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州那时候喜欢周灵慧三年,闻如一没少骂他不长眼。
她嘴上那么说,可心里却认为,吴成州这种实诚的大好青年,周灵慧根本配不上。
过了多年,接近向言叙还是离不开当年的老配方,甚至还不惜利用她和吴成州。
闻如一忍不了这个,自然也不想在此刻站出来当什么和事佬,她比较期待向言叙的反应,表面低着头装死,心里默数秒数,看他能忍多久。
数到五的时候,闻如一听见他开口:“你下班就回家。”
这话……好像是在跟她说?
闻如一茫然地抬起头,被向言叙摸了摸头,这感觉像是在安抚自家养的狗。
向言叙看了周灵慧一眼,意有所指,转过头来对闻如一说,带着少有的温和:“不准去鬼混。”
闻如一:“……”
——
上午这么一闹,闻如一成了公司的名人。
中午在食堂吃饭,同公司的人看见她,都要多看几眼。
可议论归议论,没一个主动来问她的。
闻如一正好得了清净。
她平时觉得向言叙这人脾气怪难伺候,可今天她倒要谢谢这太子爷的大架子。
下班前方程过了一遍今天拍的定妆照,觉得很满意,还让闻如一提前下了班。
开回小区正好到饭点,闻如一今天心情大好,有了做饭的兴致。
把车停好,闻如一哼着小调,开门进屋。
她换着鞋,如往常一般跟德芙打招呼:“德芙,我回来啦。”
平时德芙听见她喊,不管在哪个角落都会马上跑过来,扑到她身上的。
今天话音落了好几秒,连根猫毛都没看见。
闻如一觉得奇怪,又喊了两声德芙的名字,放下包往里走。
她一门心思找猫,没看路,走到客厅,脚似乎绊到了什么东西,闻如一重心不稳,往前摔去。
左手边就是沙发,慌乱之际,闻如一凭着本能反应抓住沙发,没顾得上看旁边还坐着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倒了他的身上。
“沙发”的触感竟然不是软,闻如一被磕得慌,揉着自己的头,没忍住爆了句粗:“我操什么鬼东西,好硬。”
“……是人。”
闻如一被吓一跳,直接坐起来,看见向言叙以一种十分妖娆的姿势躺在沙发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向言叙看向自己的腿,闻如一毫不客气地坐在上面,丝毫没有要挪位的意思,眼睛微眯,问她:“你还要坐多久?”
闻如一回过神来,不仅没起身,俯身压在向言叙的身上,单手扯过他的领带,向言叙顺着力,凑到她眼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顿时只剩下两个指节。
“老实交代,你哪里来的钥匙?”闻如一板着脸,故作严肃,问道。
向言叙由着他闹,西装里面的白衬衣有点凌乱,他索性就这么慵懒地靠着,漫不经心地说:“你家是密码锁。”
闻如一马上改口:“你怎么知道密码?”
“你设置密码只会用1。”
“……”
闻如一觉得自己连发个火都没有气势,这样很没有出息,她指着大门口,一字一顿地说:“我明天就把密码改了。”
向言叙嘴角上挑,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取悦到了他,眉眼都流露出笑意来。
“你改。”
闻如一感觉自己牛逼坏了,正要起身,听见他说——
“反正你自己也进不了门。”
闻如一:“……”
她对数字不敏感这个毛病,到现在也没改过来,所以不管什么密码,她都是设置1,需要几位数就设置几个1。
闻如一也尝试改成别的,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在向言叙这里永远讨不到好处,闻如一觉得没劲,松开他的领带,起身作势要站起来。
几乎是同时,向言叙握住了她的手腕,反手一压,闻如一感觉天旋地转,再反应过来,头顶就不是天花板,而是向言叙的脸了。
向言叙头低了几分,离闻如一更近,薄唇轻翘:“领带好玩吗?”
闻如一心跳如擂鼓,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好玩不好玩,少爷你起开,我热。”
“巧了。”
向言叙拉开她的手,指尖在闻如一的脸颊上划过,像是带着静电,从头酥麻到脚。
趁理智还未完全脱离身体之前,闻如一听见他说:“我也热。”
此时,大门处有轻微的动静。
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闻如一听这脚步声还有点熟悉,没来得及坐起来看是谁,声音已经先传入了她的耳朵:“如一,我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甜点。”
闻如一大惊失色,不知道哪里来的怪力,一把推开向言叙,站起来,慌乱得拖鞋都忘了穿,忙迎过去,看见果然是许朝暮,乖巧地叫人:“姐,你怎么来了?”
