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端……”
“怎么会与你无干……怎么会与你无干?”自端喃喃的,她直直的盯住容芷云的眼睛,“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大口的喘着气,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容芷云叫道
然后,屋子里是死死的寂静
自端的眼睛,通红通红的,可是没有泪,也没有泪意
此刻,阳光明媚,透过落地窗,阳光恣意的在空气中奔跑,毫无拘束
自端觉得自己整个人在这样的阳光里似乎都变作了透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真恨不得死掉
恨不得死掉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三十一)
<em class=‘l686A’<em class=‘l686Al686A’她不该来,更不该问
只要不听,不看,不想……她就还是那个她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
她怎么办?
这让她,怎么过得去?
惟仁不是原来的惟仁,父亲不是原来的父亲……这些,似乎都已经不是她理解的样子
她要怎么办?
她呆呆的,呆呆的望着容芷云,木雕泥塑一样
母亲的发型……发型甚至都没有太大变化,发髻散开,应该会看到那漂亮的发卷儿吧……一直深深埋在记忆中的,漂亮的发卷儿,和她垂头看莲花的侧影
过了好久好久,她说:“对不起”
容芷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阿端……”
“对不起,我不该对您发脾气”她转开脸目光移向窗外看得到西山,看得到山上的树
她想起那个早晨,伴着西山清澈透明的空气和阳光,从山间石板路走上来的那个人……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我,再问您几个问题,行吗?”
容芷云点头,不住的点头
“第一个,”她深深的吸着气,“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据我所知,你父亲,顾悦怡母子,我,现在,还有你”
自端点头
“第二个,”她攥紧了拳,“当初大伯出事……”
“是我”容芷云擦着眼泪,“那个时侯,在风口浪尖上,没人愿意倘这个浑水你父亲不方便出面,况且行动就有人知道;不到最后关头,又不能搬动老爷子这步棋所以,在老太太的授意下,你大伯母请人给我带了口信我和你外祖母,曾深受景家恩惠于情于理,我必须出手是的,是我从中斡旋”
自端又点头
“第三个,”她的声音颤的厉害,几难发出声音,喉咙疼痛而干涩,“我和……”
自端刚说出两个字,容芷云立即伸手过来,隔着茶几,一把握住女儿的手,很用力的握着,“阿端,好了,知道这些就够了足够了”
她心疼的看着女儿
她知道女儿想问什么,她知道但是她不想让她问出口因为女儿问了,她势必要回答可是回答了,就又是一颗子弹飞过去,直中要害
容芷云摇着头
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聪明?
你知不知道,做人,愚笨一些是福气?
你又怎么能这么的傻气?
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除了你爱的人,还有很多很多爱你的人?以不同的方式?
自端轻轻的抽出手来
然后,她看着容芷云,点了点头,“我该走了”
“阿端”容芷云怔住,“阿端……”
“对不起”她咬了咬嘴唇,“对不起打扰了”
“阿端,别跟妈妈这么说话,你……”容芷云心慌了
不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阿端你不哭吗?你不闹吗?你不需要妈妈的怀抱吗?
这是在妈妈家里,这是在妈妈面前……
容芷云真的慌了
“我该走了”自端站起来,“谢谢您的招待”她说着,人已经迈开步子往外走,容芷云试图拉住她的的手,一把没有拽住,反而自己扑了个空,险些扑倒在茶几上
“阿端!”她叫着女儿的名字
自端头也不回,很快的开了门
“四姐!快!快拦住她!”容芷云叫道可古稀的四姐,哪里有那么快的身手?她反应过来,自端已经出门了容芷云迅速的追了出去
恰见自端进了电梯,容芷云叫着自端,追过去时,电梯门已经关了容芷云急的一跺脚,返回家中,拿起电话来打给大厦保安,要他们拦住一个穿黑色短外套的长发女子
三分钟后,保安部回电话,说该女子在负二层出电梯,在停车场取车后开车闯过了护栏,他们没拦住
容芷云心里暗暗叫苦
一回头,她看到门口自端那双绿色的短靴
容芷云长叹一声,然后,她果断的拿起电话来,拨通了一个号码
四姐只听到小姐用镇定的声音在电话里说:“麻烦接051……您好……肖秘书是嘛?我容芷云……您好……开会呢?好,您转告他,我找他有急事阿端的事让他一有时间立刻给我回电我等着谢谢”
容芷云深深的吸着气
脑子在飞快的转着
她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自端的手机,总是在无人接听状态
过了好半天,她又拨出一个电话,半晌才接通,容芷云的心脏几乎停了一拍,对方“喂”了一声之后,容芷云急忙道:“铁河,快打电话给自端,我需要确定她现在没事”
那边铁河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容芷云只是因为昨天的事不安但是这急促的声调,大异往常,于是很快的,他用另一支电话拨打了自端的手机
容芷云在电话里清清楚楚的听到电话接通,铁河在和自端通了几句话之后收线她悬在空中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一点儿
铁河跟她说没事自端出门一趟,现在回家的路上然后说他要开会,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
容芷云几乎虚脱
她攥着电话,扶着墙,慢慢的,整个人的身体在往下滑
四姐惊叫着过来扶她
她摆手
就让她这么呆着
这样呆着正好
她太需要一点儿依靠
过了好久,她抬眼,看着墙壁上父亲的画像那威严的表情,像是在责怪她
“父亲,我想,我还是急躁了些……但,总不可能瞒她一辈子,对不对?”
