,她清了清喉,“阿姨给你炖了清粥,起来吃一点今天能去上班吗?”
空气里竟然还有酒香,氤氲着
他坐起来,把手里的瓷瓶举到她眼前,像是要让她看清楚似的
“干嘛?”她奇怪
“你从哪里找到的?”他问嗓子还有点儿疼,但是感觉好了很多,也不发烧了

她想了想,说:“就你外面那个展示柜啊我没找到酒精外面展示柜里的酒,就这个最小……怎么了?”她看到他的嘴角已经有点儿抽搐,“有问题?”
“这瓶酒的岁数,比咱俩加起来都大”
“啊?”她把瓷瓶拿过来,“没什么特别啊”
还没什么特别!
他忍住,不去抓自己的头发
后悔死了,她提议去医院的时候,自己为什么闹别扭不去啊!
“这酒很贵?”她有点儿心虚,因为看到了瓶贴上的繁体字,还有年份——昨晚匆忙间只捡了最顺手的拿,并没有细看
“我下半辈子只要不生癌,所有的医药费都抵了”
她瞪眼
他站起来,往卫生间走,经过她身边,嘟哝了一句:“明明不懂酒吧,毁东西倒专拣贵的毁”他撇撇嘴,钻进卫生间去了
“早知道不管你”她低声看着手上的小瓷瓶,心里懊恼这高度白酒,还不都是差不多的玩意儿?不就多存了几年……
“你说什么?”他在里面大声问
“快点儿下来吃饭”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佟铁河站在镜子前,往脸上涂着泡沫
嘴角一扯,微笑
毁了就毁了吧,他也没吃亏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十二)

自端从车上的杯架里拿出那只小酒瓶
她甩了甩手腕子——她费那么大劲给他搓酒,一句谢谢都没有;一瓶酒……下半辈子不生癌,医药费全抵了?
佟铁河,你见鬼去我再多事管你,我跟你姓
她气哼哼的,把车子停在了恒悦轩的门前车童过来替她开了车门,她顺手拿起来小瓷瓶,把车钥匙丢过去,转身往里走她是过来跟大伯吃晚饭的
就接待员称呼她“佟太”,请她进6号
恒悦轩地方虽大,可也并没有几个厅,每处距离都挺远,分隔成相对独立的院落,互不打扰大到景观布局,小到地垫,都看得出缔造者的用心,这是精心打造的低调奢侈,于细节处,显出恒悦轩的好气派
经过5号的时候,里面人影重重,正在往包厢里去,她看了一眼,有几个熟悉的身影心想,也难怪坊间都传说,“要想见政要,就去恒悦轩”她加快了脚步往前走接待员要替她敲门,她摇头
堙她只敲了一下门,便呼的一下推开,“大伯!”
景和高哈哈大笑
自端笑着——最喜欢看着大伯严肃的脸上,在看到自己的一刻,浮现的慈祥和温暖的微笑因为这个时侯,他就只是她的大伯
她坐下来
景和高打量着侄女:比起上次见面,看上去样子好很多
他开玩笑:“丫头,幸亏大伯没心脏病,不然每次都会给你吓的进医院”
自端皱了皱鼻子,“大伯……”只是这一瞬,她的心一疼
“你爸爸这个要工作不要命的,一个鹞子翻身出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担心了吧?”景和高看到侄女的表情,微笑,“放心,这回到哪儿都有医生跟着,不会有问题”
“嗯”她知道只是,她……
“还是得劝他尽快动手术”
“说是忙过了这阵子,怎么也排到五月去了”自端掰着手指
景和高点了点头
自端的小动作,心烦意乱的时候,就掰手指头
他微微一笑“别担心”
别担心……自端垂下眼帘
大伯,我是坏丫头您不知道……我担心,可是……我暂时不想见到爸爸
她咬了咬嘴唇
能感受到心房的震颤
景和高只道是自端在为她父亲担忧,忙笑道:“来,不想那些了,咱们点菜”景和高说完,侍应生忙把当天的菜单呈上来,“阿端,来”
自端迅速的直了直身子,对大伯一笑,低头研究菜单她依着大伯的口味,捡着清淡的菜式点了转眼看到大伯在研究她拿来的酒瓶,不由得叹了口气
景和高笑着,“这是怎么回事?”
自端就把昨晚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末了还说:“您瞧瞧,临了临了,又是我的不对”
景和高笑
少见阿端话这么多
只不过,听她这么絮絮的说着铁河,他心里竟有种颇为安宁的感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阿端和铁河的婚姻,一直是他心头的刺这孩子,从那时起,虽然从来没在他面前流露出什么不满,也从来没抱怨过什么可是她的眼睛骗不了人寂寞,不快乐这是比他的女儿自飒的婚事还让他挂心的
再看看这满桌子的菜,都是他爱吃的——连他们这样单独的吃顿饭,她都这么贴心的照顾他的喜好和情绪……他想着,自己还能给阿端什么?好像什么都给不了

