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道近海的转角石坳处,那是一条上山观景的山道出口,坡前的横立石碑前,车前灯光一闪而过,仿佛见鬼了一般,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在孤立在一旁,段玉山放眼望去,如被雷击一般,像个少女一般尖叫起来。
“啊……老豆!”
“段叔!段……”司机阿彪也被吓了一跳,魁梧的身子背后莫名地出了一层臭汗,接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来,厚实的车胎在路旁拉出长长的印记,奔驰S600性能极好,片刻之间,停靠在道左前。
景山靠海,腥冽的海风从东面习习吹来,驱散了这个夏夜的炎意,也平添了几分的清冷。路灯依旧昏黄暗淡,穿着病号服的段叔一步一步走过来,段玉山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走过来。
是这熟悉的面容,连脸上的老人斑和之前分别一般清晰。
但是,又有说不出来的怪异。
段玉山打开车门,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脑袋里面,无数的念头在嗡嗡乱转,到底怎么回事?奥涅金在骗我,还是老头子在试探,还是奥涅金、朴志贤等人背叛了父亲?
主啊,这到底是他玛的怎么回事?

陈良伟带着吴迪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到此良久,兀自也没有从听闻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只是在心里狂呼着:
段天德死了,段天德死了!
心中仿佛一空,在他头顶上压了十来年的那沉重的黑影,终于消散不见了。
阴霾的天空终于放晴。
他平日里久居于新门区,离市中心的景山路段也有些远,俄国佬奥涅金说段叔有重要事情交待,他心中便忍不住狂跳。闻讯赶来,故而到达医院的时候,几乎是各路来人中最晚的一个。
不过虽然近年来段叔极尽打压,但是十来年积累的威名、湾塘伟哥这副金子招牌,却也不是轻易能毁去的。况且他手中掌握着大部分黑道权柄,与其他几大金刚关系又融洽,所以在他赶来之前,乱哄哄的元老们还是没有商议出一个处理决定,或者意见来。
况且,接班人段大公子不是也还没到么?
来的路上,陈良伟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一直拨电话给陆言想寻求确定,然而陆言早已关机,联系不上。虽说两人商量好是这几天行动,但是陆言并未完全相信他,具体日期没有透露。
不过这他也能理解,毕竟段叔这里防范甚严,机会稍纵即逝,蹲守几天也是正常。
然而久久期盼之后,幸福却来得太快,老练如陈良伟者,也是心中激荡,情难自抑。
一路上,虽然没有打通陆言电话,但是心中也有预料。所以他一连拨打了好些通电话,把之前计划中的布置,一一确定妥当,故而在所有人惊魂未定、惶然失措的时候,陈良伟已经胜券在握,大局在手了。
不过他还是被段叔的死因吓了一跳:
梦中惊吓而死!
这是神马理由?所有人都对这个死因嗤之以鼻,真当我们是小老百姓,以为躲猫猫、精神病这些东西就可以随便糊弄?但是院方的专家组的复检、连夜从海义医学院、洪山大学附属医院拉来的教授诊断,都证实了这一结果。
这结果让众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海风吹拂,夏夜凉爽,陈良伟却感觉身上背后密密麻麻出了一身小米汗,这个陆言,还是人类么?他想到与那个普通的年轻男人几次交往,心中愈发的冰冷。
楼外有辆警车,虽然段叔是黑道巨擎,但是白道上的身分也是影响巨大。奥涅金虽是段叔心腹,但是却只负责掌管他的安保工作,真正黑-道事业参与不多,老头倒也精明,在通知完集团相关人等后,立马报警,以非正常死亡的由头,让警方介入,把自己撇到了一边。
不过警方倒也厉害,并不过早介入争端,只是派了两个派出所民警过来了解情况,并为作过多动作,以免矛盾激化。不过本来也是,像这种防范严密、无他杀可能的死亡事件,不论是医疗事故,还是意外死亡,倘若不是段叔身份特殊,基本上没有浪费警力的必要。
