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两人,就是上次我来这儿时,两个躺在竹椅上打瞌睡的老头儿,小钟黄对他们并不客气,但除他之外,其他人倒还算是礼貌。
原来是这样的情况。
两人坐下,我接着马一岙的话头问道:“游侠联盟,这么说,你们应该都是人类,而不是夜行者,对吧?”
马一岙点头,说对。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而马一岙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开口说道:“你是想问,为何普通人能够与天赋异禀、得天独厚的夜行者抗衡,对吧?”
我说对,说句实话,我接触这些人并不多,但从那天的情况来看,夜行者的确很强,特别是他们变成妖怪、显露原形的时候,一个二个,生猛得可怕。
“你说得很对,但你要知道一点,从本质上来说,夜行者和此刻的人类,其实并无任何的不同,我们都是经过了几千万年的进化过程,而在物竞天择的过程中,我们放弃了一些东西,又获得了一些东西——放弃的那部分,并非舍弃,而是变成了隐性基因,藏在了庞大的dna之中去,但如果得到足够的刺激,正确的引导,又会重新将其激发出来,所以从哲学上的层面来说,每一个生物个体,都是一个宝库……”
他侃侃而谈,瞧见我一脸懵逼,不由得笑了:“抱歉,我以前是学生物的,用简单的话语来讲,夜行者和人类,进化的方向是一样的,只不过大家的显性基因有所不同而已,或许人激发本能的过程会艰难一些,但作为主导这个世界千年、万年甚至几十万年的群体,我们最大的优势,在于传承。”
我的脑子一下子就豁然开朗,开口说道:“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修行者’,对吧?”
马一岙并不藏私,跟我解释道:“修行,这是一个很宽泛的词,方法也很多,但无论是儒教、道教、佛教、伊斯兰、基督、亚斯德、灵教、瑜伽和古巫术,归本溯源,都是一个修真,也就是找寻真我和本我的过程,而这个‘真我’,说得玄而又玄,但最终就是找到解开自己身体里隐藏宝库的钥匙,期望实现超脱生死,斩断痛苦、不以物累,最终实现不老不死,甚至长生不死,天地同在,返璞归真的境界……”
我听他说着这些,饱受震撼,忍不住说道:“也就是说,你们的修行,并不是为了对抗夜行者而存在的?”
马一岙长长一叹,说所谓对抗,不过小道,真正的大道,在于永生啊……
正文 灵明石猴第二十二章 打开一扇窗
修行的目的在于永生,然而举凡世间,除了那些话本传奇之人,得道成仙的,又有几个?
所以终归到底,它只是一种让自我心灵,归于宁静的手段而已。
我通过交谈得知,马一岙读过大学,而且还是国内最著名的学府水木,双学位,哲学和生物,讲话的水平很高,娓娓述来,既有传统的一面,又有自我的见解,如此一番讲述,让我对于我们所处的世界,又有了更为清晰明了的认知。
他反复地跟我强调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从来都不认为人类的修行者,与夜行者之间,需要分得那么清楚,又或者是天然对立的。
子曰:一阴一阳之谓道。
善恶亦是道,而善恶源于人心当中——“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他还告诉我,他见过最善良的妖怪,也见过最诡诈的人类……
听完他的讲述,我指着外面说道:“也就是说,肥花和海妮,其实都是拥有夜行者血脉的人咯?”