她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一直等,一直等
然后,她打出了第三个电话,她说:“友梅,我们需要见个面了”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一)
<em class=‘B301’<em class=‘B301B301’自端的车子冲出怡和大厦在停车场撞断了护栏,像火箭一样,迅速的驶出车道,很快的,上了公路,湮没在车流里
佟铁河的电话打过来,她极力的忍着,让自己的声音抖的没有那么厉害一共只有几句话,却仿佛过了好久她把手机丢下,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她下了车
整个人伏在护城河边的栏杆上,拼命的呕吐起来
其实什么也吐不出来,从早上到现在,她只吃了半碗粥、喝了几口水,到这会儿胃里早就空空如也——可是她就是觉得内里翻江倒海
既恶心,又头晕
她抓着栏杆,感觉到身体不断的下坠
耳边有个声音在不断的说,景自端景自端,景自端你要撑住,你要撑住……
她知道,撑不住了
护城河里的水,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岸边有一丛雪白,那是在冬天里结成的冰花……可是春天已经来了啊,为什么水里还会有冰
是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自端抱住自己就要裂开了的头,拼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尖叫
“啊……”
她蜷成了一团
来来往往的车子,浑浊的空气,指指点点的人……她顾不得那么多
她现在还怕什么?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还有什么?
她抬起头来,看着护城河
像灰色的缎带,在阳光下,闪着银白色的光
呆呆的,她只是看着
“这位女同志……”一个身着交警制服的男人站到了她身边,弯下腰,轻声的叫她
自端没有动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帮忙嘛?那是你的车吧?这个地方不能停车的”
自端还是没有动
周围已经聚了一些人都在看着这个的女人脚上只穿了一只拖鞋,另一只丢在马路沿上发卡掉在地上,水晶花瓣儿也跌碎了长长的头发披散着,整个人看上去疯疯癫癫、痴痴呆呆的
交警皱着眉,走过去,捡起另一只拖鞋,放在她面前,自己也蹲下来
“喂,这位女同志,你听到我的话了吗?”他见她没反应,伸出戴着手套的手,碰了一下她的上臂
自端终于抬起头来
他摘下墨镜,看着眼前这张虽然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但仍美艳不可方物的脸,有一瞬间的怔忡
然而不待他再度开口,她就那么在他面前软软的倒了下去
“喂!”
这下糟了
……
医院急诊病房里,繁忙而略有些嘈杂
门口的两个护士,看着最外面这张病床上的女子,窃窃私议
“……是挺好看的……”其中一个说
“那还用说?”另一个轻哧一声,“李医生刚才还说,这是他在急诊室三年见到的最漂亮的病人,希望永远不要查到她的身份”
“还得给她注射大剂量的麻醉剂”
两个人笑起来
“那可就是睡美人了”
玩笑归玩笑
“真的查不到身份?”
“送她来的警察说,她的车自动上锁了,所有的东西都锁在里面拿不出来,而且那可是Chopster还是Magnum的,他们也不敢随便动就先拖走了”
“查车牌号啊”
“查不到”
“啊?”眨眨眼,“查不到是什么意思嘛?”
