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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这么认为……这世间虽然不是非黑即白,但是既然受过苦难,便不要把苦难变本加厉地强加给别人。善与恶,哪里来得妥协?”
一个悠悠的声音响起,房间的两人循声望去,看见一个人站在角落的阴影中,缓步走了出来。
“谁?”两人齐喝。
平静的办公室内,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神秘闯入者,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陈良伟脸色骤变,正在戴眼镜的双手不自然地往桌子下伸去。
抽屉左边隐蔽的红色按钮,能第一时间将楼层值班室的四个持枪保卫唤进来;而在第一个抽屉的内测,有他收藏的特制柯尔特巨蟒左轮手枪,典雅大气的火器内六颗子弹常在。
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作为地下教父、塘湾集团段叔座下的四大金刚之首,历经了这些年的腥风血雨,有太多想杀他的仇人。陈良伟并不奢望人人都温婉如水,如小绵羊一般无害。他平日里深居简出,素来低调,安保工作却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有四人保镖跟随。
没成想在自己大本营最核心的办公室,居然会有人毫无声息地闯进,怎叫人不意外。
而躬身静立的助手吴迪则二话不说,手中的文件夹刷地往前扔去,十数张A4纸漫天飞起,他人却越过白纸,急速地朝来人抬腿踹去。
陈良伟的企图并没有实现,两粒石子准确地击中他的手腕,剧烈的疼痛让他跌落在真皮靠椅上嘶吼起来。
而当他强忍疼痛,正待再去按下警戒按钮,只见那人忽地与跆拳道黑带四段的吴迪错身而过,抢身跳上厚实的红檀木办公桌,一脚踹开陈良伟伸出的右手后,跳下来捉他。
陈良伟擅于谋略,长于经营,在以段叔为首的江城地下势力中,也是以白纸扇的角色出现,时近中年的他虽有当年狠厉果敢,养尊处优、灯红酒绿的生活早已经消磨了年轻时矫健身手。
只见眼前一花,伸出去挡的左手被如滑蛇般地缠住,一拽一拉后,身体重重跌落在深棕色皇家伊丽莎白地毯上,疼痛难当,不过在倒地之时,却也看清楚来人。
正是他刚刚提及的倒霉孩子——陆言。
扑空的吴迪反应甚快,双目圆睁怒吼一声,一作示警,一作壮势,举拳跨奔过来,欲与来人正面斗上。
跆拳道讲究以刚制刚,方法简练,动作追求速度,力量和效果,他平素自视甚高,文武兼备,特别是在他这个年纪能到达跆拳道黑带四段这个阶位,更是骄傲异常,哪里容得陆言逞威风。
吴迪身材高大,虽然带着眼镜举止斯文,然而实力却不可小觑。看他来得迅疾,陆言也只得暂避锋芒,一脚把躺地上的陈良伟踢远后,利用宽大的办公桌腾挪闪躲,消耗对手的锐气。
他虽然是超能者,然而自从西普街巷里制服黄毛和光头铁哥两人后,再到刚刚潜入至此,体力消耗过剧,一时半会之间有些呼吸紊乱,心跳加速。刚刚只是以为两人不过是普通身手,能轻易制服,哪知这里还有一个会家子。
作为新近觉醒的陆言,不得不采取一些策略性的回避躲闪。
吴迪看见陆言不与他正面交锋,心里以为这个小子只是身手灵活而已,信心大增,前踢、抡踢、下踢、侧踢、腾空反抡踢,几秒之间腿法了得,虎虎生风,威猛得好像陆言马上就要倒在他的鳄鱼皮鞋之下。
陆言闪躲一会,看见倒地的陈良伟爬起来又想要去按键钮,心里一紧,知道如果不能马上控制场面,外面警卫室的保镖持枪冲进来的话,自己只能跳窗逃跑了。
他毕竟擅长爆发力,深呼一口气,肺里有火辣辣的感觉,待吴迪又抡腿下砸来,陆言猛然前冲,大喝一声,将胸中之气全数吐出来。
这一刻,速度倏然突破了人体的极限,沙包大的拳头在瞬间与吴迪空门大露的下身,做着短暂而激烈的亲密接触,这一下,生命不能承受的柔软一下让吴迪陷入了空前的疼痛,两眼发黑地跌落下来。
陆言双手啪地拍在他的脖子侧两条大动脉上,一按一搓。跌坐在地的吴迪顿时感觉黑暗更浓,意识一下变跌落到了深渊……
看到吴迪软软滑落,没有半分停留,陆言提身跳到捂着胸口、躬身前行的陈良伟面前,抬腿作势要接着踹,吓得陈良伟连忙后退。陆言也后退几步,勾到办公桌后面的真皮高靠沙发椅,坐了下来。
刚刚爆发完毕,陆言也是极累,胸腔里有拉风箱般的起伏,呼吸急促,安坐了一会,白皙的脸色才变得好些。他抬头看了看死死盯着自己的陈良伟,耸耸肩问道:“伟哥,有朋自远方来,你这好像不是待客之道吧?”
