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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飞机了吗?一会儿九点半你来接我下自习呗,咱们吃烧烤去,我请客。”
夏桑子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告诉孟行悠,要晚几天回去。
“我等你哥考完一起回,还有几天。”
孟行悠一听就不乐意了,在那头闹翻了天。
“桑甜甜,你为何如此重色轻友!你天天对着我哥那张脸还没看够吗?你不想念我吗?我们已经好多好多天没见过了,你难道不想马上打个飞的,扑到我的怀里吗?”
夏桑子被她逗笑,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校门口,她看见孟行舟已经到了,准备挂电话:“好了,我要去吃晚饭,回去聊,我请你吃烧烤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有小情绪了。“孟行悠气呼呼地哼了一声,问她,“又是跟我哥吃饭?”
夏桑子走到孟行舟身边,也没避讳,继续说:“是啊,我们去吃火锅,你是不是要上课了?”
孟行悠恨不得钻进电话里,把夏桑子掳走:“你太过分了,不准挂我的电话,居然为了我哥就抛弃我,我们的姐妹情,难道还比不上一个臭男人?”
夏桑子把耳机音量调低,委婉提醒她:“你哥就在我旁边。”
孟行悠果然老实不少,可还是不死心,她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她在打电话,放低音量,小声说:“桑甜甜,你就明天回来嘛,我哥天天都能见的。你回来,我带你看个美人,你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后悔的!”
夏桑子闻到八卦的味道,可孟行舟这个妹控就在旁边,她也不好直接问,斟酌几秒,只说:“晚几天不行吗?”
孟行悠直摇头:“不行,我们后天就放假了,你开学又比我早,明天不看就看不到美人了!”
孟行悠调皮归调皮,可这样不停让她做一件事,还是头一次。
夏桑子实在想不到什么正经理由来拒绝,何况她也想看看,能让孟行悠赞不绝口的没人到底长什么样,于是改口说:“那好吧,我明天回去。”
“爱你,我滴甜心,你要星星月亮,悠爷也给你摘!”
“好了,明天见。”
夏桑子失笑,挂断电话后,还没说什么,身边那位行走的低气压,好像漏气了:“你要放我鸽子?”
“悠悠非让我回去,不好拒绝。”夏桑子双手合掌,做出拜托的手势,“抱歉抱歉啦,三岁你别生我气。”
孟行舟敛眸:“她叫你回去做什么?”
夏桑子当然不能说,是因为孟行悠春心萌动,要带她去看个男美人。
这样一来,明天第一个冲回去的,估计就是孟行舟了。
夏桑子脑子里转过几个念头,决定成就大我牺牲小我,勉为其难地撒谎:“趁着大好青春,回去抓住早恋的尾巴。”
“……”
话音落,夏桑子感觉身边的低气压,boom地一声,爆炸了。
孟行舟把夏桑子的话完美解读,最后得出一个致命答案。
“敢情你是为了一个男人放我鸽子。”
作者有话要说:三岁:对自己嫂子有企图的亲妹不要扔,裹上鸡蛋液,粘上面包糠,下锅炸至金黄酥脆控油捞出,老人小孩都爱吃,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
辣个,还麻油在一起……
我们桑妹不是这么好追的,不能轻易对荷尔蒙恶势力妥协!
