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身的本事在,又何必用枪呢?
这般想想,我不舍地将东西给丢掉了,而这时虫虫找到了我,指着这帮人,说他们该怎么处理?
对于现在的中国,她们是十分的陌生,所以一应事务,都需要让我来处理。
我想了一下,拿起刚才搜出来的一个诺基亚手机,对她们说道:“报警吧,将这事情留给警察来处理,不然要是被他们的同伙就发现了,这么一大批的毒品流到市场上去的话,那可是要害无数的人呢。”
虫虫不置可否,而苗女念念虽然并不觉得报警是一个好办法,但还是尊重了我的意见。
我拿起手机,拨打了110。
山区的信号差,不过好在还算是能够接通,不过当电话那头的人听到我的讲述话之后,却是愣了好久,才问起我们的方位。
我打电话之前,已经从走私犯的口中问过了地理位置,便直接报了出来,电话那头的人跟我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这才将此次报案给记录在案,并且叮嘱我一定要等候在现场,保持联系。
我会等候在现场么?
这事儿怎么想都不可能,我自己一屁股的翔,身边还带着两个偷渡客,哪里会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等待着警察的盘查,于是假意答应,挂掉电话之后,又检查了一遍那些被绑在树上的家伙,确保他们不会挣脱,然后与虫虫、苗女念念一同离开了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我想到这一句诗,整个人就得意洋洋的,而苗女念念则显得不是很明白,问我说直接将这伙人给杀了,不是很简单么,为什么还要搞得那么复杂?
我苦笑,说大姐,这是中国境内,你能不能稍微安分一点,别那么暴力,也别动不动就开口,打打杀杀的?
念念愣了一下,说那你刚才还杀人?
我梗着脖子,说我刚才杀了那潘登哥,是因为狗日的对虫虫居然不安好心!
她哈哈笑了,说原来如此啊,原来某人是吃醋了,虫虫姐,你听到没有,这个家伙居然吃醋了,哈哈……
这小妮子笑得我脸红不已,埋着头在前面走路,却又忍不住回头望了虫虫一眼。
我瞧见虫虫居然也在笑吟吟的,似乎也没有什么恼怒。
难道,她也喜欢我……
三人没有靠近人群聚居的地方,毕竟除了我,其余两人的打扮都与当地格格不入,于是一路都在林子里穿行,而且还有意避开了人,虫虫告诉我,说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在附近四排山的排山蛊苗。
我们在林中又走了两日,因为习惯了,便也不觉得辛苦,眼看着即将就要达到四排山,来到一个山窝子的时候,虫虫却停下了脚步来。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将右手举起来,然后低声说道:“有人在跟踪我们,很厉害。”
什么?
这深山老林子的,怎么还有人呢,而且还在跟踪我们?
能够让虫虫如此严肃的,必然不是一般人,我的背脊弓了起来,左右地打量,而这时候,虫虫则冲着左前方的不远处喊道:“出来吧。”
她刚刚说罢,从那儿就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我朝着那人望了过去,当时就愣了一下,怕虫虫误会,立刻开口喊道:“余领导,怎么是你?”
第六十七章 惊天噩耗
这个人却正是之前二春带着我去找过的余佳源领导,尽管在这老林子里瞧见他,让我觉得十分奇怪,但我还是上前,跟他打了招呼,免得虫虫一时间认不清,贸然出手,那可就伤了和气。
然而我刚刚走了两步,虫虫就一把拉住了我的衣服,不让我再上前。
她对面前的这个男人,表现出了相当强的戒备心来,而对面的余领导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对我笑道:“原来是你啊,陆言。”
我说对,是我,余领导你来这儿,可是有何贵干?
余佳源问我,说前两日在中缅边境接到一起报案,说发现有大批的贩毒人员越境,让110过去调查,这事儿一开始没有人重视,就叫了附近乡派出所的警员过去看了一眼;结果到达现场的时候,不但发现大量毒品,而且还有枪支弹药,以及死人,这才被重视起来。人虽然抓了,但下面对报警人十分疑惑,报告到了我这里,就顺着过来看一下——报警的人,应该是你吧?
二春告诉我,说我堂哥跟这位余领导有些交情,而且我杀潘登哥,那是自卫,于是也没有什么顾忌,直接承认了下来。
得到了我的承认,他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而是看向了虫虫和苗女念念。
在认真打量虫虫的那一刻,他的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抱拳,躬身说道:“蚩前辈,您怎么来这儿了?”
什么?
余领导他认识雪瑞的师父么?
我愣了一下,看了虫虫一眼,发现她面无表情,似乎不愿意跟面前这男子打交道,于是上前一步,笑着摆手,说余领导,你认识蚩丽妹前辈么?不过我这朋友不是她,而是蚩前辈的后人,你认错了。
余领导这时也点了点头,说对,她老人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是我多想了。
两人说着话,这时虫虫突然出声说道:“陆言,到底走不走?我们还准备去四排山呢,你这样拖下去,天黑了都到不了。”
尽管我不知道虫虫说这话儿,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依了她的意思,朝着余领导拱手说道:“余领导,事情确认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没有的话,我们就离开了。”
这话儿说起来,实在是有些生分,不过我也没有办法。
听到我话语里面的意思,余领导眉头一皱,点了点头,说道:“我最后问你一个事情——你最近有没有跟你师父陆左联系过?”
我师父?
他出了什么事情么?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我这几个月,一直都在南疆丛林里摸爬滚打,手机根本就没有信号……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陆言,如果你能够再见到你师父,告诉他,不要再躲了;他要是个男人的话,就站出来,一切事情,讲清楚了,就没事的,而他如果还是这样的态度,就算是陈老大,也帮不了他的。”
我诧异,说什么事,我师父为什么要躲?
他说你不知道么?
我摇头,说我刚才都说了,这些天来,我一直都在缅甸,跟国内没有过任何联系,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余领导迟疑了一下,还是对我说道:“一个星期之前,在西川大凉山附近,发生了一起特大投毒案,牵连到的死伤者差不多有四百多人,而且人数还在扩大,而当地部门有很确凿的证据表明,这件事情是你师父、以及你大师姐二春做的;另外参与此案的,还有陆朵朵。西南局现在已经正式对你师父等人进行了批捕手续,由我的老领导陈志程专案督办此案……”
什么?
