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得快,箭步而往,瞧见那儿有一个身影,正朝着地上伏卧的人抓去,心中一跳,晓得倒地之人应该是王鹏,于是大吼一声:“别动我们的人,有能耐和我过招。”
我一记奔雷掌拍过去,那人回手来接,然后喊道:“陆言,是我。”
五哥?
我听到声音,慌忙顿住脚步,手上的力量顿减,与五哥轻轻拍了一下,停了下来,问道:“五哥,你怎么在这里?”
黑暗中五哥摇了摇头,说我比你早到一步。
说着话,他从腰间拔出手电,拧开来,照向了地上,只见王鹏趴在地上,身子一拱一拱的,就像一条虫一般,脸上还露出傻乎乎的笑容来,嘴里尽是泥土,看得让人莫名其妙。
我说他怎么了?
五哥叹了一口气,说是中邪了。
说着话,他还将另一只手给提了起来,我顺着手电的光线瞧了一眼,发现居然是一个竹鼠一般胖乎乎的啮齿类动物,一对黑乎乎的小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诡亮。
我说这是什么?
五哥给我解释,说这个叫西川土话叫做矮地龙,其实是一种变异的小黄鼠狼,它能够通过肛门里放出来的臭气迷惑人类,让其陷入幻觉之中。
我说王鹏就是被这玩意给迷晕了的?
五哥说对。
我说平白无故咋出现这么一个东西呢,难道雅江这一带还盛产这玩意不成?
五哥摇头,说不是,一般来说,这种矮地龙十分难寻,远离人居之处,只有心怀叵测之人,才会从深山里面将其抓捕而来,并且进行训练,让它能够通晓人意,最终成为害人的工具……
我说我们这是被人给盯上了?
五哥说对,刚才要是我没有把那矮地龙的肛门给堵上,说不定王鹏就真的从那边的峡口跳下去了,我们走,回去再说。
我把王鹏给扶了起来,然后轻松地背上了肩,跟着五哥往回走,并且跟他讲起我刚才瞧见的情况。
五哥想了想,说小马人确定是已经死了的,而且瞧他那样子,也形不成怨力,化不成鬼,也许是你吸到了一些矮地龙放的臭屁,产生了幻觉。
是幻觉吗?
我琢磨着,一路走回了招待所,而这门口也站了十几个人,为首的却正是楚领队,瞧见我们背着王鹏回来,他连忙迎了上来,低声说道:“出了什么事?刚才小罗找到我,说王鹏发疯了?”
五哥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低声说道:“先去你房间,回头再解释。”
楚领队回头过来,赶大家回房休息,而我则把王鹏背到了楚领队的房间里来,把他给放到了床上。
除了昏迷不醒的王鹏,房间里总共有五个人,我、五哥和楚领队,另外还有负责后勤的李明非,负责医疗保障的朱红,这些都是团队里的骨干,不用隐瞒什么。
楚领队检查了一下门窗,发现门外小郭姑娘在哪儿蹲着呢,不由得笑了,说你在这里瞎添什么乱子啊,回房间睡觉去。
小郭姑娘嘻嘻笑,说我这不是寻思着能帮啥忙么?
五哥在里面喊,说让她进来吧,这事儿说不定她还真的能帮上一些忙。
楚领队把小郭姑娘给放了进来,人齐了之后,五哥咳了咳嗓子,把刚才的情形讲述了一遍。
当瞧见五哥手上那个不断挣扎的小黄鼠狼时,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紧绷。
过了许久,楚领队问五哥,说这东西真的有那么邪乎?
五哥指着床上还在不断蠕动的王鹏,说邪乎不邪乎,你看他现在的模样不就行了?实在不相信,我把堵住这小家伙的木塞子给扒开,给你们享受一下?
李明非连忙摆手,说得了,谁没事非要闻一闻屁,算了吧。
朱红望着床上的王鹏,说他怎么办?
五哥说没事,他就是吸多了臭气,陷入了幻觉之中,一会儿劲过了,把他往凉水里面一塞,泡过两三回,人就清醒了。
朱红这才放心,而楚领队则吸了一口气,说五哥,你是说有人在针对我们?
五哥摇了摇头,说不确定,只是觉得这一路上,总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之前小马出事的时候,我觉得不对劲,而这一次王鹏又出了事,我才觉得可能真的有人在阻止我们进藏。
阻止我们进藏?
众人面面相觑,而小郭姑娘则笑道:“我们又不是啥重要人物,去西藏也只是旅旅游,看看风景,谁会这么无聊,跑过来拦着我们不让走呢?”
也许……
负责后勤的老李突然出言说道:“也许,对方并不是针对我们整个团队,而只是团队里面的一部分人,或者一个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朱红、楚领队都下意识地朝着我望了过来。
他们这个团队里面,所有的人员都是知根知底的,唯有一个人,那就是突然随着小郭姑娘加入其中的我,不但来历神秘,而且行为举止也与常人不同,而就是我加入之后,才会出现了种种古怪的事情。
如此想想,还真的值得人怀疑。
五哥似乎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出言说道:“我可以保证,陆言没有问题。”
老李继续说道:“五哥,我相信你的人品,也相信你的话,陆言从主观上来说,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不过怕就怕他不惹别人,被人惹上了他,要是如此,只怕……”
他有一个习惯,那就是话总是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后面的让听者自己联想。
我瞧见楚领队和朱红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显然他们也是在怀疑。
我瞧见这情况,知道自己可能不能再待下去了。
想一想也对,说不定真的是因为我的原因,要知道先前我被那什么黄山帮袭击的时候,他们曾经说过什么黑道通缉令的事情。
跟这些驴友团的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之间也有了感情,我本来就心里有鬼,也不敢拖累大家,于是举手说道:“我明白了,好,我退出。”
五哥这时脸突然一红,说你们既然觉得陆言有问题,逼他离开,那我也退出。
他这话儿一说,楚领队和老李、朱红三人都变色了,说五哥,你别冲动啊,我们也不是说要逼陆言离开,这不是商量着么?
五哥是这个团队的安全保障,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够让大家在这复杂的环境下没有后顾之忧。
他若是离开了,这个进藏的自驾驴友团可不就得立刻散伙了?
