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者先看见了前来的秦司漫,出声问:“老何,这位是?”
何学景本来跟老友相谈甚欢,转头看见秦司漫那一刻,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收敛了几分。
秦司漫见惯不惯,老人对外人的态度远比对自己要熟稔许多,她淡淡道:“外公。”
何学景从桌底抽出一个小板凳,秦司漫顺势坐下。
“我外孙女,秦司漫,这是你王伯伯。”
“王伯伯好。”秦司漫冲老者点头示意。
“这是他的孙子,王浩源。”
秦司漫顺着何学景的看过去——
西装革履,金丝眼镜,体态匀称,普通的大众脸,留不下什么深刻印象。
只需一眼,秦司漫已经了然老爷子这通电话的目的。
相亲而已。
只是老爷子的眼光,怕是差了点。
王浩源似乎对秦司漫很是满意,殷切的伸出手,文绉绉的:“你好,我是王浩源,常听何老提起你,不知你在何处高就?”
说个话都前后矛盾。
这股文人的酸臭气息,秦司漫觉得反感。
碍于老爷子的面子,秦司漫伸手回握,语气淡淡:“辽西。”
王浩源握住不放手,继续追问:“原来是医生,平日里救死扶伤很累吧?”
秦司漫按捺住心里的不适,抽回自己的手,“死不了,顶多瞎。”
王浩源悬在半空中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场面突然变得尴尬。
何学景横了秦司漫一眼,笑着圆场:“她自小被宠坏了,说话没轻没重的,小王你别见怪。”
王浩源收回手,谦卑道:“哪能哪能,何老您说的哪里话。”
一来二回的场面话,秦司漫身处其中,如同一位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从他们的谈话间,秦司漫得知这位王浩源是何学景之前带过的博士生,现任职于中文系。
难怪深得老爷子的喜欢。
老爷子这辈子唯一看得上,怕也只有这种书生。
秦司漫不停看时间的细节被王老捕捉到,他顺口一问:“小秦若有要事在身,不如先去忙吧。”
秦司漫知道这是句托词,当不得真,可却顺嘴接下,站起身来,“医院还有事,那我先走一步了,你们慢聊。”
气氛就此凝固。
何学景在前院拦住秦司漫,语气染上一丝薄怒:“秦司漫,你这是什么态度?”
秦司漫停下脚步,“外公,您不喜别人干涉您,我也一样。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您教给我的。”
何学景被她呛得一顿,眉头紧锁,“这家里除了我,还有谁能为你操操心,我看小王人不错,你们相处着试试有何不可?”
“我是个俗人,配不上这种高雅人士。我的个人问题你不用操心了,过好你的小日子吧。”
“我不操心?让你那个有钱的爸去操心吗,你忘了你妈是怎么死的吗!”
何学景自知失言,可却来不及。
秦司漫好笑的看着他:“我妈怎么死的?”
何学景被孙女肃杀的眼神怔住,不自在的别开目光,正欲开口,就听见:“比起在她临死前,也不肯屈尊去见她一面的您,我大概更清楚,她是怎么死的。”
句句诛心。
秦司漫看着两鬓斑白的老人,终是不忍,将嘴边更加难听的话咽回去,“我先走了,过段时间再来看您,您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数据差得超过了我的心理预期。
由末点来看,追文的不超过四十个人,谢谢你们的喜欢。
我会写完。
第12章 纠纷
昨天睡了个好觉,秦司漫今天起了个大早。
在地下车库停好车,挎着包朝着电梯走去。
这个点医院的人还不太多,距离上班时间也还有二十多分钟左右,电梯下来得很快,门打开,也只有零星的两三个人。
秦司漫跨门而入,摁亮楼层,电梯门合上之前,一双细长有力的手伸过来,拦住了门。
“沈老师,真巧。”
沈琰对她点点头,算是回应。
待电梯门重新合上后,秦司漫开口:“你每天都这么早?”
沈琰顿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淡淡回应:“差不多。”
“你一般几点出门?”
“七点。”
“你撒谎。”
沈琰看她,不明所以。
秦司漫抬手,将腕表放在他眼前,“现在不到七点四十,小区开到这里不到二十分钟,这个时间段不堵车。”
“今天起早了些。”
沈琰面色有些不自然。
秦司漫收回手,语气上扬:“这么怕碰见我?”
“什么?”
秦司漫用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我的存在感在你这里不弱。”
沈琰反问:“你一直都这么自信?”
