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派出所的驻村民警却说前两天都还看到过他。
到底是谁在撒谎?
我、师父和老鬼面面相觑,不过很快就统一了思想,那就是不管如何,派出所这边跟我们没有任何利害冲突,是绝对不会骗我们的,至于刘大脑袋所讲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这个就得我们去实地验证才知道。
牛娟的人缘挺好,那副所长也挺给面子的,帮我们查了一下,发现龙天罗并没有一个女儿叫做米儿,而是有一个儿子。
他儿子叫做龙泽乔。
在派出所查到的消息让局势变得迷雾重重起来,我们都不知道到底该信谁,不该信谁了,不过越是如此,越勾起了我们心头的好奇心来。
难道昨天刘大脑袋讲述的这些东西,都不过是为了稳住我们,让我们不伤害他儿子而胡诌出来的么?
当着外人的面,我们也不好商量,眼神交流了一下,决定先去雷公山的独南苗寨瞧上一眼。
如果刘大脑袋所说的一切,都是他胡诌的,那么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我们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忽悠的。
总得付出代价。
那副所长长期都在乡镇农村工作,察言观色的功夫还是有的,瞧见我们三人目光交流,便知道我们是准备去那儿瞧上一眼,便出言劝阻我们,说三位,听娟子说你们是文化人,是画家、艺术家,身份很重要,我这里多嘴劝你们一句,别单独去那儿,很危险的。
一脸“艺术家”气质的便宜师父笑了,说怕啥呢,这又不是旧社会,这是咱红旗下的土地,还有你们这些人民警察保驾护航,有啥可怕的?
他这话儿是故意讲的,当做引子,而那副所长被将了一军,左右瞧了一下,然后说道:“本来有些话呢,是不太方便讲的,毕竟会影响招商引资的大环境,但你们是娟子的朋友,咱有一码是一码。”
停顿了一下,他才说道:“话自然像你们说的一样,不过雷公山面前几百里,村子零散分布,咱们基层人力不够,基本上都是靠他们自己管理;而独南苗子呢,以前是生苗,到现在都还有好多人一辈子都不肯出山,他们的忌讳和讲究都很多,我就是怕你们不懂规矩,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真的不好处理。”
他也是防火于未燃,觉得牛娟这么重视我们,说不定是镇里的重要客人,要是出了什么闪失,到时候累的又是他们。
师父装作知晓,然后要了其他三位龙米(含龙米儿)的住址,出了派出所,牛娟跟老鬼告别,说别去雷公山找那独南苗寨的人,至于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找她联络。
她跟附近这些村里的干部都挺熟的,能帮的都可以帮。
与牛娟告别之后,我们毫不犹豫地前往雷公山。
那儿也有旅游区,我们坐的是大巴,路上的时候,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感觉这一次的事情,当真是迷雾重重,扑朔迷离,一向毫无忌讳的师父也显得有些谨慎,告诉我们,说山野之间,藏龙卧虎,让大家行事谨慎小心一点,别在这里栽了,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
这是师父第一次郑重其事,让我心里面有些没底,忍不住问,说师父,凭着咱们南海一脉这些人,难道还怕一个小破寨子?
师父直翻白眼,说得了吧,刚刚学点玩意,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你瞧瞧我们这三个,你呢算是刚入门,基本上指望不上;我呢算个半残废,撑场子行,撸起袖子上就够呛;唯一能打的也就小铭子一个,不过他也入行不久,并没有参透我师兄的手段,只能当一个小打手……
逃亡以来,我一直以为我们挺强的,没想到师父这么一通说,顿时就觉得我们都跟小姑娘一般柔弱了。
师父这么损我们,老鬼也有些听不下去了,说师叔,咱至于这么自我贬低么?
师父瞧见我们两人都有些小骄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迟早吃了大亏,方才晓得世间厉害,小铭子,你觉得你师父厉害不厉害?
老鬼思索了一番,说不知道,他很低调的,不显山不露水,不过在我看来,这世界上少有人能与他为敌。
师父点头,说你的这个评价,其实是对的,我师兄是南海一脉最顶尖的高手,当年在南海之时,就已然没有敌手,然而当年北来中国,还没有开始扬名立万,就被一人压制落败,至今都未恢复全盛之力,你可知那人是谁?
老鬼眉头一挑,说是谁?