“……您说呢?”自端问
景和高被自端这一问,“什么?”
“大伯,您……您真是!”自端笑着,“都白跟您说了刚刚说,我待会儿要跟您回去呢爷爷那儿会有这个嘛?”自端眨着眼
“没有”
自端就有些泄气
想到佟铁河的扑克脸……真是
“也是爷爷哪儿存得住酒”她嘟哝
“这个,虽然不是什么珍玩儿,可也不是随便哪儿都能找到的小铁还有这爱好我只知道他喜欢收集洋酒”
“值钱的东西他都喜欢”她悻悻的,把手里的乌木镶银筷子搁在筷架上
景和高刚要说什么,有人敲门,他说了句“进来”
门一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男子进来,“景伯伯,阿端”
景和高一瞧,“是潇潇啊”
来的正是邱潇潇
自端对潇潇微笑一下
景和高说:“来,坐下,一起”
潇潇忙说:“不了,景伯伯,我是来工作的上面的接待任务,我陪着呢刚看到您的车,又瞅见阿端,我猜没外人”
景和高点头,看了自端一眼,自端没显出意外的神气来,只是静静的笑着;便又看潇潇,笑问:“你爸爸这阵子身体怎样?”
“托您福,恢复的不错隔两天就和我妈去小汤山泡温泉,不亦乐乎”潇潇笑眯眯的,“没别的毛病,就是越来越啰嗦”
“那就好,得闲儿了我去瞧瞧他你们这些孩子,总嫌我们啰嗦我们有什么可啰嗦的就比如你……”
“景伯伯,您可别!”潇潇已经猜到,忙告饶,“我这穿着西装呢,给您作揖不好看”
景和高和自端见状都笑潇潇大概什么都不怕,就怕人家提一样——结婚
潇潇一眼瞥见那小酒瓶,“哟”了一声,“这挺稀罕的”
自端听他一说,“有什么稀罕的,又不是汉代的”
潇潇只是笑
自端瞧他那样子,“潇潇,你帮我留神下好不好?寻摸个差不多的”
“行”潇潇答应着,“不过,我估摸着有点儿难度”
“没难度,我找你国安部的?”
“真找着了,你可得好好儿谢我”他笑着,“我过来跟你说一声,过两天,咱中学同学聚一下,我组织,你来吧?”
“看状况吧,我这学期忙死”
“尽量啊,都挺想见你的我先走啊,出来久了不好”潇潇说完,跟景和高道了别才出去
“潇潇是越来越稳重了”景和高若有所思
“没看出来”自端笑着
“你们常见面?”景和高问
“他忙的很”自端微笑,舀了一勺汤填进口里,意识到什么,忙咽下去,“大伯……”
“嗯?”
“我跟潇潇只是同学啦”
景和高点头,微笑,“可是,潇潇到现在都还没结婚呢”
自端好笑的看着大伯,“您不是觉得……”

景和高继续开着玩笑,“不是你耽误他了?”
“绝对不是!”自端摆手
偶尔大家开玩笑,都说潇潇喜欢她;她和铁河结婚前,仿佛也听过,邱家伯父伯母有过这个意思;潇潇那没正形儿的,人前人后的也总是说,“我们阿端”……她从小听到大的,从没当真过——潇潇那张嘴,活人能给他说死过去,死人能给他气活过来——他有什么不敢说的?真要是喜欢她,他半秒钟都不会犹豫,立时三刻就问她愿不愿意埋他们邱家祖坟了!
景和高点头
自端,是有分寸的自端
不过潇潇嘛……他摇了摇头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十三)