马一岙点头,说对,夜行者分作三种,第一种是有传承的显性家族,第二种是远避世外的山精野怪,而第三种,则是阴差阳错、不小心觉醒的普通之人——正如你一般,而像这种人最是可怜,一来无人引导,二来容易被社会排挤、歧视,有的性情暴戾乖张,走入歧途,有的则备受欺辱而死;肥花是亥猪一脉,常年饥饿,容易发福,而海妮则更为奇特一些,乃水属一类,喜在水中,她们都被自家父母乡人视为怪物,抛弃了去,我若是不收留她们,只怕也是刚才说的那两种结果。
夜行者的血脉繁多,而最寻常可见的,却是十一种,分别是鼠、牛、虎、兔、蛇、马、羊、猴、鸡、狗和猪。
如果再加上中华民族的图腾龙,则可凑成十二生肖之属。
对于马一岙的理念,我十分认同,也越发坚定了跟着他混下去的信念。
当然,我并非盲从之人,在社会上历练这么久,也见过许多口头上说得天花乱坠,但实际上却出尔反尔,一肚子鸡鸣狗盗之辈,所以许多事情,得慢慢相处,来日方长。
两人聊着,肥花将熟菜买了回来,有喷香的酱牛肉,有切得整齐、淋上酱汁和辣椒的猪头肉和叉烧,再加上一些素的凉菜和豆腐丝儿,一看上去就特别的有食欲。
再加上一锅新蒸的米饭,浓香扑鼻,简直完美。
吃饭的时候,两个一直没露面的老头儿也来了,海妮也从大水缸里爬了出来,大家伙儿围坐在偏厅的饭桌前用餐,热闹得很。
两个老人年纪大了,食欲不振,喝了点儿特别准备的稀粥便离开,而马一岙仿佛在吃素,尽挑一些豆腐丝吃,海妮胃口不大,浅尝则止,唯有肥花的战斗力超强,一个人吃得满桌的菜都光了盘去,这还意犹未尽,恨不得舔起盘子的油光来。
瞧见她这馋样儿,我终于知道了当时的小钟黄为什么会这么的拮据。
不是大富人家,还真的扛不住她这么好的胃口。
用过了晚饭之后,残局自然有肥花收拾,而马一岙则领着我来到了院子里,开始了正式的引导。
对于修行者来说,法门万千,各有不同,这道理对于夜行者而言,也是如此。
先前我遇到的那些人,无论是黄泉引,还是秦梨落那帮人,个个厉害无比,而这些也并非是与生俱来的,即便你有天赋,但也需要经过一定的方法来开启,再经过时间和岁月的历练,以及顿悟,最终才能够走到如今的地步,否则不过是空有蛮力而已,而且还控制不住,时有时无。
没有人天生便是强者。
我虽然觉醒了“灵明石猴”的血脉,踏上了成为夜行者的第一步,但想要掌握,到底还是没有路径,经常时有时无。
这就需要锻炼,需要修行,需要习惯这样的力量,让它成为呼吸一样的本能。
大道三千,择其一而从之。流水三千,取—瓢而饮之——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而作为与夜行者世代对垒的游侠联盟,自然也有许多夜行者修行的法门,马一岙给我的这部,叫做《九玄露》,它是一本集调息、打坐、观想、凝气和锻炼手法的杂集,用来夯实基础,最好不过。
只可惜这只是一部残本,从文字表意上来看,下篇仿佛还有许多手段,但被人撕了去。
马一岙告诉我,这本书是从他的师祖王子平手中传下来的,至于上家,他也不曾得闻,至于书为何是残本,马一岙跟我解释,说下篇有许多的手段,太过于残忍深奥,又容易误入歧途,给他师祖撕扯了去。
书籍成文,用的是文言文,晦涩难懂,好在旁边空白处有许多的白话文注释,再加上马一岙在旁讲解,悉心调养,倒也没有让我一头雾水,头昏脑涨。
明师在旁,我先是将那千余文的《九玄露》背诵于心,又在马一岙的引导下开始凝气调息,渐渐地将自己身体里面的那一股力量给试图把握住。
这事儿一开始就像是捉鸡,你追它走,鸡飞狗跳,然而掌握到了方法之后,即便是不刻意地凝聚情绪,也能够掌握。
当我凝神下来,立刻就有热流从全身各处浮现,并且在马一岙的引导下凝聚。
到了后来,我甚至都用不着马一岙的帮助,也能够自行驱动。
于我而言,这是一件让人很新奇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延,我越发地感受得到力量的汇聚,五感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力量变得可控,这让我对于自己身体的认知飞速成长,信心也开始逐渐累积起来。