师父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人叫做洛东南,也唤作洛十八,就是这一带的人,我这么说,你们还有轻视之心不?”
这段话说得我们肃然起敬,老鬼脸色一变,说难怪我一直感觉师父身体有些不对劲,没想到居然是在这里落下的病根,师叔,你告诉我那个叫做洛十八的家伙在哪里,我一定要给我师父报仇!
师父耸了耸肩膀,说这事儿都过了百年,那洛十八也早就死了,你这仇恐怕是报不了。
老鬼一愣,过了好久,方才恶狠狠地说道:“就算是他死了,总是有些徒子徒孙的,回头找他们麻烦去。”
他说是这么说,不过倒也没有了先前的骄狂之心。
行车而上,到了中午时分,便到了山区,司机告诉我往前走就是独南苗寨的景点,让我们直接过去就好。
景点里,都是摆出来给人看的东西,我们自然没有兴趣,而是根据先前在派出所查到的线索,前往南刀坡去查看。
南刀坡不通车,我们问过路之后,步行前往。
往雷公山深处而行,山林茂密,道路崎岖,周周转转至半山腰,云雾缠绕,四处都是重峦叠嶂的山峰和密林,是不是还传来不知名兽类的啼叫,我们也终于感受到了之前在派出所里那副所长所讲的话语。
走了两个多小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条小溪,我们又饥又渴,赶忙过去,洗了把脸,然后又饮了两口山泉水。
我走得一身臭汗,那冰凉的水顺着脸颊往脖子里流,十分舒爽,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老鬼突然一声叫喊:“谁?”
我听到这喊话,下意识地扭头过去,瞧见林子里有一个脑袋一晃而过,然后朝着深处快速奔去。
老鬼起身想追,却被师父给叫住了:“小铭子,别去!”
跑了几步的老鬼身子停住,回过头来,问师父为什么,师父指着林子,说这是人家的地盘,一来你未必追得过人家,二来就算是你追上了,别人不过是瞧你一眼,你能拿他干嘛?
我在旁边也担忧地说:“对啊,要是有埋伏,那岂不是糟了?”
师父被我说笑了,说你们紧张个啥,我们只不过是来帮你打听一下米儿情况的,又不是深入敌区,你们至于一惊一乍的么?不过既然这附近有人,应该差不多到了南刀坡了,既然如此,我们就顺路进去吧。
我们起身出发,师父嘱咐我们,一会儿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由他来接触,让我们别多说话。
他是老江湖,知道拿捏轻重,我们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林中有一条小路,顺着路一直往前走,大约一刻走,前面便出现了一个寨子,寨子依山而建,高低错落,外面是开阔的水田,而房前屋后也有菜地,看起来很平常,唯一让人觉得有些惊奇的,则是这寨子居然有泥土累砌的矮墙。
那矮墙将整个寨子沿着围了一圈,让人感觉颇有些奇怪。
有寨墙,自然也就有寨门,我们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偷偷摸摸的反倒显得不自然,于是就光明正大地沿着土路走。
我们瞧见田间地头,都有劳作的农人,那些农人和外面的人装扮不一样,衣着多数都是自己织出来的土布。
寨门口有一个人,抱着根叉子瞪着我们,当我们走近的时候,便一脸警戒地问我们是干嘛的。
那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我打量了他一眼,知道他就是刚才在林子里露面的那人。
师父也不隐瞒,开门见山地说是来拜访人的。
那人问是谁,师父说是找龙老九,并且说自己是刘大脑袋介绍过来的。
男子的脸色一变,让我们等一下,接着朝寨子里吹了个口哨。
过了几分钟,有一个面相苍老的苗家汉子走到了寨门口来,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我们,然后问道:“你们找我爹,有什么事?”
师父皱着眉头,小心试探道:“你是……”
那人理直气壮地说:“我是龙天罗,龙老九的儿子。”
第041章 没心的龙天罗
什么,这位老伯,就是龙天罗,也就是刘大脑袋口中米儿的父亲?
怎么看着完全没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啊?
我愣在了当场,而旁边的师父则显得很平静,走上前去,试探着说道:“你就是雷公山苗人的鼓藏头龙天罗?那么说你的父亲也就是方老龙老九咯?”
