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发火就能解决的
他没觉得委屈,只是气闷没错的确在气闷
可是,气闷些什么呢?
因为一段见不得光的秘闻?
不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秘闻虽然看别人家的闹剧,势必轻松许多,又有些瞧热闹的意思;发生的距离如此之近,还是难免内心震荡不安,但是,这毕竟是上一辈的事
因为母亲瞒了自己这么久?
他母亲的性情,他有什么不知道的凡事即便是能看透,也必定不愿说透——她会说,才是奇事一桩何况冷静下来,他也承认,如果是他自己,也未必愿意讲这毕竟不是件美事而且,他也宁可不知道
虽然嘴上不愿承认,但母亲说的对,他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那么,就剩下一个原因了
他吸了一口雪茄
Bihike味道清淡,是陈年愈久,味道越醇厚的雪茄他从一个瑞士朋友那里得来的那天晚上,他笑着和岳父说,得了一盒这个,他看到岳父眼里的笑——笑的有些天真,就是得了心头好的那种笑——当时的气氛,多冷,他站在那里,只觉得屋子里人人身上都盖了一层霜……现在想起来,那冷还真是透骨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心里正气着竟然不是屋子里的人,除了他,想必每个都心知肚明
他冷冷的笑了一下
像演了一场戏他这个不明就里的角色,演的最真
而她呢?
景自端,你这个笨丫头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七)
他恨恨的
那是你爸,那是你的家,那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你却跟个被泥巴砸到头的小狗似的,只剩下哼哼唧唧了
他咬着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空气不好,吸入太多微尘他觉得胸口像是灌进了沙子磨的难受
就全身都不舒坦
他猛吸一口雪茄,拿了雪茄套套好,搁在烟灰缸上抬腕子看了看表,已经快七点了,她竟然还没回来他走到窗前,向外张望天已经黑了
外面的水杉已经很高了从他书房的位置看出去,几乎是齐着窗沿的,夜色里,密密的树冠,像湖面上起伏的水波纹
堙他还记得那一年,大屋刚落成,他请了好友们来party她也来了安安静静的,进门打了个招呼,只管拿了杯矿泉水,在屋子里四处转转看看这里,看看那里一个人在西北角的偏厅里站了好久看落地窗外的景色——那边是中式的庭院,小桥流水,松柏苍翠——她身后,就是一架钢琴
他也没顾得招呼她人来的多,这个那个的说两句话,渐渐的酒就喝的有点儿多了
听到钢琴叮咚,他回头,看到自飒坐在琴凳上一双手胡乱的按着琴键……不难听,她一向是乱弹乱有理的他拿了一杯香槟,倚在廊柱上,默默的看着他有好久没有听过自飒弹琴了……
自飒玩着玩着,大声的叫“阿端阿端,阿端快来”
他阒然一省,又叫阿端做什么?目光也去寻早阿端
只见阿端穿过人群,走到了钢琴前自飒拍着琴凳,让她坐下
他就叹息——张扬的自飒,一件翠绿的抹胸小礼服,鲜艳欲滴;内敛的自端,一件烟色的包肩小礼服,优雅宁谧……都是美目流转,顾盼神飞,看人一眼,能把魂魄勾走了似的
力昭笑着把自飒拉走,自飒不依,众目睽睽之下,两人黏黏腻腻、卿卿我我;留下自端在钢琴前,大家都等着,还有人叫着“自端自端”,自端只是微笑,像是不晓得要怎么做,是在想要弹哪支曲子吗?——这个安静的孩子他好像看到她鼻尖儿冒了汗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踩了几步台阶,走进琴厅去,把酒杯放到钢琴上,坐下来,坐到她身边他抬手,手指按下去,她看着他的手,眼中有一丝惊讶他笑了
“弹你喜欢的曲子”他说,声音低低的,“就弹你喜欢的,别管他们”
她的琴弹的真好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听她弹琴那一晚,究竟听了多少支曲子,他已经记不得
倒是有一件事,他还记得
他记得自己问:“阿端,你说,前庭的空地上,种什么树好?”
