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一紧,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往回去看,却瞧见有十几个黑影翻过寨墙,朝着我们这边追来。
老鬼拽着我,使劲往前跑。
他劝我,说王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这个时候回头,绝对救不了你师父的,只是去送死。我们只有逃出去,才有机会救他,你记得他之前跟我们说的话么?
我使劲点头,说记得,他说如果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逃离,就去江阴梁溪,找一个叫做一字剑的人。
老鬼健步如飞,说记得就好,我告诉你,想要救你师父,只有这条路可以走。
响鼓不用重锤,我知道此刻的我,以及老鬼,都不是这苗寨里那个神秘敌人的对手,蛮干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当下,我们能够逃脱,才是救师父最好的办法。
两人埋头疾奔,老鬼的速度快得如同林中的一头豹子,即便带着我,也没有耽搁多少速度下来。
一开始我们还听到身后有密集的追逐声,而到了后来,就开始渐渐稀疏了。
过了半个多小时,我们就基本上甩脱了对方所有的追逐。
这显然是极不容易的,因为这儿是人家的地盘,他们对这山这水,都分外熟悉,我们完全占不到主场优势,只有靠着老鬼的身体优势在支撑着。
两人连滚带爬,甩脱了独南锦鸡苗人的追踪,又一路疾走,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才到了镇子上来。
这个时候的我们两人都已经精疲力竭了,躺倒在镇子西面的一片竹林子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躺了一刻钟,多少缓和了一下,爬起来,才瞧见老鬼浑身伤痕累累,左脸的脸颊上甚至有一道从眉骨到嘴角的刀痕,血淋淋的,就像婴儿裂开的小嘴。
我瞧得触目惊心,捅了捅他,问他情况怎么样了?
说句实话,当时我真的担心老鬼死在这里。
那情况简直是惨不忍睹。
老鬼伸出脏兮兮的手来,摸了摸伤口,一边呲牙咧嘴,一边苦笑,说没事,我属小强的,命硬,死不了。
我望着蒙蒙亮的天空,想起这一夜的奔波,欲哭无泪,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鬼趟江湖的时间到底比我多,稍微歇息之后,与我到河边去把身上的伤口处理干净,然后顺手从农户家弄了一个斗笠来,遮住了脸。
再接着,他带着我去了镇子里一处印子楼。
他找到了老同学牛娟,把我们遇到的情况告诉了她。
瞧见鼻青脸肿、满是伤痕的我们两人,牛娟吓了一大跳,当得知了我们的遭遇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却是不相信。
说实话,若我是她,我也不敢相信。
不过不相信归不相信,牛娟还是对我们伸出了援助之手,不但帮着我们买来了各种药用物品,而且还从微薄的积蓄里面挤出了三千块钱来,给我们备用。
接着我和老鬼在牛娟的安排下,乘车到了县上去。
我们在县里等了一天,而牛娟则找到了当地派出所报案,说起了我师父陈老失踪的事宜,由当地派出所前往南刀坡进行调查。
第二天,我们接到了牛娟调查无果的回复,没有任何犹豫,买了前往江阴梁溪的车票。
第044章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在黔阳前往江阴金陵的火车硬卧上,我和老鬼两人就像落荒而逃的犬,相对而望,心中满是悲伤。
我们两人从相识的相互提防,到如今这般毫无芥蒂的并肩而战,最大的转机,就在于广西某处监狱之中,与我这便宜师父南海剑妖的相识。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一直叫做便宜师父的这个男人,已经成为了我黑暗生活之中的一缕火光。
这唯一的一缕火光,温暖着我几乎陷入绝望的整个心灵,在他身陷敌营之后,我只有和老鬼两人“依偎”一起,相互取暖,才能够抵御中心中那不断翻卷而起的恐惧。
师父说他即使无病无灾,也活不过百日,这是因为他的命格不济。
分离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当它提前到来的时候,无论是我,还是老鬼,都并不能够完全接受,所以我们便将希望寄托于师父让我们去找的那个人身上来。