☆、三十一个泡泡
之后, 夏桑子花了一顿晚饭的时间,来跟孟行舟解释, 那只是一句玩笑话。
可孟行舟作为一个自信爆棚的优秀人才, 是很难推翻自己分析出来的结论的。
于是这场关于“夏桑子到底想不想早恋”的辩论,最终以正方选手孟行舟弃权,板脸生气、拒绝沟通、甩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离开,宣告结束。
夏桑子回到宿舍,打开电脑看明天飞元城的航班,座位只剩下头等舱,正值假期, 没有提前买票, 价格比以往还贵些。
夏桑子先退了票,钱还没有退回账户, 她卡上余额大部分存了定期, 能挪用的不够买头等舱机票。
眼看着机票数量所剩无几,夏桑子对着屏幕陷入沉思。
她是选择延期回元城放孟行悠鸽子呢, 还是问孟行舟借钱, 搞张头等舱机票回元城看美人呢。
一边是姐妹情和传闻中的美人, 一边是濒临破碎的塑料友情。
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既然不能两全,那就……
碎个彻底吧。
夏桑子心一横,拨通了孟行舟的电话,可怜巴巴地说:“三岁,我的银行卡余额, 在头等舱不配拥有姓名。”
孟行舟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一个字也没说。
夏桑子见这招不好使,换了一种说法:“三岁,你看今晚的月亮,像不像一张头等舱机票?”
“像鸽子。”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话筒里面的声音忽高忽低,听着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还他妈是公的。”
机票面前,自尊傲骨都是身外之物,夏桑子非常配合,真诚地说:“对,像鸽子,今晚的月亮就叫公鸽月了。”
“……”
宿舍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停下了看书,一个个正襟危坐,竖起耳朵,脸上就写着两个字。
八、卦。
孟行舟暗骂一声,放下笔,拿着手机走出宿舍,压着嗓子问她:“你不止为了一个男人放我鸽子,还我要花钱送你走?”
夏桑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迷之自豪感:“纵观我的朋友圈,只有你拥有这个财力。”
孟行舟大概是生气到了新高度,现在竟然还想笑:“我有什么好处?”
“我不让你白买。”
夏桑子沉默几秒,也实在没想出什么好处来,最后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明天我拍点照片和小视频,也给你看看美人?”
只听电话那头安静如鸡,随后传来一阵忙音:“嘟嘟嘟——”
“……”
哦豁,完蛋,整段垮掉。
孟行舟一张臭脸出去,打完电话,又一张黑脸回到宿舍。
章司焕是全宿舍,唯一一个敢在这个去碰老虎须的壮士:“舟舟兄,你和桑妹妹吵架了吗?是不是吵不过女生,我跟你说,这种时候你道歉就对了,这自古以来啊——”
只见对面飞过来一本书,章司焕往旁边一躲,虚惊一场,他捂住自己的嘴,识相地说:“打扰了,你的好友四环已闭麦。”
孟行舟这下书也看不进去了,他对着手机发呆,隔几秒就解锁,看夏桑子有没有发短信来求和。
还不发?难道等着他发吗?明明是她放鸽子。
放鸽子就算了,还是为了一个臭男人,为了一个臭男人就算了,还要他花钱?
算了,重点都他妈不是这些。
说起来他也没什么理由,阻止夏桑子去奔向人生的第一春,可这傻货是不是奔偏了啊。
往哪奔啊,往他这里奔啊。
孟式咆哮在大脑来回播放,手机屏幕亮了黑,黑了亮,孟行舟被自己搞疯,最后把手机一扔,去澡堂洗澡。
刚站起来,手机进来一条信息。
宿舍里的人,只见平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淡第一人,在手机屏幕亮起来的一瞬间,几乎以光速冲到床边,把手机抓过来,脸上喜怒不辩,眼底却闪着光。
就像小时候那种,一个人躲在角落生闷气,这时候终于等到有人拿着糖去哄他,那种“看吧你还是来哄我了,知道我重要了吧,但是我很难哄”的傲娇小光芒。
孟行舟在这几秒之间,脑子里涌出上百种,夏桑子开口求和的方式,点开信息的一瞬间,一盆凉水把他从头浇到脚。
“悠悠帮我买啦,三岁你不用借我钱了,元城见,灰灰,好好考试喔。”
“……”
好样的。
孟行悠,你真是好样的。
——
孟行悠不止给夏桑子买了头等舱机票,还一手饱览了豪华专车接送机服务。
若不是她上午有期末考试,怕是要顶风作案在课堂上玩手机,对夏桑子实时监控,一路嘘寒问暖,直到她回到元城这片土地。
夏桑子本来打算,先回一趟家放行李,可司机说孟行悠已经安排好了。
有人把她的行李送回家,并且已经告知过二老,夏桑子中午不在家吃饭,她现在直接去高中跟孟行悠会和就行。
到元城五中校门口时,正好赶上上午最后一门考试结束。
夏桑子在校门口等了几分钟,就看见孟行悠从教学楼里跑出来,张开双臂,热情地朝她扑过来。
饶是夏桑子有准备,也被孟行悠这熊抱的热情,冲击得往后退了两步。
孟行悠抱住夏桑子的腰,使劲撒娇:“桑甜甜,你等多久了?我说提前交卷来着,那个监考老师非不让,憋死我了快。”
夏桑子摸摸她的头:“没多久,就几分钟,你考得怎么样?”