瞧见我的变化,马一岙也忍不住有些羡慕。
他对我说:“血脉真的是个好东西,肥花半年方才入门,而你却是能够一蹴而就——当然,万物皆是公平的,你成为夜行者的代价,也远远高过她。”
我们从傍晚一直交流到了夜间十一点多,马一岙让我再试一遍凝气之后,对我说道:“世间万物,讲究的是一个平衡,你的身体强度有限,到了此刻,已经达到临界,而修行讲究的呢,是一张一弛,不能一意孤行,否则会让你反受内伤——今日修行,就先止于此,我领你去房间歇下,睡觉之前,你可以用那观想之法,让自己的心神浸入其中。”
此刻的我有些兴奋,意犹未尽,但马一岙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所以便点头称是。
安排给我的,是二楼的一个房间,这儿原本属于壮汉王虎的,只不过当日出事之后,他一直就下落不明,才让我来暂居。
我去洗了一把脸之后,回房歇息,按照马一岙教导的方法,盘腿坐在床上,然后盯着《九玄露》末页的一张图。
这图是一片繁复星空,因为雕版的缘故,印制得十分粗糙。
而即便如此,我盯着它,却感觉胸口一团气息在涌动,仿佛随着星空的分布和游离,而陷入到一种空明宁静的奇妙状态之中。
进入这样的状态,叫做打坐。
这是进入一种近乎于清醒与睡眠的模糊边界,让自己的身体获得快速休息,并且让自己的身体变成一个容器,试图吸收这游离于天地之间的能量。
这些能量,在道家之中,将其称为“炁”,而佛家则称之为“芥子”。
至于科学的说法,是粒子,还是啥?
当夜做梦,模糊之间,我仿佛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呢喃,至于是什么,当时仿佛记住了,但当我去想之时,却又一片迷糊。
次日醒来,我浑身湿透,汗水浸润了床铺。
马一岙的引导,再加上《九玄露》的残本,仿佛给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随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一直都在全身投入这件事情里去,努力让夜行者血脉引发的力量融为己用,而我收获的效果也是出奇的好,力量在不断累积,并且五感越发灵敏,让我越发深刻地认识了这个世界。
除了夯实基础,马一岙还抽空教导我搏击之术。
所谓搏击,就是与人搏斗,既然上升到了“术”的级别,自然与街头斗殴又有许多的区别,这里有许多的手段和流派,并非是我之前所认知的花架子,包括我一直以为软绵绵的太极……许多的手段都是长期验证过的杀人技,并不是想当然的花拳绣腿,有着很深的讲究。
也许是夜行者血脉的缘故,我对这些还是挺有天赋的,基本上都是一点即通,甚至还能够举一反三,让马一岙惊讶连连,甚至都心生羡慕。
而即便如此,时间终究还是太短,别说马一岙,我甚至都不是肥花的对手,与她的交手,每一次都是以我的失败而结束。
而每一次,我都给她压在身下,根本无法动弹。
她仿佛是故意的。
这举动有点儿占便宜、吃豆腐的嫌疑,越发让我郁闷不已,然而为了在短时间内获得足够的实战经验,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再一次与肥花搭手。
正是因为着我的努力和坚持,随着时间推移,我已经开始能够和肥花僵持,不至于太过于狼狈了。
就在我为了自己的进步神速而欢欣不已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来人叫做马丁,是一个贼眉鼠眼、浑身邋遢的中年男人。
他仿佛好多天都没有刷过牙、洗过澡,一进院子,顿时就一股挥散不去的臭味,涌入我的口鼻之间,让我有点儿想吐。
然而瞧见此人,马一岙却走上前去,与他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他说道:“你来了,兄弟。”
正文 灵明石猴第二十三章 奔赴江州
虽然都姓“马”,但两人并非兄弟,也没有同宗同族。