“出差,待两天,顺便来看看你。”
许朝暮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抬眼看闻如一。
背带裤的背带都垂到了裤腰,在两侧松松垮垮地挂着,T恤上尽是褶皱,脸上的潮红最为可疑。
而沙发旁边,还站着一个跟她一样衣衫凌乱的男人。
许朝暮觉得自己来的不太是时候。
但闻如一也到了年纪,她不是一个不开明的姐姐。
许朝暮把甜点放在餐桌上,径直往楼上走,路过两人身边时,不忘温馨提醒一句:“玩尽心,不出人命就行。”
第11章
闻如一看许朝暮产生的误会不止是一丁半点,忙追过去,跟她解释:“姐,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想多了。”
许朝暮愣了愣,表情隐隐透着一股失望的劲儿:“那你们什么关系?”
闻如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许朝暮拉到向言叙的前面,跟她介绍:“你们见过的呀,他是我高中同学,向言叙。”
刚才姐妹俩说话的功夫,向言叙已经整理好衣服,恢复了平时的精英样,听见闻如一介绍他,难得收起了锋芒,对许朝暮微微颔首,谦逊地说:“姐姐好,今天冒昧打扰了。”
闻如一:“……”
就你能装。
许朝暮刚才进来没注意看,这么仔细打量一番,倒真有几分眼熟,只是仍和脑中的人对不上号。
向言叙看她还是没有想起来的样子,出声提示:“一一十七岁生日会的时候,你做的蛋糕味道很不错。”
闻如一快被向言叙腻歪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在不熟的人面前这么能装呢。
许朝暮回想片刻,总算对上了号,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当时给我信封的男生是你吧?”
“就是我。”
许朝暮眼神复杂地看着向言叙,长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啊小伙子,别放弃。”
向言叙会意,点头:“我明白。”
闻如一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犹如听天书,一头雾水,忍不住打断:“你们俩说什么暗号呢?我怎么听不懂。”
许朝暮恨铁不成钢地说:“因为你傻。”
向言叙没作回答,可闻如一看他那表情,脸上分明写着三个大字——你、傻、逼。
闻如一:“……”
许朝暮似乎很喜欢向言叙,她打发闻如一去厨房做饭,拉着向言叙聊个不停。
说来也奇怪,闻如一在厨房听着两人的动静,有说有笑,心里暗自感叹:原来向言叙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冷感。
许朝暮目前在清城老家经营家里的公司,也算个老板,不管抛出什么话题,向言叙都能接过去,聊上一两句。
她真是越聊越满意,许朝暮觉得自家妹妹,脱单指日可待。
吃过饭后,向言叙不便久留,小坐一会提出离开。
许朝暮抢过闻如一手上的活,把她赶出厨房:“你快去送送他。”
许朝暮今天穿的短袖,手上没戴首饰,一抬手,右手腕的疤落到闻如一的眼底,让她恍了神。
她生的白,衬得这道细长的疤痕更加明显,这几年试过很多办法,也只能让疤痕的颜色变浅。
这道疤长在许朝暮身上,也深深刻在闻如一心底。
闻如一不想让许朝暮看出自己的异样,移开视线,用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小声叮嘱:“那你别洗碗,放着我回来洗。”
许朝暮一怔,随后明白她的意思,失笑:“知道了,你快去。”
其实也没什么可送的,向言叙开车来的,就停在隔壁小洋楼的院子里。
装修队才进场没几天,短时间内他也搬不过来,现在还是住在他之前的公寓里。
闻如一换好鞋发现向言叙在门外等他,好像很笃定,她一定会出来送他一样。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闻如一总算能把一直憋着的话说出口:“向向,你今天的演技我给满分。”
“她是你姐姐。”
向言叙看闻如一穿着人字拖就出了门,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自己的步子。
闻如一走到向言叙的前面去,倒着走路,对他眨了眨眼:“我今天才发现,向向你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我不是。”
闻如一身后不远来了一辆自行车,向言叙按住她的胳膊,推着她往里面走了两步,眉头皱了一下:“你好好走路。”
“怕什么,你不是替我看着嘛。”闻如一背着手继续走,完全不胆子会撞上什么,继续执着于刚才的话题,“你刚刚说不是什么?”