陈良伟靠在落地书柜旁,眼镜掉在地毯上,头发散乱,口中溢着血丝,真丝白衬衫上也满是刚吐出的鲜血、及陆言踹出的黑色鞋印,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惊疑目光,哪里有刚才那副指点江山的枭雄摸样。
待到陆言问话,他的眼里才掠过了一丝阴厉,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后回答:“小兄弟,想不到你居然能冲到这里来,还把我的助理打晕倒地,练家子啊!”
“还把你踹成轻度外伤,呕血半两……”陆言好言提醒他。
陈良伟闻言又剧烈地咳嗽几下,强忍住口中喷涌的鲜血,他问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陆言有些气愤,朝桌子上的那本摊开的厚厚书籍猛地一拍:“我想怎样,靠,是你们想怎么样吧?蒲山公追杀令啊?老子良民一个,被你们给出了通缉令,你说说我有多冤。
现在过来跟你理论,你却问我想怎么样?你好意思么你?”
这一刻,陆言眼里的杀气,臻至最浓烈的时刻。
看着眼前这个勃然大怒的青年,陈良伟往后又退了一步,眼角余光望着办公室的门口没说话,心里却直发苦。
原来他这办公室是一个套间,外面一间是个半开放的秘书室,一般人进来都需要经过助理吴迪的确认,这厢边还有休息室、卫生间和宽敞的浴室,这种格局在江城是常规的厅局级规格。
然而在这娱乐场所,为了保持闹中取静的效果,装潢时采用了大量的吸音隔音材料,故而外面喧闹翻天,此处却是静谧悠然;相反的,此处便是大声嚷叫,外面自然也听不着半分。
陈良伟看着坐在真皮高背靠椅上,眯眼打量自己的这个青年:
这人长得平凡,并不是一个能让人一眼记住、印象深刻的人。他面沉如水,眼神似刀,身手卓绝不凡,然而穿着却甚是朴素,淡蓝牛仔裤洗得发白、短袖衬衫的衣领都有毛边,显然他的经济基础实在不牢固。
“怎么称呼?”
“王东川。”陆言满口胡诌。
陈良伟深深呼吸,说道:“那么,王兄弟,我们谈谈吧?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陆言摸摸屁股兜,掏出光头铁哥的手机来,心不在焉地滑来滑去一番后,问:“我不太喜欢做生意。我不聪明,老是被人骗,你要真诚点。”
这只黑色的苹果手机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飞,而剑拔弩张的怒意在这如蝴蝶一般萦绕的杂耍中,慢慢地平息下来。
第十一章 一颗人头五百万
晚间十点半。
辉煌百乐门六楼东侧的伟哥办公室内,陆言和陈良伟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对坐。在陆言对面不远的红檀木办公桌前,一个高大的黑西装男子蜷缩在地,晕迷不醒。
陈良伟双腿紧夹,将刚刚捡起来的眼镜戴好。他刚刚被陆言连踹了几脚,唇角都有着血迹流出,但是休息了一会儿,此刻的脸色也从刚才的煞白回暖了些,有了血色。
他打开不锈钢玻璃茶几上的黄梨色的桃花心木保湿盒,抽出一根大卫杜夫雪茄,征询陆言意见:“来一支?”
