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测项目说多不多,为了节省时间,长跑改成了短跑。
老师先组织他们热身,接着学号,分为六个组,对应六个项目,每个测完一个项目,换一个组。
夏桑子体能一向好,光是短跑这一项,就刷新了去年运动会,女生的短跑记录,引得几位老师高度赞赏。
这边体测进行得如火如荼,王学海开完会,回办公室的路上,路过操场,正好看见夏桑子以箭一般的速度,冲向终点。
常年在部队落下的职业病,王学海看见体能好的学生,就走不动道。
他在这边看得专注,余光里,突然有个熟悉身影,拿着一瓶水跑过去。
王学海留神看了两眼,发现是孟行舟,眉毛一横,出声叫住他:“孟行舟,过来!”
孟行舟走到半路被叫住,有点不爽,脸色特别臭,回头看见是王学海,脾气收敛一点,跑到他面前,敬礼:“教导员,什么事?”
王学海张嘴就骂:“老子没事就不能叫住你?”
孟行舟:“……能。”
王学海看他这样子就来气:“你拿着水,又要对谁献殷情呢,老子怎么每次看见你,都是为了女人的事儿?”
孟行舟看夏桑子都快测完了,马上要回军医大,心里着急,懒得跟王学海继续扯屁,回答:“军校都是战友,互相关爱不可少,你教的。”
“少给老子放屁,怎么没见关爱别人?”
“我的关爱有限,只够一个人使。”
“……”
王学海看他是没救了,懒得再管,既然说到这,他顺嘴一问:“你那个相好的,体能好像很不错,有没有兴趣往部队发展一下?”
“没有,不考虑,没想法。”
孟行舟拒绝三连,毫不留余地,却忘了否认,他们并不是相好的。
孟行舟了解王学海的德行,看见体能好,就想拉去贡献部队。
可是夏桑子不行。
王学海不相信,继续说:“老子没问你,你把她叫过来,我亲口问问她。”
孟行舟面色不改,宁死不屈:“她要做外科医生,不会进部队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王学海踢他一脚,被孟行舟轻巧躲过,还顺便跑远。
“回见,教导员。”
孟行舟跑过去时,体测已经结束,夏桑子他们班正在往校门口走,准备回军医大。
孟行舟追上去,把水拿给夏桑子:“要回去了?”
夏桑子下意识要用力拧瓶盖,手握上去才发现不需要,瓶子是被拧过的。
她仰头喝了两口,回答:“要,不过没课了,回去整理一下成绩交给教导员,就能出来。”
孟行舟对了然点头:“那我在校门口等你。”
“行,晚上吃什么?我听同学说市区开了家新火锅,去尝尝?”
“都行。”
……
两人跟搭伙过日子似的,聊晚上吃什么,一路聊到校门口。
夏桑子看绿灯亮了,跟孟行舟说拜拜,转身要走。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人,没等夏桑子看清是谁,已经被她冲来,抱在怀里。
“我的桑甜甜,想死你悠爷了!”
一个充满元气的少女音。
夏桑子听见这个声音,抓住怀里这小姑娘的肩膀,看见是孟行悠,脸上笑开来,牵起她的手,晃了两下:“悠悠你怎么来了!”
“你和我哥都不在,国庆也不回来,大院无聊死了,那帮人哪有你们好玩。”
说着,一阵冷风吹过来,孟行悠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问:“你们忙什么呢?我在校门口吹了一个小时冷风,手机都玩到没电了,我好可怜。”
孟行悠嘴上总是损夏桑子,可心里还是跟她最亲,有时候甚至超过了,孟行舟在她心里的位置。
毕竟夏桑子脾气好,又温柔,不像她那个不解风情,脾气又怪的亲哥。
孟行悠抱住夏桑子的胳膊,小女魔头撒起娇来,也是毫不费力:“快,我好饿,带我去吃饭,桑甜甜,你的可爱悠要饿死了。”
夏桑子摸摸她的头,一脸纵容:“好啊,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海鲜吧,有没有又贵又好吃的,我要把你吃破产。对了,你有钱吗?没钱我破产也行。”
孟行悠说着,就要拉夏桑子走。
孟行舟就站在夏桑子后面,可这两人,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似的。
忍无可忍,孟行舟走上去,扯住孟行悠的衣服帽子,单手把她提起来,转了一个圈。
兄妹俩对视,他凶神恶煞地看着她:“你当老子是死的?哥都不叫。”
“我当是谁呢。”孟行悠如梦初醒,笑得顽劣:“这不是我的舟狗哥嘛,几个月不见,你更狗了呢。”
孟行舟:“……”
作者有话要说:悠妹:初次见面大噶好,明人不说暗话,我是嫂子控,哟罗西哭,米娜桑(请多指教,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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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个泡泡
孟行舟松开手, 敛眸看着孟行悠,脸上乌云密布:“你皮痒了?”