听到他的话,我心中其实挺暖的,我跟五哥相识的时间不长,都没有半个月,没想到他居然愿意为我出来站台,还得罪那帮老兄弟。
就这一句话,我就足够了。
想清楚这个,我反过来劝五哥,说五哥,你别着急,我的意思呢,反正我的目的地是日喀则地区,早分开晚分开,终究还是要分开的,既然如此,不如提前走,也没有啥事儿,至于你,那绝对不能走,你若是离开了,这个驴友团不是就散了么?
其他几人也是一阵好劝,五哥有些担心我,说那你一个人怎么去日喀则呢?
小郭姑娘举手了,说没事,这不还有我么,我陪他。
我去日喀则,是准备找陆左的,哪里敢带这个小尾巴,连忙推辞,说不行,我不能耽误你的行程,还是自己离开吧。
小郭姑娘浑不在意,说我之前就去过拉萨了,再去一次也没意义,日喀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先别急着推辞,我问你,跟队伍分开,你打算怎么办?你车都没有,难道准备跟那些藏民一样,一路走着,朝拜过去?
五哥这时候突然笑了,说这样吧,你们俩开我的车去,我和迎曦另外找车挤一挤——这次车多,倒也不妨事。
我连忙摆手,说那怎么行呢,你车那么贵,弄坏了我可赔不起。
五哥指着小郭姑娘,说她家里是大财主,要是弄坏了,让她赔一辆新的给我就好。
楚领队也哈哈笑,说那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大家商量妥当,我也实在是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于是接受,随后朱红给王鹏唤醒了过来,问他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是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明白。
驴友团的车队在第二天清晨离开了,好多年轻小伙儿得知小郭姑娘将不会随队离开,顿时就不开心了,特别是那个土豪路涛,恨不得也留下来。
我们站在招待所门口,望着车流远去,小郭姑娘回过头来,问我,说接下来咋办?
我想了想,对她说道:“先钓一下鱼吧。”
第二十六章 大鱼纷纷至
所谓钓鱼,不是拿钓竿,而是拿我做诱饵。
事实上,从昨天王鹏擅自离开,而我追出去的时候起,我就开始怀疑一件事情,那就是王鹏并不是对方的目标。
我才是。
我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昨天弄出那幺蛾子的人,不是别的,就是之前在卫生间里跟小马一起胡天胡地的锥子脸女人。
要不然小马怎么会出现呢?
五哥给我分析那是出现了幻觉,但我可以肯定不是,至于他说小马不可能会变成恶灵,这事儿可说不得准,我尝过九分女夏夕的手段,自然也晓得她们若是想要搞鬼,那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我不想连累大家,所以才选择了独行,只是小郭姑娘执意跟随,我也没有办法。
凭我的面子,是拿不到那台牧马人的,而我想要前往日喀则,就必须有一辆交通工具,和一个曾经走过青藏线的人,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钓鱼,也得有吃鱼的手段才行。
望着车队离开,我回到了房间里,然后开始布置起来。
镇压山峦十二法门里面,有坛蘸一节,讲的就是布阵锁气之道,虽然我研究得并不精深,但是防范一些鬼灵精怪,或者蛊毒什么的,都还算是不错。
我有预感,那个潜伏在暗处的家伙,就在不远处,等待着机会。
昨日人多,对方才会用王鹏引我离开,而当三十多人的大部队离开了这里,只剩下我和小郭姑娘两个,我就不信对方还不上门来。
我布置了一上午,终于妥当,吃过午饭之后,就端坐床上,静心打坐。
我需要养精蓄锐,尽力将状态保持在巅峰。
小郭姑娘约我去看风景,说既然要留一天,不如在这附近看看,好多地方都挺有趣的,去走一走,散散心。
我拒绝了。
生死时刻,没有什么比静坐更加值得我去做。
劝不动我,小郭姑娘也嘻嘻笑着挤进了我的房间里来,说这地方挺冷,人生地不熟的,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挺无聊的,而且还害怕,不如在这里,跟我在一块儿,还能够聊聊天。
这话儿我倒也不拒绝,因为我怕对头没事去骚扰她,我未必能够照顾得到。
不过没一会儿我就后悔了,因为这小郭姑娘的小嘴当真是让人头疼,吧嗒吧嗒就是不停歇,总是拐着弯儿地问我各种问题,弄得我有些头大。
我起初还应付两句,到了后来,便再也不理。
我自顾自地静坐,闭目修行。
聚血蛊的认主让我的修为突飞猛进,踏入这个行当里,短短数月的时间,就能够与几个苗蛊的当家打手不分高下,甚至更胜一筹,虽说这里面有虫虫的谋算,但也体现出了聚血蛊的优越来。
不过倘若我一直躺在这功劳簿上安享成果,说不定哪天就给人掀翻倒地了。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
我只有不断的努力,刻苦修行,方才能够成长为虫虫所希望的人。
一个真正能够承担责任的男人。
想到虫虫,我的心中就是一阵黯然。
出发前的时候,我给家里打过电话,得知并没有收到什么挂号信,也就是说,念念还没有给我号码,此刻的我,与虫虫依旧处于失联状态。
她现在在干嘛呢?她会想我么,或者还是在恨着我呢?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顿时就是一阵乱糟糟的。
小郭姑娘瞧见我闭目静坐,并不理会她,也是自觉没趣,安然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不一会儿,居然睡着了去。
时间转瞬即逝,不知不觉,外面天色就黑了下来。
我平静地端坐着,而小郭姑娘则被一阵咕咕咕的声音给吵醒了,她摸了摸肚子,对我说道:“陆言,你饿了没?”
我摇了摇头,说不饿。
小郭姑娘手一摊,说我饿了,怎么办?
我说要么你出去找点东西吃,要么吃点儿干粮,你看如何?
小郭姑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你还是个男人呢,一点儿也不懂得照顾女孩子,哼,我去吃饭了,不管你。
她气呼呼地走了出去,还将门给重重地摔了一下。
我望着那门,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
人家姑娘也挺不容易的,独自一人陪着我留下来,啥也不说了,结果我还没有好好对待,冷言冷语的,连顿热饭都不给招待,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即便是我为了虫虫而刻意疏远她,也不必这般冷漠。
想了五分钟,我站起身来,准备出门去。
不管怎么样,饭总还是得一块儿吃的,两个人毕竟还有那么远的路要走不是?