马丁并非这位仁兄的本名,而是他成年之后自己改的,他本是西北青马一脉,祖上曾与抗战时期第8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17集 团军总司令马鸿逵有些亲戚关系,只可惜马鸿逵1949年逃离宝岛时太过于匆忙,并未有带上家族远支,就此滞留,历经风雨大半个世纪,到了马丁这一辈,已经是形单影只,不成族群。
马一岙对马丁曾有大恩,对于这事,马一岙并不愿意去提,但这会儿关系到他师父的性命,终究还是找到了他。
两人也是隔了好几年没有见面,此刻一见,紧紧相拥,随后两人移到屋中,互述分别之情。
好一会儿,马一岙方才想起跟马丁介绍起身边的我和肥花。
聊过往事之后,马一岙的脸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他告诉马丁,说起了他师父的事情,谈到了他师父王朝安被臭名昭著的鼠王普锐斯暗算,现如今重伤昏迷,近乎于植物人,必须依靠传说中的后土灵珠来引导毒素,调理身体,否则再也没有醒过来的那一天。
而那后土灵珠,传说是被日本人加藤次兵卫,带到了霸下秘境之中去。
现如今,他需要前往霸下秘境,找到后土灵珠。
说完这些,马一岙看着马丁,认真地说道:“世间知道霸下秘境所在入口之人,就只有你父亲了;而你父亲五年前病逝之后,知晓此事的人,有且只有你一个,我并不是一个愿意麻烦别人的人,但此事关系到我师父的生死,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马丁安静地听完,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除了我之外,我还有一个叔叔,也知道那个地方的下落。”
“哦?”马一岙眉头轻挑,问道:“那你叔叔,现如今在哪里?”
马丁叹息一声,说失踪两年了,我曾经找过他,却一直没有找到,后来我就在想,他平日里与人和善,跟任何人都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这突然失踪,极有可能,就是因为知晓那霸下秘境的所在,方才遭此横祸,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隐居遁世的缘故。
马一岙说既然如此,那么……
他有些迟疑,而马丁却笑着说道:“你放心,接到你的消息之后,我已经安排了家里的一切,无妨——你当年曾经把我女儿找回来过,现如今,是我还你恩情的时候了。”
听到这儿,我方才知晓,马一岙对马丁的所谓大恩,却是帮他找回了被拐卖的女儿。
如果是这样,难么我之前听到的传言,并非虚妄。
当天太晚,我们并没有立即启程,直到第二天,马一岙才带上了我,以及死命缠上来的肥花,再加上马丁,一行四人,踏上了前往赣西北部的火车。
98年的时候,火车还没有大提速,晃晃悠悠,出韶关往北,大雨便至,雨幕连绵,让人的心情都湿漉漉的。
这是一场几十年一遇的特大暴雨,从六月份就开始一直缠绵,据报纸上面讲,长江、嫩江、松花江等几大流域都相继涌现出汛情,防汛工作十分严重,火车上不断有人议论着汛情,有人忧心忡忡,有人事不关己,至于我,就好像是初尝了男女之事的小年轻,对于修行这事儿执着得很,一有机会,就凝气养神,或者打坐周天,勤奋得很。
马丁一开始的时候,对我并不在意,等到了湘南境内的时候,方才感觉到不对,悄声问马一岙:“这个,是……”
马一岙只是点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我不确定马一岙是觉得周围人多眼杂,怕隔墙有耳,还是尊重我的隐私,总之他并没有给马丁一个确定的答案。
不过这也使得马丁对我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变得客气了许多。
当然,更多的时候,这个男人显得十分沉默。
沉默而邋遢,这是我对他最大的印象——他的身上总是散发着古怪的味道,头发油腻,裸露在外的皮肤黑乎乎的,随便搓一下都能够有厚厚的污垢,衣服好像很久都没有洗过,酸臭无比,这样的形象,直接蹲街边摆个小碗,说不定都能够讨到十块八块的。