桃园私立医院贵宾疗养室外的走廊,左右分列着两排人,左边是西装革履、一副职业经理人打扮的中年男女;右边一排,全部都是凶神恶煞、面色不善的男人,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列在最后,围着一个痴肥中年男人吞云吐雾。
一个小护士过来制止,被一巴掌扇倒在地,嘤嘤地啼哭着。
正在门口的一个中年警察出来,头扭过一旁去。
这一举动,吓得同一楼层的其他在门口观望的病人和家属如同受惊的鹌鹑一般,纷纷把微开的房门紧闭。
陈良伟坐在右边的排椅上,没有说话。他和吴迪与旁边的人比之起来,仿佛鸡群中的野鹤,气质斯文许多,人也越发的突显出来。病房里不时地有哭声传来,那是段叔的原配方怡妹。
五十多岁的妇人一旦哭嚎起来,声音之惨厉,鬼哭狼嚎地,便是他们这些心肠坚硬的黑道中人也觉得十分难耐。走廊的尽头,有人影在晃动。那是段叔的几个侧室和幼子,名不正则言不顺,倘若段叔今日仍在,自可庇护一二。
然而他魂归天国后,薄凉寡情、醋意横生的大房方怡妹,哪里会让她们参和进来?
两个警察问讯完毕,收拾档案准备回去了。奥涅金带着垂头丧气的朴志贤走出房来,看到走廊上满满当当的人,这些全部都是集团大佬,呼风唤雨的人物。
他不敢托大,躬下身来,向大家致歉:“半夜让大家赶来,实在非常抱歉。我和朴助理一时不查,让老板魂归故里,驾鹤西归,万死不辞其咎,自会给大家一个交待。我看很多人也刚来,不明就里,所以劳请大家随我来,去会议室内,把事情给大家解释明了!”
他普通话说得熟练无比,这边说完,侧头又问属下:“大公子怎么还没有来?我不是早就通知他了么?”
身后那个手下惶恐的说:“大公子确实没到,之前太太也有问起。我已经询问过段太太,她说大公子凌晨二十分,已经带着司机田彪急匆匆地往这赶来!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到,两人的电话也没有打通,我刚刚已经派人沿着回路去找了。”
奥涅金摇摇头,以商量的口气对这左右两列人问道:“那么,我们先去医院腾出来的会议室吧,大公子应该马上就到了。”
陈良伟、段叔座下其余几大金刚、唐家集团的副总裁马跌立、财务总监以及各子公司老总纷纷起身,随着这个俄国老头往外走去,刚才还在里面啼哭的方怡妹,也在几个妇人的搀扶下紧随而去。
几分钟之后,拥挤的楼道里只剩下几个无权参加会议的大佬马仔和安保人员。
热闹散尽。
方才还楼角处藏掖着的女人和孩子,这才陆陆续续走进房间去,一阵女人和小孩的哭声有凄凄惨惨地传了出来。


第四十六章 尘埃已定

夜沉如水,江城行政区域的东北偏南,一个间隔很宽的别墅群小区内,一辆车牌靠前的深棕色奥迪A6缓缓通过警卫站岗的门卫处,滑行着向东行驶而去,一直到了小区尽头,湖边的一栋别墅前才缓缓停下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提着公文包从车上下来,匆匆走进别墅。
他自有钥匙,径直来到二楼书房处,见门虚掩,里面有暖黄色灯光透出。他小心翼翼地轻叩着门,待有一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传来后,才推门而入,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门虚掩,走到别墅的主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面前,恭敬地问好:“老板,我来了。”
这一切驾轻就熟,无处不表现了一个身为秘书的专业。
老人戴着老花镜,坐在书桌的后面,借着翠绿色的台灯发出的暖色微光,正仔细的翻着一本《曾氏止学》,见青年男子站定问好后,他抬起头来,说:“小吴你坐,”示意男子坐下后,眉头蹙起,问:“老段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已经有结论了,自然死亡。”
被唤作小吴的青年男子仅半边屁股着椅子,恭恭敬敬地从随身公文白里掏出一份案卷调查记录,递给老人,接着解释道:“这份结论是桃园医院的专家和海义医学院、洪山大学医学院的内科教授,共同出具的报告,基本可信。
当然,当事人家属还是要求法院的法医科鲁主任明天进行甄别——不过这并无必要。”
“他倒死得轻巧,后事如何处理?”