我走到门口,手握住了把手,正想拉开,突然间,听到有人在轻轻一叹。
那声音是在门外。
是小郭姑娘回来了么?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向她低头,把门一拉开,露出半点儿缝隙,突然间就感觉到阴风一阵,有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那张脸就好像是涂抹了白灰,整张脸都僵硬,双眼处一阵淤黑,嘴唇也发黑,眯着的眼睛露出一条缝来。
那眼缝,里面有难以忍耐的恨意。
他张开黑乎乎的嘴唇,冲着我轻声喊道:“陆言,我好冤啊,是你害了我,你还我命来……”
小马!
瞧见这张狰狞恐怖的脸,我的心就是一阵狂跳。
不过也仅仅只是心悸而已,毕竟经历过了飞头降那般可怕的东西,对于这种小儿科,我实在没有太多的恐惧,更多的,只是新奇而已。
我将门给开了起来,然后点头说道:“小马啊,咱这话儿可得说清楚,你自己出去花天酒地,结果中了招,可怪不到我的头上来;再说了,那天你在厕所里面乱搞,我就已经提醒过你了,公共场所,毕竟还是要注意一点的,你却不信,看看,弄成这样子,真是让人难过……”
小马:“……”
我继续说道:“小马,我知道的,你现在也说不了话,都是别人传音的,你要么呢,现在回去,躺着,要么就上门来,老子就等在这里,有本事就来索我的命。”
我说得坦然,而这时走廊那边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你跟夏夕说的,还真的不一样呢;只不过,不知道聚血蛊还在不在你的体内呢?”
我笑了,说聚血蛊啊,在倒是在,不过就凭你,未必能拿。
门口出现了一个拖长的身影,缓慢而至,出现在我面前的,果然就是那天在酒吧厕所里跟小马苟且的锥子脸女人,她走到跟前来,望着我,说瞧你这样子,好像暂时止住了聚血蛊的毒性呢,不错,不错。
这女人穿着一身白裘,雍容华美,跟九分女夏夕的气质十分相像,是那种让男人望一眼,就忍不住心头腾然生出一股火的女子。
说句实话,若是以前没有吃过亏的我,恐怕脑子里想的,就是如何扑倒这个女的,然后胡天胡地。
不过此刻,我的心中,只有平静。
再美的皮囊,都掩藏不住对方龌龊恶臭的灵魂。
我左右一看,说除了你,没有别人了么?
她温柔一笑,冲着抛了一个媚眼,说还需要别人么?我们两人,在一起可以做很多少儿不宜的事情,多一个的话,我倒无所谓,就是怕你尴尬而已。
我也笑了笑,说这不就是第三个人么?
她说鬼也算?
我说怎么称呼。
她说你叫我春姐就好。
我说春、夏、秋、冬,你们难道有四姐妹?
春姐笑了笑,说对呀,你好聪明,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们四姐妹一起陪你爽一爽,不过现在,你得跟我走了。
我说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一坐?
我回身往里走,春姐在我身后厉声喝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
小马听到招呼,陡然拧身而来,结果刚刚进了屋子,立刻被绳索给束缚住,痛苦地挣扎着,那春姐脸色剧变,说你居然还有这手段?
我没有再多犹豫,越过挣扎不休的小马,冲到了春姐的面前来,伸手就朝着她的胸口、哦,不,命门抓去。
春姐向后退了两步,猛然一挥手,却有一道粉红迷雾弥漫在了整个走廊里。
那迷雾一散开,立刻变成了无数细密的小虫子,朝着我兜头而来。
春姐的脸上充满了笑容,得意地笑道:“学了点儿花花肠子,就想在我面前卖骚?你也是想多了,束手就擒吧,免得我手重伤了你!”
她得意洋洋,而就在那些红色虫子即将笼罩于我的时候,我突然举起了手。
一朵透明的东西将我的上空笼罩。
红色虫子纷纷落地,而就我则一瞬间就冲上了前方来,与春姐激斗了几个回合,一举将她给拿下。
当我将她给按在墙上的时候,她终于面露惊恐之色,大声喊道:“聚血蛊,你居然控制了聚血蛊,这怎么可能?你不是鼎炉么?”
我一把将她给按住,低声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嘛。”
我刚想将这女人给擒住,这时突然走廊那边又传来了一个声音:“放开她,不然我把这个小姑娘给杀了。”
我扭过头去,瞧见梅蠹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而他手里,则抓着小郭姑娘。
第二十七章 谁比谁更狠
望着挟持着小郭姑娘的梅蠹,我心中其实是十分震惊的。
我所说的钓鱼,所指的,有且只有被我勒住脖子的这一位锥子脸春姐,没想到梅蠹居然千里迢迢地追到了这儿来。
他所为的,应该不是那一百万的钱财,而是另外一种东西。
仇恨。
唯有仇恨,才能让他这般不辞辛劳,只是问题在于,我可以说对这家伙充满愤恨,因为他曾经无端陷害于我,并且差一点儿就将我给折腾死了,但是我对他,又何曾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没有!
一点儿也没有,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从江阴省一路追随,跑到了这进藏的雅江县里来呢?
小郭姑娘这个时候倒也挺坚强,对着我喊道:“陆言,你别管我,赶紧跑,这家伙好厉害的,你不要管我了……”
她话儿说到一半,脖子给梅蠹一卡,就再也说不出口来了。
我与梅蠹互看了一眼,然后说道:“什么仇?”
相比之在茅山时的面瘫和威风凛凛,此刻的梅蠹就显得有些落魄,穿着一身皱巴巴军大衣的他就跟刚刚从牢里面放出来的饥荒贼一样,而且这军大衣也不合身,指不定是从那个保安亭里面把看门大爷的衣服偷过来的,透着一股古怪。
梅蠹满肚子委屈,被我这般一问,顿时就将眼睛眯了起来,露出凶残的光,说什么仇?若不是你,我会落得如此下场么?
我说怎么了?
梅蠹说我堂堂一茅山刑堂主事,要地位有地位,要面子有面子,现如今,就因为你的这点儿破事,不得不逃出茅山,而且还要给茅山最臭名昭著的那帮刑堂黑子追杀,你说说,我不找你寻仇,又该如何?