然而对于这种情况,马一岙却毫不在意,仿佛完全闻不到对方身上的味道一样,搞得我虽然有心想问,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奇人多怪癖,我可不想犯了人家的忌讳。
一路北上,抵达江州之后,大雨连绵,我们在火车站附近待了两日,大雨渐小一些,方才往南边的郊县方向赶去。
大雨磅礴数日,道路摧毁,道路难行,我们来到了某个乡镇之后,就没办法坐车了,只能靠步行。
一路下来,我发现了肥花除了贪吃之外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话多。
她总是爱抱怨,一会儿说路太烂了,泥巴又多,一会儿又说这雨下得没完没了,估计进山没多久,就又要下了,我们别太激进,要想好避雨和晚上住宿的问题,唠唠叨叨,很少有停下嘴巴的时候,弄得马一岙都受不了了,忍不住说道:“要不然,你先回市里去吧,我们自己去找就行。”
肥花赶忙摇头,说这怎么行?我不在,你们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马丁冷冷说了一句:“你不在,我们更安全。”
肥花听到,当下就哭了。
她呜呜地哭着,然后说道:“原来我在你们心中,居然是这样子的……”
她哭得稀里哗啦,脚步却没有停下,紧紧跟着我们。
瞧这模样,仿佛是怕我们把她甩下。
然而这般沉默一会儿,她又开始叨咕叨、叨咕叨起来。
我们早上从市里出发,中午两点多的时候下了班车,就在一路走,一直走到了傍晚时分的时候,来到了一处山坳子前,远处有一个在雨中飘摇的小村庄,掩映在淡淡的薄雾之中,马丁这一路过来,都在勘测地形,一会儿用造型古怪的角尺测量远方的山梁,一会儿又用看风水的青铜罗盘确定方向,且停且走,显得十分投入。
而这个时候,肥花也适时地停下了唠叨,亦步亦趋,不敢出声。
倒不是她懂事,而是给马丁恶狠狠的眼神盯怕了。
到了这里,我们行进得就有些缓慢了,因为并不是太懂得马丁需要做的事情,所以我被派着去不远处的高坡放哨,观察四周的情形。
对于这个任务,我并不排斥,走到了四五十米外的坡顶上,那儿有一棵树冠茂密的香樟树,我尝试着攀爬了一下,感觉并不费力,经过这几天的锻炼之后,我的身体比以前轻灵矫捷许多,三两下,就跟猴子一样,攀爬到了树顶之上去。
我爬到了树顶上,望着村庄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经济并不发达的村子,三层两层的小砖房不多,反倒是土坯房处处可见,此刻正值晚饭时间,家家做饭,炊烟袅袅。
我盯了好一会儿村子,又将注意力望向了山林那边。
尽管雨幕如丝,但也许是夜行者血脉的缘故,使得我的视力加强,能够看得更远,许多并不在意的景物,也会涌入眼帘之中,十分深刻,清晰明了。
就在我来回巡视的时候,突然间,我瞧见几百米外的林子边缘,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此刻夜幕降临,天色昏暗,但我眯起了眼睛之后,却瞧得仔细。
的确是有人在那儿晃动,我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就瞧见有人将一棍状物体高高举起,然后朝着另外一人猛然砸了下去。
那一下十分果断坚决,我就感觉被砸的那人仿佛很痛苦地哀嚎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一动也没有动,仿佛死去一般。
而行完凶之后,拿棍子的那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朝着我的这个方向望了过来,仅仅停顿了两秒钟,他便与身边的同伴潜入了林子里去,而我给那人一瞪,就好像是胸口给人擂了一拳似的,忍不住向后一仰,就从七八米的树上摔了下来。
砰……
我跌在樟树下的烂泥草地上,泥水四溅,好在我身体结实,除了暂时的疼痛之外,倒也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不远处的马一岙瞧见,走过来喊道:“侯漠,你怎么了?”