孟行悠武力值为负数, 她横归横, 可也都是嘴皮子功夫。好汉不吃眼前亏,再怎么样嘴上过了瘾,也不枉上次被威胁一场。
孟行悠抓住夏桑子的手,躲在她身后,探出一个头来,一副得意样:“顶级防御,恶灵退散。”
“……有病。”
夏桑子在旁边忍不住笑, 这兄妹俩还是老样子, 一见面就能掐起来,谁也不让谁。
“桑甜甜, 他妄图暴力我。”孟行悠扯着夏桑子的袖子, 在后面偷偷告状,“我们不带他玩, 走, 过二人世界去。”
“好啊……嘶……”
夏桑子答应得正开心, 孟行悠这时靠过来,手正好按到她中午摔倒的地方,一阵钻心的疼。
孟行悠被吓一跳,看夏桑子捂住自己手肘倒抽冷气,她收起玩笑脸,着急问:“你的手怎么了?”
天气转凉, 夏桑子一直穿着长袖,淤青藏在衣服里看不见,刚才忙着测试,她也没精力去管,刚刚冷不丁被碰到,才觉得疼。
夏桑子摇着头,一边跟孟行悠:“没事,就是中午撞了一下,明天应该就好了……”
“给我看看。”
孟行舟走上来,握住夏桑子的手腕,单手解开她的袖扣,拧着眉,帮她把袖子一圈一圈地卷上去。
夏桑子的皮肤很白,之前军训晒黑了些,可夏天过去,皮肤被长衣长裤包起来,这没过多久,差不多又白了回去。
她的胳膊细得让孟行舟不敢用什么力气。
他怕自己平时粗鲁惯了,捏得她疼。
这般考虑下来,每个动作和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夏桑子被他的目光看着,感觉以被他握住的那块皮肤为中心,都在往四周扩散热气,直达心底。
她的心脏,又一次很不争气地,跳得极快。
孟行舟平时训练,难免磕磕碰碰,他看见夏桑子手肘的淤青,颜色有变深的趋势,沉声问:“你撞哪了?”
“床角,没关系的,它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夏桑子不自在,想抽出手来,却被孟行舟握得更紧,他倒是没再追问下去,只是说:“好不了的,要用药酒把淤青揉散。”
孟行悠看见这淤青这么吓人,伸手握住夏桑子另外一只手,有点自责:“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受伤了,不该跟你闹的。”
夏桑子失笑:“说什么呢悠悠,我没……”
没关系三个还没说话,孟行舟放下她的袖子,在旁边冷飕飕地打断:“知道就好。”
夏桑子:“……”
孟行悠知道自己理亏,难得没有顶嘴,憋着嘴小声说:“我不知道嘛,我都道歉了。”
“你离她远一点。”孟行舟走进两人中间,用身体隔出一条道来,“你一来,就闯祸。”
孟行悠忙着内疚,等过了红绿灯,她看着自己跟夏桑子之间,那赌“肉墙”,顿时反应过来。
好啊,搞了半天,是想一个人霸占夏桑子。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她哥这么小气的男人!
孟行悠不甘心,追上去,走到夏桑子另外一边,避免碰到她手肘,偏头问:“桑甜甜,你不会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吧?”
夏桑子好笑又无奈,反问:“你觉得谁能欺负我?”
“谁都可以。”孟行悠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你的脸上,只写着两个字。”
“哪两个字?”
“弱、鸡。”
“……”
回学校后,夏桑子把体测表格交给体委,拜托他整理后,拿给教导员。
她回宿舍换下作训服,顺便跟钟穗说了声,晚上在外面住。怕楼下两个人多等,没多耽误便离开。
夏桑子觉得手上的淤青不怎么要紧,说直接去吃饭。
可是兄妹俩都不肯,最后拗不过,还是先去了趟医院。
医生给开了一瓶活血散瘀的药酒,让拿回去用。
从医院出来,孟行舟海鲜也不吃了,说病人应该养生,非闹着去喝粥。
可小女魔头吃粥都不能将就,要去高级地儿。
于是三个人打车,孟行舟被孟行悠烦到不行,坐进副驾驶座,安全带一系,对着人师傅说了句:“找个喝粥的地方,贵的。”
师傅奇奇怪怪看三人一眼:“喝粥能有多贵?”