孟行悠松开夏桑子,牵住她的手,往食堂走:“别提了,我这辈子跟政史地势不两立,没有公式支撑的学科,都是没有灵魂的!”
孟行悠成绩不差,可从小到大有一个大问题,就是偏科。
一个物化生可以考满分的高材生,政史地次次不及格,语文八百字的作文,她词穷到只能写一堆理科公式上去。
孟行悠的中考成绩,若是文科都及格,能进五中的重点班,可偏科太厉害,最后只能上个平行班。
好在高中分文理科,不然孟行悠这种瘸了文科那条腿的怪胎,怕是要跟重点大学擦肩而过。
夏桑子哭笑不得,她也不能鼓励孟行悠完全放弃文科,毕竟选文选理都还有一门语文。
“下学期分科之后,语文你还是要多下功夫,不然太拖你后腿了。”
平时提文科就变脸的孟行悠,今天丝毫不抵触,反而有点兴奋:“桑甜甜,我跟你说我发现一个文科大佬,就那个作文,他用文言文写!”
夏桑子感到惊讶,打量孟行悠两眼,揶揄道:“这不会就是你说的美人吧。”
孟行悠提到这个人就激动,她抓着夏桑子的手,说起来没个终点:“就是他就是他!我跟你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就古代那些画你见过吧,他妈的好看得就像是画里面走出来的一样!啊啊啊啊啊不行了,我每次看见他都要昏过去了,他绝对是妖孽,绝对的。”
“而且你能想象吗?他居然戴金丝边框的眼镜,就是耽美漫画那种霸道总攻标配,完全戳中我。我跟你说,一会儿你见了他不许动心,咱们是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是男人各睡各的!”
“……”
这是什么神仙下凡了。
有了孟行悠这些铺垫在前,夏桑子对这位文科大佬的好奇心可以说达到了峰值。
在食堂排队打饭时,夏桑子才想到一个正经问题:“你不是说要带我看人吗?人呢?”
孟行悠反应过来,回答:“不急,吃完饭我带你去看,他一直都在那里,不动也不跑。”
“……”
雕塑吗?
吃饭期间,孟行悠也不忘吹嘘这位大佬的美貌,夏桑子越听越迷茫,一顿午饭,两个人用前所未有的速度解决完。
从食堂出来,孟行悠拉着夏桑子往教学区走,一直到某栋教学楼下的公告栏才停下。
孟行悠指着展板上的一张白底证件照,笑得像朵向日葵:“你看,就是他,是不是超级好看?”
夏桑子的目光跟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照片上的男生确实如孟行悠所说,长了一副万里挑一的好面相。他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脸型偏瘦,很有骨感,薄唇挺鼻桃花眼,眉眼间给人淡淡的古韵气,好一个风雅凉薄少年郎。
夏桑子目光落在旁边的介绍上——
高一六班迟砚,作文大赛一等奖。
名字也古香古色的,看来是文科大佬无疑了。
夏桑子盯着看了几秒,突然有种智商被秀了的感觉,她转头看孟行悠,努力无视她的花痴脸,问:“你叫我回来就为了看这张证件照?”