我诧异,说让你变成现在这样子的,难道不是你自己的贪欲么,与我何干?
梅蠹勒住小郭姑娘,说你特么的少废话,耍嘴皮子这种事情,以前我比你玩得还溜,放开你手上那人,不然我杀了这小姑娘。
我也掐着春姐,不理梅毒,而是低头说道:“春姐,你们认识?”
春姐摇头,说不。
我抬头,说人家都不认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梅毒冷笑,说她不认识我不要紧,重要的是我救了她,这就足够了。
我明白了。
春姐和梅蠹,其实是两拨人,彼此都不认识,又或者说春姐不认识梅蠹,但梅蠹却应该是感觉到了春姐的存在,他只不过是想做那黄雀而已。
之所以救春姐,那目的嘛——大家都是男人,我表示理解。
不过大家手里面都有人质,凭什么我先放人?
我表示不理解,说要放一起放。
梅蠹有些气急败坏了,说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啊,现在是我在做主呢,信不信我现在立刻就掐死你这小情人?
我一脸无奈,说大哥,你没事不要乱往别人头上扣帽子好吧,这话儿要是给我女朋友听到,到时候家庭内部闹矛盾,你帮我处理啊?实话跟你讲,你手上那个人质呢,跟我也只是刚认识不久,你若是把她给杀了呢,正好那车子就归我一个人了,挺好;另外我多嘴提一句啊,她可是执礼长老雒洋的亲戚,你若是把她给杀了,麻烦可不小……
梅蠹冷笑,说老子现在就已经被刑堂满世界追着乱跑了,哪里还怕什么雒洋?
我是这可不一样啊,刑堂现在抓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为了刘长老的一个面子,强度肯定不大,但若是你杀了小郭姑娘,嘿,那可就是血仇了,不但茅山刑堂会出动,恐怕执礼长老也不会坐视不管,另外我听说雒洋跟茅山的大师兄黑手双城关系不错,若是让他得到了朝堂的助力,梅蠹大哥,你觉得你能够躲哪儿?
黑手双城?
我其实也只是胡言乱语,就想扰乱梅蠹的思维,没想到这般一说,那梅蠹的脸顿时就变成了猪肝色。
他现在有点儿骑虎难下的感觉,犹豫了一番,然后说道:“那行,我们一起换人质。”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然后得了便宜还卖乖,说老梅啊,我多嘴再说一句啊,就一句——我知道你跟我换人质是什么意思,不过讲句实话,这女人长得是漂亮,但一身都是毒,前几天,我们驴友团一哥们,刚刚跟她那啥过,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呢?看看我房里,身变枯骨,人变鬼灵,所以啊……
梅蠹受不了了,说特么的到底换不换,不换的话,我们两个就把手里面人质给灭口了,赶紧打架。
我说不是,我的意思你没听明白,这女人是个蛊师,养蛊的,恰巧我正好有一些防治蛊毒的药,你若是感兴趣,咱们谈个生意,药我给你,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你看成不?
梅蠹一脸木然,说不能,赶紧的吧。
我十分遗憾地耸了耸肩膀,对着怀里面的美人儿说道:“春姐,我这大兄弟也挺不容易的,他刚刚丢了工作,不但如此,而且还面临着牢狱之灾,若是你们两个有缘同床的话,就别害他了,人已经够倒霉了……”
我推着春姐,缓步向前,而梅蠹也挟持着小郭姑娘,朝着这边走来。
两人在下场的走廊上,相隔只有五米。
停下来,我们说同时放人。
在春姐出发之前,我附在她耳边轻语道:“你若是给我闹,回头我分分钟让你中蛊而死。”
春姐回过头来的时候,心里面是绝望的。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梅蠹会使诈呢,毕竟像他这样长期心理阴暗的家伙,不弄点儿幺蛾子,就好像自己吃了亏一样。
不过是出于自信,还是我刚才的言论影响,他居然没有一点儿动作。
春姐和小郭姑娘擦肩而过,而在那一刹那,那女人突然动了,袖子里突然抽出了一方丝巾,朝着小郭姑娘的口鼻处蒙去。
横竖不过一死,不如拼一下。
这就是春姐心中的写照吧,然而早有准备的我哪里能够让她得逞,在她的肩膀微动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将手伸进了腰间的乾坤袋中去。
我摸到了那破败金剑。
箭步前冲,拔剑而斩。
拔剑术。
唰!
一道金光闪耀而过,春姐抓着丝巾的那只手,突然间就被斩断,鲜血喷射而出,小郭姑娘吓得哇哇大叫,朝着前方冲了过来,而梅蠹也像一头发了疯的猛虎,朝着我陡然冲来。
我削掉了春姐的右手,长剑向前,而就在此时,梅蠹的九节铁锏突然就出现,与我重重一击。
咚。
两件兵器在一瞬间,发出宛如敲钟一般的响声来,将整个走廊给震得一片哗然。
我拿剑的右手一阵酸麻酥软,左手却一把拽住了小郭姑娘,冲她大声喊道:“进房间里去。”
小郭显然也是给吓到了,慌忙进了房间,而这时梅蠹则冲到了我的跟前来,扬起手中的九节铁锏,不断地攻击。
他手中的那九节铁锏,一层强过一层,间隙之间,挥舞时却又呜呜鬼啸之声,让人听了浑身发抖,脑仁儿直疼,显然也是炼制多年的法器。
这家伙在茅山刑堂多年,能够混到主事一职,自然是厉害无比的。
我当初在刑堂地牢之中,与他相较,一来是刚刚领悟了耶朗古战法的精髓之处,二来恐怕也是因为他感觉到了不对劲,知道刘学道长老就在附近,不敢妄动,这才最终让我们给冲出了法阵去。
此刻在这川藏交界的小城,再无阻碍,哪里能够放得过我,当下那一套锏法凶猛无比,刚硬如虎,即便是我有耶朗古战法拼死抵御,却也只有节节后退。
我退到了房门口,而这时一大股的鬼火陡然腾空而起,朝着我围绕过来。
眼看着这些鬼火即将附着于我的身体,聚血蛊再现,将诸般冥火一齐吞裹,然后融入了我的体内来。
聚血蛊一入体内,我顿时就感觉到身体里好像多了一台发动机。
劲力猛增,我反守为攻,强行出击。
梅蠹手中的九节铁锏论个头,可比我这破破烂烂的金剑强上不少,仿佛完全能够凭借沉重的势能,将我给绞杀,然而那金剑却是虫虫为我度身打造,内中愿力集结,却是越战越勇。
不多时,我却是反而将梅蠹给压了一头。
这情况让他颇为心惊,而就在这个时候,从断臂之痛中缓过一口起来的春姐突然大声吼道:“杨大蛋、姚子隆,你们两个是吃屎的么,赶紧给我出来。”
她一声大喊,从走廊处那边走来了两个人,还没有走出黑暗,便抬手起来,黑暗中火焰一亮,居然就有了枪响之声。
砰、砰、砰……
我和梅蠹正打得难分难舍,哪里会想到有第三人出来,我听到枪响,毫不犹豫地退入房间,而梅蠹则用背撞入了对面的房间去。
我们刚刚入了房间,就听到远处扔来一物。
那东西在门口的地板上滚落一下,我感觉到一阵心悸,用脚踢关了门,然后回头,一把抓住了小郭姑娘的手,从二楼窗户上往下跳去。
还没有落地,我们身后的玻璃窗顿时就化作粉碎,同时,一声炸响从传来。
轰!