秦司漫话里有话:“昨天看了几个字,深受鼓舞。”
沈琰听得一头雾水。
秦司漫不再多言,电梯门打开,和他并肩走出去。
住院医的办公室离电梯口不远,秦司漫在门口停下脚步,从包里翻找出钥匙,正欲打开门,听见:“晨会结束后跟我去门诊。”
秦司漫顿了顿,拧了两圈,推开门,挑衅的看着他:“不怕我泄露病人隐私了?”
从第一天上班出了岔子后,沈琰带教以来,从未让她跟过一次门诊。
沈琰抬了抬眉,“除非你想走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
秦司漫转着钥匙,靠在门边,揶揄着他:“踏实工作嘛,我懂。”
“......安分点。”
秦司漫见他走远,哼着小曲儿进了办公室,一来二往,昨天的阴郁心情消散了一大半。
不是踏实就是安分。
这男人是多怕自己再挑事?
秦司漫不愿细究,总归是有了存在感,她这个月来的厚脸皮也算没白费。
-
沈琰主管着眼科病人最多的一个病区,一周里的门诊时间只有一个半天,物以稀为贵,冲着这些年他靠实力积攒下来的名气,挂他专家号的病人从来只增不减。
秦司漫跟着他在门诊室工作了俩小时,总算体会到为什么钟向文每次跟完门诊下来,脸色比跟完一台手术还难看。
繁琐重复的例行询问、检查,在面对一些耳背的老人的时候,一句话需要重复上好几遍,声音还不能小,几个老年人轮番上阵,问诊下来,嗓子堪比吼了一首山歌。
沈琰已经见惯不惯,问诊过程中,把秦司漫的烦躁看在眼里,却视而不见,等着看她作何反应,是否会和之前一样,把这种情绪带进工作之中。
好在有所长进,虽然脸色算不上好看,但工作还算尽心,没出岔子。
看来还没有到桀骜不驯的地步,有的救,沈琰如此想着。
趁着下一位病人进来的空隙,他拿过桌上的水杯,准备润润嗓,才发现水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干净,入口净是胖大海的残渣。
准备起身加点热水,秦司漫早就耐不住,眼看着有个摸鱼的机会,主动凑上去,接过杯子,“病人需要你,加水这种事我来代劳吧。”
没等他回答,拿着水杯麻溜儿的走了出去,要多迫切就有多迫切。
沈琰看向角落里烧着热水的饮水机,好笑的摇了摇头,见人都走没影了,倒也没说什么。
秦司漫不想那么快回去接受病人的“洗礼”,特地绕路回办公室给沈琰添了热水,晃晃悠悠来回折腾,快走回门诊室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分钟。
她看了眼腕表,脑子里盘算着一会儿找什么借口搪塞过去,还没想清楚,抬头一瞟,看见门诊室不知何时围了一大群人。
秦司漫来不及细想,把水杯放在旁边候诊区的椅子上,越过人群,挤了进去。
秦司漫站在门前,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椅子上,她的旁边站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指着沈琰的鼻子骂骂咧咧,声音中气十足:“我让你开贵的药,可我妈吃了怎么一点都没用,现在都看不见了,你是不是吃回扣了,一千多块钱的药,一点屁用都没有!”
沈琰翻看着护士刚刚调出来的既往病例,眉头紧蹙,“我让你一个月内务必带你母亲来复诊,为什么不来?”
“我来一次要开五个多小时的车,难道我不工作吗,每天都有闲心往你们医院跑!?”
沈琰放下病历,面色沉重,“我提议过,让你的母亲住院观察治疗,这样有利于我们检测她的病情,如今发展成这样,我很遗憾。”
中年男人听了火气更甚,一拍桌子,伸手抓住沈琰的衣领,“我母亲都瞎了,瞎了你懂吗,你还在这里跟老子推卸责任,你他妈的还配当个医生?你这个庸医,良心被狗吃了吗!”
秦司漫再也听不下去,使劲掰开男人的手,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站在沈琰身前,眼神凌厉的看着他:“说人话,别动手。”
“你骂谁不是人,再说一遍?”
秦司漫尽力克制住想揍人的冲动,沉着声说:“这是医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沈琰起身站起来,看了眼外面围观的群众,轻推开她,将她隔绝在两人之外,“秦司漫,去把门关上。”
秦司漫顿了顿,照做不误,走过去关上了门。
沈琰将之前男人踢翻在地的凳子,弯腰扶起来,冲他示意:“张先生,你坐,我们慢慢说。”
男人却毫不领情,一脚踢到身后,“坐个屁,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不然咱们法庭上见!”