“好。”
陆言看着这又大又粗的深褐色烟卷,点点头。他其实并不抽烟,更加没抽过雪茄。但想到以前读书,看到关于雪茄中文名字由来的典故中,徐志摩这个大湿人的那句话“Cigar之燃灰白如雪,Cigar之烟草卷如茄”,便想着尝尝味道。
他坐着,眼神微眯,不悲也不喜。只是胸腔中心脏跳动,连带着白色短袖衬衫也微微随着一段频率在起伏。刚才突然的变向加速,使得陆言浑身的肌肉里产生了大量的乳酸,在打倒眼镜男后,他坐在高背皮靠椅里,差点都有些瘫软。
这时倘若陈良伟胆子但凡大一点,直接跑了出去,脚软的陆言不一定能干追上。
不过他外表却淡定非常,没有把虚弱外露出来。当陈良伟试探地接触时,还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让这个久经风雨的老大忐忑了好一会儿。
到底是觉醒不久,难以控制啊,陆言暗叹道。好在休息了一会,他又有了足够力量。
陈良伟拿起一把汽车方向盘样式的雪茄剪,娴熟地剪掉雪茄头,剪一个雪茄杆直径的3/4的圆孔,抽出一只特制的长支木制火柴划燃后点上,将雪茄放在火柴的上方,轻轻地转动加热,三圈过后,将雪茄烟从边缘至中央均匀地点燃。
甩灭火柴后双手把雪茄递给陆言。
然后他再如法炮制给自己点上一支,轻轻反吹两口,驱除雪茄在点烟时吸入的杂气,在抽第一口后,让雪茄的香气在口中盘旋之后,将这淡蓝色的烟雾慢慢吐出,这时他的神情完全放松下来,眯着眼头往后仰,全身仿佛显陷入柔软的真皮沙发里面一般。
陆言也有样学样地深吸一口,结果猛然咳嗽起来。
“好苦……”他在嘴边挥手说。
陈良伟睁开眼睛,说:“味道不苦不是雪茄,先苦后甜,方是恰到好处;像喝咖啡一样,你要从它的苦中享受到醇厚丰满的香气、香甜可口的味道,还要感受无穷的余味……”
待看到陆言准备再吸一口时,他连忙阻止道:
“不要急着吸第二口,雪茄的魅力就在于它的从容不迫。能够这样细细地一口一口品味一支雪茄实在是一种难得的体验,沉醉在淡淡的烟云中放松才是惬意;还有,不要频频弹烟灰,因为留有一寸长的烟灰可以保持雪茄的温度以获得理想的味道。”
陈良伟的话语里有种催人沉睡的魔力,当然不是说他能催眠,只是当他缓缓讲述雪茄的享受时,把自己的情绪和人生感悟都融入进去,让听者的心都随之而动起来。
他的心情开始回复,而脑子却飞速转动起来。
这个刚刚还狼狈不堪的男人,在一支雪茄的烟云入口后,就变得从容不迫起来。
陆言咂了咂嘴,感觉确实有股醇厚芬芳的烟叶、咖啡的混合香味,他转了转手中的这只雪茄,问:“这一支多少钱?”
“这种二号的啊?一千多一只吧?”
陆言手一抖,雪茄差点掉在地上去。他知道这玩意很贵,但是却没想到和自己半个月工资差不多。这哪里是烧烟草,简直是在烧人民币。
盯着看了一下,陆言拿起来有狠狠抽了一口,不知道把烟雾往肺中吸去,只是在口腔里慢慢含着,憋不住吐出后,他翘着二郎腿问道:“说吧,关于你的交易?”
陆言知道陈良伟提起雪茄这个话题的含义,但是他完全没有在意陈良伟去掌握谈话的节奏、削弱自己的气势。在此时此刻,道上所谓大名鼎鼎地伟哥,小命正掌握在他的手上。
抓住这个重点,那么无论怎么样,方向也定然掌控在他的手上。
生死予夺,这便是身为超能者,手中的权柄。
陈良伟在沙发上坐直起来,眼睛盯着陆言道:
“你的身手,很好,非常好,在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人强过你。而且虽然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但是可以肯定,如果你想,防范更严格的地方你也可以进去。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听到多少情况,我想强调和说明的事情是,其实并不是我想找你麻烦。”
他想了一想,俯身上前说道:“共同的敌人,这个便是我们的合作前提!”