佟铁河刚从电梯里出来,就看到行政秘书Grace在讲电话,虽然语气柔婉,但是表情和眼睛已经有些不耐Grace总是很好脾气,能让她这样也不容易,这是谁的电话?
抬眼看到佟铁河,Grace站起来,略略欠身,没有给他转电话的意思
他听到Grace说:“……如果您有不满意的地方,请您尽管致电人事部……抱歉,这就是总裁室电话……不,我不能直接转给总裁……Grace-Yang,杨一鹤……抱歉,您没有别的事,我还要工作再见”Grace放下电话见佟铁河仍站在自己面前,微微一笑,“佟总早”
佟铁河略一点头,“一杯咖啡”
就Grace答应着,进茶水间去
首席秘书林少新在泡茶,见到Grace,问道:“第几通电话了?”
“今天早上,是第七个”Grace皱眉,打开橱柜,从一排瓶瓶罐罐中拿起一个红色的咖啡罐,上面有个标签,是T.T.H.,佟铁河的专用,Grace崴了一勺咖啡粉填进咖啡机,“也不知道这到底什么人啊”
堙林少新摇头,“摸不着头绪”
“我想跟佟总说”
“每天早上有个女人扰你?”林少新笑
“我想她不是想扰我,她是要找佟总”Grace想着听声音很年轻也不是没有礼貌,只是那股子骄纵跋扈……她也是“闻”人无数的,但凡人的脾气性格,她接过电话讲三五句,就能猜个不离十这女人不简单她Grace-Yang在光亚,那也是有名有姓的、拿高管工资的、有权利过滤掉九成半电话的人,跟她竟然半点儿不客气;老板娘都温柔的叫她一声Grace——虽然只有那么一次——好不好?
Grace越想越觉得恼
林少新看着她的样子,乐了,端着茶杯说:“弄不好就是一扰电话不行就交给保安部处理别烦佟总啦”
Grace听了,想想,笑而不语才不会那么简单往总裁室打电话的女人不会多,除了是女总裁,就是总裁的女助理或女秘书……这个,不属于这两类老板的女人?还没遇到过老板的女人,绝不敢擅自往办公室打电话
咖啡机“叮”的一声响,Grace取了老板的马克杯放在咖啡机上,咖啡汩汩的流出来,屋子里顿时溢满咖啡香
林少新吸了吸鼻子,说:“还别说,这味道真是香”
“你只要别想,那咖啡浆果,是被麝猫吞下肚去,又拉出来,再被收集起来,洗净,晒干,包装,出口,烘焙,研磨……”Grace一边绘声绘色的说着,一边将咖啡端起来,还特意在林少新身前一晃,让咖啡的香气更加的扩散开,“不考虑制作工艺,这确实是天底下,最美味的咖啡”
林少新做出一副要吐的表情,“难为老板这么爱好”

Grace笑着,“非常人品非常味”
林少新急忙跑掉
Grace笑,她随后拿了一只小托盘,把咖啡杯放上去,收了笑容,走出茶水间,来敲总裁室的门
“进来”
Grace进去佟铁河正在讲电话,操着他那口好听的Queen’s–EnglishGrace把咖啡放下,动作和缓,既是让自己尽量的在老板面前保持仪态,也是拖延一会儿时间,多享受老板这很美妙的口音,虽然,老板这会儿嗓音不像平时那么性感,他是在电话里骂人呢,真是,骂人都可以这么……Grace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刚要退出去,只见老板对她做了一个手势,她停住
佟铁河把电话挂了,“Grace”
“是”
“刚才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他端起咖啡,抿了口
Grace迎着老板温和的目光,轻声说:“不清楚”她想了一想,“很年轻,不会超过25岁,讲话语速很快,南方口音,有点台湾国语的味道,每句话里都夹着一两个英文单词而且,每隔三句话要威胁投诉我一次”
听Grace的描述的有趣,佟铁河不禁微笑,脑子里则迅速的出现了一个影子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要我把电话转给您”
佟铁河笑了笑
“佟总,再打来,我要怎么应付?”Grace看出端倪
“她不会再打电话来了你去工作吧”佟铁河说
Grace答应着,很快出去了
佟铁河端着咖啡,高背椅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他从身旁的抽屉里拿出一支手机,开机
他慢慢的品着咖啡
一杯咖啡还没有喝完,电话就响了,他看着来电显示,嘴角一沉,接起来
“洛尔”语气平静无波,不管对方叽里呱啦些什么,他慢慢的说,“见个面吧,我有话和你说地方你选……好,晚上七点,我在西村等你”他阖上电话
将杯中最后一口咖啡喝掉,他望着窗外今天仍是扬沙的天气他的心情却好很多,如果没有滕洛尔这个斜刺里杀出来的家伙打扰他他按了一下桌上的通话器,交代Grace:“Grace,给我在西村订位子,七点整的”
滕洛尔
他细细的琢磨着
邓力昭揶揄他的时候,他没太当回事;景自飒警告他的时候,他觉得问题也不大;可这回,追魂夺命call追到公司来了,他就不能不当回事了
他清了清喉咙,伸手在口袋里一摸,摸出一个很小的绿色盒子是一盒喉糖
自端今天有课在昌平,要提早出门;他下楼吃饭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他坐下,习惯性的先去摸那叠报纸,就看到了这盒喉糖
陈阿姨给他盛粥,笑眯眯的,说:“阿端嘱咐说让你记得吃”
他撇撇嘴,“哄小孩儿呢”
一个大男人,口袋里装盒糖,时不时拿出来吃一颗……这像什么样子!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十四)