“这是病例,你看看。”沈琰忍下心中的无名火,直起腰,把桌上的病例递到男人手中,“你的母亲三个月前被诊断出葡萄膜炎,并且已有较为严重的视网膜脱离。”
说到这,沈琰伸手指了指医嘱的位置,继续补充:“我当时考虑到老人年事已高,且患有多种全身性疾病,治疗所用的激素和其他免疫抑制剂可能引发副作用,建议最好入院观察治疗。”
男人听着他的复述,见与病例上写的丝毫不差,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
“可你说自己及其家人工作繁忙,无暇分。身留在这里照顾病人,强烈要求回家治疗,不惜花钱用最贵的药。”
男人扔开病例,一副不闹到底不罢休的架势:“对,事实证明你开的药一点用都没有,问题就出在这,我母亲现在失明了,你说怎么办吧。”
说了半天无异于对牛弹琴。
秦司漫不做声,拿过病例快速的阅读,另一边,两人的争吵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
“并不是贵的药就能得到最好的疗效。”
“那什么有疗效你就开什么药啊,你到底是不是医生!”
“入院治疗就是最好的办法,你执意不肯,我作为医生,只能给出建议,最终决定权在你们手中,我无法干涉。”
“你什么态度,一句遗憾就撇清关系了吗?”
秦司漫放下病例,打断两人的对话:“行了,你要打官司就去法院,别在这嚷嚷。”
“你以为我不敢是吧?”
秦司漫摇头,“你尽管去,哪怕你告破天,也是于事无补。你有功夫在这里把这一切过错扔在医生的头上,还不如跟你的母亲说声对不起。”
这时,坐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吭的老人,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伸手四处摸,男人见状,走过去搀着她,还未言语,便听见:“强子,别吵吵了,咱们回家吧。”
“回什么家,这个庸医还没——”
“回吧,你来时不还说晚上有个饭局吗,现在走还来得及。”
这句话打在三个人心上,掀起不小的波澜。
男人更是红了眼,“什么饭局啊,妈,咱治病要紧。”
老人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两行清泪落下来,“别在这闹了,影响人医生工作,儿啊,做人可别昧了良心,冤枉好人,自己选择的,自己承担后果。”
男人被老人这番话说得无地自容,目光呆滞的搀扶着老人离开。
他本想赚更多的来孝敬母亲,让她安享度过晚年,没想到最后因小失大,落到这般田地。
对母亲的这份愧疚,怕是用余生都无法弥补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的文名太沉重,所以改成了《你眼睛在笑》,内容不变。
大家的鼓励我都看见了,爱你们。
都是一群暖心的小太阳。
第13章 流言
闹事者离开后,门诊室恢复了之前的状态,继续接诊。
还有一半的病人没有问诊,一场闹剧并不能成为医生就此罢工走人的理由。
该做的工作依然要继续做完。
秦司漫没有见过这样的沈琰。
沉默得像一块石头,多说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是件勉强的事情。
他平日虽说少言寡语,待人也淡如水,但只针对于病人之外的群体。
秦司漫前几天还跟陈献感叹过,说沈琰估计把这辈子的好脸色和热情都投入到伟大的医学世界中去了。
所以对其他人的感情,才显得如此匮乏。
她见过沈琰三叮宁万嘱咐给病人交代医嘱的啰嗦模样,也见过沈琰连续做五六台手术,满脸倦意还坚持要亲自去病房看一眼术后病人状况的死脑筋行为,就连她自己,次次挨骂受罚,也是来自于对病人的不尽心。
沈琰是她接触过的最负责的大夫,抛开私人感情,秦司漫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今天的门诊总算告了一段落。
秦司漫站在一旁整理着桌上的单据,斟酌着要开口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压抑的气氛。
“你吃饭去吧,这些我来弄。”沈琰说着,伸手从她手中拿过了所有单据,拉开抽屉,一股脑的塞了进去。
反常,太反常。
秦司漫抿了抿嘴唇,不甚在意的劝他:“你不用太在意那个人说的话,他不懂道理难道你还不懂吗,何必......”