这个叫做一字剑的男人,希望他能够出手,并且帮助我们,将师父给救出来。
关于此人的身份,我和老鬼也做过猜测,觉得这人或许就是我师父平日里常常吹牛时谈及的南海子弟一脉,就是那个所谓的天下第一杀手,以及十大高手,或者之类的……但是那家伙吹牛从来都只是为了图嘴快,并没有详细说些什么,让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线索,也让我止不住地后悔。
当初若是能够仔细地听我师父把这牛逼吹完,我们现在也许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火车旅程漫漫,我前所未有地刻苦,几乎一上了火车,就一直端坐修行,眼观鼻,鼻观心,行周天之术。
大道三千,修行之法也是各家有各家的法门,虽然都有周天行运,念经打坐,但道家有“坐忘”、“心斋”等,佛家有“兴起”、“顿悟”、“真言”、“真常观想”等,伊斯兰有五功,分别为念功、拜功、课功、斋功、朝功,达迪克尔之途,基督唯信,亚斯德教擅思……
而南海一脉结合了道家精髓,又根据南海之境况,独创观思。
南海一脉深居大海茫茫余波之间,世间万物有灵,水中孕育而生而灭,“观”则为观想,“思”则为感悟。
南海降魔录只不过是语言大纲,南海一脉真正的精髓在于无数前人日夜观海之时,目睹那或瑰丽、或匪夷所思、或雄奇、或静谧的种种万物生长之画面。
这些画面,仔细数来,总共有一百零八张图,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这才是南海一脉为何选用这种传承的根本原因。
图文并茂,这是其他修行方式所不能及的。
我之前心情烦闷,一心都在思考着米儿为何会对我下次黑手,弄得我如此狼狈,生死只在一线间,所以从未有静心下来思索传承的其中奥义。
只有当我陷入了绝境,方才知道这世间,只有自己的强大,方才是万物的根本。
当火车抵达江阴的省会金陵之时,走下火车的我双目黝黑精明,却是已经感受到了一种老鬼称之为“炁”的东西。
炁乃道家哲学之中最重要的基石,不同于“气”,乃先天之物,代表着无极,是一种场域流域,现代科学之中叫做能量体或者生命能量体,古希腊和古印度中叫做以太体,古中国成为真炁体,五感皆不能触摸,需要更深层次的入定法,方才能够感受。
能够感受到炁,说明已经成为了真正的修行者,感受到了这个世间物与物之间另外的一种联系。
一炁感,百气通,跨入此界之后的我,整个人的精神气质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搭车赶往梁溪,下了车站之后,我和老鬼大眼瞪小眼,彼此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梁溪宽阔,四千多平方公里,是典型的江南城市,入目处是满满的繁华,而我和老鬼则像个乡巴佬一样,不知所措。
四五百万的人口,让我们如何找寻那个叫做一字剑的人?
查户籍?
无论是我,还是老鬼,可都没有在镇政府里上班的同学……
老鬼将我一脸茫然,说王明,你不就是江阴人么,按理说彭城跟梁溪离得并不算远,你应该是这儿的地主,别跟我一样两眼一抓瞎好不?
我苦笑,说老鬼,那独南锦鸡苗寨离你家不过一两百多公里路,你就什么都不知道,彭城梁溪则是淮南淮北,连话语都不同,更何况我就算是对梁溪这儿熟得不能再熟,可我也没有跟这帮子人打过交道啊?
两人说着,旁边有几个妇女围上前来,热情打招呼,说老板住店不,很便宜的。
老鬼抬头,他的恢复力很强,脸上的刀伤已经结疤,不过狰狞的刀疤还是让那妇人为之一震,接下来的话就有些软弱无力了:“我们还有小妹,很漂亮的,试一试咯……”
我心血来潮,拉着这想要转身离去的大姐,说你知道一字剑这个人不?
大姐瞧见老鬼脸上凶狠的刀疤,眼泪都快出来了,说大兄弟,俺不知道啥叫做一字剑,卖刀卖剑的,我倒是知道堰桥路那边有几家……
拉客的大姐仓惶逃走,旁边的几个瞧见老鬼这凶悍模样,也不敢上前来,我们怕惹麻烦,匆忙离开车站广场。
刚才那拉客大姐的事情,倒是给我提了一个醒,我对老鬼说:“每一个群体,都是有自己圈子的,你看我们在雷山的时候,也是两眼一抓瞎,但是找到了下蛊人,就顺着找到了刘大脑袋;而找到了刘大脑袋,就找到了独南苗寨,也清楚了米儿所有的事情。”
老鬼十分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思路,说你的意思,是我们想要找那个叫做一字剑的人,就得跟当地的修行者接触?