听到余领导的讲述,我如若雷轰,整个人都惊呆了。
到底什么情况啊,我就出了一趟国,还没有怎么待呢,我师父就从那江湖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变成了全国通缉的嫌疑犯了?
不但是他,就连我那没心没肺的吃货大师姐,还有可爱无害的朵朵,都变成了帮凶?
我师父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去大凉山毒害那四百多人呢?
我满脑子疑问,下意识地喊道:“这不可能吧?”
余领导一脸沉痛地说道:“你知道的,我跟你师父的关系匪浅,特别清楚他的为人,知道他是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只不过现在一来证据确凿,无从抵赖,二来他偏偏又突然没了音讯,我们这些想帮他说话的人也没有底气。所以我跟你讲,如果你有机会碰到你师父的话,请务必将我刚才所说的话,告诉他,知道么?”
我有些失魂落魄,不知道该点头答应,还是该干嘛。
余领导见我慌了神,叹了一口气,说另外我还交代你一点,那就是关于你的身份——现在满江湖的人,无论是白道还是黑道,都在找你师父,萧克明已经将你师父的父母接到茅山宗去了,暂时无碍;至于你,千万不要在外人的面前暴露出你的身份,切记、切记。
我有一种贵公子骤然跌落凡尘的感觉,机械地点了点头,余领导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保重吧。”
说罢,他朝着苗女念念和虫虫拱了拱手,然后消失于林中去。
一直到余领导的身影消失于林间,我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事实上,我脑子里乱得不行,就像一锅煮开了的粥,咕嘟咕嘟响个不停。
这一切都是真的么?
虫虫和苗女念念瞧出了我的异状,走到了我的跟前来,虫虫看着我,过了好久,才说道:“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给我的感觉一身妖气,所以他说的话,未必靠得住。”
我摇了摇头,说之前二春曾经带我见过这个人,说他是我师父的好朋友,他所说的话,应该是没错的。
虫虫瞧见我愁眉不展,说你着急个什么啊,陆左什么人,他这样的人物,不管咋样了,都轮不到你来操心,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我说不行,我得去找我师父。
苗女念念在旁边劝道:“全世界都在找你师父,但是有谁找到了呢?你又准备去哪里找他们?”
她的话让我混乱的脑子变得清醒了过来,而这时虫虫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拖着离开,一边走,一边说道:“不管你想要干什么,首先得帮我把四排山的排上蛊苗给败了再说。”
在虫虫的强拉之下,我浑浑噩噩地跟着她,一路走,来到了那四排山的脚下。
到了这里,她反而不再催促了,而是找了一条小溪边,安营扎寨,说事情不用那么忙,容她先去查探一番,知己知彼,方才能够百战不殆。
她的谨慎让我显得有些好奇,要晓得,之前去独山苗寨的时候,她可没有这般小心。
那一夜,是我自被种下蛊毒以后,最为煎熬的一晚上。
不管我怎么想,都想不到堂哥陆左居然一下子就变成了人人追打的通缉犯。
他不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么,他不是据说还是有关部门的高级干部么,他不是曾经拯救过世界么?
怎么会突然一下,就卷入这漩涡里面来了呢?
不但如此,还牵连到了二春和朵朵。
我想来想去,觉得若是想要问个清楚,这世间恐怕只能去找一个人,那就是曾经跟我一起谈风弄月的杂毛小道萧克明。
我听二春说过,这家伙可是茅山宗的掌教真人,虽然我不知道这事儿到底有没有水分,但是我觉得如果找到茅山宗上去,见到这一位青衣道士的话,我就可以把整个事情给弄明白了。
这般想着,我立刻就待不住了,恨不得身上长出一双翅膀来,飞到那茅山去。
这时我也初步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要前往传说中的茅山宗,找一下杂毛小道,亲自找他问个清楚。
尽管我不知道虫虫十分同意,但我还是决定跟她说一说。
不管如何,陆左都是我师父,同时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出了事,我不能不管。
我翻来覆去,一直到半夜才勉强睡去,而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离开的虫虫都没有回来,这让我和苗女念念都十分担心,几次商量,说要不然我们直接去排山蛊苗那里去看一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而还没有等我们出发,虫虫带着一身露水返回了来。
她回来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奔到了我的面前来,我以为她是要跟我拥抱呢,伸出手,记过被她一巴掌拍开,紧接着她从我的衣领处,摸出了一个小黑点来。
她啪嚓一下,直接给捏碎了去。
嗯?
我望着她手心里那碎裂的小黑点,里面露出复杂而精细的结构,下意识地愣了一下,说这是什么?
第六十八章 消失的排山蛊苗
虫虫将那捏碎了的小黑点抛到了我的手上来,笑了笑,说没看过?那你就多看一下吧,其实我也不认识。
她说是这般说,不过神情却显得很笃定。
我接过那小黑点来,瞧见这玩意只有芝麻粒大,一面有黏性,捏碎之后,露出里面的精细的结构来,不仔细看,还真的瞧不出是什么,然而我并非没有看过美国电影,不用了解,都知道这细致而小巧的东西,应该有着窃听器,或者定位器的功能。
我想起了余领导跟我告别之时,那语重心长的轻轻一拍肩。
除此之外,我是在想不到还能有谁,能够这般悄无声息地给我的衣领上沾上这玩意来。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他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骗我的?我堂兄陆左其实并没有任何事情?
不对,不对,陆左出事,这是肯定的,他之所以在我的身上安一个这玩意,恐怕是想要通过我,找到我堂哥陆左吧?
不过他凭什么认为我会跟堂哥陆左有联系呢?
难道他是专门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然后让我去帮着他找到我师父?
他找我师父,难道不是为了帮忙,而是想要将他给缉拿归案?