那么大一块地种草,他觉得浪费;种花,他觉得矫情;种树,还是种树好,有阴凉、有遮挡……可种什么树合适呢,他想了好久,都决定不了很奇怪
他忽然就想问问她
她想了想,说,水杉
后来,他果然让人去买了水杉都是二十年的材,第二年春天,就已经成林了他瞧着,觉得心里忒舒坦了
力昭看了,还笑,说不是吧,好好儿的一个大院子,铺上草皮,打高尔夫都行,被你这么一弄,鬼气森森……
这个神经病他知道什么他单知道把家里的草坪弄好,好和他的狗一起在上面打滚儿;或者游泳池的水一天一换,好和他的狗玩丢水球……他哪儿知道,每天清晨,或者夜晚,在林子里静静的走两步的时候,心里那种舒服?人在呼吸,树也在呼吸……
想的远了
他揉着额角,下午开始发烧烧的人都晕晕的了吧,怎么净想起些旧事
想是想,可想不起来,她后来是不是碰过家里的钢琴;也想不起来,她是不是在杉树林里散过步……
没有吧他看得到的时候,没有
这些年,她没有这样放松的时刻
也没有真正的开心过,她总是绷的紧紧的
胸口又闷了
一定是有炎症
远远的,看得到大门口方向,有车灯看那车灯移动,在林中穿行,渐渐的近了
他心里忽然的一动
原来,在家里,等着一个人回来的心情,是这样的
已经看到她的那辆红宝石似的小车
他皱了皱眉
怎么又换回去了?当初她选这个车子的时候他就不以为然果然,竟发生在停车场找不到车的事交代陈北给她换辆车的时候,陈北问他,要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大、惹眼
她第一次开着Magnum的别扭样,他不是没看见真是别扭他都觉得好笑别扭就别扭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他安排的,她极少说不就算是不怎么满意可她真要正经八百的说出个“不”字来,就很坚持了
这么一想,他也是别扭;她顺着他,他觉得别扭;不顺着他,就更觉得别扭
他们就是一对别扭夫妻
铁河看着自端的车往车库方向去了,便离开了窗口——他可不想她等下一抬头,看到他傻乎乎的站在这里……不晓得她有没有这样的习惯
他坐下来
书房门是开着的,他隐约听的到她进门,在和陈阿姨说话,然后,她应该上楼了拖鞋踢踏着楼梯,声音也很轻;经过二楼,没有停下……他的心跳随着她往楼上去而和缓下来……她上了楼,不知道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听得到她低声一呼……
“哎呀!”
自端在开房门的一瞬间,手上一滑,书本和资料从怀里尽数倾到地上,连笔记本包也滑下去她推开门,懊恼的看着一地狼藉……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八)
她蹲下,一本一本的捡
有两本书是线装的,老师的收藏的民国版书握在手里,有种沉重感她小心的翻看,生怕有丝破损还好,并没有
仿佛记得爷爷书房里也有这个版本,只是不真切最近都没有去看爷爷奶奶,她想着自己是因为忙碌,其实是骗自己的,她有点儿不敢回连柳荫街都不敢回,乌衣巷更不用说怕,心里住着的妖怪,被看穿……以前写论文的时候,最爱泡在爷爷的书房想要什么书,随时查找记得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读书,后来念中文去,有个学期,老师开了一门课,专门讲《红楼梦》什么甲戌本、庚辰本、程乙本……老师讲到这些版本的差异,她竟然随口就能讲几段老师就有点儿惊喜——起先是上课时,能得到学生回应的愉快;慢慢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门生她一直觉得自己笨笨的,可只有这一样,读书是过目不忘的,也爱看书就这么点儿优点,被老师看重,后来攻读硕士、博士,都追随了老师
邱潇潇那时候在读经济系,听闻她拜到陈教授门下,开玩笑说陈教授又多了一只门下走狗什么叫又多了一只?她就气他胡说八道陈教授十年没有带过研究生了她骂潇潇,说怎么不滚去T大,死皮赖脸的非要来P大
就潇潇说,我不是你的跟屁虫嘛,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她说恶心鬼你一辈子的愿望,就是从你开始,不要“工程师治国”?你这样的跟屁虫,白给都不带要的
潇潇唇红齿白的,一笑,贝齿闪着光,都能耀人眼……他笑着说景自端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有顾惟仁了,就不要哥们儿了
堙她愣一下,脸上就烧起来了
嗯,她有顾惟仁了……
一片阴影投下来
她抬头间,铁河已经蹲下身,伸出手去捡那些资料
“我自己来就好啦”她想阻止心里又一阵懊恼真是,她总是出状况
他抬眼,瞅了她一眼,手上却没停
她抿了唇
她以为他又要说她
他动作很快,散落的纸张一会儿就全在他手里了他站起来,厚厚的一叠资料在他的大手里,竟然显得没那么多、没那么重了
他进去开了灯,把资料给她放在书桌上,随手翻了翻顶上的那几页
“真的要给胡适招魂了”他低声道嗓子疼,声音有些低哑他尽量的不显出异状
她果然没有听出来
她把书放下,听他这么说,有点儿意外
他看她一眼,“我不读书,不代表不看新闻嘛”
她笑了一下,“我论文要用的,跟那没关系”
“开题了?”他问
“嗯”
他点头
“这个学期你的课多嘛?”他又问
她点头,“还好”
其实是不怎么好,一周五天都有课,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她大概会很辛苦
他看着,知道她又没说实话
眼前忽的就是那晚的情形,在顾惟仁面前的她,在她父亲面前的她——眼圈儿是红的,眼里全是泪光,手心里抓着能抓住的东西,死死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到身子发颤……只是说不出
终于掉下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她手背上,砸在地上,是她终于一个人的时候
他记得自己是从她身后抱住她的
也是第一次,她没有一丝犹豫,回身紧紧的拥住他
像是在海上漂了很久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下一步再漂到何方,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他也知道
可是阿端,对你来说,我只是一根浮木,却不是个能倾诉的人,是嘛?