小吴说:“事情刚刚发生,当时医院混乱一片。不过湾塘集团的高层基本都已经悉数到达,应该会在明天早上会有结论。至于之后的走向,很难讲,依照目前形势分析,段玉山掌管唐家集团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最近齐岳、钟归龄跳得很厉害,私底下串联的消息也有。
段协委这一走,局势立刻变得浑浊许多。
不过这些,最终尘埃落定,可能要到八月中下旬去。”
“嗯,”老人似乎也同意小吴的分析,点了点头,空气中的沉闷仿佛松了一分。
他把书合上,粗略地查阅了一下小吴递过来的案卷调查记录、湾塘集团产业分析、注册资料等文件,吩咐道:“文件先放这里,我一会看。你先回去,有两件事情需要处理:一,立刻停止华闰商厦和景唐集团的开发合作;二,由你主导对湾塘集团总公司的产业调配,以及老马老季等人的联系,尽量掌控其主导权,架空段玉山……”
他说罢,没理小吴,将目光转移到桌子上那一叠叠文件来。
小吴敬畏地点头应声,然后关心地说:“老板,明天还有几个会议要开,你要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说完,见老人无力的挥手后,他缓步推出门去。
门关,他长舒了一口气,竟觉得心中畅然许多。
作为矍铄老人的心腹,小心翼翼到今天,手中终于掌握了一大份权势,叫他怎么不兴奋?所谓权势,便是自己手中可以调动的资源多少。想到自己以后香车宝马的生活,忍不住就心中舒畅。
满心欢喜走到楼下,一个高大的年轻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那人轻声叫了声:“吴哥!”小吴这才发现原来是老板的儿子李建。
他吴奕谦作为老板秘书,职称也高,在这江城地面上自然也是一方人物,多少人陪着好话。在老板面前,小心翼翼,但是走出老板视线,却摇身一变,精神焕发,人都高大健壮几分。
不过在李建面前,他却也不敢托大,热情地招呼:“建少啊,怎么还没有睡,你们明天不上课?”
他一天到头都忙忙碌碌,居然忘记了这个时节,学校早已放假。
李建明长得高大帅气,阳光灿烂,却极怕自己父亲。他出身官宦世家,启智很早,对于待人接物方面自有明了的地方,所以对小吴也是十分客气。他指着楼上书房,亲热地问道:“吴哥,老头子还没睡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吴呵呵敷衍,却是不敢讲述详情,只是草草略过,倒是关心起他的学习生活来。
李建明见小吴不应话题,他也不恼,老头子的人,嘴自然是牢。见小吴问及自己的学习,叹说到:“我在洪山大学学的什么鬼劳子哲学,脑袋都弄晕了,还好吴哥你帮忙打招呼,才没有门门挂红灯,现在只是混!等到毕业了,却又不知道干嘛才好!”