陈良伟的脸上十分诚恳,这表情上溯一千八百年,便与那三顾茅庐的枭雄刘备的低姿态,有得一比。
“哦,那是谁?徐春云徐公子,还是段天德段大叔?”
陆言嫌自己的小米手机在屁股兜里咯得慌,也抽了出来,和之前的那个顺来的苹果一起放在茶几上,桃花心木保湿盒旁。他挠挠头,说:“是很麻烦啊,你又有什么好提议?”
“两个手机啊?”陈良伟瞥了眼桌面,和雪茄保湿盒并放一起的两款时尚手机,有着与这高雅活动极不和谐的碍眼。
“苹果是顺那个光头佬的,小米是我的,很难抢购的哦……”
陆言老实回答,拿起自己的小米解锁,把墨迹天气上的时间给他看:“你看看,都快十一点了,我明天还要加班呢,不要装模作样了,大家都是忙碌的人。赶紧说,说完我要赶回去了,这么晚也没车。”
“王兄弟在哪里高就?”
陈良伟问,身为湾塘集团执行董事,江城新门区信义堂的扛把子,日理万机的他对陆言其实了解有限。之前只以为是个得罪权贵的普通人,然而打上门来的陆言,表现着实稍微惊艳了些,直到此刻流露出的这一副没见世面的土包子模样,让他不禁有些好奇。
在陆言翻给他一对卫生眼后,陈良伟才不急不忙地说:
“想必你也知道了,你得罪的是徐春云,他老爹是这个城市上层的大佬之一,搬倒很难;直接下令的不是我,而是我老大段叔,你既然知道他的名字,那么可能对他的一些情况也有些了解。
这么跟你说,虽然你身手很好,但是我想你要跟这么庞大的一个利益集团发起挑战——必死无疑。”
“哦,是么?”陆言眉毛一挑,质疑道:“你没必要去偷换概念。事实上,我有且只有得罪一个人,那个人便是徐春云,而已!徐春云他老爹、段叔这些人,只是这小子借的势而已。”
“事实上,这没什么差别。你也是有一定社会经历的人,很多东西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陈良伟习惯地又整了整眼镜,眼睛却越发亮了:“我直接跟你讲最主要的部分,我可以用我的力量,来为你摆平这些烦恼。走出这里后,你不用担心有人找你麻烦,不用担心你平静的生活被人打扰——如果你能接受我的友谊的话!”
陆言笑了笑,说:“很特别的说法,但是我知道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故的好事。你直接说吧,为什么,或者你需要什么?”
陈良伟眯着眼睛,吸了一口雪茄后,说:“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幽蓝的烟雾在说话间缓缓升起,如薄纱般把他的眼神遮拦。
“段叔?”陆言想了想,意外地问。
“嗯,段叔。”陈良伟点点头,一点也没有掩饰对这位故主的敌意。
陆言倒有些好奇了,看陈良伟诚恳的样子,倒不像是临时敷衍自己,而是筹谋很久一样。来的路上,陆言从光头铁哥的口中,大概知道一点了陈良伟的情况。
此人说来也传奇,生于江城往西200里的会山农村地区,是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在当时按理说应该是前途远大、衣食无忧。然而在老一辈江湖人口中相传,陈良伟九十年代中期来江城,却是十分穷困潦倒,生活窘困,曾经一度流落街头乞讨要饭为生。
当然这些距离久远,已不可考据,他的真正发迹,却是源自于当时在江城唐家湾厮混的段叔的赏识。
如今的段叔,已是江城地下世界的教父级人物,只手擎天。
然而九十年代的段叔还只是和光头铁哥一般做做脏活的地头蛇人物,人称天德仔。当时的江城群雄并立,本地人、外来客甚至港澳社团、东南亚均各有势力,强手如云。段叔三十多岁方才出道,自出道起,便十分痛心江湖之混乱,立志一统黑道势力。
段叔其人,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平衡手段玩得是炉火纯青,在这一方天地端的是战略大家,磐虎豪杰。
从揽水客、坐地虎、人蛇贩子,一步一步地前行起,后遇贵人,得其助力内整帮务,外抗强敌,打下这一片大大江山后,激流勇退,洗白上岸,隐于幕后掌控局势,纵是老邻居何先生也曾称赞:“真豪杰也!”