他望着自端,胸口闷
他知道自己终于是找到了气闷的理由
在她伤心的时候,她不会来找他……
“佟铁……”
铁河站的离她很近,她感觉的到他身上灼热的气息……似乎是有点儿太热了;他的目光,也似乎是多了很多东西;话也多……
铁河“嗯”了一声,“你脸上”他抬起手来,她的嘴角,有一道红痕,是烫伤的痕迹
她急忙抬手掩住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被铁钎子烫伤的
眼神里有一丝慌乱
他看到
可是没在意在意的是她的伤
脸上的,身上的,心上的
她有伤
可是,伤到的时候,不需要他
手垂下来,他觉得有点儿冷
“家里有獾油吧”他说那个,应该不是放在药箱里,是在厨房“我下去拿”
她拦住他
“没事”她说
又是没事
他皱了眉,忍耐的,“阿端”他看着她,脸色比早上出去的时候,看起来好了很多,“下去吃饭吧”
她其实不饿
可还是跟他一起下楼
陈阿姨做了四菜一汤,十分的精致
她就喝汤,翡翠白玉汤
他也吃的很少,而且很慢
他吃饭,向来是风卷残云,两碗米下肚,站起来就走人,根本不啰嗦的这会儿,才吃了半碗米不到
她留意到——他今天,好像很没精神
吃完饭,他就上楼了
她帮着陈阿姨收拾好碗筷,轻声的问了句:“今天有什么事吗?”
陈阿姨摇摇头,看着自端的脸上,“哦”了一声,打开橱柜,拿出一只小瓶子,褐色玻璃的
“擦一点儿刚才小铁还在说,给你找獾油别用那些烫伤膏了,见效慢的很这个,擦了很快好”
自端把药瓶拿在手里愣了一会儿,才打开,用小棉花棒蘸了一点儿,靠着感觉,涂到伤口上有点儿疼她包里是有烫伤膏的惟仁也看到,上车的前,塞到她手里的她中间是等了他一会儿,以为他是去卫生间,可是,原来是去买药了心里暖暖的,涩涩的却并没有去打开那药……獾油的味道有点儿怪,涂上了,又有点儿发热
她微微的叹了口气把药瓶放回原处,和陈阿姨聊了两句陈阿姨末了说:“今儿小铁回来的可早了”
华语第一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九)
自端回到书房去整理资料的时候,还在想阿姨这句话她想想铁河的样子,是有点儿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想问问去,没头没脑的,又担心他觉得自己多事——她抬眼看着紧闭的卧室门
他今天没上来……心里有点儿不安
自端压下这不安,集中精神翻资料等到觉得口渴的时候,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她舒展了一下手臂,随手拿起身后书架上的茶叶盒,晃了晃,想起来这盒瓜片已经被她消耗光了她呼了口气,少不得起身下楼去了
餐厅的灯亮着
就“阿姨?”
她以为是陈阿姨还在准备明天的早点等到进去了,才发现不是
佟铁河背对着她,坐在高脚凳上,面前一只空玻璃杯
堙她打开橱柜拿了杯子,很快的瞅了他一眼穿着睡衣,外面罩了件羊仔毛长外套,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像是从床上爬起来的她微微皱了下眉楼上又不是没有水,巴巴的坐在这里……
“睡不着?”她往杯子里丢了几片茶叶,拿了他的杯子,先给他倒了水,推到他面前他只管盯着面前的一点她看过去除了一只白底印花的杯垫,别无他物她站在那里,默默的,捧着杯子,看着发呆的他——真是睡不着?他可是每晚一杯猫屎咖啡,照样倒头就睡,一觉到天明
“佟铁”她轻声的叫着,他终于抬起眼来,看向她,“上去睡吧,挺晚了”他眼睛真黑夜色一样她每次看,都觉得假如纵身一跃,定是万劫不复……他有一双能溺毙人的眼;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她定了定神幸亏此时,他的目光,有点儿木然
他还是没有动
自端隔了台子,忽然的伸手过来
“啊”她缩回手来,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她瞪着他,“你发烧了,感冒?”