苗家汉子没有任何意外地点头说对,就是我。
师父没有一点儿停歇,而是平静地再一次问道:“这么说锦鸡苗人捧在手心里的珍珠龙米儿,也就是你的女儿咯?”
苗人露出一副听不懂的表情来,摇头,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就是他。
师父看着旁边的男子,说你是龙阿乔?
男子皱眉,说你怎么认识我?
师父盯着这个自称龙天罗的苗家汉子,毫不犹豫地把刘大脑袋给卖了:“我是刘大脑袋介绍过来的,咱们没必要遮着掩着吧?”
龙天罗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耸了耸肩膀,说你们到底找我爹有啥事?
我忍不住了,走上前来,说我们不是找龙老九的,是找米儿,龙米儿,你的亲女儿,难道你忘记了么,你们……
“王明,住嘴!”
我显得有些焦急,刚刚要把事情给点破,师父便毫不犹豫地何止住了我,然后冲着对面的龙天罗点头笑了笑,有些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们可能是找错人了,这里不是小雷公坪么?”
男子龙阿乔摇头,一脸不耐烦地说:“你们找错人了,小雷公坪在山脚下呢,我们这里是南刀坡。”
师父伸手,一拍脑袋,说哎呀,你瞧这事儿闹得,我们还真的找错地方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就走,小雷公坪怎么走来着?
他假装不认路,跟两人咨询了好一会儿,这才带着我们离开。
离开南刀坡的苗寨,一直走出了很远,我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停下了脚步,问我师父,说为什么不进寨子里面去瞧一眼,查个清楚,这灰溜溜离开,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师父被我这般说起,也不急躁,而是心平气和地问我,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就这么闯进去,到底是什么后果?
我仰头,说能有什么后果,派出所不是有驻村民警么,他们还能把我们怎么着?
老鬼在旁边听到了,忍不住吐槽,说王明,你这小子还真的是不长记性啊,之前吃过多少警察的亏,现在还指望着他们?你知不知道,在寨门后面,起码有二十双眼睛在瞧着我们,当时我们若是真的执意闯进去,你信不信我们现在都出不了?
什么,看着空荡荡的寨门附近,居然有二十多个人在猫着?
我不敢质疑老鬼的话,不过心中到底还是有些焦急,问师父说那现在该怎么办?刘大脑袋说龙天罗死了,可他却还活蹦乱跳着,而且还说自己根本没有女儿——关键是派出所户籍那里,也印证了他的话。
我说着,突然间脑子一动,说莫非这些都是刘大脑袋在撒谎,他是想借着龙天罗的手,来教训我们?
师父不答话,而是看向了老鬼,说小铭子你怎么看?
老鬼素来沉默,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用脑子,在被师父问起之后,他停顿了十几秒钟,方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刘大脑袋或许并没有说谎,我瞧着那龙天罗有很大的问题。”
师父点头,说你也看出来了?
老鬼说是,因为血脉的关系,我对人体了解得也比较多一点,这个龙天罗浑身冰冷,不过修行者很难从体质上来判断,真正让我笃定的,是因为他如同刘大脑袋所说的一般——没有心脏。
师父点头称赞,说你的眼光不错,居然能够瞧出他没有心脏来。
听到两人的对话,我整个人都懵住了——这怎么可能?一个人如果没有了心脏,怎么可能还如正常人一般,跟我们说话瞪眼呢?
难道他是鬼?
就在我感觉脑子都不快够用了的时候,老鬼则显得很谦虚,说一开始我也不能够确定,还以为他是修习龟息功之类的手段,一直到后来,我方才发现的。
两人说得肯定,我的心中也在琢磨,如果是这样,那么刘大脑袋说的就是真的,龙天罗这儿,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居然从小就将米儿是他女儿这件事情,给隐瞒了下来。
想到这里,我也顾不得龙天罗为什么没有了心脏还活着的事情,慌忙问老鬼,说之前牛娟说有三个龙米儿,我记得有一个,好像就在南刀坡,对吧?
老鬼点头,说是,不过户籍上不是龙天罗的女儿。
我说这个鸟地方,寨子族老一手遮天,把米儿的户籍寄托在别人的家里,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所以如果我们想要知道真相的话,那就还得重新回一趟南刀坡。
师父点头,不过看了一下左右,说:“回,肯定是要回的。这里面毕竟疑点重重,不过白天太瞩目,得等晚上。”
晚上?