向言叙沉默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淡笑着:“我的热情不多,只分给值得的人。”
闻如一“啧”了声,打趣他:“那我姐真是荣幸,能得到向少爷的热情。”
向言叙平静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因为她是你姐姐。”
越到夏天,天黑得越晚,时间过了七点,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夕阳的余晖洒向每个角落,投过树叶的间隙落在林荫道上,铺成一个又一个不规则的小光斑。
从闻如一的角度看过去,向言叙正好站在背光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连时间似乎都变慢了些。
光遮住了向言叙的脸,闻如一看不清他的轮廓,只觉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如同午后的骄阳。
闻如一转过身来,没有再倒着走,跟他并肩而行,低着头默默岔开了话题:“你跟我姐之前说的那个信封,是什么东西?”
向言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给的包月费。”
闻如一更茫然了:“什么包月费?”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没心没肺的人。向言叙在心里说。
向言叙停下脚步,垂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沉声道:“高一的时候,我给你送了一个月的早餐。”
他这么说,闻如一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闻如一入学那天,被班主任安排,跟吴成州坐了同桌。
两个话痨凑在一堆,话痨惜话痨,不到一周就发展成了钻石兄弟情。
可也是因为话太多,俩话痨上课哔哩吧啦个不停,没少被老师点名,甚至去教室外面罚站。
而那时候,向言叙是他们的后桌。
他这个人喜欢清静,恰好班级人物是单数,肯定要有一个人没有同桌,一个人坐两张桌子,向言叙主动提出来当这个落单的。
他个子高,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
本来是想求清净的,奈何前面来了两个话痨。吴成州跟他是发小,平时就他一个,向言叙都烦到不行,现在还是双倍的量。
起初的时候,向言叙被吵到一度想要转班。
闻如一丝毫不介意向言叙的冷漠,跟吴成州混熟之后,知道他俩是发小,自然而然把向言叙划到了自家好兄弟的阵营里。
不管向言叙搭不搭理,她这话痨的功力,丝毫不影响发挥水平。
就这么过了半学期,向言叙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开始给她送早餐。
每天都有,并且一周都不会重样。从中式到西式,那一个月,闻如一早上这一顿饭,精致得像皇太后的御膳房。
一个月过去,闻如一见向言叙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经过她的深层揣摩,成功绕过正确答案,跑偏到了北冰洋。
她以为向言叙是处于嫉妒,觉得自己的存在,剥夺了吴成州跟他打球的时间,所以如此下功夫来收买她,退出这个三人小团体。
但是,头可断血可流,兄弟不能丢。
于是闻如一深思熟虑之后,在有一天课间休息的时候,偷偷往向言叙抽屉里塞了一个信封。
里面装着好几百块钱,还特别贴心的放了一张小纸条——
“味道不错,再来一个月的。”
第二天这个信封原封不动回到了闻如一的抽屉,闻如一又给塞了回去,经过两三天这样的回合战,向言叙那边先消停了。
他们谁也没再提这个信封的事儿,至于皇太后的御膳房,也是再也没有了。
……
联系到向言叙之前和许朝暮的对话,闻如一反应过来,原来这钱,他绕了个圈还是还了。
过了几年也没得到答案的一件事,今天被翻出来,闻如一正好逮着机会问个清楚:“你就承认了吧,当时是不是嫉妒我和州弟关系太好?”
不知道哪个字触碰到向言叙的雷区,他的脸色冷得让闻如一顿生出一股寒意来。
良久。
向言叙反而笑了,闻如一觉得瘆得慌,跟着他傻笑:“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向言叙似是叹了一口气,恢复到平时淡淡的样子,回答道:“我不嫉妒,也不图财。”
闻如一顺嘴就问了出来:“那你图什么?”
向言叙没有回答了。
他摸出钥匙,解开车门锁,站在车边,对闻如一挥了挥手:“我走了,你回去吧。”
闻如一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身后传来引擎声,向言叙开着车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没有再打招呼。
闻如一停下脚步,看着远去的保时捷,心里突然空空的。
是她的错觉吗?
