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砸到她,她头上的伤口是自己碰出来的?!”容屿根本不信,沉声怒喝,“打你?就她?”
说着,他回头看一眼,放软声音:“你打他了?”
倪歌没说话。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副被吓怕了的样子,耸拉着耳朵,红着眼眶,一语不发地掉眼泪。
像是被人欺负了很久。
容屿心头的邪火蹭地一声,又蹿高三尺。
他铁着脸转回去:“吵架打人还诬陷小姑娘,你是不是个男人?大学三年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还要不要脸?”
还在流鼻血的班长:“……??”
骂完人,容屿又转过去,用拇指帮她擦眼泪,低声安慰:“好了,不哭了。”
倪歌的眼泪慢慢停住。
导师今天没有排班,临时被选修课老师叫过来处理问题,心情本就糟糕。
另一方面,她的教育方针似乎失灵了。她长期奉行独立自主原则,只要没有触及底线,就给学生空间,让年轻人自己解决问题。
然而一进门,就撞见这么一出大戏。
她脸色铁青:“你们谁给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妮想抢话:“老师,是这样……”
“杨妮闭嘴。”导师沉声,“乐彤来。”
虽然她带的学生多,但哪个学生什么样子,她心里比谁都有数。
乐彤点点头:“事情是这样的。”
然后,她把班长复制数据、照抄论文、选修课老师让他们自己讨论解决——的事件过程,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
导师的面色更不好看了。
容屿也是。
两个人站在倪歌身边,宛如两尊大佛,脸一个比一个黑。
“你们就为这点儿事,差点打起来?”导师心烦极了,对着杨妮和班长冷笑,“你们现在还在学校呢,作天作地,天塌了也有老师兜着,但是走出去之后呢?你们有没有想过,论文抄袭,会有什么后果?”
班长忍不住:“老师,没有那么严重吧,我们现在才本科而已……”
他圈子里的大学同龄人,谁不是这样。
平时混混班干,混混学生会,在老师面前混混脸熟。
期末随便找两份作业来抄一下,再靠平时分和师生情拉拉分数,无论如何,都会拥有不错的成绩。
“你到现在还觉得不严重!”导师怒极,“你们非要等到被延毕被退学,被盖上学术不端的章,才觉得爽是不是!”
见她太激动,选修课老师凑过来劝:“你冷静点……”
“这种人,读个屁的书!早该滚蛋了!他要是大一,我肯定让他滚回去重新高考!”导师气急败坏,“你这科就给他打零分!听见没,打零分!”
选修课老师:“……”
容屿拉着倪歌站在一旁,本来还挺生气,见导师战斗力这么强,慢慢抱着手看起戏来。
看了一会儿,容屿点评:“你看她骂人的样子,像不像女版的老孙?”
倪歌破涕为笑:“我也想老孙了。”
“等放寒假,我们就回去看他。”
绵羊姑娘乖乎乎地,捏捏他的手,算作回应。
那边还没吵完,容屿低声:“那我们先走吧。”
倪歌点点头。
她现在的样子,让他想起她高中那次离家出走。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好,我听哥哥的。
虽然看起来可怜兮兮,但这种被依赖的感觉,容屿格外受用。
他想着想着又开始心疼,忍不住抬起手,拍拍她的脑袋:“先去医院。”
两人打算离开,导师也不想多待。
杨妮见三个人要走,急了:“你们就这么走了?他也受伤了!”
班长的鼻血还在流。
容屿奇怪:“关我们什么事。”
这是学院二楼,他的车就停在门口。
杨妮冲过来想理论,容屿拉住倪歌,让她走前面下楼:“你先上车。”
绵羊姑娘应声好,拉拉一直往下滑的背包带子,往前走。
容屿顺手一捞,将她的包也接过来:“我来拿。”
说话间,其他人也走到门口。
班长径直去追导师,杨妮转而拦住容屿:“你不能走,你打了人,得给我一个说法。”
容屿耸眉:“如果我是你,一定先想办法解决‘零分’问题,我听说,你们学校挂科不能补考只能重修,这样的话,你男朋友得留校读大五了。”
杨妮脸色一白。
她正要开口,见班长一脸颓然地走回来:“没戏。”
杨妮微怔,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
她一时间□□不暇,只能先去关照男朋友:“你怎么跟导师说的?”
“她好像真的很生气。”班长烦躁地抓抓头发,“完全不听我解释,一直跟我说,肯定是零分,不要再挣扎了。”
“那……挂,挂科怎么办?”
班长身形微顿,眼里突然燃起不耐烦的火气:“你问我?你好意思问我?要不是你把室友的数据拿来给我,怎么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杨妮惊了:“你怪我?难道不是你来求我的?”