她这个动作真傻真的
他撇撇嘴
“吃药了?”她问
吃个鬼药是药三分毒
他喝了口水,指了指喉咙,“嗓子疼而已”
自端听到,这嗓音沙哑的,已经完全变了调
她怎么就这么粗心呢应该是吃饭的时候,他就已经很不舒服了,所以回家那么早,所以吃的那么少……
她又伸手过来她的手软软绵绵的,覆在他的额上,舒服他没有动
“我陪你去医院吧”她说
他拂开她的手,把杯子里的水喝光,“不去”
“叫医生过来?”
“悃”他把杯子放在那里,站起来就走,也不管她在后面追问他“到底吃药了没有?吃的什么药?”他不舒服的厉害,只想上床去睡觉
匆忙间,自端还记得从冰箱里拿了冰袋出来,跟着进了他的房恰看到他扯开被子就躺下,外套就那么丢在地上
她捡起外套来,站在床边,感觉有点儿怪——其实他这里的设置,跟楼上她那里是一样的,按说没什么障碍,可是她看着室内深蓝、浅灰和银色的组合色调,像是闯入了陌生的领域——她极少进来,除了偶尔替他拿衣服,或者送东西基本上,可以在外面交接的,他们都不会移到卧室来进行——有默契、不越界这会儿,站在这儿,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他,真是怪怪的
她吸了一口气,走近些,把手里的冰袋放到他额头上
他把冰袋拿下她皱眉,夺过来,又按上去这回她没有挪开手,坐下来他没睁眼,抬到半空中的手,终于落下去,搭在了枕头上
“凉”他想睡觉
“你发烧”又不肯吃药这都是什么坏毛病她眉尖蹙着看到他鬓角的汗,眉锁的更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想了想,她有了主意
佟铁河有点儿迷糊,朦胧中感觉到她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移开了,人也走开了他好像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在慢慢的放缓,整个人在往下沉,嘴唇干,喉咙痛……这点儿痛真是来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闻到一阵扑鼻的酒香,很好闻的那种,香醇,诱人深嗅,判断一下,这个味道,是茅台,没错可是……这得是多少年的陈酿?嗯,就算是现在喉咙痛,他也想来一口,不是,是来一碗喝国酒,不来大碗的,不够意思……
他咽了口唾沫
嘴巴真是干……
自端看着铁河喉结动了两下,只道他是口渴烧成这样子……她把手里那只盛了67茅台酒的碗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掀开被子,动手解他睡衣的扣子贝壳扣子,泛着珠光,摸上去很舒服
她忍不住叹气真是,连睡衣也讲究仔细看看,这睡衣竟是她给买的再看看,的确是她很少给他买衣服因为记得,曾买过一件大衣给他,他都没启封,一直丢在衣帽间的角落里,直到过了季,直到染了尘,到最后,大概是在换季的时候,被他的着装顾问清理衣帽间的时候一起清理掉了……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是轻松——连这些都不劳她操心的
这睡衣?前阵子她去逛街,看到了一个logo,记得他是用的进去看了看,也没什么好买就买内衣和睡衣给爷爷、大伯和爸爸都买了,也给他买别人的都好说,给他选的时候费了点儿时间的颜色,质地……得揣摩他的喜好拿回来就放在他的衣柜里了也没告诉他知道他爱干净,贴身的衣物,隔不久就换自己会拿着穿的果真如此
她想起来婆婆给讲的一个笑话,说小铁从小就矫情、难伺候三岁的时候,抱他上床睡觉,悃的什么似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让他快些躺下,竟然还有工夫瞥一眼自己的小床,嚷嚷着:“妈妈,枕头放倒了……”
他还好意思笑她择席,他不择席,他择枕头
矫情
不爱吃药,不爱看医生,不爱去医院
有本事别生病
她打开他的睡衣,他的好身材一览无余
佟先生啊,工作这么忙,应酬这么多……哪儿来的时间,保持了个男人见了妒忌、女人看了……的好身材?