难道我堂哥陆左真的做了那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的脑子里一瞬间出现了无数的问题,感觉自己的脑壳几乎都快要炸开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肩膀又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跳开,这才瞧见那人是虫虫,她瞪着我,说你愣着干嘛呢?
我苦涩地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心里有些乱。
她笑了,说乱怕什么,你要是觉得心里乱,就去打一架,打得舍生忘死了,就什么烦心事儿都没有了。
她这是在督促我将那苗疆三十六峒给全部挑战了去,完成对她的承诺么?
只是现在我堂兄陆左都陷入了这般的险境,我又怎么可能四处挑战,做这种扬名立万的事情呢?
我想把昨夜自己做出的决定告诉她,然而却始终张不开口。
我能够感受得到虫虫对我的期待,而越是如此,我越能够感受得到那沉重的压力在肩头,使得我不能够张开这个口。
就这般犹豫着,我被虫虫和苗女念念一路带到了四排山后半途的一个寨子前来。
跟之前瞧见的苗寨不同,这里的寨子没有寨墙,那吊脚楼在山上四处散落,大片的梯田层层叠叠,阳光一照,就好像山边出现了无数的白色绸带。
美!
我们来到了寨子前的一片打谷场前,一路过来无人阻拦,乡民在田地里忙碌着,打谷场边的老槐树下有几个老头在抽着旱烟聊天,光屁股的小孩儿追着一个破烂足球,在跑来跑去,还有一个戴眼镜、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子在跟几个井旁洗衣服的妇女说些什么。
这村子跟滇南边陲的无数村庄一般,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难道这儿就是我的第三站么?
我看了虫虫一眼,她示意我去找人问,我没办法,硬着头皮来到了那大槐树下,对那几个拿着旱烟杆子吞云吐雾的老头子拱手说道:“这里可是四排山的排山蛊苗?”
这树下的两个老头子有些耳背,听不懂跟我在说些什么。
我又问了一句,另外一个老头才摇着蒲扇问我,说后生仔,你问这个做啥子,我们这里是狗带村二大队。
狗带村?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着急了,说大爷,我问你们,村子里可有什么神婆或者别的人啊,方老呢?
老头哈哈笑了起来,说啥方老啊,现在是新社会,你要找当官儿的,就去找大队队长,或者去那边村子,找村委书记;至于神婆,早年间倒是有几个,三反五反的时候,全部都给斗倒了,哪里还有这玩意啊……
啊?
我的天,怎么回事这样子呢?
我满脑子浆糊,回头来找虫虫,说大姐,你昨天夜里不是说要进这村子里来探一下路么,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啊,人家这里,根本就不叫排山蛊苗好吧?
虫虫没有说话,而苗女念念则一脸无语地说道:“你真的以为虫虫姐是来这破村子探路啊,她是去帮你擦屁股好吧?”
擦屁股?
难道她昨天是去找那个余领导的麻烦?
难怪她一直到今天早上才会来,给人的感觉还颇为疲惫,而且一回来就找出了藏在我衣领里的那小黑点。
我心中一暖,问她说怎么样,事情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虫虫摇了摇头,说那人的身手很强,真的很强,我没有跟他交手,对峙了一下他就离开了,应该是没有恶意。
我长嘘了一口气,说那现在怎么办,这里不是排山蛊苗,我们要不要另外找一下?
正说着话,刚才在井边的那个马尾辫女子走到了我们的跟前来,冲我们招呼道:“嗨,你们是外面来的么,怎么称呼?”
我没想到她会过来跟我们打招呼,愣了一下,才说道:“你好,你是?”
马尾辫女子自我介绍,说我叫董早,是春城来的大学生志愿者,现在在狗带村村小当老师,这边有几个学生辍学了,不肯读书,我是过来劝他们家长的。好久没有见外面的人了,瞧见你们,就忍不住过来打个招呼。
志愿者?
瞧见面前这女孩子洋溢着青春热情的脸,我不由得肃然起敬。
我一路过来,能够看到滇南的很多山村土地贫瘠,人们愚昧无知,教育水平普遍低下,而她一个大学生,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这里受苦,实在是了不得。
面对这样的人,我也没有太多的防备,对她说道:“我们是苗族风情文化的爱好者,听说这一带曾经有一个很出名的排山蛊苗,就想过来看一看。我姓陆,家中排行老二,你叫我陆老二就好,这是虫虫,这是念念……”
我简单介绍完毕,马尾辫女子董早冲她们招呼道:“念念,哇、虫虫你长得好美啊,皮肤好白,又这么高,你是做模特的么?”
她的笑容感染了我们所有人,虫虫并没有像对待余领导那般敌视,而是笑着说哪有,不是的。
董早热情地邀请我们去村小学做客,我问她事情办完没有,她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她们不肯让小孩子过来上学了,说家里太忙,需要帮着打猪草、放牛还有带弟弟妹妹,小孩子嘛,识几个字,会算数就行了,学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听到这个说法,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她们一辈子都在这大山里待着,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所以不明白知识的重要性。
董早十分认同地点头,说对啊,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啊,要不然,他们只有一代又一代地穷下去。
征询过了虫虫的意见,我们跟着董早来到了狗带村的村小。
那是位于另外一边山的山窝子里,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才到,这里有差不多一百多户人家,村小学是最好的建筑,一处两层楼的砖瓦房,因为是星期六的缘故,学校不上课,所以董早就把我们请到办公室坐下。
这村小总共两个民办教师,一个是校长,一个教数学的老师,其余的老师都是由志愿者组成的。
听到有客人来,其余的四个志愿者都过来了,三男一女,加上董早,正好是五个人,他们都是滇南各个大学的大学生。
年轻人闷在这么一个大山里,闲得慌,过来之后好是一番热闹,就着苗族文化的话题开始聊。
他们告诉我,说如果是对巫蛊文化感兴趣的话,负责任的跟我讲,完全就是瞎扯淡。
他们之前也信这个,那个时候没事就爱上天涯,看些鬼故事,还以为遍地都是呢,结果跑这里来志愿者,好几个月了,什么都没有瞧见,只有遍地的贫穷和愚昧。
有一个男生还告诉我,说他亲眼看到有一个孩子发了高烧,就去请了神婆,弄了点香灰,结果吃死了人。
所以说,这些玩意,都是骗人的。
虫虫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借故离开。
她长得美,一来就饱受那些男志愿者的目光注视,这一说话,立刻就有人说要带她去附近参观一下,虫虫拒绝了,独自离开,而我则继续刚才的话题,说去哪儿找来的神婆呢?