我点头,说是,就是这个道理。
老鬼摊开双手,说话是这么讲,但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怎么知道这满大街的人里面,到底谁是修行者呢?我们那天碰到有人被下蛊,完全就是凭着运气,这一回,未必就那么幸运了。
我笑了,说事情没有那么负责,只要我们掌握好思路,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豁然开朗——老鬼,我问你,在这地面上,谁的消息最灵通?
老鬼想了一下,说混混、街头地痞?
我指着远处一个正在将双指不动声色伸入行人包里的家伙,说:“对,街头地痞,还有这种长期在地面上行窃的惯偷;这些人为了钱财,四处踩点,那些人能惹,那些人不能惹,他们门儿清……”
说着话,我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那人的跟前,一把抓住他行窃的手,沉声喝道:“朋友,别动!”
我一伸手,那人立刻反应过来了,手一转,想要脱开我的掌控。
两人这边一挣扎,差一点儿被偷的那行人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回身一瞧,吓了一大跳,慌忙摸了一下挎包,又摸了摸自己衣服的兜,发现没有什么遗失,居然一句话也不说,慌里慌张地就跑开了去。
失主一走,没了证据,那小偷顿时就嚣张了起来,从兜里摸出一把弹簧刀,指着我厉喝,说小子别乱说啊,你这是在毁谤!
说话间,他就拿着刀向我捅了过来。
若是以前,我或许还会惊慌,然而感受到了炁之后,这动作在我看来却慢了几分,伸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紧接着一个擒拿,我将那人摔了一个大马趴。
那家伙摔得一个头昏脑涨,我还朝他踢了三五脚,这才解气,说你小子别犯在我手上,不然下次就打断你的腿。
那人仓惶爬起来,指着我撂了一句狠话,让我等着,紧接着转身就走。
我微笑,看着这人钻入人群中,心中没有半分恐惧。
事实上,我不止一次被偷过东西,有一次甚至现场抓获,结果对方三四个人一围上来,暗偷就变成了明抢,报警都没有用。
我对小偷深恶痛疾,那个时候我不敢奋起,但是此刻,我却终于找回了一点儿尊严来。
整个过程,老鬼都没有插手,而是等那人走了之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与我朝着附近人比较少的巷道走去。
我们找了个小馆子吃了碗面,慢条斯理地走了一段路,刚刚转到一处无人的小巷,刚才那气呼呼走开的小偷就带着七八个同伙,拦在了我们的面前。
我和老鬼对看了一眼。
这人还真及时。
第045章 学以致用
真的是想瞌睡来枕头,对方是地头蛇,不过我们却是过江猛龙,本事在手就不怕事,只是怕没事。
我们两个人,千里迢迢地跑到了梁溪来,不是过来旅游逛风景的,若是凡事都畏畏缩缩,不敢向前,只怕等我们找到那叫做一字剑的家伙时,师父的坟头都已经长出一茬茬的草了。
所以瞧见这帮家伙围了上来,我们不但没有半点儿畏惧,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来。
哈、哈、哈……
两个人,被总共九人给围住,而且这九个人明里暗里,手里都藏着利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是傻子么?
不过说句实话,这年头敢随意出头的,怎么看也都是二愣子。
先前被我踢了好几脚的那个家伙,身上的脚印子都没有拍去,让前后将我们给围在了这无人的巷道里,瞧见基本上该不会跑脱之后,就狞笑着走上了前来。
他得意,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让你们强出头吧,现在落到了老子手里,还有什么说的?
我笑,说那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说法?
对方一脸骄狂,说出来混事,咱也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了,这么着,你们把身上的钱都留下,算作是给我的赔偿;另外你,就是你,给我跪下,规规矩矩地磕三个响头,叫爹——叫得我乐意高兴,就放了你们。
我无语,没想到这做贼的,胆儿居然这么足。
不过还没有等我说话,旁边的人就纷纷举起了拇指,说花脸哥为人真仗义,要是照老子的脾气,直接卸下一条胳膊,看你们还敢多管闲事不?