第二十八章 宗教局外援
我擦!
我擦、擦、擦……
与小郭姑娘一起滚落倒地的我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拽着她的胳膊,就往院子里的停车场跑去,头也没有回。
说句实话,我确实是给吓到了。
一言不合就拔枪,二话不讲,手雷就扔出了来,这般的彪悍,让我都误以为这些人跟我在中缅边境遇到的那帮毒贩子是一伙儿的了。
太猛了!
这里是哪里?
雅江县城呢,虽说这地方小,但也是法治之地,也是有警察的,你们到底是哪儿来的胆子,居然敢在这样的地方拿枪放炮,难道就不怕人民专政么?
牧马人停得挺近,我和小郭姑娘几乎是飞一样的狂奔到了车边。
一上车,我立刻发动油门,猛然一踩,那车子几乎是蹿一般地冲出了院子,倒车镜里,我能够看到我们那个房间,正好有一个光头汉子冒出了来,打量到了我们的车,抬手就开枪。
砰、砰、砰……
不能停!
我猛然开出院子,然后在街道上飞驰,这时有人过来拦车,我不知道是不是锥子脸春姐的同伙,根本就没有停,油门一轰,狂奔而走。
如此一路冲出了县城,那紧张的气氛方才缓解一些,小郭姑娘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副驾驶室上,这时方才回过神来,惊讶地喊道:“啊,我的行李,还有好多落在了房间里面呢。”
我说都有什么东西?
小郭姑娘说都是些衣服鞋子,还有一些化妆品和女孩子家用的,我摇头,果断地说不要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东西没了可以再买,命丢了,横不能找阎罗王讲理去吧?
她问我去哪儿里,我说西行,进藏,他们既然这么千方百计地阻止我们进藏,肯定是那里面有什么他们为之畏惧的东西,越是如此,我们越要向那边走。
小郭姑娘使劲儿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扭过脸来,问我道:“陆言,我问一件事情。”
天太黑,我正小心翼翼地看着路呢,没有转头看她,只说什么事。
她说我刚才被挟持的时候,你跟那个茅山叛徒讲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你自己的真心话?
我说哪一句?
她说就是那一句——你说你跟我不熟,刚认识不久,若是他把我给杀了,你正好占了这车——这话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苦笑,说你认为呢?
小郭姑娘死死地盯着我的侧脸,没有言语。
过了许久,她突然凑过来,低下头,张开嘴巴,狠狠地一口咬在了我的右手手臂上。
她可不是吓唬人的,这是真咬。
我的手臂一阵剧痛,大声喊道:“郭芙玲,你干嘛?我开着车呢,要是一个不小心,带沟里去了,我们两个都完了!”
小郭姑娘这才收嘴,气呼呼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得给你一个教训。”
我低头一看,瞧见自己右手手腕上多出了一排整齐的牙印,居然还流了血,不由得苦笑,说你丫属狗的啊,没事就咬人?
她气呼呼地说道:“我愿意!”
我说若是搁几个月前,你敢咬我,自己个儿也得死掉,旁边那里有瓶水,你漱漱口,消下毒,免得到时候莫名其妙就死了,我可付不起这个责任来。
听到我这般说,小郭姑娘这才想起来,说对了,我刚才好像瞧见有一个透明的小东西进了你的身体里,那是什么?
我说蛊。
小郭姑娘眼睛睁得大大,说天啊,你还懂蛊?
我想了一下,知道雒洋长老没有跟她说起过我的身份,于是也不愿意多提,说懂一点儿。
她对于巫蛊之术,显得十分好奇,不停地问东问西,我被问烦了,想着既然已经见了小红,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于是便唤出了小红,陪她一起玩儿。
这小红呢,别的不说,外表绝对秒杀许多灵蛊,柔柔软软的,就跟玩偶儿一般。
小郭姑娘见了,一对眼睛都冒出了星星来,抓着那小红的身体不放,又揉又摸,恨不能将它给弄怀里去。
她这一欢喜,却也忘记了追究我刚才的话语。
我认真地开着车,瞥了一眼旁边的小郭姑娘,感觉她到底年纪还小,天真烂漫的时候,真的像个小孩儿一般,一点儿坏心思都没有。
唯一让我觉得有些负担的,是她那点儿若有若无的情意。
作为一个有过几次恋爱经历的人来说,虽然她很小心翼翼地隐藏着,但我还是能够感觉得到。
我有点儿弄不明白,我与她其实算不得什么交情,她怎么就偏偏对我有这样的情意呢?