晚上七点整,西村
佟铁河不喜欢日餐,但是滕洛尔既然提出来在西村见面,他也没有反对坐在西村文雅舒适的环境里,他又拿了一颗喉糖出来吃
滕洛尔迟到了
佟铁河只是看了一下表倒也不生气在适度的范围内,他愿意纵容女人
就滕洛尔七点一刻才来的
佟铁河看到滕洛尔的装扮,微微皱了下眉
天气还冷着,她已经热裤上身,两条长腿俏生生的亮着,脚上一双沙色的雪地靴——佟铁河看着,心想,阿端也喜欢这笨笨的靴子……她穿起来,没有阿端穿着好看——上身是件短袖T-shirt,肩膀处还裸露了大片的肌肤;偏偏又穿了件绵羊皮背心……这装束,符合她的性子,只是和西村这环境够格格不入的
堙佟铁河的目光扫到滕洛尔脸上这个女孩子,漂亮是极漂亮的眉眼鼻唇,精雕细琢,嵌在一张巴掌大小的圆脸上,很有些孩子气,但眼神极具野性,瞧着,就像是一头母豹——这个形容用在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身上,不知道是褒是贬,不过,佟铁河一时也寻不出更合适的形容来
“佟哥哥”滕洛尔开口,声音软软糯糯的,“抱歉,塞车”表情是那么的无辜,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佟铁河点头,“没关系”他想起Grace的形容,还是很准确的滕洛尔的母亲,他没记错的话,正是福建人所以她虽然自小是在外国的,这中文还是带了口音
滕洛尔说着就要过来坐他身边
佟铁河不待她近身,指着对面的座位,说:“坐那里”
滕洛尔嘴角一翘,眉眼一弯,乖乖的坐过去
“佟哥哥终于肯见我了”她一落座,便拿出烟来,就要点上十指尖尖,涂了黑色的蔻丹看上去有种妖冶的美佟铁河瞧在眼里,只觉得她还真是像极了一个人——董家的芳菲,在他面前,也时常是这么个神态——滕洛尔看到他的神色,眼底闪过一道寒光,手指一收,一根细细的烟就那么在手里折断了
佟铁河笑了笑
到底还是个孩子
滕洛尔应该是和他的表妹琬琬同年
“我不是不肯见你问题是,怎么见你”佟铁河招手叫侍应生,“先吃点儿东西吧”
“怎么见?当酒吧女可以见,当女朋友可以见,当董家的野种就不可以见,是嘛?”滕洛尔讥诮的说
佟铁河早对她喜怒无常、口无遮拦的性子有所了解见侍应生走近,佟铁河对着洛尔示意点餐,洛尔不理他于是随意点了几份生鱼片和寿司知道西村的鸡尾酒是清酒为原料的,很有特点,他也点了等侍应生离开,他才看着气鼓鼓的滕洛尔
“洛尔,别胡说”他微笑
洛尔看到他的笑,呆了一呆,“胡说?难道我不知道,你们都拿我当毒疮?谁都不愿意沾着我”说着,眼睛里泪光一闪,竟是楚楚可怜
佟铁河稳稳的坐在那里,一只手搁在桌上,食指轻轻的敲了两下桌面,不动声色的瞅着洛尔

洛尔抹了下眼角,吸了吸鼻子,说:“佟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看上去十分的动人
佟铁河只是看着她,没有回应
滕洛尔咬了一下嘴唇红樱桃似的唇,在灯光下,有果冻布丁的透明感,不是不诱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