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宴把箱子立起来,靠在柜子边, “以后这个屋子, 都归你了。”
陈璐把东西放下,话里有话:“出去住好像不符合学校规定。”
沈又西冷哼一声, “那你就去告诉宿管阿姨好了。”
心思被戳破, 陈璐瞪了沈又西一眼,嘴上狡辩:“你们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晚风一直管着宿舍的公共财物, 比如水电气费以及必要的宿舍用品购入, 这次离开, 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这学期宿舍到目前的开支,我打了一张表格出来,后面附上了各种明细,有□□的我也复印了一份贴上去。开学大家每个人交了两百块钱在这里,除去已经用掉的,剩下的钱我平分了, 这是你那份,你看看吧。”
晚风把装着零钱的信封放在陈璐的桌上,客气又疏离。
陈璐拿过单子,发现连金额竟然精确到了分。
“不用了,也没多少钱。”陈璐拉开抽屉,把信封扔进去。
“随意吧。”
上次奖学金的事情,晚风对陈璐最后一丝同学情也没磨干净,不愿跟她多说一个字。
辛宴在旁边搭了一句腔:“我觉得你还是点一点,大家心里都安心。免得事后又被举报了。”
“你什么意思!”陈璐咬着牙,愤恨地说。
“这做人,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离别在即,闹难看也没什么意思,辛宴点到为止。
陈璐拿上衣服,径直走进了卫生间。
熄灯后,晚风始终无法入睡。
她躺在床上想到了高考后那个暑假,她也是这样经常失眠。
但不是因为惆怅,而是充满了期待。
她期待自己会有一个新的生活圈子,认识很多可爱的人,能交到朋友,不再是一个人。
一年下来,这些东西都实现了。
但这个夜晚,晚风心头总是空落落的。
她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夜很静,外面的冬风在吹,投过窗户溜进来。
晚风拉了拉被子,鼻子发酸,闭上了眼。
今年的冬天,来得好早啊。
——
挪完窝,今年的社团迎新晚会也开始了。
社团的干部每年一换,大三的大部分都退下来,应薇也不例外。
辛宴本来是新一届宣传部长,可她本人嫌麻烦不愿意,左挑右选最后落在了晚风头上。
徐岁青重心都在店里,社团的事情管得越来越少,但大家尊敬他,社长的位置还是没变动,说是直到他毕业才换。
晚风去年还是新人,迎新晚会就准备了一个节目。今年作为老人,远远不是准备个节目就能完事,大小事都在操心。
下午下课,晚风跑了趟教务处,跟老师好一阵磨嘴皮子,总算把阶梯教室拿到了手,解决了最棘手的场地问题。
今天要跟办公室的人交接一下,把节目单排出来。还有横幅,不知道打印店那边做好没有,晚上抽空去一趟。哦对了,彩带气球还没买,可明天又满课……
晚风满脑子都是待办事项,一路嘀咕着往社团走。
“嘿,学姐!”
肩膀猛地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晚风吓了个激灵,回头看见是同系的小学妹余灿。
“是你啊,好巧。”
晚风记忆短路,把刚才琢磨好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余灿可有眼力见儿,说道:“学姐感觉你好忙啊,有什么我能帮忙你尽管开口。”
晚风不喜欢使唤别人,婉拒:“其实也没什么事。”
余灿“哦”了声,话锋急转直下,“我听其他人去年社团招新,徐学长有弹吉他,今年招新没看见他来,那晚会上,他会表演吗?”
“这个不清楚。”晚风含含糊糊地回,“看他心情吧,不过会来看节目的。”
余灿眼睛一亮,抓住晚风的胳膊,兴奋地问:“他是晚会开始前就会来吗?”
晚风一头雾水,“是啊。”
“那我报的拉丁舞就排在第一个吗?”余灿怕晚风不答应,直晃她胳膊,“学姐帮帮我吧,我请你吃饭。”
社团里都在传,余灿对徐岁青有意思,晚风这段时间太忙,没去在意。
今天见了,看来传闻也不是假的。
少女情怀总是诗,余灿这样的,怕是一首火辣的诗了。
晚风扯开嘴角笑笑,有几分心不在焉:“不用,小事情,我帮你改就是了。”
“学姐你人真好。”
余灿粲然一笑,心思都写在脸上,炽热又明亮。
晚风垂下头。
连她都觉得余灿不错。活泼阳光,性格好,这样的人,很难不被人喜欢吧。
别扭如晚风,她长叹了一口,心中郁结难解。
——
晚会当天,晚风去得比较早,可到点开始也没看见徐岁青来。
晚风走出教室打他电话,没人接。
晚风看见张硕上楼,在楼梯口叫住他:“硕哥,徐学长去哪了?”