“是啊,这展板放了一学期,明天就撤了。”孟行悠叹口气,站在迟砚的证件照身边,“桑甜甜,你看,我们有没有夫妻相?”
夏桑子有点跟不上孟行悠的脑回路,试图理出头绪来:“真人,见不到吗?”
孟行悠讪笑,心虚的一逼:“可以见,只是出了一点小差错,现在最好不见。”
“什么差错?”
孟行悠眼神飘忽不定,有点心虚,含含糊糊地说:“前几天发生了一点事,然后……就……那什么……他说我要是再跟他说一个字……下学期就转校了……所以……就先看看照片……以后……以后再找机会……看看活体……”
夏桑子眉头一抖:“……”
你到底对别人做了什么残暴行为。
下午孟行悠还有考试,夏桑子陪她在学校里溜达了一圈,打车回大院。
大院里面的警卫队都认得她,夏桑子一路跟人打招呼,热情得很。
到了家门口,她没有拿钥匙自己开门,而是选择按门铃,跟以前一样,在门口喊了一声:“奶奶开门呀,我回来啦。”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过了会儿,给她打开门的人也不是老太太。
夏桑子满脸笑意,在看见夏父的那一刻,一点一点淡下去。
夏父好像知道她今天回来,看见她出现在家门口,丝毫不惊讶。侧身让她进屋,出声数落两句:“嚷嚷什么,你奶奶还在午睡。”
夏桑子跟夏父关系并不好,可是说是生分,她今年十六岁,可见到自己爸爸的次数,连十六次都没有。
夏桑子换鞋,跟着夏父进屋,气氛实在是尴尬,她淡淡问:“您怎么回来了?”
夏父每年春节会回国几天,可基本上都要等到除夕那天,今年这么早回来倒是罕见。
夏父走到客厅,弯腰坐在沙发上,对夏桑子说:“有点事,正好你在,现在就跟你说了。”
夏桑子站在餐桌边,拿起一个陶瓷杯,倒了一杯热茶,端过去给他喝:“什么事?”
夏父沉默了一瞬,才说:“过两天带你见个阿姨,我们一起吃个饭。”
几乎是一瞬间,夏桑子的脚步骤然停住,双目错愕,傻傻地看着他。
手上的陶瓷杯没拿稳,掉在地上,变成一块又一块大小不一的碎片,热茶溅到手上,但夏桑子却感觉不到烫。
作者有话要说:三岁今日无fuck说,亲妹疑似早恋,媳妇儿被野男人吸引,这是最寒冷的冬天,孟行舟,一个寂寞如雪的自闭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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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咪咪暗示:悠妹和文科大佬的文,专栏挖好坑了喔,泥萌戳戳收藏。
好了,十月份最后一天,明天营养液清零,所以姐妹们,可不可以投喂我?【星星眼
☆、三十二个泡泡
夏桑子好像被关进一个很空很大的透明空间里, 她能清楚看见外面的世界,可那是一个无声世界, 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呼吸很慢, 心跳很轻,一切好像都很平静。
夏桑子的手背被茶水烫红了些,她并不觉得痛,把夏父刚才说的话抛在脑后,转身往阳台走,把扫帚拿过来,弯腰扫地上的陶瓷碎片。
夏桑子不了解夏父, 夏父也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如果非要用几个关键词来形容夏桑子, 夏父大概也只能想到:懂事、乐观、聪慧。
她是一个完全不需要大人操心的孩子。夏父工作的时候,偶尔听同事聊起子女, 多多少少都有点头疼的地方, 为人父母都要跟孩子磨合。
但他没有,他的女儿没有棱角, 乖巧听话。
非要说什么棱角, 那也只有一次。高中非要转理科, 大学去上军医大。
夏桑子没有按照夏父给她规划道路前进,没有考外交学院,双方都不让步,这事之后,让这段父女关系又结了一层冰。
夏父从事外交工作二十来年,跟人打交道这件事, 可以说是他的专业,可他的专业他的长处,在自己女儿面前,全无施展空间。
就像此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句话,应该说点什么。
夏桑子默不作声把一地碎片打扫干净,将扫帚放回阳台,做完这一切,她似乎忘了客厅还有一个人,转身要上楼。
夏父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夏桑子的背影说:“长辈在跟你说话,你就这个态度?夏桑子,你的礼貌教养呢!”