我真不觉得自己哪儿能够吸引到她。
我有些头疼,不过还好,毕竟这事儿是可控的,而让我有些郁闷的,是刚才明明就已经抓到了那春姐,倘若能够从她嘴里逼问出夏夕的下落,说不定我就能够给那十七个弟兄报仇了。
而即便问不出,我或许也能够给小马报仇。
想到这么多仇,我心中不由得一阵寒冷——这帮人的行事手段还真的有些肆无忌惮,一点儿都不拿人命当回事儿。
越这般想,我车子开得越快。
一路疾奔,我们驶入了雅砻江峡谷和茂密的森林,然后登上剪子弯山、翻卡子拉山,最后到达高城理塘,一路上马不停蹄,两人轮流开车,翻海子山,经措拉柯自然保护区,到达巴塘。
到了这里,我们终于停歇下来休整,补充了一些后勤之物,然后又吃了一顿热饭,再次出发。
跨过山高谷深、激流汹涌的金沙江峡谷,车子开始在三江流域穿行,这个时候便进入了川藏公路较为艰难的旅程,在滇藏与川藏公路的交汇处,我们进入西藏后的第一个县城。
芒康县城。
一直到这里,我们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不得不松了一些,一来是感觉梅蠹或者春姐的追兵应该暂时还没有来,二来是这一路艰辛,风餐露宿,她有些扛不住了。
虽说小郭姑娘也是一个修行者,家世渊源,不过到底还是个女人,没有热水澡,没有足够的睡眠,已然是十分疲惫了。
更加让人崩溃的是,这几天她亲戚来了。
我虽然有跟虫虫一起在林间穿行的经历,但是从未有瞧见过她来大姨妈,几乎都忘记有这么一件事情,结果小郭姑娘这边眉头一皱,我方才想起女同胞每个月必然会受到的折磨,也就不得不找地方安顿下来。
我们在芒康停歇了一晚上,顺便找了一家修车店,把那汽车做了一回保养。
回到旅店的时候,我感觉附近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儿,路上来来去去,有一些穿着中山装的男子路过,还有一些红袍喇嘛匆匆忙忙地走。
小郭姑娘瞧见了一个人,低声对我说:“我看到了一个熟人。”
我说谁?
她说没有,他应该只是路过,是我认识的一个修行者,跟我们家有些交情,后来的时候,听说是进了宗教局。
呃,宗教局?
我的心猛然一紧,听过二春普及的我,自然知道这宗教局,并非我们寻常认知的,准确地来说,它应该叫做有关部门才对,是专门处理各种修行者或者与之相关神秘事件的政府部门。
这些出外勤的人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大部分人,都穿着中山装。
就好像这玩意是他们的制服一般。
我见过他们那里面的大头目,也就是茅山朝会的时候,出现在长老台上的黑手双城陈志程。
另外滇南那边的余领导,也是他们的人。
这些人,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瞧见那么大的阵仗,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先前在雅江县城里肆意动用火器的锥子脸春姐,然后突然觉得对付那些家伙,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
他们居然还叫上了藏传佛教的红衣喇嘛。
难道是……为了陆左?
我的心里猛然一阵抽搐,小郭姑娘瞧见我脸色有些不对劲,问我到底怎么了,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沉默了一下,对我说道:“你等等我,我去探一下路子。”
她不容我反对,直接就跑了出去,我追都追不及。
若是往日,面对这些人,我心中无愧,自然不会在意,只是现如今我顶着一个陆左徒弟的帽子,心怀忐忑,也不愿意抛头露面,所以没有跟随着过去。
过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小郭姑娘回来了。
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还带着两个人,一个年轻人长得高高,模样方正,而另外一个人,则身子有些佝偻,两鬓斑白。
三人来到了我的房间,小郭姑娘给我介绍,说这是马洪鹏,我刚才跟你说的熟人,这是他领导,赵承风赵司长。
我向两人问好,那赵司长客客气气地对我说道:“同志,我刚才听马洪鹏汇报了一下,说你们在雅江县那里被人追杀,能够具体讲一讲是什么事情么?”
赵司长?
这得是多大的领导啊?
第二十九章 我选择谨慎
我因为陆左徒弟的身份,对于宗教局本来就敏感,没想到小郭姑娘居然领着这么一位大领导过来,顿时就有些懵了。
虽然那人温文尔雅、客客气气,不过我还是藏着一丝警惕,笑了笑,说我这人嘴笨,说不好,还是让小郭给你讲吧。
赵司长笑了,说你别有心理负担啊,既然小郭和马洪鹏是朋友,我们这边呢,能帮的就帮一下。
我说其实也没啥,就是俩神经病,也不知道怎么就惹着他们了,突然喊打喊杀的,我们当时害怕极了,就一路跑,一直跑到这里来,才敢停下,真的好恐怖啊。
赵司长说听说其中有一个人,是茅山的叛徒?
我点头,说对,是一个叫做梅蠹的家伙,你瞧瞧,也不知道他爹娘是咋想的,一听这名字,就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人。
我满嘴胡扯,而赵司长则笑了笑,说能够在茅山叛逆的手下,还能够逃得出来,同志你也是修行者吧?
我摸了摸头,说嘿嘿,我就是个庄稼把式,之前的时候跟我们村的庙祝学了点吐纳的功夫,后来他老人家去世了之后,就一直胡乱晃荡着,让领导见笑了,嘿嘿……
赵司长温和地笑着,说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回头你们跟小马同志具体聊一聊,我们这边也会注意的,回头归个档,尽快把他们捉拿归案吧。
旁边的马洪鹏低声说道:“领导,那人若是茅山的叛徒,应该会有茅山的刑堂自己料理,我们插手,恐怕不妥。”
赵司长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一闪而过,很快就笑了,说也是,既然如此,就给茅山通报一下吧。
说罢,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们这是准备自驾游去拉萨?
我们的目的其实是去日喀则,不过我却下意识地不提,嘿嘿笑,说对呀,一直想去拉萨看看,听说那儿挺漂亮的,所以这次有机会,一定还是去看一下的。
赵司长沉默了一下,提醒道:“拉萨是挺美,不过如果有可能,我建议这个时候,你们最好还是不要进藏的好。”
我一愣,说怎么了?
赵司长说没有什么,最近一段时间,藏区的事情比较多,普通的游客还好,像你们这些本事的修行者,可能会比较麻烦,如果你们执意要去,回头找小马同志拿一张我的名片,若是有人问起,你们提我的名字便可。
说罢,他没有再多谈,而是跟我挥手告别。
待赵司长离开之后,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马洪鹏这才仿佛活了过来,笑着对我说道:“赵司长一直都比较沉默寡言,没想到跟你们却能够聊这么多,还让我把他的名片给你们,实在是对你们刮目相看啊……”
说着话,他从包里找出了一张烫金名片,上面就写了一个名字,然后还有一个手抄的电话号码。
我接过来,问这位赵司长很牛么?