对方摆明了态度,显然是不肯善了,这一堆人摩拳擦掌地上来,当真是有些唬人。
老鬼瞧了我一眼,说王明,我瞧你在火车上有些收获,要不然给你练练手?
他见过的场面比我多,对于这种情况,自然是不在话下,并不紧张,而我也是出入门道,一来有鲲鹏石在身,力量的增长也是卓有成效,与人交手的道理和手段也懂一些,再加上刚刚顿悟的炁场感应,以及肚中的蛊胎……
我这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差那么一点儿经验了。
好!
我点了点头,不过瞧见这一帮人,心中多少也还是有一些忐忑,回头又补了一句,说老鬼你可跟我看着啊,要是有什么情况,你可不要袖手旁观啊?
老鬼没有应我,只是平静地笑,说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
南海龟蛇技之中,讲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与人交手并不复杂,也没有太多的套路,只需要记住一点,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说得简单,但是这世间有多少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如果别人比你更快,想得比你更远,那又如何办?
我心事重重,忧虑颇多,然而对方却并没有打算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那花脸哥瞧见我迟迟没有动静,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狞笑,左右招呼,说这小子不懂得做人,咱就替他父母,教一教他!
说话间,两个膀大腰圆、恨不得在脑袋上写着“我是打手”的壮汉就越众而出,露出结实的肌肉棒子冲了过来。
这两人手上都没有兵器。
显然,这帮人虽然气势汹汹,但也并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来,主要还是以拳头为主,把我们打服了,既出了气,也达到了目的。
两个壮汉速度很快,几乎一动身,就冲到了我的跟前来。
若是往常,我恐怕已经吓得转身就跑了,然而等真正进入修行者的世界之时,我这才发现,他们虽然气势汹汹,看着好像很雄壮,然而却并没有那么可怕。
原本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拳头,在我凝住神志来的时候,突然变得缓慢了一些。
当然,这不过是我的感官而已,事实上,他们还是很快的。
我的意识先行一步,然而身体终究还是有些艰涩,所以并不能先人一步,只有借力打力,在对方一拳头砸过来的时候,我也猛然出了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腋下部位。
他的拳头擦着我的脸颊划过,差一点儿就砸在了我的脑袋上。
但是我那化作蛇头的长拳,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对方的腋下部位,热流一过,劲气吞吐,那人就好像被人扎了一针般,惊声尖叫了起来。
有效果?
一击得手,我的信心大增,身子倾斜,将这人给直接摔倒了地上去。
这个身高得有一米八五以上的大汉,被我四两拨千斤,轻松地摔倒在地,而我很顺利地又抵住了第二个人的攻击,没有任何犹豫地施展了“老龟探头”一招,手化作爪,抓在了对方的胯部处。
那人悲鸣着跪下,两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我之前的手段是没有招式和套路的,但是这一招老龟探头,却是南海龟蛇技的经典套路。
虽说无招胜有招,但其实有招也很毒辣。
电光火石之间,我把两个壮汉给撂倒了,心中顿时就是信心大增,几乎都没有等待对方反应过来,直接就朝着前面冲了过去。
花脸哥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手中的匕首及时挥出。
当他的匕首拿出来的那一刹那,说实话,我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些恍惚。
不过很快我就被他缓慢的动作给稳定住了。
这么慢,就算是有刀,那又如何?
战斗还在继续,我就好像周星驰电影里面打通了任督二脉的男主角,觉得力量在身体里纵横扭转,浑身都是使不出的劲儿来,没有给对方一点儿机会,不多时,就见跟这帮人给全部打趴了。
没有一个人能跑开。
当瞧见小巷子里,除了老鬼之外,再也没有一人能够站立,那些嚣张的家伙在我的脚下呻吟之时,我整个人都为之颤抖。
这就是拥有力量的感觉,简直是太让人着迷了。
还未有等我享受完这快感,突然有警笛传来,我和老鬼互看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朝着巷子的另一头逃开。
像我们这种持有假身份证的人,不管什么缘由,都没必要惹皇气。
警察匆匆而来,瞧见相互搀扶而起的花脸哥一伙人,双方都挺熟悉的,一个中年人冲着花脸哥叱呵,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花脸哥哪里会说真话,只是敷衍两句。
他是老油条,凶器都扔了下水道,警察拿他也没办法,呵斥几句之后,便带队离开。
警察走后,花脸哥骂骂咧咧,跟身边的同伙相互搀扶着,准备离开,然而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离开的老鬼和我又重新拦在了他们面前。
先前是他们堵我们,现在换了一个角色,当瞧见老鬼和我缓步走过来的时候,花脸哥脸色数变,最终还是选择了低头做人,冲着我拱手,说兄弟,你是高人,咱有眼不识泰山,惹错了人,您就当我是个屁,放了我行不?