不,现在不是教育孩子的时候。
话音刚落,夏父已经后悔,他现在说什么都好,唯独不该说教,太不合时宜。
夏桑子的脚步停下,过了几秒,她把脚收回来,转身走到夏父面前,面色淡然看着他。
她的眼神陌生而空洞,仿佛透过夏父,在看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过了几秒,夏桑子轻笑了一下,垂眸不再看他:“前阵子,我……林女士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近况,她很关心我,只是一开始都不知道,我没去外交学院,还往人家招生办打电话。”
她本想说“我妈妈”,可“妈妈”这个词太久没叫,实在生涩难以开口。直呼其名更是承认了夏父刚才说她没礼貌没教养,所以夏桑子为表示尊敬,称呼她为林女士。
夏父对这事儿有印象,他那个前妻打电话来,两个人一开口,难免又吵了一架,落得不欢而散。
想到这,夏父冷哼一声,当着夏桑子的面,嘲讽了前妻一句:“你妈有了新家庭,你以为还能对你的事情有多上心。”
夏桑子配合他点头:“林女士有了新家庭之后,连我如今在哪上大学都记不清,但你马上也有新家庭了啊。”
夏父皱眉,面色不悦:“我和你那个不靠谱的妈不一样。”
“那你有多靠谱呢?”夏桑子扯嘴一笑,讽刺地说,“你靠谱到我们父女一场,十多年来,见面的次数还不到二十吗?”
夏父自觉自己对女儿有愧,语气放软了些:“桑子,我工作忙,你现在长大了应该更能理解才对。”
“我为什么要理解?”夏桑子眼神愈发冰凉,“你今天告诉我,你要再婚,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这事儿应该告诉你。”
“然后呢?我反对你再婚你就不结了吗?我抵触一个陌生女人进家门,你会因为我是你女儿,而退让一步吗?我在你这里的分量,会比一个新家庭还重吗?”
“你根本不会,你今天就是通知我,让我心里有数,我马上就会有一个后妈了。”
一向乖巧的女儿突然变成一把尖锐利箭,夏父有点不知如何应对:“你都没见过那位阿姨,别说这么武断的话。”
夏桑子红着眼眶,站在台阶上,俯视着自己的父亲。
他容颜跟以前比没有太多改变,只是多了几条皱纹,可恰恰是这点岁月痕迹,让他看起来比年轻时更有魅力。
他拥有一份极为体面的工作,他是事业有成的外交官,他是为夏家光宗耀祖的国家栋梁,可他唯独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夏桑子突然觉得可笑,她仰头把眼泪逼回去,满身尖刺全对着他:“你没尽过父亲责任,不还是妄求,我拿你当我爸吗?”
她以前一直告诉自己,要懂事要乖要听话,因为老师和长辈都说,父母都喜欢这样的孩子,所以她一直都乖。
她从来没有调皮过,从不惹事,永远是班里最听话的学生。她努力学习,拿很多很多第一,不忤逆父母安排,妈妈让她上很多兴趣班,她去上,爸爸让她天天练西班牙语,她练。
她活得像一个木偶,可明明她已经这么努力,最后她的家庭还是破碎了。
最讽刺的还是,她一直以来的乖巧懂事,竟然变成父母互相推脱的利器。因为她不需要人操心,因为她乖巧懂事,所以她怎么样都可以。
所以乖巧懂事有什么用,她要乖给谁看?她只是好欺负而已。
以前十多年都过来了,夏桑子一直逼自己快点成熟起来,她隐忍克制,不抱怨不责怪,不哭不闹,她从来不觉得累。
可是今天,她好疲惫。
以前她守不住一个家,守不住妈妈,现在连爸爸也守不住。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努力的东西,原来一点意义都没有啊。
在楼上午睡的老头老太太被楼下的动静惊醒,披着外套出来,看见自家孙女哭成一个泪人,还在拼命笑。
夏老太心痛到不行,撇下老伴儿走上去,伸手抱住夏桑子,眼眶也红起来:“怎么了?桑子别哭,有奶奶,奶奶在。”
夏桑子抱住老太太的腰,眼泪顺着脸颊往下砸,第一次发了脾气,第一次在家人面前,有了十六岁孩子该有的叛逆、任性以及不懂事。
“我明明也是夏家的一份子!可是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不问我,我不是木偶不是摆设,我是个活生生有感情的人啊!”