孟行舟投过后视镜,看着孟行悠,脸上快要掉冰碴子:“去西门。”
西门那边有澜市档次最高的海鲜酒楼。
师傅是本地人,一听就明白,乐呵呵地感叹一句:“讲究,去海鲜酒楼喝粥。”
孟行悠一听就不乐意:“都说要了清淡,吃什么海鲜呀!”
孟行舟的耐心已经到极限:“没让你吃,去喝白粥。”
小女魔头天真一问:“喔,有海鲜粥吗?不加海鲜的那种。”
暴躁兄长:“……”
夏桑子想笑,但又觉得不太合适,有损孟行舟的兄长尊严,于是侧头,努力憋住。
可能是识别到,孟行舟脸上“再多一个字老子就把你踢回老家”的高危险信号,孟行悠坐回位置,非常识趣,说道:“师傅,你可以出发了。”
到酒楼后,已经没有包间。
孟行悠挑了一个靠窗的卡座,窗外能看见护城河,水面波光粼粼,灯盏在风中摇曳,如星星之火,风景还算雅致。
澜市以盛产海鲜著称,夏桑子记得这是孟行悠第一次来这里。
本着在当地读书,勉强算个小主人的心态,她拿过菜单,点了几道当店特色,给孟行悠尝尝。
经历过兄长寒风般的凉,夏桑子简直就是春天温柔的风。
孟行悠哪里都不忘给自己加戏,摸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可怜巴巴地说:“桑甜甜,你点这么多,我吃不完的。”
“可以吃完。”
孟行悠以为她是在跟自己客气,还想说,结果听见夏桑子补充一句:“你哥食量大,吃不完的他解决。”
坐在旁边玩手机,突然中枪的孟行舟:“……”
孟行悠捂嘴笑起来,看着孟行舟:“桑甜甜说你食量大呢,你怎么不凶她?”
孟行舟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去,继续玩手机,分神淡淡回答一句:“她说得对。”
孟行悠换了一个说法问:“哥,要是我现在指着你,骂饕餮舟狗,你也会对我说‘她说得对’吗?”
孟行舟冷笑:“你试试。”
孟行悠低头,自己回答:“……你不会。”
孟行悠别的本事没有,看脸色这个本事杠杠的。
她拿过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幽幽感叹一句:“哥,我们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对吧?我们应该是仇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那种深仇大恨。”
“不是。”孟行舟抬起头,难得认真回答她一次,“我们只有一种可能性。”
“什么?”
“除了你死还是你死。”
“……”
夏桑子这下彻底没忍住,笑出声来:“你们几岁了?还吵个不停。”
“他不是三岁吗?”孟行悠指着孟行舟,顿了几秒,又指着自己,理直气壮地补充,“打扰了,在下全名叫做,孟·三个月·行悠。”
夏桑子一怔:“什么三个月?”
孟行悠解释道:“你和他差三岁,和我差三个月,我就是三个月。”
“……”
孟行舟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智障,起身去洗手间保护智商。
夏桑子笑得肚子疼,缓过劲来,想起正事,趁孟行舟不在,问她:“你实话说,突然跑到澜市来做什么?”
孟行悠眼神闪躲,含糊不清地说:“就是想你们了呗,周末过来看看。”
夏桑子盯着她看,作势要去摸手机:“你不说我就打电话问孟爷爷。”
“别,你别问。”孟行悠见瞒不过,只好说实话,“只有奶奶知道我过来,其他人都不知道。”
夏桑子脸色凝重,问:“家里出事了?”