“不知道,今天我没跟他在一起。”
张硕也惊讶,徐岁青向来是准时的,“你给他打个电话。”
晚风摇头,“没有人接。”
徐岁青没课基本都不在学校,张硕倒不在意:“可能有事耽误了,一会儿就来,先进去吧。”
晚风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主持人开场后,就没什么事了,晚风回到座位坐下,看余灿换好衣服,今天画了个大浓妆,明显是精心准备过的。
不过徐岁青还是没来,估计是没有这个眼福了。
辛宴叫晚风好几声也没得到回应,转头看过去,这人捧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自顾自地笑。
“你琢磨什么呢?这么高兴。”
晚风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掩饰过去:“没有,我就是在发呆。”
辛宴半信半疑。
主持人说完,第一支节目开始。
余灿一上台,男生们就开始吹口哨。
辛宴“啧啧”两声,打趣起晚风来:“我可听说了,这小学妹对徐岁青有意思,你这个学姐还没点危机感?”
“什么危机感?”
“说不定哪天徐岁青就跟别人在一起了,到时候你可别对着我哭。”辛宴故意刺激她。
晚风看向在舞台上肆意展现舞姿的余灿,怔怔开口:“男生都会喜欢这样的女生吗?”
辛宴中肯评价:“身材颜值性格全在线,平时也会来事儿,有不喜欢的理由吗?”
晚风不服气,小声嘀咕:“……可她也不是人民币啊,人人都喜欢。”
现场的音乐声太大,辛宴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了?”
晚风摆手否认,“我说她是挺不错的。”
“你啊你。”辛宴摇头,实在是头疼。
活动进行快一半了,徐岁青才从后门偷偷溜进来。
晚风坐在他后边,看见人来,戳了戳他的后背:“你怎么才来?”
“吉他课调了时间。”
徐岁青是跑过来的,平复呼吸后,拿过桌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好几口,逗晚风:“怎么,你准备了大节目,我错过了?”
晚风瘪了瘪嘴,话到嘴边变了味:“小学妹跳得拉丁课好看,你错过了好可惜。”
“什么小学妹?”徐岁青随口一问。
“余灿。”晚风看他还真有兴趣,说话更酸了,“她本来是靠后的,之前问我你是不是晚会开始前就来,我说是,人姑娘就求着我把节目调到第一个了。多用心良苦,全给你辜负了。”
徐岁青看着他,不说话。
晚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乐意地别过头:“你看着我干嘛?”
“你晚上吃的什么?”
“哈?”
“火气这么大,我以为你吃了原/子/弹。”
“我没有生气,只是在陈述事实。”
“带着□□味的事实。”
“……”
晚风说不过他,选择闭嘴。
坐了没两分钟,称自己要去洗手间,拉着辛宴一起走了。
张硕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待人走后,与徐岁青耳语:“大好机会摆在你眼前,不做点什么真的是辜负这青春了。”
“我心里有数。”
“别的都先不说,有一件事咱们先做了。”
徐岁青挑眉:“什么事?”
“这人工湖的湖水等你跟它来个亲密接触可都等一年多了。”
“……滚。”
笑闹之后,徐岁青问起正经的:“你说这女生,是不是都喜欢浪漫。”
“有什么理由拒绝吗?”张硕理所当然地反问。
“惊喜呢?”
“喜欢啊。”
徐岁青心里有了底气,低声说:“其实我想了一个招。”
张硕几乎是条件反射:“什么姿势跳?”
“……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聚会,马上要出门。双更之后找个时间来补,今天先一更。
第46章 跳了(四十六)
徐岁青没有表白的经验, 他从来都是被表白的那一个人。
要说怎么拒绝人他擅长,可要怎么追人, 他是头疼的。
尤其晚风, 跟别的女生,还不太一样。
说是想了个招,徐岁青也没什么特别的招。
深城最近有个新乐园新开业,徐岁青打算约晚风周末去玩一天,晚上有烟火表演,这场景时机都在线,似乎也符合女生的审美, 说不定最后就成了。
可张硕听了, 第一个不赞同。
“你这也太敷衍了吧,女生分分钟拒绝你, 你还拿着没话说。”
徐岁青皱眉, “哪有这么糟。”
张硕翻出前两天的帖子给徐岁青看:“就这,土木的, 往地上摆了几根蜡烛, 站女生宿舍那么嚎几嗓子, 姑娘就追到手了。你可长点心吧。”
“浮夸。”
“女生吃这一套,你信我。”
徐岁青不相信张硕,决定试探一下晚风。
他拿出手机,思忖片刻,把帖子分享过去。
几分钟后,晚风发来一连串问号。
徐岁青回复:“看完感觉怎么样?”