那男生告诉我,说在四排山后面的那飞云涧下面,那里也有十几户人家,因为山道艰险,不怎么肯与外界交往。
董早想起来,点头说对,我听马校长说过,飞云涧的孩子特别爱打架,凶得很,不过这两年都辍学了,也不知道在干嘛呢。
我的眼睛亮了起来,与旁边的苗女念念对视了一眼。
她也点了点头。
消失的排山蛊苗,应该就在四排山后面的飞云涧里吧?
第六十九章 洪罗巴,螳螂拳
当听说我准备去飞云涧看一看的时候,屋子里面的所有自愿者都表达了反对的意见。
董早告诉我,说那个地方,非常难去,需要穿过一条又湿又滑的山涧小道,稍不留神就会滑倒到下面的山崖去,葬身乱石之中,她们之前也曾经想去那边家访的,结果到了跟前,却还是放弃了。
据之前的志愿者告诉她,说没有专门的登山工具,是根本过不去的。
听到这话儿,我更加确定了。
看得出来,排山蛊苗还在,只不过受到当年的洪流波及,逆转不过大势,只有避世不出,隐居在了那飞云涧之后,安度余生。
一帮人劝我,我也不想多做解释,笑了笑,说好,我知道了。
聊了一会儿天,午饭已经做好了,董早等志愿者邀请我们一起吃饭。
饭是红薯饭,菜则是些青菜萝卜,另外还弄了点儿老腊肉,算是添点儿荤腥,看得出来,这是为了我们的到来特意准备的,若是平日里,只怕他们的生活还会更素。
不过我却并不挑食,事实上,对于我来说,有一顿热饭,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午饭过后,我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沓钱来,差不多有三万多人民币,这是从那些毒贩的身上搜出来的,还有一些美金,不过我怕惹麻烦,就没有拿出。
我把钱递到了董早的手里,告诉她,说这钱不多,一份心意,让她拿着,给学校做些事情。
董早瞧见这么多钱,顿时就愣了,第一反应是拒绝,如此推辞许久,这才勉强收了下来,还规规矩矩地给我写了一个收据,另外还把在地里面干活的校长给叫了回来。
说句实话,这些踏踏实实、默默无闻的志愿者们让我挺感动的。
他们才是这个民族真正的脊梁。
给完钱,我们离开了村小,然后朝着飞云涧那便进发,路上的时候,虫虫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不错,现在进步许多了。
我问什么进步了?
虫虫看了我一眼,说眼光,还有胸襟,之前的时候,你对于钱财,总有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热爱,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在你刚才把钱给出去的那一瞬间,我觉得你挺帅的,对不,念念?
苗女念念笑了,说对,男人给钱的样子,都挺帅。
两人开着玩笑,倒是把我给说脸红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虫虫这般夸奖我,我莫名地就开心起来。
仔细想一想,刚才给钱的时候,我心里面没有任何挂碍,因为在我心中,真正珍贵的已经不再是金钱。
在热带雨林中行走的这段时间,对于我来说,就仿佛是一次心灵之旅,世俗加诸于我心中的那些车子、房子、票子之类的东西都已经变得十分淡薄,如同过眼云烟,相比之下,情谊才是最让我珍稀的东西。
仔细想一想,或许是我们太害怕失去了,所以才会如此看重吧?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传说中的飞云涧。
真正到了跟前,才明白董早他们所说的话并没有假,狭窄的山涧小道上湿漉漉的,不时有水渗出,往下流淌而去,满是青苔的小路滑滑的,一不小心踏空了,下方就是几十米、上百米的山涧,而在更远处,甚至还有溪水从上空飞溅而落,更是平添了几分凶险。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我的心里,下意识地浮现出了这么一个词语来。
站在飞云涧的入口处,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对身后的两个女子说道:“我打前吧,不管出现什么事情,你们都照顾好自己。”
她们点头,而我则先前走去,一开始的时候,路途倒也并不算艰险,然而到了后面,我就感觉走得有些困难了,好多地方,似乎是故意弄出来折腾人的,需要很费心思。
如此我们走了一刻多钟,前面的路口转折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什么人?”
我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抓住山壁的棱角,说谁?
那边有人高声喊道:“这里是私人领地,你们不要过来了,不然滑落到下面去,摔死了,我们可不管不了呢……”
说话的是个半大孩子,我笑着说道:“小哥,我们是过来玩的,都快走到了,哪里能再回去呢?”
那人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严厉了,说婆婆交代了,任何人都不能够进来,你们要是敢硬闯,我就,我就……
他话语有些犹豫,而我则趁着时机,三两脚就冲到了拐角处。
拐角处有一少年,十五六岁,正拿着一木杆子,没有预料到我竟然一下子就冲到了跟前来,下意识地朝我捅来,给我顺手给抄住了,将他给按在山壁上,他身子灵活得跟一泥鳅般,身子三扭两扭,直接滑开了,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惊恐地说道:“你真的不怕死?”