“离婚不问我,跟爸爸还是跟妈妈不问我,现在你也要再婚了,还是不问我。所有一切,我都只需要接受接受不停地接受,那我到底算什么?既然这么不在乎,你当初和我妈就别生下我!”
字字珠心,老太太听着心如刀割。她没想到儿子这般急躁,他们还没点头同意,就已经把这件事给孙女说了。
“不哭不哭,跟奶奶回房间。”夏老太拍着夏桑子背,牵着她的手,往楼上走。
路过老爷子身边时,一向温和的夏老太也发了脾气:“看看你养出来的好儿子!”
“……”
夏老爷子一肚子冤枉,无处发泄,看老伴儿和孙女进了屋,长叹一口气。
夏父试图解释:“爸,这事儿桑子迟早要知道的……”
“你给老子跪下!”
夏老爷子这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他三两步走下楼,抄起客厅的一根拐杖,手一挥就朝着儿子膝盖打过去。
这一下用了狠劲,夏父没站稳,跪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又挨了一棍,疼得他眉头紧蹙。
“你身为一个男人,事业这块确实做得好。我现在每天遛弯儿,碰见熟人都说我儿子争气,可家庭呢?夏明生,你的家庭被你搞得一塌糊涂,简直丢老子的脸!”
“你要再婚,你要重新组织家庭,可以。但老子都没有点头,你凭什么在那个孩子,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这样告诉她?你当真以为她就那么懂事,懂事到连一个小姑娘的喜怒哀乐都没有啊!”
夏老爷子是真动了怒,气势压人不说,每句话都说得夏明生无地自容。
“你这辈子都对不起这个孩子,你亏欠她太多了。我和你妈,这些年替你照顾这个孩子,可我们这把老骨头了,弥补不了她缺失的父爱母爱。到头来,你和小林造的孽,全报复给了这个孩子。”
“明生啊,桑子她今年才十六岁。你十六岁的时候,闯了祸老子还去给你擦屁股。你看看你和小林,办的都是什么混账事。”
夏明生跪在原地,垂着头,看不清情绪,默默受着老爷子的一棍又一棍。
最后,夏老爷子打也打累了,话也说尽,他扔掉拐杖,瘫坐在沙发上,满脸忧愁,久久散不去。
——
夏桑子那天痛哭了一场,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在老太太房间睡着的,第二天再醒来时,夏明生已经离开。
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没提起昨天的事情,夏桑子也不想提,日子照过,生活继续,一切正常得好像就是她做了一场梦。
可夏桑子骗不过自己,晚上路过老人房间时,还能听见他们在讨论那件事,说那个女人怎么怎么样,说不满意,说很多很多。
所有事情都是真实的,夏明生回了元城是真的,昨天她发脾气是真的,她的爸爸要再婚,也是真的。
夏桑子不愿去细想以后的事情,那些东西让她窒息。
孟行舟考完试回来那天,元城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初雪如鹅毛,从早下到晚,孟行舟的航班受了影响,落地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之后。
夏桑子和孟行悠去接机,在机场吃完第二顿肯德基的时候,看见孟行舟拉着行李箱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