事情要是有这么好办,我又何必打这么一场架?
老鬼走到花脸哥面前来,寒着脸,说我们不走,不是想要报复你,只是想问你一句话。
花脸哥问您想知道什么,我能告诉的,绝对不推辞。
老鬼问你知道一字剑这个外号么?
花脸哥一脸茫然地摇头,说不知道,听都没有听说过。
啪!
老鬼抬手就是一巴掌,花脸哥整个人就给扇得跌飞到了巷子的墙壁上去,旁边的人群情汹涌,要不是刚才的教训,说不定又暴乱了。
花脸哥懵着头爬了起来,说大哥我说的是实话,我们真不认识什么一字剑。
老鬼眼皮一翻,说我不管,一字剑就在梁溪,你不知道,一定有人知道,所以你负责带着我们去,可懂?
当贼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最有眼色,知道老鬼这人话不多,但是狠,真的要弄,绝对不会留情,当下也是连忙点头,说行,我认识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你们。
花脸哥遣散同伙,在我们的押解下,乘坐出租车,出了城,来到了郊区一个收破烂的废品站。
花脸哥进了废品站,穿过一堆破烂和铁棚子,来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小院子外,冲着里面喊,说师父,我这里有两个朋友,要问一件事情。
他推门而入,我和老鬼也跟着走了进去。
我们都不觉有疑,然而一跨入其中,门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别动,动一下,老子就崩了你们!”
我没动,余光一扫,却瞧见门后有两个人,正拿枪对着我们。
而在正面处,则有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正笑吟吟地看着我们,不紧不慢地说道:“好本事啊,把我洛三手的人给打得落花流水,真英雄也!”
第046章 少东家
被人用枪指着,老鬼却显得淡定自若,若无其事地举起了双手来,平静说:“这枪可是真的?”
山羊胡颇为自得地说:“正宗化隆造,虽然偶尔也会出点儿小问题,不过崩了你们两个,应该是足够用了的。”
老鬼耸了耸肩膀,说没想到北方梁溪这边的朋友这么豪迈,几个小毛贼都用上黑枪了,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啊;不过老师傅,我还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知不知道咱这儿,有没有一人叫做一字剑啊,我们找他有急事。
山羊胡嘿然而笑,说你先别忙找人,把咱们的账算清楚先……
老鬼装作不明白,说我们还有什么账?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惹怒了院子里的一群人,先前被我们挟持着的花脸哥转身过来,冲着我们吼道:“多管闲事不说,还打伤了我们这么多人,你真的以为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么?”
花脸哥情绪激动,不断奋力扬着手挥舞,而就在他话语说完的一瞬间,贴近老鬼的手被突然一拽,紧接着身子不由自主地转了起来。
老鬼拽着花脸哥,一下子就冲到了门口拿枪的一人跟前来。
那人扬起手枪,却发现自己对着花脸哥的脑袋,刚刚一犹豫,手中突然一痛,那手枪便不翼而飞了去。
这是我第二次被枪指着,心中多少有些慌张,也不敢动。
不过老鬼的动作快得惊人,眨眼的功夫,就把门另外一边的那个持枪人也给缴了械,将这三人都给扔在了地上,老鬼双枪前指,冲着那个山羊胡老头儿笑,一字一句地说道:“老爷子,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现在可以谈一谈我刚才的疑问了么?”
老鬼在装逼,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装得有模有样。
只有掌控了话语权的人,说的话才会有让人信服的力量,显然老鬼就是这样的人。
山羊胡老头被两把枪指着,脸上的肌肉抖了抖,突然露出了笑容,摊开手说大兄弟,刚才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咱有什么话都好说,别这样激动。
老鬼的双手纹丝不动,平静说我不激动,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而已,可以告诉我么?