晚风:“有情人终成眷属,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徐岁青:“……”
张硕在旁边狂笑,“你太委婉了,对方无法解读。”
徐岁青决定直接一点:“浪漫吗?”
晚风如实说:“浪漫。”
“不觉得很傻吗?”
“谈恋爱本来就傻。”
徐岁青听她这么说,心里有了谱:“知道了。”
晚风翻看这几句莫名其妙的对话,问道:“你今天吃错药了?”
徐岁青:“没有,先不说了,忙。”
晚风:“……”怪人。
这个表白的女生就是会计专业的,早在贴吧议论前,晚风就听说这件事了。
她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行为的好坏,喜欢本身是没有对错的。
但单从个人来说,晚风是不喜欢的。
喜欢的表达方式千千万,晚风喜欢内敛的一种。
没有逼迫,没有围观,只有尊重。
——
徐岁青心里有了主意,却久久没有实施。
公开示爱这件事,连他自己都觉得傻。
可联想到那天晚风说过的话,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试试,不试不是人。
这么一耽误,眼看就要期末考试周了。
张硕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提醒徐岁青:“你这再拖下去,一整个假期可都见不着人了。说不定下次回来人都有主了。”
这不是没有可能性的。
上次的相亲对象,还是被他给弄走的。
谁知道这个假期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徐岁青心一横,说干就干,不过他没有选在女生宿舍这么多人的地方,选在了靠湖的小公园。
周末不少学生离校回家,人没有平时那么多。
晚上快九点了,晚风洗完澡出来,接到了徐岁青的电话。
“你在哪?”
晚风擦着头发,如实说:“宿舍,有什么事吗?”
“我跟朋友在吃后门宵夜,忘了带钱,你方便的话过来一趟。”徐岁青说起来谎来连草稿都不用打。
“好。”晚风坚信不疑,答应下来。
头发吹了个半干,晚风找了顶帽子戴上,套上羽绒服就出了门。
走到后门,也没看见徐岁青的影子,晚风给他打电话过去,那头又说:“我在小公园那本买饮料,你直接过来找我。”
没钱还喝什么饮料。
晚风挂断电话,转头往小公园走去。
小公园外面是有个奶茶店,可人今天都关门了。
晚风有点生气了,拨通徐岁青的电话,“学长你在耍我吗?”
“往右边看。”
“看什么——”
晚风抬头看去,徐岁青捧着一束花朝着这边走来。
这种场景在大学见得多了,过路的人见了纷纷停下脚步,起哄声不断。
徐岁青充耳不闻,在晚风面前站定,启唇道:“我喜欢你。”
晚风当场当机,跟见了鬼一样:“什么?”
徐岁青看她不信,强调:“我认真的。”
晚风怎么也没想到,徐岁青叫她出来,绕了大半天竟然是为了表白。
她的脑子乱成一团,周围的议论声更让她不自在。
徐岁青看她不说话,心里的底气少了一大半,可还是硬着头皮把剩下的话说完:
“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晚风的头垂得更低了:“你别再说了……”
徐岁青笑僵了,送花的手举在半空中。
晚风抬起头来,看了一圈四周围观的人,拍照的、录像的甚至还有嚷嚷着“在一起”的。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
这不是喜欢,这不是表白,这就是一场闹剧。
“学长,你把花收回去。”晚风小声说,“别闹了……”
“我没闹。”徐岁青垂下手,花束里花瓣落下来散了一地,如同他现在的狼狈,“我如果闹犯得上搞这些傻花样吗?”
晚风咬着嘴唇,盯着他,笑得很牵强:“你也觉得傻。”
徐岁青一怔,顿时失语。
“我一直觉得你是很厉害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发光体。我追着你走,追着你跑,每一步都看得见希望,就好像有一天,我也能变得更好。”
晚风笑笑,话锋急转直下,充满了无力,“可是怎么办呢,我现在突然觉得,你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砰”地一声,徐岁青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心脏沾满了碎片,每动一下,都刺骨地疼。
晚风吸吸鼻子,没再说下去。
她把羽绒服的帽子也戴起来,遮住自己的脸,抬腿跑远,没有回过一次头。
“有什么好看,都别看了!”