见这两人竟然一来一往地吵起来了,容屿嘴角微动,起身欲走。
杨妮自顾不暇,却还是转过去:“你别走。”
她的手顺势搭到他小臂上。
容屿眼神一沉:“松手。”
杨妮下意识松手,却是在这种时候,才有机会观察他。
容屿的常服穿着很普通,黑色衬衫,同色长裤,袖口向上挽起,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臂。全身上下,除了腕上的手表之外,没有任何其他装饰。
男人宽肩长腿,姿态懒散,整个人的气场却格外冷厉,衬衫下隐约可见的肌肉形廓,也给她带来莫名的压迫感。
于是杨妮顺理成章地,记起了他那块手表高高在上的价格。
“杨妮。”班长毫无所觉,在背后叫她,“你不要逃避我们刚刚的话题。”
“所以呢?我应该反过来向你道歉吗?”杨妮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跟倪歌比了那么多年,从脸到成绩,从人气到社交能力,但人家也许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过。
她终于在容屿身上,简单而直白地,感受到这种微妙的落差。
她突然感到恼怒:“你需要我对你说‘对不起’吗?”
“对,我是求你了,但你跟倪歌做了三年室友,难道不知道她轴?”班长铁了心要跟她吵这一架,“知道她轴,你还拿她的作业给我抄?这事儿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说不定讲几句好话就蒙混过关了,就你那个好室友,非要把事情捅大!”
“这明明是你自己有问题好吗?投机取巧不学习也就算了,事到临头,怎么好意思来怪我?”
……
容屿冷笑,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学楼,开门上车。
倪歌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见他回来,不自主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容屿看到,她脑袋上方,那对并不存在的小羊耳朵,快乐地动了动。
于是他轻笑:“去医院?”
“不用了吧……”倪歌有些局促,“我没有受伤。”
“那好。”他并不纠缠,“晚饭吃什么?”
“唔……”这个问题太难了。
小蠢羊陷入思考。
“备选有,火锅,烤肉,干锅。”微顿,他有些意味不明地道,“烤全羊。”
“吃干锅吧。”倪歌纯粹觉得这个吃起来快,“其他都要吃好久。”
容屿多问了一句:“不吃羊?”
倪歌摇头:“不想吃。”
“……”
行吧。
容屿喉结滚动。
那就先不吃。
须臾,他开车抵达市中心。
这个时间段,店里人还不多。倪歌垂着脑袋看点单,容屿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
看了一会儿,他招手叫服务员:“麻烦给我一条热毛巾,还有碘酒和棉签。”
店员应声好,转身走了。
很快就把东西送回来。
容屿拧开碘酒,朝她示意:“脸伸过来。”
倪歌一愣,赶紧摇头:“我真的没受伤。”
他危险地眯眼:“我看见了。”
“……”
倪歌只好坐到他身边,把脸凑过去。
容屿一只手捧住她的脑袋,另一只手非常非常小心地,用棉签蘸着碘酒,擦拭她那个小得几乎看不见的伤口。
碘酒凉凉的,倪歌没什么感觉。
但她觉得很神奇:“这么小的伤口,你也能看见?”
容屿哼:“飞行员视力都好。”
“……”
倪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动作很轻,让她无端生出一股愧疚。
“……我骗你的。”
良久,她声音闷闷地道。
“班长没砸到我,只是有张打印纸飞到我旁边,在我额头划了一下。”倪歌说,“这么小的伤口,你再晚来两分钟,它大概就愈合了。而且……他说的是真的,我打了他。”
容屿手一顿。
突然有些好笑,低声道:“我知道。”
倪歌愣住:“啊?”
容屿忍不住笑着叹气。
他小时候总喜欢欺负她,觉得小姑娘哭唧唧的样子可爱得要命。
然而这么多年没见,少年时代的感情非但没有被时间消磨,反而被酝酿成了另一种情绪。
现在只是她皱皱眉,他也会觉得心里堵得慌。
于是他说:“但我胳膊肘又没法往外拐。”
“何况,能保护自己,也挺好的。”微顿,他又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但你没必要事事自己解决,怼完人后等我来收场,就很好。”
倪歌怔怔的。
“你,你毕业之前,跟我说,要做一个大人……”
“对,要做大人。”容屿放下碘酒棉签,帮她把刘海拨下来挡住,“但大人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并不是,你随时随地,孤军奋战。”
倪歌其实不太懂:“那……”
容屿没有立刻接话。
他拿起那卷沾了水的毛巾,重新捧起倪歌的脸,帮她擦脸。
很久很久。
才低声道:
“毕竟在家里时,你仍然是小公主啊。”
***
倪歌今晚不打算回宿舍住。
作业的事还没有完全解决,她现在暂时不想面对杨妮和乐彤。
“也行。”容屿没意见,“我陪你在外面住一晚。”
他在北城没有分房子,会议期间跟其他人住在一起,肯定没法带倪歌回住处。
所以他在市中心挑了个星级酒店。
进门前,倪歌拉住他:“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但你晚上不回住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一次两次,不会被发现的。”容屿清咳,“我作风很端正。”
“……”
说话间,前台小姐姐一脸歉意的转过来:“不好意思两位顾客,我们酒店现在没有普通套房了。”
“还有什么?”