这近二十年的风雨历程,陈良伟也是一路成长,从一无名小卒跃升为人称湾塘段叔座下,四大金刚之首,代掌新门区。如此知遇之恩,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他断然反目,拔刀相向。
陈良伟见陆言投来疑虑好奇的目光,冷哼道:
“狡兔死,走狗烹。如今局势渐稳,几大集团公司也陆续走上正轨,段叔年纪已老,身体也弱,偌大的家业也需要考虑传承了。段叔有两子,都是志大才疏、年少轻狂之辈,不成气候,但是毕竟是亲生骨肉。
两子无才,段叔却疑虑我们这些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起来,唯恐我们这些当叔叔的把侄子的蛋糕抢了,近年来总想打压。自大公子留美归来,一大片新人被陡然提起来,公司日益正规化,规模化,而当年的帮中勋老逐渐被边缘化。
便是如我,身边也逐渐被安插人手,削弱影响。你说说,我能束手就擒么?”
“不能够!”陆言适时捧哏,暗自在心中拿各朝开国的情势来对比,觉得尤其相似,千年的历史轮回,都逃不过人性的猜忌和无情。
“哼,段叔真的是老了,脑子糊涂了。我们这些人是什么,是夜壶,他却偏要去做洗脸盆。他只以为把我们这些家伙弄下来,便能让帮中的兄弟们俯首。但他却忘了,混江湖的,人心才是最重要的。东有大澳博,南有江门虎,哼哼,他倒是悠闲地对自己开刀。”
陈良伟狠狠地说着一些陆言听不懂的话。
“不是说段叔在江城这地界,是一统天下的扛把子么?”陆言问。
“哼哼,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奥运会都有个第一第二,他若真的自宫,现在形势哪里会是这样安稳?你别看像西普光头佬那种人,平日对我们俯首帖耳,但若要有足够的利益,你看看他们会不会扑上来咬我们两口?唯有权势和金钱,才能凭恃。”
陆言暗自点头,之前王德铁还破口大骂陈良伟狗日的。同样是趟江湖,利益相同时卑躬屈膝,但挡人财路、断人性命时,自然不乏热血冲动之人。
陈良伟显然不愿多说,径直问:“这些不说了,我问你,如果摆平徐春云对你的麻烦,你能不能在适当的时候,帮我处理点事情?”
陆言望着陈良伟热切的眼神,说:“处理点事情……比如说?”
“比如请你出手,干掉大公子,干掉段叔……”
陆言又吸了一口雪茄,闭眼半晌后,突然像发现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般,笑得浑身发抖,连手中雪茄那一寸长的白色烟灰抖落在裤子上都没有发现。
好久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盯着陈良伟一字一句地讥讽道:
“伟哥你真的打得一手好算盘。我得罪人,惹不起躲得起,大不了跑路就是,何必卷入你们的帮派斗争里面去?杀人,而且是去杀一个权势滔天、黑白通吃的帮会魁首,这种九死一生的事情,换来的仅仅是一个毫不可靠的承诺。这种蠢事,你觉得你会做么?”
陈良伟考虑了一下,道:
“你不需要担心帮派的反扑,事实上我已经获得了贵人的支持,只要做得漂亮,后续的事情根本不会牵涉到你。你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保卫森严的情况下让老家伙魂归天国。而且我也不会让你白做……
一颗人头,五百万,如何?”