张硕看徐岁青站在那里,走出来嚷嚷。
围观的人看见了结果,也没什么好奇心了,纷纷离开,嘴上议论不断。
张硕试图说点什么:“她可能就是一时——”
徐岁青把花束扔进垃圾桶里,“别说了。”
“都冷静一下,这都是情绪话。”
“别跟着我。”
徐岁青拔腿往前跑,快得张硕根本追不上。
他的身体像是灌了铅,沉得他下一秒就想倒地不起。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降温,夜间温度在零度以下,徐岁青跑得太用力了,外套掉在了地上也不自知。
穿着一件薄毛衣,他竟也不觉得冷。
也不知道绕着小公园跑了多少圈,徐岁青力气耗尽,倒在了地上。
他喘着粗气,呈大字躺着,白天下过雨,地面比体感温度更凉。
张硕好不容易追上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埋怨似的踢了他一脚:“你干嘛啊,不就是被拒绝吗!大男人一个,再来一次就行了啊。”
徐岁青伸手遮住眼睛,闷声说:“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了,晚风又没说不喜欢你。”
徐岁青直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今晚就是一个傻逼。
她怯场、胆子小,不爱出风头,这些都是他知道的。
徐岁青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去表白。
明明可以单独说的,明明可以不出风头的。
可道理都懂,他为什么还要选择这样的方式?
对,他就是害怕的,就是输不起。
他害怕被晚风拒绝,他知道晚风善良,所以才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种蠢到死的办法,为自己增加筹码。
他真是一个王八蛋,混账东西。
徐岁青翻了个身,晚风最后说那句话,还是一直在大脑里回放——
“我现在突然觉得,你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太难受,感觉要窒息了。
徐岁青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用了狠劲,一声脆响把张硕都吓了一跳。
“徐岁青你被这样!行了,跟我回去。”
张硕伸手要拉徐岁青起来,他却一下子从地上坐起来。
徐岁青目光冷然,抓住张硕的手,说:“你揍我一顿。”
张硕甩开他:“揍个屁啊。”
他没想到徐岁青能受这么大的刺激,看这架势他一个人是搞不定了。
张硕拿出手机打算叫点人来把这大爷给拖回去。
就翻个通讯录的功夫,一抬眼,徐岁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的,手撑着栏杆一下跳到了围栏之外,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
这桥下面就是人工湖,张硕这算是被徐岁青给吓傻了,开口都破音:“徐岁青你他妈的要做什么!”
徐岁青完全没听见,又朝前面走了一步。
张硕把手机一扔,直接冲过去,就差两步,他的手指只碰见徐岁青的衣角,眨眼间,人就跳进了湖里,只听见水花声,看不见人的踪影。
张硕被吓嗝屁了,一路跑到后门的保安室,抓住保安的领口就吼:“快报警,有人跳湖了,快点!”
保安满头雾水:“你胡说什么?”
“滚开。”张硕破口大骂,抢过座机报警:“这里深城大学,有人失恋跳湖了,快来捞人!”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别出心裁地失恋反应。
让我们为男主高歌一曲:我!们!不!一!样!
——
今天我家皇太后来看望我,晚上就不更新啦,放个假。
明天更新,之前的双更下周找个时间补,mua!!!
第47章 跳了(四十七)
出警的速度比意料中还快, 救护车也来了一辆。
一群人围着人工湖找,两个穿好设备的警察跳进水里, 湖里湖外, 一圈下来也没看见人。
张硕悔恨得抓狂,人是在他面前跳下去的,他没拦住,现在找不到人,他要怎么给其他人交代。
徐岁青最好平安无事,不然他这辈子也原谅不了自己。
警察觉得匪夷所思,转头问张硕:“都找遍了没有人, 同学你确定他是跳进湖里了?”
人工湖不通任何江流, 范围就这么大,如果真在水里, 不可能捞不到人。
“再找找, 他肯定还在湖里。”
张硕不信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
突然,跟在最后面的保安指着湖边的小树林, 大喊道:“那边, 那边是不是有个人躺地上了?!”
张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踉踉跄跄的影子,那身形不是徐岁青还能是谁!
“徐岁青!”