小吴心里面虽然对这二世祖极尽鄙视,但是此刻却是循循善诱的劝导,最后才说道:
“建明,你毕业后的路,老板肯定给你安排好了,这个你倒不要担心。不过老板倒是最近常提起秦璐妃,她父亲为金陵市锦湖区区委书记,母亲为金陵市捷达思集团的执行董事,最重要的是她外公,那可是开国元勋的嫡系,你要抓紧这个机会才行……”
“我倒是想,可这小丫头对我不理不睬的。玛的,小娘皮脑袋有问题……”想到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女孩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小吴轻叹了一口气,与李建明闲聊两句后,推门出去。
奥迪望小区外缓缓驶去,回首看去,二楼书房窗台处,灯依然未熄。

桃园私立医院A栋二楼小会议室里,奥涅金已经把事情的缘由讲了一遍。
主持会议的是帮中宿老,退居二线的段叔同辈人鲁公权,这个接近七十岁的老人苦熬了大半夜,浑浊的鱼白眼中仍有着一丝常人难读懂的精明,他绕来绕去,总是停留在如何处理段叔的后事上,却半分不肯引入正题,商谈起段叔身去之后的利益分配上来。
湾塘集团并不是一个股份集团公司,其明面财产、隐性收入、灰色产业,关系错综复杂,相互之间牵连甚广,并不是属于段家一族所有。其名下的财富产业,相比偌大的湾塘集团来说,并不能相提并论。
那么,谁能成为下一代掌门人,这对财富的分配才是至关重要的。
往者已矣,生者的利益分配才是最重要的。
通报情况后,鲁公权老朽不堪,在台上念念叨叨,自然有人不耐。
之前在病房外被簇拥的中年胖子,段叔座下的四大金刚之一金三金胖子,终于忍不住拍起了桌子,冲奥涅金发难:“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他玛的,老爹都死了两个钟,你派去找大公子的人居然还没有回来。怎么回事,难道是你有什么图谋不成?”
奥涅金此刻也没有了平时的狠戾,面色平淡地摊着双手道:“老板已死,我和他的宾主情谊便要结束了,此间事了,我就要回到我的家乡,美丽的白俄罗斯,不再参与帮中任何事情。倘若你此刻还诬陷与我,我倒想问问你有什么居心了?”
此话一开,本来平静的会议室骂战便起,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善茬,骂起人来完全不顾及旁人感受。陈良伟坐在左侧最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帮人的表演——段叔在世前,众人乖得跟幼儿园小朋友一般,言语虽粗鲁,却好歹留有底限。
而此刻,丑态百出。
到底是底蕴不足啊,一个光靠个人魅力统领的帮派,哪里会比用利益作连接、以规则作限制的组织要来得牢固?
至于段大公子,想必陆言已经得手。此时不来,便永远都来不了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一分得意,又有一分担忧。这种有忧有喜的感受让他不知所言,唯有心中感慨,发出当年曹丞相遇赵子龙的叹息:英才非为我用,惜哉!
争吵仍在继续,场上的大人物脸色渐渐变得铁青起来。
段叔的遗孀,方怡妹女士,脸上的寒霜几乎可比三伏天的凛冽刀锋。
突然,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推开门,脚步匆忙地跑到奥涅金的身旁,低声汇报着什么。接着,这个面不改色的俄罗斯老头,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一下之间变得极其古怪起来。他猛地拍了拍桌子,会场的声音慢慢减弱,最后安静下来。
奥涅金嚅偌着嘴唇,极其艰难和苦涩地对着所有人宣布:“大公子出了车祸,现在正在送往此处抢救的途中……”
“哐啷……”
他话音未落,长桌右侧端坐的段叔遗孀方怡妹女士,这个本就神经衰弱、肥胖体虚的妇人,实在承受不住丧夫死子的悲痛,闻言只觉两眼一黑,肥硕的躯体便如同软面条一般滑倒在地,连带着椅子翻起。
顿时,会场又陷入一场混乱。
没人发现,一直安坐、从未发言,半闭眼睛有若睡着的陈良伟、伟哥此刻,突然睁开了眼睛。在他熊熊燃烧战斗欲望的双眼中,有种名为睡狮觉醒的气势在蓬勃而升。
段玉山已死,那么,没有人能够阻止他陈良伟登顶了!