山羊胡老头的瞳孔凝聚了一下,很自然地放松,说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一字剑,我的确知道这个人,传闻中他是天下十大高手之一,陆地神仙一样的人物。
果然是那什么天下十大!
老鬼和我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人的说法靠谱,不过老鬼这人比较沉稳,不动声色地问,说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带我们一趟,去找找他。
山羊胡老头眉头皱起,苦笑着说您这不是为难人么?
老鬼双眼瞪得滚圆,说什么叫为难你?
山羊胡老头依旧苦笑,说我都说了,那一字剑君是传说中陆地神仙一样的人物,我们都只是听过,却没有谁有这样的机缘,若是真有,我又何必在这里开一破烂店儿,收那一帮不成器的徒子徒孙呢?咱要认识,早就问老神仙,寻一长生不老的方子,世外逍遥去了。
老鬼向前两步,脚后跟重重地碾在了花脸哥的右手掌上面,任凭这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而不动容,再次问道:“真不知?”
山羊胡老头瞧见他下手狠辣,花脸哥的右手给他踩得血肉模糊,白骨翻出,脸上的肌肉一阵跳动。
唉!
他长叹了一声,然后对我们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一个人,太湖东岸的花千离花老板,他应该知道。”
花千离?
老鬼疑问,而山羊胡老头则赶忙点头,说对,花老板是做茶叶生意的,做得很大,他在太湖寻龙池那儿几棵茶树是特供的,上次我听他说过,就因为这茶,不但认识好多高官名流,而且还认识真正有大本事的人,连一字剑君,每年都会找人跟他要茶。
老鬼走到山羊胡老头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微笑着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人点头,说千真万确。
老鬼说好,你带路,现在就带我们去,不过如果你再耍什么花样,就不要怪我不客气——提前跟你打声招呼,我这个人耐心很差,而对你我已经失去了容忍度,知道么?
山羊胡老头连忙点头,说懂,你们跟一字剑君一样,都是有大本事的人,我都懂。
老鬼笑了,说知道就好。
说话间,他将手中的两把化隆造直接拆解成无数零件,然后将核心的部件使劲儿一捏,那玩意就如同橡皮泥一样,发软变形,瞧得在场的几人都是眼神一阵发直。
老鬼露了这一手,山羊胡老头终于服了,没有多出什么幺蛾子,叫一徒弟去后院,开了一辆皮卡,带着我们去太湖。
一路无语,到了太湖附近的一处地方,到处都是连绵的老式山水庭院。
这里曾经住过名扬天下的大盐商,到处都是古建筑和大宅门,山羊胡老头儿洛三手带着我们来到一处叫做春茶园的园子前,找了门房询问之后,规规矩矩地递上拜帖,说要拜见园子的主人。
洛三手是个大贼,然而在人家的园子前,却规规矩矩的,一点儿也不敢逾越,我有点儿怀疑起他刚才吹嘘的话语,是否有真。
人家就算是认识一字剑,也未必跟他谈及过。
依照老式规矩,递上拜帖之后,我们在园子外等待着回复,然而过了大半个小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许是受不了我怀疑的目光,以及老鬼凶悍的眼神,洛三手自个儿的心里都有些发毛了,又跑去门房那儿问了一下,回来的时候老鬼问他怎么回事,洛三手颇为尴尬地告诉我们,说花老板正在接待一位很重要的客人,所以暂时没有时间见我们。
老鬼冷笑,说是没有时间见你吧?
洛三手的老脸一阵发红,顾不得老鬼的威胁,反驳说笑话,我跟花老板可是老交情了,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不然不可能不见我的。
老鬼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
如此又等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这是那园子的大门开了,有一位中年胖子,与一个长相颇为俊朗的年轻人携手而出。
那年轻人身材笔挺,剑眉轩宇,面如冠玉,长得颇有精神,而中年胖子也是一团富贵,两人在园子门口相互拱手告别,而就在这个时候,洛三手也顾不得颜面,冲上前招呼,说花老板,好久不见。
他涎着脸迎上去,倒是弄得两人挺尴尬的,年轻人望了中年胖子一眼,似乎在询问什么。
那胖子脸色有些僵直,连忙解释,说少东主,这位是咱梁溪城里的盗门统领,说得上来的大佛爷,他手下有上百多个徒子徒孙跟着混饭吃,人才济济。
洛三手嘿然而笑,上前去握手,说鄙人洛东城,江湖匪号洛三手,见笑了。
那被花老板叫做少东主的年轻人伸手轻轻一搭,即刻分离,似笑非笑地冲着花老板说道:“花老板的交际还真广阔啊,看来以后方某人丢了东西,倒是可以教你帮忙寻一寻啊?”