我笑了笑,说我当然怕死,不过你还不是我对手,你回去,告诉你们大人,说清水江流、敦寨苗蛊传人陆言,自南北上,连续挑战了独山蛊苗、蛮莫蛊苗,这里是第三家,让他找人出来接待。
少年凝望了我好一会儿,说你等着。
话儿刚刚说完,他身子一矮,就像一头猴儿,三两下,直接就消失在了那狭长的山涧小道上。
我回头看了身后的虫虫和苗女念念一眼,跟着向前跑去。
如此跟了十几分钟,那山涧的道路就渐渐地变得宽阔,紧接着过了一个山隘口,前面突然就变得豁然开朗了起来,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山谷,谷底下是大片的良田,成片的水田之间,则是几十栋极富有特色的吊脚楼。
吊脚楼刷了桐油清漆的壁板和黑色的瓦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的美丽,就好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在分散错落的村子中间,有一栋很高的塔楼建筑,却是苗寨最主要的鼓楼。
有鼓楼,说明就有祭祀。
三人站在那山隘口子里,有呼呼的风从对面刮来,像刀子,弄得人脸痛,眼睛都睁不开来。
有古怪。
虫虫将我给拉开了几步,双手划了一个圆圈,那风势稍减一些,而就在此时,却见到不远处围来了一大堆的人,我扫了一眼,不下于四十多人。
这些人都围着一个拄着拐杖、头发垂落到地上的老妇人身边,走上了前来。
带着这些人的,是刚才被我赶走的那个少年,他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指着我说道:“老祖婆婆,就是他们,警告了也不行,就是要硬闯,还说他是什么敦寨蛊苗的人,要来挑战我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眼皮子耷拉着的老妇人却突然往前走了好几步,走到我们跟前,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虫虫,喊道:“你、你是白河圣女?”
虫虫愣了一下,说你认识我?
老妇人甩开旁边伸来阻拦的手,对她说道:“我是阿夏菡啊,就是熊阿莫的女儿,你忘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一点都没有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虫虫摇头,说婆婆,你记错了,我不是蚩丽妹,我只是她的后辈。
不是蚩丽妹?
老妇人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说哦,也对,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我们,都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这么说,你是想要学当年的蚩丽妹一般,打遍苗蛊三十六峒咯?
虫虫笑了笑,说不是我,是他。
老妇人看了我一眼,说你是那一脉的?
我躬身说:“清水江流,敦寨苗蛊。”
她愣了一下,说啊,不会吧,洛十八的后人,居然跟蚩丽妹的后人走到了一起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虫虫额头上的青筋无意识地跳动了一下。
这是蚩丽妹的意识在作怪。
老妇人阿夏菡是经历过当年蚩丽妹踢馆的人,在听清楚了我们的来意之后,倒也没有多做惊讶,叫来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人,告诉我们这叫做洪罗巴,是当代排山蛊苗最厉害的人物,也是她的弟子,若是比较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洪巴罗虽然没有经历过当年之事,但是也肯定听师父有谈及过,当下也是站了出来,冲着我鞠了一躬。
我回礼,平静地说道:“请吧。”
双方开始得十分简单,甚至连规则都没有讲解,那洪巴罗朝我点了点头,紧接着身子陡然间就消失了去。
下一秒,他出现在了我的背后,朝着我的腰眼砸来。
我先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却见到一个巨大无比的螳螂,正弯着腰,挥着一对镰刀朝着我这边陡然挥来,那气势,简直是无坚不摧,势不可挡。
这是什么玩意?
第七十章 不能陪你走下去
天可怜见,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跟人一般大小的螳螂,瞧见那一对镰刀朝着我脖子割过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往后就是一躲,脑子这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螳螂,而是洪罗巴。
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般的大的螳螂啊,定然是那洪罗巴用了象形拳法,将螳螂的意境融入自己的身体之中,然后又加上一些幻术的成分,才弄成这般模样来的。
幻术?
这是我并没有接触过的领域,不过所谓“巫蛊之祸,蛊惑人心”,一个“惑”字,就囊括了幻术在内。
那么,这排山蛊苗的手段,就是幻术咯?
我在避开了洪罗巴的数次攻击之后,终于将手摸进了乾坤袋中,将金剑给拔了出来。
铮!
长剑出鞘,锈迹斑斑的剑刃直指前方。
那巨大的螳螂停了下来,口器张合:“这是什么剑?”
声音是洪罗巴的,而语气却显得有些不屑一顾。
或许他会想,究竟是穷成什么样儿,才会弄出这么一把锈迹斑斑、几乎可以扔进废铁堆里面的长剑出来对战?
模样破败,难道就不能够成为王者?
这是我之前说过的话语,而此刻,我则淡然地扬起了金剑来,平静地说道:“它有一个名字,叫做破败王者之剑!”
破败王者?
我还乞丐皇帝呢,洪罗巴更是不屑,扬起了手中的一对镰刀,提醒我道:“我这双刀,乃先祖恩赐,名曰夺命狂镰,这一套刀法施展开来,凶险万分,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你可小心了。”
说罢,他欺身向前,一对镰刀挥动,就朝着我兜头斩来。
疾风扑面。
在我的眼中,这只大螳螂就好像一个绝世刀客,而那镰刀则融入了它的身体里去,一旦舞动,漫天的刀光浮现,让人目不暇接,根本就瞧不过来。
我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感觉盯着那刀光,我的整个神魂都仿佛深陷其间,拔不出来一般。
它的刀光,有一种让人无法自拔的魔力。
我深吸了两口气,将劲气陡然间就集中在了手中的那金剑之上,与面前的刀光抵挡。
铛、铛、铛……
几声金石之声响起,我感觉双臂酸麻,对方灌注在镰刀上面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让从来没有跟人有过这般正式交锋的我有些不太适应,一边凭着感觉挥剑,一边不断地后退,试图避开对方凶猛如潮的攻击。
我期待对方一阵汹涌之后,能够稍微弱上一些,也好喘口气,然而没想到洪罗巴的攻势一波高过一波,密集得让我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很强!