这一天,他等了十年。


第四十七章 来自堪培拉的仇恨

澳大利亚,堪培拉。
这个被誉为“大洋洲的花园城市?”的地方,全城树木苍翠,鲜花四季。它旅游业昌盛。气候温和,四季分明,全年降雨量平均,四季都有阳光普照的日子。堪培拉的城市设计十分新颖,环形及放射状道路将行政、商业、住宅区有机地分开。
南北半球气候不同,每年九月,堪培拉都举办花节,以数十万株花迎接春天的到来。
一时间游人如织,客似云来。
八月下旬,国立堪培拉大学,布鲁斯校区几条主干道上,此刻也比平时多了许多打扮休闲的旅游观光客,走入校园,来参观这澳国境内,毕业生就业率和毕业生起薪的五星大学。
正是下午时分,太阳西移,高大的建筑物的影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越拉越长,掩盖住前面的翠绿草坪和低矮的观赏灌木丛,空气中有温暖和淡淡花香,很多学生或坐在白色长椅上,或干脆躺在草坪中,聊天、看书、睡觉又或拿着手机、平板电脑用覆盖校园的免费Wifi上网,享受这安宁的时刻。
一辆红色新款保时捷跑车从环境设计学院东首主线疾驰而来,丝毫没有顾及校园缓速慢行的标识,嚣张地带着半分尘埃,在道上飞速而过,最后一个漂亮的大转弯,稳稳地停留在花心小广场西面的绿色草坪旁。
在所有人的关注下,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子用一个技巧度极高的前空翻跳了出来。他长着典型的华裔脸孔,一米七八的个头在欧美世界里不算出众,但是浑身肌肉修长匀称,比例黄金,却加分不少。
他一身钴蓝英伦风格的方格、碎花纹休闲打扮,加工磨制的灯蕊绒,垂感很好的面料令他穿上去舒适潇洒,愈发有型,茶色墨镜遮住了他大部分面容,然而流露出的线条冷峻的轮廓,却使他多了更多几分神秘的硬汉气质。
这是个从偶像剧里面走出来的男人。
车上还有一个宝石蓝波希维亚裙装的金发碧眼美女。她表情慵懒,仿佛中世纪的波斯猫,含情脉脉地看着男子,整个心神都寄托于他一般。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着棕色西装的中年男子迎上前来,他是个中国人,提着黑色公文包,面色虽然沉稳,却有着一丝焦急。
“二公子,”他跟那帅气男子打招呼:“我是李新。我受你母亲委托,过来与你谈一些事情,你看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
被唤做二公子的帅气男子与李新握了下手后,他摘下墨镜,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指着不远处的广场咖啡厅,说道:“李新,我们在国内见过,你是老头子集团的法律顾问小组成员。不用那么客气,你直接叫我段玉川或者段老二就可以了。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去那里谈。”
他说话声音,有着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在幽静的空谷说话,隐隐有回声。
说完话,他朝车上的金发美女打了个手势,让她待在车里等待,才领着李新向不远的广场走去。李新脚步匆匆,没几步就走到广场。段玉川挑了一个偏西人少的独立伞蓬,两人坐下后,各自要了一杯饮料。
待服务员走远,他才悠然地问道:“有什么事情,一个电话就行了嘛,还要你坐飞机跨洋而来?难道是老头子破产了,现在要做财产分割!或者是我亲爱的哥哥又有什么新的花样出台,才劳烦你这样的人物前来……”
他言语轻佻,充满了讽刺意味,显然是对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十分的不满意。
李新摇了摇头,打开手中的公文包,取出几份文件出来递在桌上:《案宗调查记录》、《死亡检验书》、《遗产分配表》、《唐家集团股东会议备忘录》……
一份一份耸人听闻的标题让段二公子玩世不恭的笑容慢慢凝结下来,他脸色大变,拿起摆在案头的第一份文件,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新严肃地说:“段玉川先生,我受您母亲方怡妹女士委托,告知并转交这几件文件给你。告诉你一个很遗憾的消息,令尊以及您的兄长段玉山先生于8月3日凌晨前后去世。
令尊因身体过度操劳、神经衰弱,导致肾功能坏死以及神经机能崩溃,于8月2日23点45分辞世;令兄在赶赴医院途中发生交通意外,后经医院抢救无效,于8月3日凌晨2点32分死亡……”
“不,不可能……他们怎么会挂掉呢?天啊,不是说坏人活千年么……怎么、可能?”