张硕大喊他的名字,拿着手电筒就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发现他浑身都冷得发抖,嘴唇乌青, 力气却不小。
徐岁青一抬手,把张硕的手给甩开:“别挡我道。”
“你要去哪?”张硕被他搞到崩溃,吼道。
“道歉。”徐岁青拖着无力的身体往前走,步步如龟速。
“你这幅德行道什么歉,找死也不是这个死法!”
张硕按住他的双肩,把人抵在树上,勉强控制住这个疯子,“屁大点事,你犯得上吗?”
徐岁青力气耗尽,后背顺着树滑下去,瘫坐在地上,两眼失去了往日的光芒,如一潭死水。
警察和保安听见动静赶过来,两个人合力把徐岁青抬上了担架。
“这个情况需要通知他的家属,同学你有联系方式吗?”警察例行问。
一番折腾,张硕难得还保持一点理智,他看徐岁青这情况,有所保留:“不清楚,这样,我现在跟你们一起去医院,人没事再说其他的。”
警察点头,往一边走去。
张硕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徐岁青意识不太清醒,嘴唇时不时张合两下。
“他没事吧?”张硕问护士。
“现在说不准,要做进一步检查。”
张硕的脸沉下来。
看见徐岁青嘴里还在说什么,弯腰凑过去听:“……她不会原谅我了。”
傻子。
张硕在心头骂。
——
前一晚的跳湖事件,到底是纸包不住火,第二天校内几乎人尽皆知。
什么版本都有,说得最多的无非是——
“经济学的徐老大表白被拒,跳湖自尽未遂。”
徐岁青因为创业社的名头,本来就小有名气,加上年年奖学金,通过经济学院的嘴这么一传,这回彻底出了名。
连带着店里的生意都翻了一倍,一个个都想来看看这个深情的店长长什么样。
晚风是一大早听见这个消息的。
刚开始听见有人为情所困而跳湖,她想破头也想不到徐岁青身上去。
直到辛宴把贴吧里那些照片给她看,晚风才被吓懵了。
“晚风,你可以啊,不禁拒绝了徐岁青,还让他为你跳湖了。”
辛宴收起手机,揶揄道。
晚风没工夫跟她开玩笑,眉头紧蹙,问:“他现在怎么样了?没出什么大事吧?”
辛宴翻出张硕早上发的短信给她看:“没事,就是高烧不退,估计受寒太严重。”
“高烧不退还不严重?脑子烧傻了可怎么办!”
晚风急得快哭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徐岁青会受这么大的刺激。
昨天的表白本来就突兀,加上形式也荒谬,她自己脑子到现在也都是乱的。
“这么担心别人,昨晚还拒绝什么?”辛宴反问她。
晚风拿过玩偶抱枕,疯狂地揪它的耳朵,说话语无伦次:“你不觉得徐学长干这种事很荒唐吗?而且我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很夸张的示爱方式……那么多人看着,这难道不是一种道德绑架吗?男生好面子我知道,可我也不想被强迫……我不是故意伤害他的,他怎么……怎么这么不爱惜生命……我是不是做错了……”
“爱情本来就是没有理智的,徐岁青的做法蠢是蠢了点,不过,”辛宴话锋一转,看着晚风的眼睛,“我不觉得这份心情是荒谬的,它是赤诚的。”
晚风沉默,玩偶的耳机都快被揪掉了。
辛宴叹了一口气,走出房间前,最后说了一句:“如果你无法回应,趁早说清楚对两个人都好。”
房门被关上,晚风把玩偶扔到一边,平躺在床上。
空气中弥漫着她最喜欢的柠檬清香,掩盖了老房子的陈旧味。
香薰是徐岁青送的,那天吃饭她提了一嘴,第二天房间就多了这个。
不是不觉得奇怪。
可徐岁青当时说:“每个人房间都有,不过店里现货只有一个了,你先用着。”
晚风还有什么理由去多想呢。
这时,房子的大门被敲响,辛宴估计在洗澡,晚风起身去楼下开门。
“送货的,你们订的香薰灯。”
晚风为工人让开道,让人进去。
趁着工人安装的空档,晚风多嘴一问:“这是徐岁青订的吗?”
工人看了眼单子,点头:“对,是姓徐。”
晚风收敛情绪,继续问:“他是一次性定了五个吗?”
“不是,这是两天前刚下的单。”
时间停滞。
大脑里似有拧开酒瓶软木塞的声音,“砰”地一声,炸裂开来。带着气泡的酒从瓶口倾泻而出,冰凉却热烈,气泡遇到空气破碎的样子,像极了晚风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