一开始的时候,我满以为自己在得到聚血蛊的帮助之后,修行突飞猛进,对付一个没落的蛊苗一峒,应该不是什么问题,然而事到临头,方才知晓其中厉害。
这样的家伙,尽管不能够跟熊火那种长期生活在动荡的汉子相比,但是对付我,却已经是足够了。
洪罗巴越打越凶,如水银泻地,一刻都不含糊。
我从一开始的时候,就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面对着洪罗巴如潮的攻势,我就像那在波浪滔天的大海中独行的小帆船,随时都有着倾灭的危险。
然而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倒下,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发酸的臂膀在经过丹田热流的温润之后,又变得结实有力了起来,而后略显笨拙的我也开始渐渐地适应起了这种战斗的气氛,就好像是弹簧一般,压力越大,力量就越来越强。
洪罗巴一开始发力猛攻,明明感觉只差一线,就能够将我给斩杀,却没想到偏偏就拿不下我,而且让我越来越强了起来。
他觉得这般一味的强攻或许并不行,于是朝后退了两步,身子倏然一下又不见了。
而在这一刹那,周遭的空间一下子就变得黯淡起来。
周围的人群也消失了。
白天到黑夜的过度,仅仅只是一秒钟的时间,而就在这个时候,空荡荡的四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古怪的声音,嗡嗡嗡,翅膀摩擦。
此时我手中的金剑已经锈迹除尽,化作了金光闪闪,我向前探去,却见又是螳螂。
不过这回不是一只,而是一只又一只,密密麻麻的螳螂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来,这些绿色的刀螂不断地摩擦着一对前爪,然后挥动着翅膀,将我周围的空间都给充斥着。
成千上万,不计其数。
这是真的么,还是如刚才一般,都只不过是幻觉而已?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而就在这个时候,那漫天的螳螂群则“嗡”地一下,腾空而起,朝着我兜头兜脸地罩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胡乱挥剑,感觉这些螳螂密密麻麻地拍打在我的脸上、手臂上,莫名地就是一阵麻痒,而就在我心慌意乱的时候,突然间身后有一阵细不可闻的风声响起。
不对,这是真正的杀招!
一股意识从我心底里浮现而起,我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僵直了一下,紧接着那金剑猛然朝着身后挥了过去。
铛!
一声巨响从我身后腾然而起,而就在此时,却又有一道劲风直扑我的面门。
这不是刀锋,而是一个细小得几乎不能注意的虫子。
当它飞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终于瞧见了这玩意——那是一个长得如同螳螂一般的小东西,它有着一对让人沉浸心神的美丽复眼,还有一对锋利的镰刀。
比起后面的双刀攻击,这才是真正隐秘的杀招吧?
我的金剑已经挡住了洪罗巴的双刀,此刻是避无可避,眼看着即将被那小东西钻入眉心之中时,却感觉浑身一震,那东西猛然停了下来。
那么快的速度,怎么说停就停了呢?
是聚血蛊。
哦,不对,应该叫它小红,它舞动着那宛若透明的身子,将那小螳螂给挡住了之后,全身合拢,将其包裹在了里面去。
而当那小螳螂被包裹完毕,我周遭的黑暗倏然消失了,没有漫天的螳螂群,也没有黑暗,周围的人群和景物也都瞧见了,无数人瞪大着眼睛打量场中呢,而我猛然一转身,将金剑不断挥舞,向前进击,才发现那不断后退的洪罗巴,也还是那个头发灰白的男子,并不是一只巨大的螳螂。
当自己的小螳螂被控制之后,洪罗巴的力量大减,后退几步之后,主动举起了手来,喊道:“停,我输了!”
刚才的一番交手是我这辈子以来最为酣畅淋漓的战斗,相比于巴鬼切飞头降那种从头到底的碾压不同,洪罗巴这种有来有往的交手,才是对我的修为有着真正的提高和进步。
我长嘘了一口气,感觉浑身汗出如浆,好像重新活过来一般。
而就在我就要放松一下的时候,那洪罗巴上前一步,指着我的身后说道:“那个、陆言,能不能叫你的蛊虫,别吞了我的小刀螂?”
啊?
我回过头来,这才瞧见小红那家伙将那小螳螂包裹住了之后,居然将它将自己的身体里面塞了进去。
这是要吃掉它么?
我吓得慌忙阻止,而即便在我义正言辞地教训下,那小东西也是不肯罢休,如此劝了许久,它方才放开身体,而洪罗巴的小螳螂这才仓惶而走,回到了他的手掌上来。
小红“气呼呼”地回到了我的身体里来,而洪罗巴则上前拱手,说陆言,你的身手有些生疏,但蛊虫却着实练得不错,这是什么蛊?
我诧异了一下,下意识地望了虫虫一眼,她笑了笑,没说话。
我想了一下,这才回答道:“它叫小红。”
洪罗巴:“……”
两人交手完毕,而尽管自家败了,但是他们却并没有不高兴,而是在那老祖婆婆的带领下,载歌载舞起来,一番歌唱之后,我们被带到了鼓楼那儿,老祖婆婆和排山蛊苗一族有头有脸的人都陪着,跟我们聊天说话喝油茶,气氛十分融洽。
如此整整热闹到了晚上,吃过晚饭之后,他们又留我们过夜,十分热情,我们也推辞不了。
等到月上中天,大家都累了,渐渐散去,这才恢复了一些宁静,我鼓足了勇气,找到虫虫,对她说道:“我们出去走一走,好么?”
她愣了一下,点头说好,走吧。
两人出了鼓楼,漫步在那田埂之上,此时的月光如水,照耀在了水田上面,使得周遭朦胧,如梦如幻。
走了好一会儿,我停下了脚步,对她说道:“虫虫,我可能不能陪着你继续走北上之路了。”
第七十一章 我们于清晨分离,不告而别
虫虫凝望着我,过了许久,方才缓缓说道:“你说过,要陪我将那三十六峒都去一遍的。”
她的话,就像砖头一眼,砸在了我的脑袋上。
我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我方才说道:“对,我说过,事实上如果可以,我愿意一直陪你走下去……可是,那人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我堂哥现在有难,而且是大难,我不可能置之不管,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她皱着眉头,说凭你现在的修为,即便是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这话儿说到了点子上。
事实上,即便是我过去,也不能够做什么,只不过是让自己心安而已。
然而即便如此,我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事情。
我看着虫虫,说我想要去揭开真相,既便是死,那也无妨,毕竟他们几个,是我的救命恩人。
死?
虫虫愣了一下,盯着我说道:“你刚才是说,即便是死,那也无妨?”
我点头,她的眼睛眨了眨,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这么说,你准备背弃你我之间儿的约定,去赴一个几乎没有希望的地方咯?”