总觉得向言叙好像很不开心。
——
闻如一回家收拾好厨房,路过许朝暮房间时,见她还在处理公务,收起聊天的心思,没有去打扰她。
手机从吃饭就放在卧室充电,几个小时过去,闻如一拿起来看,发现有好几条未读信息,都来自易泠泠。
易泠泠是闻如一以前还在清城读初中的同学,两个人关系一直不错,算是闻如一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
闻如一这次回国到现在也跟她联系了一次,易泠泠毕业后留在清城一家公司做翻译,距离远,两人还没来得及见一面。
闻如一打开信息,入目好几条,每条信息量都不少——
【我跟程远分手了,就今天。】
【对了,我顺便也辞职了,房子也退了。】
【我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飞澜市,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需要安慰,要钱的那种。】
……
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闻如一觉得情况应该没那么糟,回复:【航班号给我,我下班去机场接你。】
那边几乎是秒回,扔了一个航班截图过来:【你在加班?】
闻如一如实说:【我姐来了,晚上在家吃了一顿饭,还有向言叙。】
易泠泠会错意:【你们这么快就见家长了?】
闻如一不知道怎么回。
这次回来,好像周围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和向言叙应该在一起。
几乎是一瞬间的念头,闻如一想起今天向言叙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我不嫉妒,也不图财。”
可能是鬼迷心窍了,闻如一转而问易泠泠:【你说一个男生,突然给你送一个月的早餐,不图财图什么?】
易泠泠估计在收拾东西,直接扔了一条语音过来,她声音清脆,每个字想如同一记重击,狠狠砸在闻如一心上。
“还能图什么,图你呗。”
第12章
闻如一很久没有失眠过了,一夜没睡好,索性起了个大早。
做好两人份的早餐,闻如一从厨房出来,正好碰见许朝暮穿戴整齐下楼。
闻如一问:“姐,你怎么起这么早?”
许朝暮无奈道:“公司临时有事,我要赶回去。”
余光看见餐桌上丰盛的早餐,许朝暮收起倦意,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我们如一难得勤快一回,今天有口福了。”
闻如一心头不是滋味,回到厨房给她倒了一杯现榨豆浆,放在桌上,欲言又止,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
许朝暮吃了两口早餐,抬头见闻如一傻愣愣地杵着,朝着对面的椅子抬了抬下巴:“你坐下来吃啊,看都看饱了?”
闻如一“哦”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盘子里的三明治,咬了一口,终于忍不住,试着开口:“我之前在美国,打听到一家医院,在神经恢复这方面很有研究,不如我们……”
“我不去。”
想过许朝暮不会太情愿,可拒绝得这么直接,话音落,两个人都沉默了。
许朝暮知道闻如一在想什么,她放下食物,抽了两张纸巾擦着手,一边说:“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如一你别把我想象得那么脆弱。”
“……对不起。”
“我没有怪过你,自始至终都没有。”
闻如一手上的三明治已经被她捏得不成样子,无法下口。
许朝暮从小学钢琴,极有天分,大学考上音乐学院,拿过的奖杯摆满了家里的书架。
六年前许朝暮大学毕业,拿到国外研究生名额,前途大好。趁闻如一高二暑假的时候,姐妹俩自驾游去临市玩。
回程的路上遭遇车祸,危急关头,许朝暮为了保护闻如一,用右手替她挡了一块飞过来的挡风玻璃碎片。
碎片最尖锐的地方伤到手部神经,经过治疗和复建后,右手虽不会影响正常生活,只是弹钢琴,却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情。
在那之后,许朝暮进入家里的公司学习经商,六年下来,已经历练成一名能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
这个话题每次被提及都是沉重的,许朝暮看着闻如一,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这个月底,爸生日,你要不要回家一趟?”
闻如一松开手,失神地盯着桌面:“他不会愿意见到我的。”
许朝暮退而求其次:“那打个电话,好吗?”
闻如一垂着头,声音闷闷的:“没必要在他生日的时候添堵。”
许朝暮感到无力,靠在椅背上,像是自言自语:“我们明明是一家人啊。”
闻如一没有再说话,拿过纸巾默不作声地给自己擦着手。
许朝暮不死心,试着再劝两句:“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亲人,妈妈已经不在了,难道我们家要一直这么僵下去吗?你和爸爸都退让一步的话——”
闻如一攥紧手上的纸巾,她忍不住打断了许朝暮的话:“我从出生,就没有一刻姓过许。”
许朝暮愣住了:“这不怪你,只是爸爸他……”
“妈妈因为生我,难产去世。”闻如一手上力道不由得收紧,“爸爸因为太爱妈妈,接受不了她去世的事情,认为是我抢了妈妈的命,所以一直以来,都非常讨厌我。我没有办法选择要不要出生,这不怪我。可是不怪我自己,我又敢去怪谁?”