“李医生也问啦,警官说,他在警车上查车号,结果系统显示他没有权限看车主资料他就收手了现在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呢”声音低下去
“这到底什么人啊?”好诡异
“有点儿来头吧起码车主有点儿来头”撇撇嘴真没白长这么好看
“那……就在这儿打点滴?”
“那要怎样?我们是公立医院急诊室,又不是专门伺候什么人的保健医生”又撇撇嘴
“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能出什么事儿?打完点滴醒过来就好了”有些不耐烦了急诊室的医生护士,病人被送进来的时候七零八落的都见多了,这样囫囵个儿的只是晕过去的没关系啦,会站着走出去的她对同事抬了抬下巴,“干活啦……等下再过来看看她”回头看看床上在输液的女子,脸比床单的颜色都白睡着了,眉头都是锁着的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十分钟以后,护士过来查房,发现门边床上的女子已经踪影全无点滴注射器早拔了下来,正滴滴答答的,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滩药水护士将针管拔下来,皱着眉,出门去,往医生办公室,汇报去了
这不过又是一个讨不到医药费的个案吧
急诊室,这种事多了去了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二)
<em class=‘l91B0F7’<em class=‘l91B0F7l91B0F7’惟仁把车子停在了灵境胡同,打算散散步,走回乌衣巷的家
他点燃了一支烟,慢慢的走着
二月初的天气,到了晚上,冷的很这几天北京的天气也不算好,阴晴不定的他裹了裹大衣
刚刚送承敏上飞机承敏临去前又忍不住哭了
惟仁吸了口烟
女人是不是婚前总有一个阶段情绪特别的不稳?
或者,不仅女人这样
惟仁觉得自己这些天在对着承敏的时候,胸口也闷闷的——就这样了嘛?要一生一世了,就是她了嘛?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是的应该是她了
可好像走进了一段漫长的黑暗的隧道,他不知道这样走过去,前面会是什么但是他已经走进去了
刚刚和凌志海通电话,志海说,不就婚礼延期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说,这年头,大家都嚷嚷着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是入土为安总比曝尸街头强吧?哥们儿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绝对是这样的
他呵呵的笑着这是什么形容?
志海沉默了一会儿,说,惟仁,哥们儿就是怕你想不开惟仁,承敏是好姑娘惜取眼前人
志海是他的好朋友加上远在印度洋上的自翊,三个人念书的时候好的形影不离他的事儿,从不瞒他们后来毕业了,他和志海驻外,自翊选了进舰队,天南海北了可感情还是好不分青红皂白的那种好
自翊有自翊的抱负他和他们还不一样
惟仁想起自翊来,那双深具景家特征的漂亮的眼睛立刻浮现在眼前他的好朋友、好兄弟,在景家,唯一和他交心的同辈也是唯一清楚的知道他和自端的情事,并且是唯一一个明确表示支持的人他第一次和自端约会,把一周仅有的四个小时假,全用来对着自端傻笑——这样的糗事,被自翊拿来笑了几年他在重重压力下,决定和自端“私奔”,自翊也支持
可是后来呢?
惟仁站在垃圾桶旁边,狠狠的吸了两口烟,掐灭了,将烟蒂丢进垃圾桶去
后来……自翊怕是真的恨透了他顾惟仁自翊只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他说顾惟仁,我们不再是兄弟
惟仁又点燃了一支烟索性站在那里吸完吧,因为,一旦勾起了往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停住不去想……
那天,容阿姨走了以后,他一个人站在护城河边,手里握着那只装着机票的信封那一刻,他觉得手里捏的不是信封,而是自己的命
他明白过来,疯了一样跑回家去,他问母亲,是不是真的,容阿姨说的是不是真的?!您告诉我!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母亲点头
是的,他的眼睛没问题,他的母亲是在点头
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只记得那种冰冷和绝望的感觉眼前黑了他看不到一丝的光亮他要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母亲将他的行李和护照放在他面前对他说,惟仁,你走吧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一切都会过去
他看着母亲
二十多年了,无论和母亲相隔多远,他只要想起母亲,就觉得母亲近在眼前这是他亲爱的、亲爱的妈妈……是的外公厌恶母亲,外婆抱怨母亲,还有人记恨母亲,到现在,更有人嫉妒母亲,可他作为儿子,从来都是站在母亲身后的他信任她、爱她因为是他的母亲他知道她有多爱“那个人”是的,那个人英俊、饱学,有魄力,有风度,那是人中龙,值得母亲爱,值得母亲等可是,“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他真的难以接受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他……成了什么?