我再点头,然后说道:“虫虫,你对我所作的一切,陆言铭记在心,不过现在事情实在没办法,我必须得选择,你这里既然并无大碍,而且也有了念念在旁边,那么我就放心了,所以才能轻装前进……”
虫虫沉默了许久,方才徐徐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吧,我不拦着你。”
听到她平静的答复,我忐忑的心情总算是得到了解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谢谢你,虫虫,我没想到你居然能够理解我,我……
她挥了挥手,打断了我的话语,说了一句话:“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般的蠢,就当我不认识你,再见!”
这句话说完,她转身离去。
啊?
我万万没有想到虫虫居然会翻脸不认人,如遭雷轰,直接就愣在了当场,望着她沿着田埂,一步一步地走远,好像伸出手,将她给拦住,然而却终究叫不出来。
她刚才对我说,就当她不认识我。
这句再见,却是再也不能见。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虫虫那窈窕的背影,一股前所未有的悔恨感就涌上了我的心头来。
我觉得自己仿佛讲错了话,做错了天大的事情,想着如果跟着虫虫这般,一路走下去,打遍了三十六峒,即便是失败了,那个时候的我,跟现在恐怕又有着很大的区别了吧?
就如同刚刚到寨黎苗村和现在的我一般巨大。
那个时候,我或许能够帮得上忙,而现在呢,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有一种想要回去,跟虫虫道歉,然后跟她说我刚才讲的话都是玩笑,不要扔下我,我们明天出发吧,去下一站。
然而很快我就将这股冲动给遏制住了。
因为首先我觉得我必须确定堂哥陆左的事情,不然我不会心安,这是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好像活在了虫虫的阴影下。
不管我做什么,都感觉被虫虫给看透了,这种情绪变成了压力,让我透不过气来。
我渴望着改变,也有一点儿叛逆心。
既然她已经说出了这么绝情的话来,那么我陆言就让你看看,我绝对不蠢,而且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一定!
我暗暗给自己打气,在田埂边坐了许久,方才回去,结果刚刚走进村子,就碰到了苗女念念。
她专门在这里等我。
不过与往日笑容满面的她不同的,是此刻的她脸上充满了不善,瞧见我走过来,低声问道:“你到底对虫虫姐做了什么,把她给弄哭了?”
什么,虫虫哭了?
这话儿比刚才那绝情的话语更加让我震撼,要晓得我自从认识她一来,见到她恼过、怒过、笑过,却唯独没有瞧见她哭过。
她是一个多么坚强、多么理智的女人啊,居然还会哭?
是我惹她哭的么?
这么说,她还是很在乎我的吧?
想到这一点,我莫名地就是觉得有一种成就感浮现心头。
念念瞧见我嘴角向上,恶狠狠地踩了一下我的脚,然后低骂道:“回答我的问题,快点。”
我这才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听我说完,苗女念念一脸诧异地说道:“什么,你现在居然要扔下我们两个弱女子,独自跑到那个什么破茅山去,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啊?”
呃,有这么恐怖的弱女子么?
你们两个,走哪儿都不会有人欺负吧?
我跟念念解释,说陆左不但是我的堂哥,还救过我的命,若是没有他,我现在还不一定能够站在你面前呢,你说,他现在遇难了,我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念念说难道虫虫姐没有救过你的命?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真正救你的人,应该是虫虫姐吧?
念念说的没错。
事实上,无论是补充我损毁的内脏,还是将我从聚血蛊的鼎炉变成它的主人,都是虫虫在为我费尽心思筹谋策划,她才是真正让我获得新生的人。
可是……
我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而这时念念却告诉我,说知道么,我感觉她之所以说你蠢,之所以哭,并不是因为你要去救你那什么堂哥还是师父,而是你一点儿觉悟都没有,竟然想着独自离去。
什么意思?
我愣了一下,问为什么会这么说?
念念说道:“她之所以难过,是因为你并没有把她当作是自己人,竟然想着要离她而去。你为什么就不能换一个思路,为什么不叫她跟你一起去茅山呢?”
啊?
我有些转不过弯儿来,说不是啊,她的理想是要沿着当年蚩丽妹走过的道路,重新走一遍,找回自己,我中途离开,说要让她陪着我去茅山的话,她怎么可能会答应呢?
念念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你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她会不答应呢?”
我待在了原地,愣了许久,突然间就发疯一般地朝着前方冲去,结果念念一把就拉住了我,对我说道:“你干嘛呢?”
我激动地说,我去问问她啊?
念念摇了摇头,说心冷了,泪干了,虫虫姐多么骄傲的人,你觉得她现在会答应你么?
我全身僵直,愣了半天都没有说话。
地狱天堂,一念之间。
我尽管谈了好几次恋爱,但到底还是不了解女人,甚至都没有能够了解自己。
这样的我,怎么可能配得上宛如天仙的她呢?
我叹了一口气,感觉万念俱灰,全身都失去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我就这般坐在地上,像一个失败者,这时有人走过,诧异地说道:“陆言,你怎么了,是生病了么?”
我抬起头来,瞧见这人却是白天与我较量过的洪罗巴,先前吃饭的时候,他喝了很多酒,醉醺醺地给人扶回去了,没想到此刻却出现,我摇了摇头,说没事,你干嘛呢?
洪罗巴说给尿憋醒了,出来放点水。
我站起来,让开了道路。
洪罗巴离去,而苗女念念望着如丧考妣的我,长长叹了一声,说事已至此,已无挽回的余地了,你要去,那便去吧,至于虫虫姐这边,一切有我。另外,你给我一个地址,回头我若是有了联系方式,寄一封信给你,到时候你忙完了,再过来找我们,希望能够获得她的谅解吧。
听到念念的话,我整个人就感觉好像又获得了力量一般,浑身一震,说你说的是真的?
她叹了一口气,说虽然你打败了我,但我骗你干嘛呢?