看起来师父的好奇心并不比我们差许多,只不过是觉得这是个硬核桃,所以方才没有硬上而已。
我们往回路走,老鬼落在了背后,负责观察是否有尾巴,走了几里路,经验丰富的师父找到山崖间的一处裂缝,尝试着摸进去,发现是个天然的石缝,黑乎乎的,宽度正好可以容纳我们几人。
我们决定在这里稍歇,不过走进去的时候,却感觉里面角落里有些动静,师父走过去看,跺了跺脚,便有许多蝎子爬了出来。
这些蝎子有的全身黑红,有的则是透明之色,唯有尾端漆黑。
师父瞧了一会儿,不由得感慨,说这地方当真是天时地利,随便找一条石缝都能够瞧见这种极品的毒蝎,难怪能够培育出蛊胎这种神奇的玩意儿来。
我不能确定这黑乎乎的空间里是否还有别的毒物,于是催动南海降魔录,将小米儿给唤了出来。
在水潭传承一夜,师父已然通过大修为,将这小东西给折服,并没有什么反抗之意,供我驱使,随我心意,表现得倒也乖巧。
不过小米儿不过是蛊胎之灵,并不能改变它实体的性质。
也就是说,不管小米儿再如何听话,十个月一过,我该死还得死,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经过身体温养,小米儿又大了许多,小胳膊小腿地从我肚脐眼爬出,说不得话,咿咿呀呀地在石缝中走了一圈,又赶出了几条花斑蛇和红色马陆,待一切停歇,我方才唤回。
而这时老鬼也回来了,说的确有人过来跟踪,不过被他装作引到了山下。
他们以为我们回去了。
师父没有多说,只是让我们静下心来,等待天黑。
我盘腿而坐,眼观鼻、鼻观心,腹吸神阳,沿脉经络,头顶天罡,直指星辰,运用腹部的蛊胎之力催动,将大道至简的南海降魔录作为总纲,徐徐而行。
早在潭底水道的时候,我便已经半脚跨入修行门中。
一日结气,三日周天。
师父说我这算是比较快的,虽然不如人家天才,但也算是中上之资,当然,这里面也离不开蛊胎的作用。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说的就是这个。
直至如今,我依旧没有感觉到修行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除了精神一些,别无所用,至于当初灌顶传承之时所学的其它二十四法门,也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小孩儿,终归那用不了AK47的,又不是玩电脑游戏。
修行容易让人沉迷,一晃眼天色就黑了,师父让我们按兵不动,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半夜时分,方才摸黑出来,前往南刀坡。
为了绕开耳目,在老鬼的带领下,我们特意选了另外一条道路。
黑夜里,老鬼就像夜的领舞者,宛如精灵一般,不多时,我们便重新回到了南刀坡的寨墙之外,不过是在西面,而不在正门,师父在那齐胸高的寨墙上面打量了一番,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说这帮苗人真不敢小窥,居然有这么多的手脚。
我瞧不出什么蹊跷,只看到师父在墙边弄了好一会儿,才让我们翻进去。
进了寨子,发现大部分人家都已经陷入了沉眠之中,唯有村中间的几户大屋,和后面的鼓楼有光芒,我们沿着房屋的阴影处,通过观察房子的门牌,一路找到了位于寨子西侧的一户人家。
当对上门牌时,我们终于确定了米儿户籍所在的地方。
吊脚楼中一片昏暗,我们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师父去开锁,三两下,很快就把堂屋的门给推开,走进去,黑乎乎的什么也瞧不见,老鬼却告诉我们,说堂屋有新的灵像。
是米儿么?
我缓步走过那堂屋的木地板,走到神龛位置来,抬头望去,还没有等我瞧见什么,突然间堂屋的门一下子就关了起来。
谁?
师父低喊了一声,角落里却传来了一声幽幽的话语:“那个叫王明的,你就是米儿在外面的相好吧?”