沈琰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冲她摆摆手,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出去吧。”
秦司漫站在原地不动,不再多言。
过了几秒,她从一垒病例中抽出老人那份,结合里面最新的检查结果,重新看了一遍。
似乎猜到秦司漫在打算什么,沈琰无力的开口:“别看了,这情况做不了移植。”
眼角膜移植,是挽救失明患者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已经太晚了,这个老人双眼的视网膜高度脱离,完全失去光感,就算移植,也无济于事。
秦司漫当做没听见,坚持着看完,最后颓然的放下资料,几欲张口,却是无言。
她觉得可惜,但不认为沈琰需要这般自责。
医生的本分如此,法律赋予了其救治的权利,却把最终选择权留给了病人。
矛盾的是,病人来选择生死,最后承担罪责的和社会舆论,往往却不是他自己。
赦免世人遭遇一切病痛,那是上帝做的事。
可病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把医生当做上帝。
秦司漫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这是病人的选择,你不必为此背上心理包袱,我觉得你没错。”
“你不会懂。”沈琰迎上秦司漫的视线,眼底晕开一层难掩的苦痛之色,“你能这么说,那是你因为没有经历过。”
“经历过什么?”
“替选择权还债。”
-
医院里的消息总是传播得特别快。
秦司漫在听到邻桌的两个小护士说到“听说沈大夫把病人给治瞎了”这句话后,终于没能耐住性子。
“哐当”的一声,把汤勺扔在了不锈钢材质的餐盘上,吓了坐在对面的陈献一跳,筷子上刚夹起来的糖醋小排直接掉在了地上。
秦司漫不急不缓的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两个小护士的桌边,俯视着:“在背后编排别人很爽?”
俩小护士被她周身肃杀的气场给怔住,对视一眼,纷纷端起餐盘离开,嘴上念叨着——
“这谁啊,简直有病。”
“就是,吃饱了撑的吧。”
陈献见她一副还要追上去大干一场的架势,连忙起身拽住秦司漫的胳膊,硬是把她拉回了座位,“行了行了,姑奶奶,你消消气。”
秦司漫瞪着他,“我正愁一肚子闷气没处撒,这两个傻逼上赶着来当炮灰,你拉我干嘛?”
“你别惹事了,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秦司漫泄了气,她不在乎自己会怎样,但不想因为一时冲动,再给沈琰添麻烦。
陈献试图安慰她:“那个病人和家属都离开了,这事儿传不了多久大家就忘了。”
秦司漫暗笑陈献的天真,“知道流言的厉害之处在哪吗?”
陈献摇头,洗耳恭听。
“诛心于无形,寥寥几句,当事者能记一辈子。”
“沈琰哪有这么脆弱。”陈献不以为然。
秦司漫不再接茬,埋头继续吃饭。
往一个人最在乎的地方捅上一刀,任凭是谁,也无法释怀。
这种感觉,她几乎感同身受。
秦司漫一下午思绪紊乱,眼科上上下下,关于这件事的议论不断,就算明面上避讳着,暗地里却一点也无收敛的迹象。
沈琰身处其中,不可能没听到。
掐着沈琰下手术台的时间,秦司漫来到他的办公室门口,手里拿着刚去外面咖啡店买的黑咖啡。
半勺糖,加冰。
这是秦司漫从平时的观察中,知道的他的习惯喝法。
可等了将近十分钟,也没等到人。
秦司漫只好作罢,将冰咖啡放在了护士站,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去。
临近下班的时候,秦司漫揉着酸痛的脖子从病区走回办公室,刚到门口,便听见里头的议论纷纷——
“这郭主任够偏心的,每年都派沈大夫去棠县,这郑明辉来辽西这么多年可是一回都没去过。”
“谁让别人是主任的得意门生呢,要说这沈大夫脾气也是怪,服个软的事情。”
“真是倒霉催的,要不是两年前......”
“打住,你是不是不想干了!提这事儿干嘛,散了散了。”
听见里面的人渐渐安静下来,秦司漫收起脸上的疑虑,装作无事人似的跨门进去,拉开自己座位的凳子坐下。拿过桌上的水杯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却并未放回原处,捏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指头敲打着。
余光瞟见钟向文进来,秦司漫对他勾了勾手指头,“来,问你点事。”
钟向文扶了扶眼镜,拉开旁边的凳子坐下,“秦姐啥事儿?”
“科里对上午的事,什么态度?”
“郭主任简单批评了几句,出面跟病人及其家属道了歉,另外……”
“另外什么?”
钟向文有些欲言又止,脸上愤愤不平,“今年去棠县下乡的医疗援助项目组的负责人,又是沈老师。”
又是。
秦司漫停下了手指的动作,“我记得辽西规定的是,除开当年新招的,住院以上级别的每年轮流去。”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郭主任和沈老师好像不怎么对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真替咱们沈老师不值。”
看来他也不知道两年前的事。
秦司漫心想着,不再多问,三言两语把钟向文应付过去。
坐了不到五分钟,终是没能耐住性子,起身离开了办公室,起先还是慢走,后来越走越快,近乎于小跑。
秦司漫一把推开沈琰办公室的门,门与墙相撞,发出一声巨响,沈琰看向她,满脸惊异。
“秦司漫,你有什么事吗?”