孟行悠轻轻摇头:“也不是大事,我爸上周做了阑尾手术,这明天不是他生日嘛,我哥你知道的,不怎么打电话回家。”
“我听我爸念叨过好多次,他工作忙身体又不好,人瘦了好多。我有点不忍心,想着过来,说动我哥,给他打个电话也是好的……”
孟家的事情,夏桑子有听说过。
孟行舟的出生,对孟家来说是个意外。
孟老爷子一直想让儿子,继承自己衣钵,进部队发展。可儿子没听话,大学偷偷改志愿,去学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传媒。
大学刚毕业,回家第一句话就是,要跟一个女人结婚,理由是,那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听说当时,孟老爷子生气到,甚至想差点掏枪崩了亲生儿子。
孟行舟出生的时候,孟父正处于创业初期,整日不见踪影,孟母一出月子,就把孩子扔给孟奶奶,自己跟着丈夫忙事业。
这个不在计划里面的儿子,被父母完全冷落。
最刺激孟行舟的,还是三岁那年,妹妹的出生。
那时候孟父公司已经稳定,夫妻俩觉得一个孩子孤独,计划再生一个。
孟父孟母似乎想,把对儿子的亏欠,全弥补到女儿头上,所以孟行悠从小被呵护备至,在蜜罐里长大。
落在孩子眼里,都变了味。孩子会觉得,同样都是一个父母生的,为什么差别却这般大。
孟行舟那时候也只是三岁小孩,心理落差没有及时得到纠正,时间久了,便成了那种孤僻自傲,很难与人亲近的性子。
孟父孟母一直对儿子心存愧疚,可到底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生分得很,光是沟通交流,都是一个大难题。
所以直到现在,孟行舟跟父母关系,都不太好,甚至说是冷淡。
高考那年,孟行舟执意进军校,遭到孟父强烈反对,他担心自己,辛辛苦苦半辈子拼出来的公司,以后无人继承。
此事,让原本就如履薄冰的家庭关系,变得更加糟糕。
孟行悠见夏桑子不说话,犹豫再三,还是试着说出口:“夏桑姐,你不能帮我劝劝我哥,让他——”
“不可以。”夏桑子没听完,就否认,表情严肃,不容反驳,“悠悠,不可以。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能劝他去做什么。”
“夏桑姐……”
“你可以直接告诉他,叔叔生病,明天过生日。”
从第一次见到孟行舟,夏桑子就非常确定,他们是一类人。
他们都是孤独的、渴望被关注的、却不愿表达、这样的别扭怪人。
只是她比他更早走出来,融入这个世界。
夏桑子几乎可以感同身受,那种被家人无视,守在空房子里,每日盼着父母回家看她一眼的绝望。
这种隔阂,不是用亲情血缘,四个简单的字,就能轻松抹去的。除非他们自己愿意,不然谁也没有资格做这件事。
她都做不到的事情、做不到的冰释前嫌、做不到的释怀,也不愿意,强加到孟行舟身上,逼他去完成。
夏桑子看孟行舟往这边走来,最后说了两句话,眼底尽是不忍。
“悠悠,你哥其实很爱你,只是他不说。”
“如果你今天要劝他,要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他会非常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正宗元城牌桑甜甜,中国名牌,不含香精,不加色素,不加防腐剂,纯天然,甜不甜,谁喝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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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随机一百个,送给我的甜甜姐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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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个泡泡
吃过饭后, 三个人打道回府。
夏桑子给教导员请了假,周末两天都陪孟行悠在校外住。
还是夏桑子刚来澜市时, 住的那个酒店。
作为唯一的成年人, 孟行舟拿着身份证,用上次的办法,先去去给孟行悠开房间。
夏桑子陪着孟行悠,在酒店外面一棵树下等着。
饭前那个小插曲,在孟行舟回来后,宣告结束,两个人脸上看不出端倪, 一顿饭还是有说有笑。
一直到现在, 孟行舟离开,孟行悠收起玩笑脸, 垂着头闷闷不乐。
夏桑子想说点什么逗她开心, 一时之间又没找到合适的。
这时,一家四口, 从两个人面前路过。
哥哥牵着妹妹, 妹妹拿着小糖人吃不完, 让哥哥吃,哥哥笑着接过。父母走在两个孩子身后,妻子挽着丈夫的手,跟他絮叨家庭琐事,丈夫听得很认真。
这和乐融融的景象,同时刺痛夏桑子和孟行悠的心。
孟行悠抬起头, 有点茫然,问夏桑子:“夏桑姐,你说我哥很爱我,是真的吗?”
夏桑子收起心里的灰色情绪,几乎没有犹豫,回答她:“当然是真的。”
“可是我哥,从来没有牵过我的手,也没有抱过我。”
孟行悠的目光一直跟着那个小妹妹走,夜色阑珊入眼,眸里有霓虹万千,却是道不尽的凉意。
“我来大院之前,一直以为我哥就那样。冷漠孤僻,对爸妈对我,都没有笑脸,我那时候就安慰自己,我不是不好,是哥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后来我来大院,我看见了你。”
孟行悠收回目光,看着夏桑子:“我发现我哥在你面前,他的心是热的。夏桑姐,我哥的心其实不是石头做的对吗?”
“悠悠……”
“我知道他不是,我知道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很温柔。”
孟行悠别过头,抬手偷偷擦去眼泪,撑出一个笑来,继续说:“只是我不好,我的存在,对于我哥来说就像一根刺。我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我才是家里受宠爱的孩子,我的出生饱受期待,你的出生全是意外。”
“我不怪我哥,我谁也不怪。”
“但是夏桑姐,我也期待有一天,我哥能对我温柔一次。可我每次这样想,又会自己很过分,什么都想要。”
“所以我夹在父母和我哥之间,我到底应该做什么呢?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会不会成为更过分的人?我不明白。”
不知不觉说了好多矫情话,孟行悠仰头把眼泪逼回去,又是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骗你的啦,我最近追的动漫,剧情进行到高虐点,我有没有学到一点精髓?”