闻如一极少提起这些事,声音难掩哽咽:“从小到大,不管我考多少个第一,拿多少张奖状,也得不到家里人的一个好脸色。奶奶说我不详,是夺命鬼,中考那年,家里生意下滑,我又变成了扫把星。所以连留在清城继续读书的资格都没有,我被送到了澜市,寒暑假也不准回去,每年春节我都一个人。”
“在国外这四年,家里除了姐姐你,没有一个人给我打过一次电话。真的好奇怪,我明明不是孤儿,却像孤儿一样活了二十二年。”
“我也很想成为许家的一份子,可是家里容不下我的存在。其实许家有姐姐一个女儿就好了,没有我大家都比较顺心。”
闻如一红了眼眶,自嘲地笑着:“可能我确实不详,先是妈妈去世,后来是你的手受伤,全都是因为我。我出国这些年,家里一切都好,我不想去打破这份平静。”
说完这段话,闻如一吸了吸鼻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去厨房洗手,水龙头被开到最大,将她的抽泣声掩盖过去。
这是许朝暮第一次听见闻如一说这些事。
闻如一从小到大性格就特别好,还在襁褓中的时候,谁抱她她都笑,一点都不怕生,就像是一个小天使。
她随母姓,从小由外婆带大,小学的时候外婆去世,被接回许家没多久,就被送进了全封闭的寄宿小学,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初中毕业。
在许朝暮读大学前,她和自己这个亲生妹妹的接触少之又少。闻如一那时候被送到澜市读高中,许父也只是说,澜市的教育水平好一些,其余没有多提。
许朝暮还觉得能和妹妹多点时间相处,是一件好事情。加上闻如一情绪没什么异样,每天都笑眯眯的,看起来毫无烦恼。
直到今天,听闻如一说完,许朝暮才明白自己有多傻。
她忘记了,就算性格再好,再不爱计较,但那颗心,也是肉长的。
——
闻如一今天被方程安排去拍宣传照,在一个准备开业的西餐厅。
收工时间早,闻如一把两个助理送回了公司后,开车去机场接易泠泠。
易泠泠行李多达两个箱子,闻如一看她这架势,问:“一百你是打算不回去了?”
“不回了。”易泠泠合上后备箱,坐到副驾驶来,“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程远是之前初中的班长,高中就和易泠泠在一起,这么多年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最后都会和好。
闻如一没料到这两个人有一天会真的分手。
闻如一几次想要提起分手的事情,都被易泠泠岔开话题,见她不愿多提,闻如一也不再多问。
“你想吃什么,今晚我随便给你宰。”
易泠泠恹恹地,也没什么食欲:“都可以,你决定。”
闻如一在脑中过滤着澜市好吃的地儿,见她心情低落,替她选了一个了:“汤锅怎么样?上次向言叙带我去一次,味道挺好的。”
八卦总算让易泠泠回了点血,她直起腰来,揶揄道:“你们什么情况?”
“什么都没有。”
“别装了,高二的时候,你明明连情书都写了。”
闻如一装傻充愣一级棒,撇得干干净净:“我又没送出去。”
“对啊,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不送?”
易泠泠一句话戳到闻如一的心窝子,平时嘴皮子一翻能秃噜出几十句话,现在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你主动一点,说不定我都做干妈了。”
大概是失恋之后,母性被激发了,易泠泠恨不得闻如一此时此刻就脱单:“你出去问问,谁会和喜欢的人发展成兄弟情?”
闻如一只是笑:“我觉得这样很好,恋人会分手,朋友永远是朋友。”
这并不是闻如一想深聊的话题,她嬉皮笑脸扯别的,易泠泠没辙,只好作罢。
到了饭店,易泠泠称自己的手机没电,要借闻如一的手机打个电话。
闻如一没作他想,把手机给她,忙着跟服务员点菜。
易泠泠拿着手机出了包间,打开微信,快速翻闻如一的好友列表,看见一个备注“向向”的,点进去,快速编辑好一条信息发过去。
下一秒删掉记录,退出微信,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到了包间。
闻如一已经点完菜,见她回来,说:“这家的牛肉可好吃了,我点了两份。”
“吃牛肉怎么能不喝酒?”
易泠泠没等闻如一回答,对旁边的服务生说:“开瓶红酒。”
闻如一本想阻止,结果易泠泠说:“失恋的人喝点酒怎么了?”
“……”
好吧,你有理。
菜上完,易泠泠没怎么动筷子,用各种理由拉着闻如一陪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