母亲试着跟他解释些什么,可是他一刻也不能停他不知道自己再多在那个家里呆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冲出了那个家门漫无目的的在路上狂奔,一直到力气耗尽,他躺在马路牙上,像一条被抛在沙滩上的鱼,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冰冷的地面,没有他的心、他的血更冰冷
最后,他走到了某个地方
他不知道冥冥中是什么指引着他,走到了那里,看到了他的阿端
坐在台阶上的阿端将她的小脑袋瓜儿埋在双臂间,似乎要缩成了一团,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他的心,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在撕扯、咬啮
狠狠的握住自己的嘴巴,狠狠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可是眼睛里却止不住的涌出来眼泪
一直流着泪,在寒风里,看着她
他想他一生的眼泪,都在这一天流光了吧,流光了吧,还有身体里的血
这是他爱的人,他愿意为她付出生命
他愿意可是,再无意义
他靠在合抱粗的大树上,掏出手机,给自翊打电话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三)
<em class=‘l7’<em class=‘l7l7’自翊在那边试图用很平静的口气问他怎么样了一切顺利?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说,自翊,我想过了,我还是没有这个勇气,我现在……马上就要上飞机了我今天晚上就回东京自翊……
自翊在电话的那一端暴跳如雷:顾惟仁你这个王八蛋你在说什么?你TMD走了你让阿端怎么办?你这个混账东西……
自翊虽然脾气火爆,但是从来不爆粗口,那天显然是气疯了以至于失去了理智
他多么想告诉自翊,他就算是死一万回,也不愿意放弃阿端,他多么想可是他说不出口
他只是说自翊,拜托你把阿端带回家
自翊叫着顾惟仁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TMD那么爱阿端,你怎么舍得?!
他舍得?他怎么会舍得?!
他的后脑勺,撞击着坚硬的树干
他说自翊你快一点儿,阿端一定还在民政局等我……外面很冷,你带件衣服给她……
他把电话按掉,紧紧的握在手里电话又叫起来,他拔掉电池,将电话扔在了地上他不能,也根本不敢再接听任何一个电话他知道他只能撑到这个地步了
他躲在阴影里,看着他的阿端
她一动都没有动过
他那么贪婪的看着她的身影,拼命的看着……他知道,自己这一生,都只能这样爱她了躲在阴影里,爱她被诅咒,也爱
就这样的爱着她,躲着她……只要,她不知道真相;只要,她不被这样的真相伤害
他消失就好了
他消失了,她会好起来
就像母亲说的,一切会过去
等一切过去,她会找到另一份爱,另一份幸福——他顾惟仁今生今世都给不了景自端的那种爱,和幸福
二十分钟后,自翊来了
他又吼又骂
惟仁看到自端哭了
她哭得那么伤心
他什么时候见到她这么哭过?
他什么时候让她这么哭过?
没有
他痛恨自己如果他没有跟着母亲走进景家的大门,如果他没有在莲池边看到她美丽的背影,如果他……如果他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上,阿端,她不会受这样的苦绝对不会
是自翊把哭的神志不清的阿端带走了
走了,他们走了
惟仁觉得,自己也好像走上了奈何桥,该去喝一碗孟婆汤了
他环顾四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就在这个时侯,他听到汽车鸣笛一辆车子向他缓缓驶来,近了,近了,近到眼前,停住了惟仁看着那辆黑色的车子,和那车上熟悉的号码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嗡”的一下
前门打开,出来的是肖秘书他让惟仁上车
惟仁觉得自己的腿都已经不好使了
即使他从未怕过“那个人”从来没有那一刻,却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
不知不觉的,惟仁已经站在垃圾桶边抽完了第三根烟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经过这真是个静谧的地方
惟仁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儿疼
也许是这几天抽了太多的烟
他看着眼前这条熟悉的胡同——胡同不宽,两边都是古树还没有冒出新芽树枝在风中轻舞,像是黑夜里舞蹈的精灵,身姿曼妙,衣袂飘飘,似乎一不留神,就会勾去谁的魂魄……耳边有浪声,他凝神细听其实听不到尽管不远就是中海了
想起中海,眼前似乎就是荡漾碧波
小小的一只船里,只有他和她静静的坐着,眼睛里,只有对方船桨不动,船也不动周围宁静的,只有风吹过水面的声音,像孩童嘴边的柳哨声,轻轻的、微微的,捻起心头那一根两根的琴弦,嗡铮一声,又一声,让心随着那自然的音韵,悠悠的颤着