我看不见人,却听出了声音。
这人竟然是龙天罗。
第042章 绝境之地
我们三个人,我不算,便宜师父是老江湖,而老鬼则是天赋异禀,然而即便是这样,都没有一人提前发现这堂屋里面有人。
这龙天罗,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堂屋的门关闭的一刹那,那话语幽幽之间,神龛上面忽明忽暗的香烛突然一跳,两根熄灭的蜡烛又重新燃烧了起来,映照着一张黑白遗像。
是米儿。
神龛的正中,摆放的那面遗像居然是米儿,画像中的她穿着隆重华美的苗族服饰,头上戴着银色凤冠,像个木偶一般冷冷地站着,一双眼睛冰冷无比,仿佛能够看穿世间的一切,隐然间又充斥着对于面前一切的蔑视。
她就像舞台上面的公主,高贵而冷漠,一点儿也没有与我相恋时的那般亲切。
她更美了,也让我越发地觉得疏离。
我再一次见到米儿,心神恍惚,而师父和老鬼则第一时间将我给围住,然后看向了角落处的龙天罗,师父出声道:“龙天罗,你不是说你没有女儿么,怎么会在这里?”
龙天罗从角落的矮板凳里缓缓地站了起来,用一种迟缓的语气说:“该问的人应该是我,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师父答,说米儿是王明的女朋友,他过来找瞧一眼,有什么问题么?
龙天罗冰冷地说道:“问题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如果不是王明的肚子里,多出了一个该死的小东西,他怎么可能找到这儿来?”
什么?
龙天罗知道我肚子里面,有一个蛊胎么?
我满心震撼,而师父则显得十分的平静,笑着说原来我徒儿肚子里面的这个玩意,是你们给种下的啊,那就好说了,你们帮他把这玩意给拿出来,我们就离开,你说怎么样?
“拿出来?”
龙天罗冷冷地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说道:“米儿这个孽种,枉费神风大长老对她如同骨肉,还想将大位托付于她,结果她不但不愿意接受,而且还想着逃离这里;不但如此,她甚至还将我族重宝放在了别人身上,这样的孽种,千刀万剐,并不为过,至于你们,窥探我族重宝,全部都该死!”
师父依旧笑嘻嘻,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咱对你们这蛊胎,真的没啥想法,为什么不能和平一些呢?这样,你们把蛊胎取走,而我们则离开这里,你看如何?
龙天罗的脸上流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来,说想得美,蛊胎现在取出,功效十不足一,我看着胎母资质不错,就留在我苗寨里,把孩子生下来吧。
师父正色说道:“我徒儿若是把这蛊胎生出,只怕他的性命就难保了!”
龙天罗耸了耸肩膀,说你们的性命,关我何事?
师父终于黑下了脸来,盯着这家伙说:“如此说来,你们是不打算善了?”
龙天罗将手掌一拍,屋外传来一阵踏步声,堂屋的壁板上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黑暗中叫着,重重包围,而他则显得异常得意:“早就知道你们会不甘心再来的,所以我也准备了一些东西待客。”
糟了,被埋伏了。
我、老鬼和师父三人背靠背,左右看着,心中却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去。
穷乡僻壤,并非无豪杰之士。
师父呼吸急促了几分,却用传音入密的手段,在我们的耳边轻轻说道:“敌人太强大了,一会儿我们准备突围,听我说,不管是谁,能逃出去,就不要犹豫。出去之后,也不要停留,你们去江阴梁溪,找一个叫做一字剑的人,就说剑妖有难,让他帮忙。”
传音入密,这是二十五法门之一,不过我功力不够,并不能言。
老鬼也是,两人只有点头。
只是,这重重包围之中,我们如何突围而出呢?
三人背靠背,徐徐转身,当老鬼正面对上龙天罗的时候,他却停住不动了,浑身绷得紧紧,显然是在蓄力。
擒贼先擒王!
老鬼还是打算玩这么一招,不过这龙天罗可不是刘大脑袋家的狗子,他能够成功么?
先发制人,后发者受制于人,老鬼出手,从来是杀伐果断,没有任何犹豫,双腿一蹬,人便如同炮弹一般,射向了门边角落处的龙天罗去。
而就在老鬼动身的那一刹那,我和师父也同时动了。
我们并没有扑向大门,而是朝着通往厨房的侧门冲了过去。
门口必有埋伏重兵,而这边估计人少一些。
我动身之前,还特意望了一下神龛上米儿的遗像,她的目光是那么的冰冷,仿佛面前的所有一切,都让她厌恶和憎恨。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如此这般?
轰!