花老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而那洛三手则拍着胸脯保证,说少东主你有事直接找我便是,保证什么样子丢的,什么样子给您送回来。
这家伙先前在自己的地盘威风凛凛,然而搁这姓花的家伙门口,却颇有一种谄媚小人的模样,让我能够想象得到那花老板的权势,而即便是听到这样的捧,花老板也不高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朝那少东主拱手,说我送您?
少东主挥了挥手,目光扫了一下我们,然后说你这里既然有客人,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自己离开。
他转身离开,而洛三手则没有多耽搁,直接跟花老板笑着说道:“花老板,实在不好意思,今天这么急过来找您,是我这两个朋友,有急事要找一字剑君。嘿嘿,您也知道的,我们这种下九流混着的人,哪里能接触到那陆地神仙?想来想去,所以就求到了您的门上来了。”
花老板脸上露出了警戒之色,瞧了我和老鬼一眼,皱眉问道:“你们两个,找一字剑君有什么事么?”
老鬼瞧见这人或许真的能够找到一字剑,便拱手说:“实不相瞒,在下是一字剑的师弟,找他确实有要事;不过这事情,只有等见到他本人,才能够说出。”
“什么?”
刚才准备离开的那个少东主回过了身来,冲着老鬼笑道:“你是说,你是黄剑君的师弟?”
第047章 剑君师弟
当这少东主走上前来的时候,我很敏锐地听出了他话语里面的差异来。
他称呼一字剑为“黄剑君”,而花老板则叫做“一字剑君”。
一字剑姓黄?
不管怎么说,这两个称呼给我的感觉,黄剑君似乎更加亲近一些,也就是说,这个少东主与我们要找的一字剑,应该算是认识的,而且应该关系还比较近?
老鬼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面对着对方的疑问,他点头,说对,我是他的师弟。
少东主忍俊不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冲着花老板说:“老花,我刚才还赞你交游广阔,现在不得不提醒你多少还是得收敛一点,免得什么人都找上门来打秋风,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老鬼的眉头一皱,有些不满地说老弟,你的意思是觉得我们都是骗子咯?
他的脾气比较冷,若不是看在这人有可能与一字剑认识的份上,说不定就直接冲上去动手,让这小子晓得天高地厚的。
不过他心中惦念着我师父的安危,也只有憋着气,免得多生事端。
少东主冷笑了起来,脸色却变得越发严肃,带着教训的口吻说道:“若是旁人,或许就被你给蒙住了,但恰巧黄剑君正在某家阁中任大供奉一职,所以倒不成会被你们骗了去——黄剑君一把石中剑,天下纵横,当年茅山开山,江湖观礼,他一人一剑,单枪匹马与茅山掌教陶晋鸿战而不败,随即跻身天下十大。这样的人物,你说你是他徒子徒孙,或许有人信,但说是师弟,真的以为无人可以识破么?”
那一字剑居然有这般强?
听完他的话语,我并没有在意这少东主的讽刺,反而多了几分欣喜。
若是有这一字剑的帮助,我们一定能够把师父,从那独南苗寨里面救出来了吧?
老鬼也不恼怒,他冲着这少东主拱了拱手,说小兄弟,是与不是,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唯有一字剑他才能够说得了。我瞧你与我那师兄关系应该不错,不如你帮着引荐一下,我与他当面谈谈,你看如何?
他一通话说得不卑不亢,那少东主反而变得恼怒起来,说黄剑君贵人事忙,你以为是你相见就能见的么?
老鬼淡淡说道:“好,那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够见到一字剑?”
少东主瞧见老鬼和我执意而为,脸色变得阴沉,冷笑着说:“看来你们是一定要把这大尾巴狼装到底咯?也好,我给你们一个机会——黄剑君剑法道术,天下扬名,你既是他的师弟,必有本事,不如先跟我玩两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