第十二章 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陆言没有回答,似笑非笑地看着陈良伟,犹如看一个傻瓜。
诚然,这个数目真的是一个顶级杀手的出场价格了。五百万,在陆言以前的人生里,真的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数字,这个数字仅仅出现于他无聊时读过的小说字数里。
但是为了这点钱,就弄得自己此生不宁,眼前的这个野心家,实在把自己看轻了。
陈良伟只想付出五百万、一千万,便想囊括段叔明面上市值近百亿的集团公司财产、暗地里灰色产业以及其遗留下来的地下势力,胃口何其庞大,而投资的魄力却何其可笑。
更何况他甚至忘了,自己的生死都还掌握在陆言手中。
陈良伟这个老狐狸般的人物,当然读懂了陆言笑容之后的含义,他倒没脸红,主动解释道:“我手上的产业虽然多,但是要瞒过段大公子安插的监视人手,账目之外的流动资金就少得可怜。如果你选择事后付账的话,我们可以另外谈,说说你的条件。”
“我就说三点,”陆言看了看远处的古董木饰座钟,时间不早了,说:
“第一,我不喜欢被人窥探。不管用什么手段,你想办法消除这件事对我的影响。你说用你的力量摆平此事,那好,自此以后,除了你之外,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如果有人通过你打探我的消息,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做。我希望没有人会没事来打扰我。
第二,帮你做点事情可以。不过我可以有选择的权利——做与不做,哪天做,怎么做,需要什么支持你都要满足;
最后,谈到收益的事情我希望得到应有的回报,除了刚刚说的现金外,我要你扳倒段叔后明面上所得收获的5%,还有……这间夜总会和你旗下的大富豪大酒店的所有权。”
最后的时候,陆言毫不犹豫地狮子大张口,现金这些是小钱,暂时能缓解陆言手头窘迫的现状,能给父母一份养老钱。
辉煌百乐门会所,在段叔旗下的娱乐行业里来说,勉强排进前三,另外提及的江城新门区三星级大富豪酒店更是小产业,虽然红火,但是毕竟没有房地产、赌场和别的灰色渠道来得重要,但是陆言之所以提出,是为了讨价还价。
最重要的,是那5%的股权所得,里面蕴含的巨大金额能让大多数人疯狂。而正是这些诱惑,让陆言都能够压抑下疑虑和杀念。
摆脱烦恼,顺便在赚一笔,陆言实在想不出还有更好的办法。
陈良伟沉默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穷小子能有那么贪婪的胃口,居然能一开口便想咬下那么一大块肉来。
陆言也不急,他站起身来,踱着步子来到豪华办公桌前。桌子上有两台电脑,一台苹果iMac一体机,一款宏碁TM8481TG笔记本,均价值不菲,刚刚和吴迪打斗的时候他也特意避开,没有碰伤。
陈良伟站起来转身,远远地沉声问道:“你确信你能干掉段叔么?”
“这个不好说,不过人从生下来,总是要死的不是么?”陆言含含糊糊地回答,手却去摆弄桌子上的电脑。陈良伟不回价,让陆言心中反而瑞瑞不安起来,暗觉不妙,想来是自己开价过高了,吓坏了此人。
陈良伟走过来,绕过地上躺着的吴迪,双手扶着陆言,盯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一字一句道:“好!够有野心,我喜欢,我同意你的条件!不过最近我还在联络筹谋,需要时怎么联络你?”
“打我电话呗,不过最好是下午五点半后,还有双休日。”
陆言报了一组号码,这是他以前用的联通号,就是九块钱三百兆流量的那种,用来上网的,刚刚停的机。现在多了两个苹果手机,回去充点值随便用一个就好。他指了指那款打开的黑色笔记本,问:“密码是多少?”
“呃?”陈良伟有些惊讶。
“密码是多少?”陆言重复说了一遍,看着陈良伟惊愕的表情,不耐烦地解释道:“我正好少台笔记本,到时候看关于段叔的资料挺不方便的。看你这款配置不错,给我用啦,任务结束了还你。”
陈良伟听到这话直翻白眼,这笔记本里有很多资料、文件、账本和数据,其绝密性和隐秘性之高,怎么可能随意交出来。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指着外面道:“如果你有这个需要,我可以叫手下立刻去给你买台比这个还好的……呵呵,这个不行啊,少了它我没法工作。”
陆言也嘿然一笑:
“伟哥啊伟哥,我放了你,这表明了我的诚意,但是你呢?你给我划了一个大饼,然后跟我说,你去做掉段叔吧,到时候来分赃就是……唉,我们认识不到一个钟唉,你叫我怎么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