段玉川打断了他的话语,桌上的文件被呼呼翻了一遍,沉默了一会儿,他霍然站起,眼睛红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想表达着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惟有呼吸急促,仿佛像一条溺水的鱼儿。
李新也站起来,手柔和地搭在段玉川的肩膀上,轻身安慰道:“二公子,请节哀!”
段玉川深呼吸良久,脸色变了几圈,才重新坐下,眼神锐利地盯着面前这个中年男子,冷声道:“事情都过了半个月了,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而且,没有我在场,这东西,”
他把那两份《遗产分配表》、《唐家集团股东会议备忘录》翻出来,翻开封面问:“这些玩艺都弄出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李新扶了扶眼睛,毫不回避地直视着他的目光,轻轻地说:“事发当日,您的母亲,方怡妹女士受刺激过重昏厥,尔后一直在治疗,一直至四天前出院。”
段玉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里面有着碎玻璃一般的光芒,在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他沉默了一会,把桌上的咖啡拿起缓缓喝了一口,语气陈恳了些:“李律师,既然我母亲委托你来与我交流,想必你是得到我母亲信任的人。那么,你能够把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与我么?”
他与从小就立志接班的兄长不同,自小纨绔,蜜罐子里长大,很少参与帮中事物。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今日一事,无处不透着怪异和疑云:父兄离奇死亡,身为至亲家属的他却迟迟未接到通知,父亲一手打拚出来的湾塘集团及巨额财产被人瓜分,仅仅给家人遗留少得可怜的产业,残羹冷炙一般。
而母亲却千里迢迢地派人而来……
一切的一切,仿佛有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在笼罩着,让他怎么不心惊肉跳。那么真相是什么,就不得不需要眼前这个只见过几面的中年人,来给他释疑了。
所以,无论信与不信,形势逼人,也不由得他沉下心来、软下语气。
能够在澳大利亚的第一流学府堪培拉大学厮混,他毕竟不是一个草包。
即使是草包,他在上个月之后,也变得与众不同了!
李新见段玉川已经恢复冷静,这才放下心来,示意他细心翻看桌上的文件,然后坐直身子,把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你的父亲,段叔这些年来过度操劳,尿毒症双肾功能逐渐丧失,本来预计在8月9日做肾脏移植手术的,这你是知道的……但是没曾想在2日晚,他在睡眠中突然惊厥,梦中受激过度,导致神经衰竭,他本来身体条件不好,没有挺过来,便于梦乡中去世;
大公子在接到段叔安全顾问奥涅金的通知后,第一时间赶往医院。
然而一直到集团元老都聚齐事发的桃园医院,开完沟通会,都没见他人影出现。等到派出找寻的人员找到他时,才发现他在一个多钟前,与司机田彪一起驾车冲出护栏,跌落在景山南口对面的海湾里,由于长时间溺水,后经抢救无效身亡。
得知消息后,你的母亲方怡妹女士当场昏厥。
而后在场元老相互指责,彼此认为对方有杀人嫌疑,场面十分混乱,后来在湾塘帮元老鲁公权、陈良伟和马跌立等人的劝说下,逐渐散去。你母亲自当日昏迷后便再也没有醒来,无法理事,而安全主管奥涅金和安全助理朴志贤因涉案被帮中限制了自由。
之后因为利益争夺和分配,帮中几大势力发生冲突,四大魁首之一的金三、钟归龄的弟弟钟归集、锦唐集团邓廷序和新思维教育的马荣坡等人在火拼当中丧命,江城一时间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李期的秘书吴奕谦之后介入,发表最后通牒,让帮中诸人放弃暴力,恢复和谈中来。而后召开了两次的帮中扩大会议,本来在第一次会议中,基本确定了集团副总裁马跌立暂时维持龙头地位,完成权利的平稳过渡。
然后再最后一次会议中,由于得到了兰友博的强势支持,马跌立、郑意等人被边缘化,四大金刚之首的陈良伟异军突起,成为了集团总裁。
随着最高首脑的产生,接下来的利益分配完毕后,你的母亲才苏醒过来,接着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