我忙不迭地说谢谢,而念念则摇了摇头,说不要谢我,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虫虫姐。若不是她对你真的有情义,我不忍心她受伤,又何必这般费气力呢?唉,真不知道,她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
我沉默了,的确,虫虫对我是有一份感情在,不过那不是对我陆言,而是对于聚血蛊独特的性质,以及一场美丽的误会。
这些都与我无关。
不过我相信,终有一日,她会爱上现在的我,也会为我而骄傲的。
得到了念念的开解,我终于放下了心结,而这时念念也让我把她们的行李从乾坤袋中拿了出来,我提出把乾坤袋让她们带走,她摇了摇头,说虫虫姐一定不会答应的。
我回到了房间里,因为晚间的时候喝了不少的酒,我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睛一闭,就不知不觉地昏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我醒过来,出了房间,瞧见虫虫和念念的房间都敞开着,慌忙过去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我又出了门,找到人一问,才知道她们大清早就离开了,已经走了一个多钟。
真的是,连告别都没有么?
我望着出山谷的路,整个人恍然若失,感觉这一场经历,就如同一场梦一般。
从此之后的路,我得一个人走了。
唉!
※※※
(卷终)
【第二卷 迷雾重重】
第一章 天价活水螺
离开四排山,我不再如同之前一般,徒步行走,而是找到了最近的乡镇,乘班车抵达了耿马县,再转车临沧市,前往春城。
然后,买了一张北上的火车票。
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想了想,也只有去江阴市的句容吧。
听说茅山就在那儿。
上车之前,我买了一个二手手机,找回了号码,然后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我母亲接的,听到了我的声音,她焦急得要命,问我现在在哪里,我说我在滇南春城,母亲告诉了我一个消息,说我那堂哥陆左,他家被查封了,听说当时来了好多人,整个草庐都给掀了一个遍。
我问母亲,说到底是一个什么说法呢?
母亲说不知道,有人说是贪污受贿,有人说他草菅人命,还有的人说他是美国特务,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现在谣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后来陆左父母也被人给接走了。
我心情沉重,而母亲则问我,说有没有跟陆左有什么牵扯?
我想起余领导告诉我的话,下意识地否认,说没有,就是找他治过病,结果给介绍道了滇南这边来,治了几个月,刚刚有了好转。
母亲说这就好,那陆左之前发达的时候,也没有照顾过咱们家,现在落魄了,咱们也有心无力;别跟他扯上关系啊,我听大敦子附近的人说,总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他家附近转悠,指不定是想做什么呢,你可千万要小心了。
真的是病来如山倒、墙倒众人推啊……
我无法指责母亲的“势利”,因为在她的眼中,儿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陆左终究不过是一个远房亲戚而已。
母亲问我现在在干嘛,要不要回家来,我告诉她,说不用了,我这边跟以前的公司谈过了,他们欢迎我回去继续工作,所以现在直接就回南方省去了,等过年的时候,我再回家来。
我以前在南方省江城一外资公司里面做管理,工作挺不错的,薪水福利也挺好,所以母亲听到这个消息,特别的高兴。
简单聊过之后,我上了火车,开始了漫长的旅程。
春城至武昌,然后转车至金陵,如此一番折腾,在金陵站下火车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我没有立刻驱车赶往句容,而是就在附近找了一个小旅馆住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我到附近的小卖铺买了一张五块钱的江阴省地图,然后跟店老板套了一下话,这才找了一家旅行社,乘坐专门的旅游大巴,前往句容茅山。
从金陵出发,大概坐了两小时的车,就到达了句容茅山。
下了车,我跟随着当地的旅游团一起上了山,先是在积金峰南腰处的元符万宁宫参观了一番,然后又去了华阳洞、喜客泉甚至新四军纪念馆走马观花的看了一眼。
在元符万宁宫的时候,我瞧见这些懒懒散散的道士,还有门口摆着一大长串算命摊子。
然而当我问起茅山宗萧克明的时候,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那些算命先生还拉着我,告诉我,他们是正宗绝学,茅山正朔,上知天文地理,下知地理风水,前生后世,一掐即来,问我到底想问什么,那个叫做啥萧克明的算命先生会的,他们都会,而且花样绝对多得多。
我想了想,问他,说那你会打人不?
戴黑墨镜的那算命先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问,只有摇头,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一张利嘴说穿今古,拳头倒是不会动的。
我扬起沙包大的拳头,说我会打人。
对方这才听懂了我的意思,吓得屁滚尿流,不敢再在我的面前唧唧歪歪。
跟随着旅行团走马观花地逛遍了大半个茅山风景区,我除了一肚子疑惑,什么也没有瞧见,下午吃饭的时候,我问起团友,说都说茅山道士、茅山道士,咋这一路走过来,啥都没有瞧见,偶尔瞧见几个道士,也是弱鸡一般,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团友是个腆着大肚子的机关干部,扶了扶眼镜,问我说道:“你这问题问得好,不过我看他们表演武术的时候,虎虎生风,怎么可能是弱鸡呢?”
我很想告诉这位大肚子干部,说要是我认真起来,一个拳头,直接将那一帮花拳绣腿的家伙给全被擂翻,这个都没有问题。
不过我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底细暴露出来,只有告诉他,说感觉像是。
大肚子干部笑了笑,说其实你想,如果你是真正有本事的高人,假如的话啊,你是愿意每天抛头露面,出来卖艺赚钱,供游客参观呢,还是躲在深山老林里修行,两耳不问世事呢?
我好说肯定是躲得清闲要好啊。
大肚子干部笑了,说你都这么想了,高人想得肯定比你深远了;我跟你说,茅山呢,也就是香港电影里面讲得多,真正厉害的,还是龙虎山的天师道,我有一个同事,上次去那边旅游的时候,就买了一个符,虽说是花了大价钱,但挺灵的,避难呈祥,日后我也去求一个。
跟大肚子干部交流过了之后,我终于不再纠结,想着事情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弄好的,我得有些耐心。
我参加的是茅山两日游的旅行团,夜里就在山脚下的宾馆住下,两人一间,那大肚子干部跟我投缘,两人便住在一间,晚上自由活动的时候,他说晚饭味道寡淡,问我要不要去吃点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