顾不得那侧门上爬满的不知名虫子,师父一脚,便把这木门给踹得飞起,带着我冲入里面,还未等我适应里面的黑暗,便感觉一道寒光,朝着我的脖子里砍了过来。
暗室白光乍现,一点寒芒。
我吓得往旁边一闪,避开了那刀光,师父反击,好像打中了一人,而我听到有人在低喊道:“别伤了那个家伙,他肚子里,可有神风大长老要的圣物,损害了,剐了你都赔不起的。”
刚才还纵横长室的刀光瞬间收敛,我知道这是对我肚中蛊胎的忌讳,心中一横,冲到了师父之前,硬着刀光往前冲。
那些人瞧见我突然变得如此悍不惧死,纷纷将手中的武器挪开,而我和师父则趁着这一乱,埋头就冲出吊脚楼。
就在我们即将冲出吊脚楼的时候,突然间,一声怪笑从身后传来:“想走,真当我独南锦鸡苗寨无人?”
我师父听了,浑身一震,出掌拍在了我的背后,冲我喊道:“记住我的话,快走!”
我感觉一阵巨力从后背传来,整个人朝前一阵飞起,紧接着重重砸落在了屋前的菜地中,在泥土里滚了几圈,碾烂了青菜无数。
我翻滚了几圈,努力爬起来,回头瞧来,却见师父整个人都悬空而起,被固定在了门框之上,他奋力挣扎,却始终摆脱不了那一股无形的力量,有风将他的头发吹起,斑白的长发飞扬,就像十字架上面受难的耶稣一般。
我看得一阵火起,想要重新回去,而就在这个时候,从那屋子里冲出了四五个脸上纹青的苗家大汉,一纵身,就跳到了菜地这儿来。
他们气势汹汹,扬着手中的刀就呼啸而来。
我不确定这里的每一个人是否都知道不该伤害我的事情,毕竟刚才差点儿把我脖子给削飞的那一刀实在是给了我太多的惊悸,所以没敢跟他们交手,转身就往田里跑。
我冲了几步,前方是一栋吊脚楼的屋顶,这儿的建筑依坡而建,从上而下地分布着,我没有多想,一个飞跃,就跳上了那屋子的黑瓦去。
就在我跳上去的一瞬间,脚下就是一空。
我擦,这屋顶怎么这么脆?
我没有任何反应,直接从那屋顶砸落下来,重重砸在一根房梁上,杠到了肚子,疼得眼前就是一黑,然而我却没有敢有任何犹豫,一低头,就在人家的楼板上面飞奔,然后攀着外墙,跳进了屋子边缘的阴沟里去。
我这边刚刚一落下来,就感觉砸到了人,我也没有敢多看,抬脚就是一踹,把那人蹬到了阴沟里,然后爬起来,从外面走去。
我刚刚爬出阴沟,结果右脚被人一把拽住,身子失去平衡,重重前倾,下巴磕到了泥坎上。
啊!
一阵剧痛陡起,让我差点儿晕过去,拉住我的那个人立刻扑了上来,一把将我的头给按住,然后冲着上坎的人大声喊道:“那狗东西在这里,快点过来!”
我心想坏了,要是被抓住,妥妥活不了,于是奋力反抗。
我挣扎,那人的劲儿却更大,即便是我有鲲鹏石在,也翻不开他的手掌,听到脚步声逐渐传来,我的心中几乎陷入了绝望。
没救了么?
然而当脚步声传到身边的时候,我却听到一声惨叫,按住我的那人惊声喊:“方老,你为什么要救他?”
说话间,那人歪头一倒,跌落在了阴沟里,而一个浑身旱烟味的老头一把将我给拉了起来,冲着我喊道:“快走,离开这里!”
第043章 狼狈而逃
方老?
这世间有两种人会被叫做“方老”,一种是姓“方”的老人,而另一种,则是苗寨的总扛把子。
我没有走,而是下意识地回过身来,望着那个满脸苍老、一身旱烟味儿的老头喊:“你,你是米儿的爷爷龙老九,对么?”