夏桑子没说话,只是抬头摸孟行悠的头,像上次孟行舟在湖边,哄她一样。
“你以前调皮,有次摔破膝盖,我是不是给了你一盒棒棒糖?”
孟行悠当然记得,那次缝针的疼,令人印象深刻。
“是啊,还是我最喜欢的口味,我吃了好久都没吃完,夏桑姐还是你对我好,我哥就不会——”
“那盒糖,是他给你买的。”
孟行悠错愕,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夏桑子替孟行悠将垂下来的碎发挽到耳后,轻声重复一遍:“是他给你买的糖,托我给你的。他记得你怕疼,记得你打针就要吃糖,记得你最喜欢的口味,你的事情,大大小小,你哥都记得。”
“他为什么不自己给我……”
“因为他害羞。”
夏桑子浅笑,弯腰跟孟行悠说悄悄话:“相信我,你迷茫的事情,他同样迷茫。但这不妨碍他爱你,就像你也同样爱他一样。”
“你不会因为我的只言片语就相信,但你可以去发现,不要用眼睛,要用心。”
孟行悠马上要哭出来,下一秒,被夏桑子用手捂住眼睛。
“不能哭喔,一会儿你哥就出来了。”
孟行悠的眼泪温热,热得夏桑子手心发烫。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刚来大院那天,下着大雨,你哥从放学就拿着伞,在门口等你,可是叔叔送你的车一来,他就走了。”
“他看见你不需要伞,大雨倾盆也有人替你挡,他才走的。”
“你来大院,他很开心,来之前,他那样不爱说话的人,跟我提过足足二十次,你的名字。”
夏桑子捂着孟行悠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她的家庭已经破碎无法修补,留下一地荒芜,寸草不生。
她曾以为,孟行舟和她一样。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世间百态精彩纷呈。
在孟行悠的眼泪里,夏桑子仿佛看见,那片无人之境,冒出了绿叶新芽。
原来他们是不一样的,他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想到这,夏桑子突然鼻子一酸。
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孤寂。
——
折腾一天,孟行悠本来说要跟夏桑子夜聊一整晚,可刚躺下去还没五分钟,就睡着了。
夏桑子哭笑不得,给她盖好被子,把房间的灯关上,只留一盏床头灯,掀开被子躺进被窝。
下午体测消耗体力,忙碌一天,她却毫无睡意。
夜深人静,睡不着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那些平时不愿被回想的不开心,全部都会偷跑出来,在你脑子里大吵大闹。
夏桑子掀开被子,正打算去楼下透透气,手机进来一条信息。
一个黑色背景头像,名字一个句号,是孟行舟。
“睡了没?”
夏桑子回复:“没有。”
“那下楼。”
“?”
“酒店停车场等你。”
夏桑子一愣,没多思考,穿上外套下了楼。
入秋后,夜风微微凉,夏桑子走到停车场,还没去找人,一辆摩托车就开过来,停在她身边。
孟行舟把头盔递给她,他的脸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只是声音听起来有点闷:“上车。”
夏桑子没问去哪,接过头盔给自己戴上,利落跨上后座。
军训在基地的时候,她也坐过他开的摩托车,只是那时候全身装备,还有笨重的行军包。
这次什么都没有。
孟行舟的腰微微弓着,穿着一件黑色卫衣,不像平时军装在身那样冷硬。
夏桑子盯着他的后背看了几秒,最后凑上去,双手抱住他的腰,收紧,侧脸贴着他的背,笑着说:“出发,冲呀。”
孟行舟拧动车把,摩托车启动,往前开去。
风里有引擎声,还有少年的薄荷香。
孟行舟开着车,一路往南山,摩托车翻过几道弯,一个小时后,在山顶一片空地停下。
这是公园里面的一座人造山,不是很高,仅供平时附近居民,散步健身用。
夏桑子下车,取下头盔抱在怀里,头顶是星空,脚下是城市灯火,细细听,还有树叶哗哗声。
孟行舟拿过她手上的头盔,挂在车上,带着她往前面凉亭走。
看来孟行悠已经把家里的事情告诉他了。
夏桑子隐约猜到缘由,可是她不开口,一直安静地跟着他,走到凉亭里。
山顶风大,夏桑子把外套的帽子带起来,小脸藏在帽子里,看起来更瘦弱,好像下一秒就能风吹走。
孟行舟找了处避风的位置,让她坐下,自己坐在她前面,正好挡住风口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