她屏住呼吸
今天的第三更~~第一天加V,嘿嘿~~章节字数变两千,还没适应过来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十)
她屏住呼吸
拿了消毒棉球,蘸了酒,在掌心一握,按到他的心口,由上至下,给他搓着手心的棉球由凉变热,她再换一个
“前心后心,手心脚心……”她默默的念着
小时候,她一发烧,奶奶和大伯母就按保健医生教的,给她用酒精棉球擦身效果总是很好,体温很快就能降下来她小时候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她们是心疼她小小年纪总是打针吃药,不让她痛,用有这样的简单方法应付
就她没想到,现在会想起来用这办法来帮佟铁河
手心和脚心好说,前心也好说,后心呢?还有……
她看着他魁梧的身材,把他翻过来可需要把子力气
堙她想着,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她的手,在他胸腹处揉搓着,所经之处,凉意顿生;像风吹过草原,带来了凉,也留下了火种,由内而外的生出一种热度,像要从他的身体里冲出来……只想这样,不要停,千万不要停
他贪心的想
“佟铁,我知道你没睡着”
清清亮亮的声音这会儿,连声音都觉得这么好听
他睁开眼睛
她跪在他的身侧,正瞪着她那双大眼,透过眼镜片,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睡衣的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牙雕似的小臂;看到他睁眼,她便伸出莹白的小指,挑了一下他睡衣的衣襟儿
“把衣服脱掉”
他坐起来,慢条斯理的脱掉了上衣
“裤子”她手指又比划了一下脸上已经开始热——还好他现在人也木木的,看起来迷糊的要命看到他脱的只剩下平脚裤,她抿了唇,“行了!”她忙说,愣是把那句“别脱光了”咽下去,换成了“你,趴下”
他看着她
她脸上红的跟什么似的
她比划着,让他快一些
他看起来,颇有些无奈
难为他了,是吧?
“快啊”她只好催促——老天,她这是……她咬着自己的嘴唇,这辈子没干过这样的事,逼男人脱衣服……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再说,这男人是她丈夫
他慢吞吞的转过身去,伏在床上
棉花球裹着茅台酒,在他的肌肤和她的手掌间千回百转
空气里浮动着奇异的香气
从小腿、腿弯、大腿……到腰和背,一寸一寸的,被一种凉和暖交替的俘获,酥麻感蔓延开来他的身体,好像变成了钢琴,在她细巧的手下,想要唱歌,这真是一种很愉悦的经验……他微微的闭着眼睛
最后一滴酒,从碗里滴到他后背上
棉花球已经用光
她呼了一口气,把那只漂亮的荷叶碗放在身边;手指按到酒滴上,轻轻的将这最后一滴慢慢的熨开
手下,他的肌肤很有弹性,触感很好
刚才只顾得给他搓酒,没有留意
现在看一眼
他背部的轮廓很优美因为抬高了手臂,肌肉的线条被提上去,一条一条,条理分明;手臂上的肌肉,铁一样——不知道敲一下,会不会发出“噹”的一声响?
她想着,手上的动作便慢下来,终于,不动了
他也不动
她忽然的把手收回来,几乎立刻从床上弹起来,胡乱的拉了被子来给他盖上
不料被子才拉过来一半,她的手腕便被他扣住了,她眼前一花,整个人被他扑倒在身侧
她张了嘴巴,低声惊呼想要挣开,挣不动额上竟冒出了涔涔的汗
“别动了”他的手臂,扣住她的腰身,身子俯下来,下巴搁在她肩窝上,“就这么呆着,别动”
她果然不动了
他的额头很烫抵在她的腮上,让她的脸也跟着烫起来
心跳的什么似的,她暗暗叫苦早知道,不多事,就让他睡着好了
“佟铁……”
他收了一下手臂,“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她叹了口气
佟铁,我虽然不是豌豆公主,可是一个瓷碗硌在后背,我怎么能等到明天早上?
“不行”她又挣了一下
这个女人!
他懊恼的撑起手臂
她挪开两寸,伸手从身下拿出那只碧色的瓷碗,亮给他看,顺便丢给他一个大白眼
趁他愣神,她一把推开他,从床上一跃而起
他的床很大,她跨了四五步才跳下去,急急的穿上拖鞋,推开房门就走
“晚安”她丢下一句话,头也没回
佟铁河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
因为发烧而浑身酸痛的感觉,被她用酒一擦,轻快好些
他睁着眼睛,看着深蓝色的天花板
过了好久,才伸手关了灯
天花板上银色的星星,微微的闪着光
夜空
不知不觉的,睡意袭来
他知道今晚,大概是一夜好眠……
自端从佟铁河的卧室出来,随手一关房门,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定了定神
脸上在发热,身上也热,额头、鼻尖都是汗珠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忙的,还是被他吓的……她以手当扇,扇着风回到自己屋里,坐在书桌前,心仍在怦怦跳……景自端,瞧你这点儿出息,那是佟铁河,佟铁河!她发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