多美……多么美,又多么短暂的时光
他苦笑
永远也不会再有了
惟仁继续往前走下一个丁字路口,转进去,就是乌衣巷了不远了
因为古树枝杈纷繁,路灯也有些古旧,胡同里的光线并不很好
惟仁却很享受这种在半明半暗之间行走的感觉
他听到有整齐的步伐和简洁的口令声,回头,在胡同的另一端,有巡逻的士兵
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一团黑影,缩在马路牙子上
他的心猛的一缩,顿时喉头发紧
眼眶不知怎么的就热了,酸涩的、涨涨的
“阿端……”
读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四)
<em class=‘E05’<em class=‘E05E05’那团黑影一动不动
惟仁跑过去,离那团黑影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黑色的上衣,灰色的阔脚裤,披散着头发,脚上只穿了拖鞋……是阿端再不会错的
可是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狼狈?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就像着火的房子里四处乱窜的火苗一样肆虐开来
他的心砰砰砰的跳,那么急,那么快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呼吸清浅下来,他轻声的叫道:“阿端?”他慢慢的靠近她,她没有动,“阿端?”他生怕吓到她——阿端,其实很胆小的她总是装作镇定,就算是受到惊吓,也绝不尖利的喊叫,她只会吓得脸色发白,然后轻轻的“哦”一声可她真的很胆小他突然出现,不要吓到她才好
他的手终于握住了她的胳膊
可是,好像感觉不到她——是,是好像感觉不到她
惟仁只觉得自己后背上、额头上“噌噌”的冒出了一层的汗
她的脸,伏在手臂上
就是这个姿势……惟仁咽了口唾沫……就是这个姿势,像一把刀子,直直的向他刺过来他永远也忘不了,她就这样坐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等一个永远也不会来的人
他的指尖,触到了她的脸,竟冰冷冰冷的
惟仁被这冰冷刺的一哆嗦
“阿端,我是惟仁你怎么了?”他稍稍用力,让她抬起头来,“阿端?”
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
她看着他
好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他顿时心乱如麻
她怎么会坐在这里?
她怎么了?生病了?还是怎么了?
他目光焦灼的看着她,可是看不出究竟
电光石火之间,他忽然想起昨天中午,在Laris餐厅看到的画面……昨天是她的生日,佟铁河你这个混蛋!
一股怒气升腾起来,惟仁站起来,很快的解开扣子、脱下大衣,披在了自端身上,他弯下腰,问道:“阿端,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只是看着他
惟仁心里锐痛
他咬了咬牙,“你能走吗?”也不待她回答,他弯身,胳膊抄在她的腿弯和后背处,将她抱在了臂弯里
站在路灯下,他看着她的脸,这么近,可是仍然不清晰而且她怎么这么轻,轻的……没有存在感
这种感觉让他害怕
他想她是冻坏了、累坏了,她看上去疲倦的很他于是迈开步子,很快的往前走去,走到了丁字路口,拐进了乌衣巷门前没有车子,看样子都没有回来惟仁按门铃,警卫室给他开了门看清楚他怀里抱着的人,都吓了一跳惟仁不理,穿过垂花门,往上房走去几乎是用踢的,他弄开了房门,顾悦怡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受到惊吓,急忙回头
“惟仁!你这……”顾悦怡站起来,看到惟仁将怀里抱着的人放在沙发上,一下子愣住了,“自端?你们……”她结舌,看看自端,又看看惟仁,又看自端……这是怎么一回事?
惟仁不说话,他关上房门,把顾悦怡刚刚盖在膝盖上的袖毯拿起来,将自端整个人都裹住,然后跟顾悦怡说:“妈,您让厨房给弄点姜汤来好不好?她冻坏了”
冻坏了?!
顾悦怡满面狐疑可是看自端的样子,她忍下一肚子的问题,转身出了房门她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站在屋子中央,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自端,儿子那脸上,黑沉沉的……那阴郁的表情,说明他正在压抑着强大的怒火她是了解的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傍晚的时候,铁河的助理陈北来过两个电话找自端……难道,自端一直和惟仁在一起?儿子和承敏推迟了婚礼,承敏才刚走,儿子怎么和自端又搅和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