那老头瞪了我一眼,一脸严厉地喝骂,说问那么多干嘛,赶紧走……
说话间,屋顶上面跳下了四五个苗家汉子来,这些人每一个的脸上都纹着极为古怪的图案,凶恶异常。
而他们却比脸上的图案更加凶恶,踏着阴沟里的淤泥,冲到了这边来,为首的那人赤裸上身,露出尽是刀疤的强悍肌肉来,瞧见这老头,也下意识地一愣,问方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我说王明,你是米儿在这世间唯一的寄托,若是你也死了,你叫米儿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他说了这一句,便没有看我,而是回过头去,从腰间摸出一杆烟枪,冲着那帮人说道:“谁要抓他,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刚才开口说话的那人哑口无言,而后面跟着的两个年轻人显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是最蔑视权威的年纪,提着手中锋寒的苗刀,冲着前面指道:“你这个老不死的,早就想砍你了,既然你当拦路狗,老子怕甚?”
说着话,他就如同一头矫健的猎豹,冲了上来。
“快走!”
老头吸了一口手中的旱烟枪,那火星在黑暗中格外明亮。他的一声厉吼,将我整个人都给喝醒了,想着我留在这里,只不过是累赘,谁都救不出来,远离此处,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我转身就走,那些人想要冲上来抓我,却给老头给拦住了。
我没有往回看,却能够听到身后那旱烟杆子与苗刀激烈的碰撞声,叮叮当当,每一击都仿佛用尽了所有的生命力。
我极力狂奔在,在那山坡与吊脚楼的小路走奔走,想着这个方老,有九成应该是米儿的爷爷,也就是苗寨里面的方老龙老九,而若是如此,那些人应该不会是他的对手。
是的,应该是这样的,若是以前,我或许觉得四五个壮汉对一个老头儿,并不在话下,然而当我成为修行中人之后,思想却有了改变。
他一定会没事的。
我这般的安慰自己,其实不过是在不断地心理暗示,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内疚。
事实上,除了这么想,当时的我,脑子里几乎都是一片空白。
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之外。
我不知道米儿的父亲龙天罗为何没有了心脏还会生龙活虎,而且还要把我置于死地,就如同我不理解他和龙老九为何要把自己最亲爱的女儿给活活凌迟一般。
而让我更加无法理解的,是龙天罗追杀我们,龙老九为何会出手相助?
作为一个苗寨的方老,理所应当是全体苗人的精神领袖和统治者,但是那些苗人为何不怕他?
所有的事情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我真的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因为此刻的我,唯一在意的事情,就是前路为何会如此崎岖,我跑得又急,连续摔了好多跤,滚得灰头土脸,整个人都头疼欲裂。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达了我们之前翻过来的寨墙,突然将从旁边斜冲来了两个人,瞧见我,立刻大叫:“就是他,抓住这小子。”
两人冲来抓我,脚步很快,第一个伸手过来的时候,我一个近身捶,砸中了这人的胸口。
那家伙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去,另外一个家伙瞧见我如此凶猛,下意识地朝后面退了两步,紧接着突然举起了手中的一个东西来。
我本来想要不管不顾地逃开,然而余光处瞧见那人手中的东西,身子就立刻定住了。
是枪!
这玩意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枪支,反而经常出现在抗日神剧之中——这种被广大国人称之为盒子炮、驳壳枪的毛瑟军用手枪诞生于一百年前,在上个世纪的抗日战争之中被广泛使用,身为伪军迷的我自然是认得的。
而且我还从那家伙枪声上泛起的黑色油光判断,这玩意极有可能是真的。
若是真的,我这个时候转身逃走,肯定要吃子弹。
电光火石之间,我还是选择相信这个苗寨里应该是有保留着上个世界的火器,于是慌忙举起了手来,大声喊别开枪,我不动。
那人恶狠狠地冲着我吼道:“回过身来,蹲下,双手抱头!”
我双手抱头,回过身,结果瞧见黑暗中冲出了一个身影来,一脚就将这个家伙给踹飞了去。
啪!
清脆的枪声在夜空中格外响亮,我感觉菊花一紧,浑身绷得僵直,还以为自己中弹了呢,而这个时候,那个黑影带着腾腾的热气冲到了我的跟前来,一把拽住了我,焦急地喊道:“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来人却是老鬼,我恍惚的神志终于清醒了一点,发现他抓着我肩膀的手掌上面,全是鲜血。
我跟着他一起翻过了墙,朝着侧面的树林子跑去。
我一边跑,一边问他受伤了么?
老鬼告诉我,说是,不过他身上,有的是自己的,有的是别人的,倒也不吃亏;我又问我师父在哪里,老鬼摇头,说不知道,应该是被留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