“我跟你一起去。”
“去哪?”
“棠县。”
沈琰一怔,轻叹一口气,冲她招手:“把门关上,过来坐。”
秦司漫微喘着气,顺手带上门,上前几步拉开椅子坐下,迎上沈琰探究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我跟你一起去棠县。”
“你今年刚来的,不在筛选范围内。”
“那你破个例,这个下乡活动,本来就没什么人自愿,我拿走一个名额,对科室的人来说不是件好事吗?”
秦司漫说得句句在理,沈琰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
棠县位于辽州市的一个山区,是市里重点扶贫县区。
辽西作为辽州市排名第一的医院机构,为响应市里的要求,每年都会在各个科室挑选医生成立项目组,前往棠县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医疗援助,义务帮当地人看病治疗并且科普简单的医学知识。
但受环境影响,每年主动申请的人寥寥无几,受苦受罪先不说,关键是没有实质性的奖励,当真是把义务两个字在明里暗里都贯彻到底。
沈琰只当秦司漫是头脑一热,轻笑一声,奉劝她:“别以为去那里是度假的,工作一点不比医院轻松,大夏天也没有空调,你可想清楚了。”
“那你呢,条件这么不好,为什么每年都去?”
“总要有人去。”
秦司漫不由得攥紧了拳头,“郭安民这么针对你,你为什么要忍?”
沈琰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一问,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不存在忍或者不忍,我只是不在乎。”
“不在乎,你沈琰把这身白袍看得有多重要谁不知道,你跟我说你不在乎?!”
秦司漫不知道自己的一腔怒意从何而来,话一说出口便后悔。
她越了界,说了不该说的话。
沈琰沉吟片刻,说:“它很重要,我对它负责,但我不在乎负责的环境是好是坏,职称荣誉对我来说已经可有可无。”
竟然会是一个这样的理由,
职称和荣誉是对一个医生的肯定,它虽为身外之物,可没有几个医生不在乎,就连什么医术都不懂的病人都知道用职称来评判一个大夫医术的高低,何况是在这个人才济济的辽西。
可现在,整个辽西眼科最有实力的大夫,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说他不在乎这一切。
秦司漫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觉得荒唐。
沈琰不想再聊就这个话题聊下去,埋头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工作,淡淡说:“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秦司漫目光灼灼,见对面的人也无丝毫再开口之意,又一次败下阵来。
这个男人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倔。
他不想说,谁也别想撬开那张嘴。
“名单里记得加上我,你能忍受的,我也可以。”
秦司漫留下这么一句话,起身离开。
你能忍受的,我也可以。
沈琰耳边回响着这句话,直到听见门重新被关上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他暗自摇头,说不上是喜还是悲。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新朋友,谢谢你们来看我的文。
评论区热闹起来真好。
第14章 棠县
拗不过秦司漫的死缠烂打,沈琰最后还是把她的名字加了上去。
眼科与之同行的还有和秦司漫一样主动请缨的莫新、以及护士长白秋蕊。
出发当日,秦司漫掐着点乘电梯来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熟轻熟路的找到沈琰的车,把行李箱放在车旁,自己则跃身一跳,一口气坐到了越野车的引擎盖上。
秦司漫悠哉的玩着手机,等着车的主人来。
不到五分钟,她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秦司漫抬头向前看,眼前一亮。
沈琰一改平日里白衬衫西装裤黑皮鞋的正式打扮,套了件蓝色的polo衫和七分休闲裤,拖着一个商务行李箱,迎面朝这边走来。
贴身的上衣将其倒三角的标准身材展露无疑,少了几分老成稳重,多了几分青春荷尔蒙的气息。
啧,三十岁的男人也能好看得如此过分,真是不公平。
秦司漫轻佻的吹了声口哨,“学长,缺女朋友吗?”
沈琰扫了眼立在车旁的行李箱,面色无奈,冲她招手,“你下来。”
“行,听你的。”
秦司漫穿了件吊带长裙,一口气跳下来,风掀起了些许裙摆,露出骨骼分明的白皙脚踝。
真瘦。
沈琰暗自感叹,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
“搭个便车吧,学长。”
“你有车。”
“没油了,开不动。”
“......”
昨天和他在加油站偶遇的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