马洪鹏夸张地说道:“很牛么?我告诉你,赵司长在我们系统里,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呢,要不是之前不知道得罪了谁,被贬到了一研究所里当主任,说不定都已经是总局大领导了;不过他的背景深厚,这不,立刻又起复了……”
他自己本身也挺忙的,跟我们聊了一阵,又问清楚了梅蠹和春姐的外貌背景之后,便告辞了。
临走之前,他拉着我们两个说道:“刚才赵司长说得比较隐晦,我这里给你们交一个底,这一次我们进藏呢,是准备抓捕一个大魔头,这个人十分厉害,在藏区也有一定的根基,破坏力也很大,他之所以提醒你们,是怕到时候真出什么乱子,遇见了挺麻烦的。”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离开了,而我则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大魔头?
他说的那人,难道就是我的师父陆左呢?
一个曾经在天山为了无数人的性命、和这个世界而不惜功力大损的人,怎么就变成大魔头了呢?
这世间变化,也太快了吧?
我冷着脸不说话,而小郭姑娘以为是自己把那赵司长带过来惹我生气了,赶紧跟我解释,说她也就是想找马洪鹏了解一下,顺嘴就说了一下我们在雅江县碰到的事情,没想到正好被那领导给碰见,就说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她拦也拦不住。
我摆了摆手,说无妨,我只是在想别的问题。
小郭姑娘说是为了他们所讲的那个大魔头么?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
小郭姑娘很直接地问道:“我问你心烦的,是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个大魔头?我听马洪鹏说过了,他们这次过来,追捕的人叫做陆左,那人我知道,他跟茅山前一代的掌教真人是最好的兄弟,在江湖上曾经被称之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左道;至于你,懂巫蛊,又姓陆,而且还来自苗疆,想来跟那位陆左,是有很大关系的吧?”
我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说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我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并无心机的少女一下子就变得如此聪明,居然能够将前因后果都猜测清楚了去。
她突然噗嗤一笑,说怎么样,我什么都知道,你吓到了吧?
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小郭姑娘挥了挥手,笑着说道:“你别紧张,我不是坏人,跟他们也不是一伙儿的——实话告诉你,陆左和萧克明跟我叔叔是朋友,我自小就听过他的故事,对他十分崇拜,也知道他这一次是被陷害的……”
我说你叔叔叫什么名字?
小郭说他本家儿的名字我说了你估计不知道,但是他的江湖匪号郭一指,不知道你认不认得?
郭一指?
呃,这江湖匪号我也不认得。
事实上我拜这堂哥当师傅,相处不过半日,哪里知道他的那些事情,不过我并没有否认,而是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说那么说你跟着我,这一路过来,是有目的的咯?
小郭姑娘瞧出了我的疑心,低下头,说我其实就是想见一见我心中的偶像而已……
我说你觉得这个时候,见他有意思么?
小郭姑娘扁了扁嘴,说你别一天到晚四处怀疑别人好不,我跟你讲,陆左在江湖上的人缘其实很好的,想害他的人不少,但是撑他的人也很多啊,就比如五哥,你知道他是谁不?
我说他是谁?
小郭姑娘说道:“五哥本名叫做萧应武,他是句容萧家的人,茅山传功长老萧应颜的小哥,前代掌教真人的小叔,跟陆左相交甚密,曾经共过生死……”
听到她这一连串的介绍,我直接愣住了什么,嘴巴长得大大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若说这世间我还有谁能够信任的话,除了虫虫,估计就只有萧家人了。
别的不说,萧克明为了给自家兄弟洗白,甚至不惜掌教真人的职位被撸,而前往生死莫测的幽府去找寻证据,这样的情谊,让作为外人的我都为之感动;而萧应颜更是在陆左逃亡的时候,照顾着他的父母。
这样的朋友,我如何能够不信?
而我实在是没有想到,那五哥居然跟他们两个,有着这样的关系……
瞧见小郭姑娘,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陆左强大的人格魅力。
一个人,就算是落入了这般的田地,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人选择信任他——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即便是心中感动,不过却到底还是选择了谨慎。
我认真地对小郭姑娘说道:“小郭,倘若我们话没有说开,我或许可以跟着你一起前往拉萨,前往日喀则,但是现如今,我却不能够拖累于你。我要走的,是一条通向深渊的道路,连我自己都看不到半点儿光明,所以也不想把你拖入泥潭。谢谢你这一路以来的陪伴,我明天,自己出发了,你开车回去吧……”
小郭姑娘盯着我,许久,眼泪突然从她的眼眶里溢了出来。
一滴,一滴……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流眼泪,我的心就忍不住一阵疼,不过我知道此刻我倘若是心软,只会害了她,于是转过头去,不看她。
就在我扭头过去的时候,胸口处突然被重重地大了一拳。
“你混蛋!”
小郭姑娘喊了一声,就再也忍不住了,转身跑开。
望着她的背影,我没有追过去。
我这一路以来,战战兢兢,那是因为此事实在是太过于危险,我生怕有人、有事影响到我的判断,所以我宁愿如此决绝,也不愿意有任何闪失。
当天夜里,我失眠了。
不知道为什么,小郭姑娘挥泪离去的身影,和在排山苗寨时虫虫冷漠的侧脸,不断地重合。
我知道,自己又伤了一位姑娘的心。
我难过,因为感觉自己很多时候,就像一个混蛋,但是却又知道,这样的我,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如此一夜未眠,到了清晨的时候,我开门,发现门口处有一个信封。
我捡起信封,一抖落,里面掉出了一把车钥匙,和一张写着清秀字迹的信纸来……
第三十章 驴友团出事
我捡起了信纸来。
信上的字数不多,写得很简单,是小郭姑娘留给我的,信里面她告诉我,说车她留给我了,到时候帮忙开回去就好;至于她本人,听说马洪鹏他们也会去拉萨,她准备随着那边一起离开,到时候在拉萨跟五哥、楚领队他们一起汇合,让我不用担心她。
除了讲这些,她没有多写一个字。
我能够感觉得到,小郭姑娘生气了,真的很生气。
她跟了我这么久,就只是想能够有机会,瞧她的偶像一眼,然而却被我无情地给拒绝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了把车子留给我。
想来,她也是怕耽误我的行程吧?