我吃力地从泥地里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往下跑,一边跑,一边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马一岙快步走到了我的跟前来,伸手扶住我,说道:“冷静点,什么杀人了?”
我指着山林深处的方向,将刚才瞧见的事情跟他说起。
我这边说着,远处望山看水的马丁也走了过来,耐心听完之后,望着远处黑黝黝的山林,对马一岙说道:“怎么,要管?”
马一岙有些纠结,问我道:“那帮人下手,非常狠?”
我点头,说对,一棒子下去,毫不犹豫。
马一岙摸着下巴,说惯犯啊,看起来不像是冲动杀人,一定是有前科的……
马丁皱眉,说那又如何?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小马哥,你得想想,这种事情自然会有吃公粮的人去办,你自己师父还躺在医院的床上,生死不知呢,你还有闲心去管那点屁事儿?
他苦口婆心地劝着,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打来了两道强光手段,晃了一遍之后,落到了我们几个人的身上。
紧接着有带着当地乡音的话语响起:“你们几个,大晚上的,在这里淋着雨干嘛呢?”
正文 灵明石猴第二十四章 连环死人
我吓了一跳,猛然回头,瞧见从下面的泥泞山道走来了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中年男人,用手电筒照着我们喊话。
马一岙和马丁对望一眼,然后眯着眼睛不说话。
等这一行人走到了跟前,马一岙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我们跟前来,气定神闲,而对方则呈扇形围了上来,气势汹汹,领头那人的手上,甚至还有一把猎枪,径直对着马一岙,然后重复了刚才的话语:“几位,天都快黑了,在这儿干嘛呢?”
马一岙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然后说道:“没啥,路过而已。”
男人将枪口抬高,指着他的胸口,说举手,举手——听到没有,把手举起来!
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马一岙并没有抗拒,而是懒洋洋地举起手来,漫不经心地说道:“小心走火,兄弟!对了,您是哪位,有枪证么,就敢在这儿胡来?”
旁边一村民打扮的年轻人凑上前来,开口说道:“福哥可是我们这儿的民兵排长,你说呢?”
听到这话,马一岙立刻服软了,连忙拱手称大哥,还从兜里摸出了一包软中华来。
我们虽然穿着雨衣,但还是经历过了暴雨浇头,我反正是内外都湿透了,天知道他为什么还能够留着一包不沾水的香烟。
香烟作引子,紧张的气氛稍微缓解一些,马一岙给对方点上,然后说道:“老表,我们是过来找亲戚的,别误会。”
老乡的感情很淳朴,一看对方是抽软中华的,知道对方的身份非富即贵,姿态就低了几分,接过烟来,点上,深吸了一口,有些怀疑地打量了我们一会儿,目光从肥花身上落到了马一岙颇有性格的两撇胡子上,这才说道:“亲戚?你们有亲戚在村子里么?是哪一家咯?”
马一岙指着深山里面,说人在那儿,好多年没见面了,这不是找了个女朋友,准备上门来走一走么?
他伸手过去,一把揽住了肥花宽阔的肩膀,一脸甜蜜。
瞧见比自己还要魁梧的肥花,以及她那油光满面的圆脸,中年男人有些惊恐,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一脸敬佩地笑着说道:“恭喜,恭喜。”
言罢,他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林子方向,说我知道你说的亲戚是哪个了。只不过……你最好还是别去了。
“无妨,”马一岙含糊其辞,误打误撞地蒙混过了关,也不多问缘由,而是笑了笑,然后又说道:“老乡,瞧你们这下雨天,一大伙人的,这是准备干嘛去呢?”
听到这话,民兵排长福哥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说道:“下午村里来了几个陌生人,闯进翠花家里去,连吃带抢不说,而且还掳走了翠花和他大哥,我这不是听到消息,说进了山,所以才带人赶过来的么——对了,你们几个有没有瞧见三个男人,一个大胡子,一个只有一米五高的矮子,还有一个胖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