这是一个好姑娘,只可惜……我没有办法做冒险的事情,所以只有选择了分离。
我有九成九相信小郭姑娘的话,但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概率,也是我不能够承担得起的。
我拿着车钥匙,将那封信小心地折了起来,传进了衣服口袋里。
我在招待所的门口,沉默了许久。
我很难去形容自己内心里面的情绪,虽说我对于小郭姑娘没有半点儿非分之想,我确定自己内心里面的归属,是一个叫做虫虫的姑娘,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有些失落。
呵呵,男人就是贱。
我回到了房间,抱着脑袋,又睡了一觉。
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我方才起了床,用冷水给自己洗了一把脸,整个人这才清醒了过来。
我当着水盆里面的那张脸,告诉我自己,这世间有人走,有人来,那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情,与其去怀念过去,伤春悲秋,还不如振作起精神来,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的任务并没有改变,那就是找到陆左,问清楚那狗屁大凉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每一个人都在努力,我可不能闲着。
我在芒康县城转悠了小半天,将我能够想到的所有补给都给备足,然后在午后两点多的时候出发。
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是因为我在故意跟赵司长那些人的车队错开时间。
我不想再跟那些人见面,特别是那个赵司长。
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十分古怪,那沧桑的眼神仿佛能够洞彻人心一般,让我在他的面前,有一种低下头去,不敢说话的冲动。
我发动汽车,继续西行。
牧马人跨越了蜿蜒崎岖的澜沧江,翻越过五千米高峰山口东达山,在千山万壑之间行走,不时与路过的车子交错而过,至左贡,然后走邦达、八宿,最后到了然乌。
到了然乌沟附近,我将车子停在附近的草场里,而我则在那广饶的肥沃草场里露营。
然乌在藏语里面,是“铜做的水槽”之意,而它的附近,则是最为著名的来古冰川,它是世界三大冰川之一,是帕隆藏布的源头,冰雪融水流进然乌湖,湖畔是茂密的原始森林,还有很多原始的藏族村落。
我停车附近两公里之外,便有一处原始村庄,我本来试图过去交流一下,想一想自己并不懂藏语,便没有前往。
有人说只有到了西藏,才能够感受到这世间大山的雄浑。
这句话,真正身处其中,我方才觉得不假。
望着远处沟里那终年不化、千奇百怪的巨大冰挂、冰川,望着那然乌湖平静无澜,映衬着湖边晶莹的冰川、皑皑的雪山,我的心中,莫名就有了一些平静。
之前的时候,我有些不太理解藏民为何能够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之中,还保持着那么虔诚的信仰。
然而此刻瞧见这些美景,我却又有些释然了。
一个人开车几天,我感觉到了一种分外的孤独,而这种孤独在这辽阔的平野里被无限的放大,我躺在车顶上,望着宛如黑幕的夜空之上,繁星点点,心中莫名就是一阵安详。
我盘腿而坐,开始在这空旷的荒野之中,修行了起来。
平日里需要花上许久方才能够入定的我,此刻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已经变得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后半夜,我突然间听到了有一种古怪的声音,从遥远的冰川那边传递而来。
我闭上了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
是兽吼。
野兽的吼叫,有点儿像是狼,但是比狼要浑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其中还间杂着尖锐的人声,凄惨得很。
我陡然坐直了身子来。
我感受到了一种心悸,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我刚开始在丛林中行走的时候,第一次瞧见那蟒蛇时的情形。
只不过那个时候我的身边有虫虫,而此刻,有且只有我一人。
我在那一瞬间,有一种立刻开着车离开的冲动。
多管闲事,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贸然参与,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呢?
我本来应该是去日喀则的,何必去一探究竟?
这种事情,还是留给赵司长他们来做不好?
我不断地劝说着自己,然而突然间,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来:“如果虫虫在这里,她会选择怎么做?”
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就想起了当初得知蛮莫蛊苗被一个叫做蝴蝶毒王的家伙灭掉,并且那家伙已经炼成了飞头降时的情形。
那个时候的虫虫只是简单地讲了一句话。
就是干,不要怂。
如果是她在,或许会毫不犹豫地过去吧,毕竟对于她来说,生活并不是安安稳稳地混日子,而是不断地挑战自我。
一个人,只有在生死边缘,方才能够得到最大的进步。
我若不是在茅山刑堂地牢里面历经生死,又如何得以入梦,领悟到那耶朗古战法呢?
我的心中一阵纠结,然而最终还是选择了前去看一下。
这是虫虫的决定。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应该尊重她,也希望能够成为她所期望的那种人。
一个愿意负责任的男人。
我将车子一路开到了湖边,来到了那个藏族村庄旁边,而接近这儿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件让我诧异无比的事情。
我瞧见了一支车队。
驴友团的车队。
在我的想法中,他们应该会比我快至少三天以上,说不定都已经快到达拉萨了,没想到他们居然停留在了这里。
我将车停在了车队旁边,然后打开门,下了车。
我一路走过来,发现车里面没有一个人。
他们都进村里去了么?
我心中好奇,于是便进村去找人,一边走,我一边头疼,一来不知道如何跟五哥他们解释为什么没有跟小郭姑娘同行,二来则不知道要不要跟他们一起离开。
然而我担心的事情却最终没有发生。
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村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这好像是一个荒废的村庄,一路走过去,道路都长了杂草,房子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瞧不见。
整个原始的藏族村庄,一个人都没有。
我大致地搜寻了一圈,最终做出了这么一个决定,回到了村口前面的草场前,望着这一大排的车队,我有点儿发愣。
即便整个村庄已经被人废弃了,那么五哥、楚领队和驴友团的其他人呢?
他们车留在这里,人去了哪儿?
望着黑暗中那些沉默冰冷的汽车,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也开始望着下面沉落而去。
这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
看了好一会儿,我的目光终于转移到了对面的冰川上去。
刚才那儿传来的兽吼和人声,莫非就是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