小姐姐微笑:“情侣套房。”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什么?
-情趣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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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讲几个我好几天之前就想讲的问题……_(:з」∠)_
由于众所周知的不可抗力,这个文开文之后临时改了很多设定,所以所有背景都架空,主要就靠我瞎几把想象(……)。硬伤BUG你们依然可以提,我就酌情改鸭,吼不吼~~~
然后:
1,军校肯定没这么可怕啊,你们别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军校有假期的,不会很多年回不了家,读书六七年不让回家那应该是进局子了……
2,战机飞行员有身高上限,我是知道的√ 不过这个文里没提过容屿的具体身高,所以我们把它忽略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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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旧25字抽红包~非酋可以把手举高点鸭哈哈哈~~
☆、吻她
容屿皱眉:“我们换一家。”
换了三家, 得到的仍然是这个结果。
容屿郁闷地想, 非常好,今天是个好日子, 所有的酒店都不约而同,只剩情侣套房。
他征求倪歌的意见:“要不要再换一家?”
反正这里是市中心,附近有很多酒店。
“你明天早上, 是不是还要早起?”蠢羊有点反应不过来,也是真的没往那个方向想, “现在已经快零点了。”
“情侣套房和普通套房差不多的。”前台小姐姐非常懂得看人眼色,“这个时间,可能其他酒店也没有普通房间了。”
“反正也只住一晚。”容屿头疼, “那就这儿吧。”
两个人拿了门牌,一起上楼。
推开门插上房卡,倪歌打开灯, 不自觉地“哇”了一声。
好像一脚踏进粉色的海洋。
房间很大, 分着外室客厅和内室卧室,但无论沙发还是圆床, 窗帘还是茶几,都是粉红色的。
连灯光的颜色都很暧昧。
“我还从没住过情侣套房呢……”倪歌一边嘟囔一边绕过卧室门, 眼前突然一亮, 蹭蹭跑过去, “这个卧室,竟然连秋千都有?”
“……”
容屿头皮发麻。
他随手将她的背包放到沙发上,目不斜视道:“去洗澡。”
倪歌完全没听见他讲话。
她坐在秋千上, 整个人兴奋地晃啊晃:“我以后也要在家里装一个。”
容屿忍无可忍,脱口而出:“不是那样玩的。”
“啊?”
倪歌扬起脑袋,投来询问的目光。
小姑娘的眼睛黑漆漆、清凌凌,容屿心里莫名生出罪恶感,像昆虫的小触须,在心里挠来挠去,痒得厉害,却又碰不到。
他转头就走:“我去睡外面。”
倪歌从秋千上跳下来:“可是床很大啊。”
“……”
她观察房间中央的圆床,然后得出结论:“这张床能睡三个人,你就算躺上来,我们俩也碰不到的。”
“……”
“不过……”下一秒,她仰起脑袋,困惑地问,“这个房间好奇怪啊,为什么天花板上会有镜子?”
“……”
容屿脑子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一串烟花。
“而且……”
“倪歌。”容屿忍无可忍,“闭嘴,可以吗?”
倪歌微怔,然后乖乖闭上嘴。
站在原地,表情无措地眨眼睛,神情无辜极了。
空气开始凝固。
容屿头痛,忍耐着解释:“我不是在凶你……”
嗡——
嗡——
她的手机突然震起来。
容屿赶紧把她的包提起来:“接电话。”
倪歌捞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导师。
“喂,您好。”老师从没这么晚找过她,倪歌心里没底,“老师,这么晚了,您还没有睡吗?”
“是这样的,倪歌。”导师说,“调研的地方定下来了,因为时间有点紧,下周就要出发,我怕通知晚了你再有别的事,所以赶紧跟你讲一声。”
倪歌一愣:“但是……我要实习啊。”
“你之前不是说,没有定实习?”导师问完,突然想起,“哦对,我想起来了,你昨天确实告诉我,去JC出版社面试了。结果怎么样?定下来了?”
“算是吧……”倪歌坐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扣住床沿,“他们家之前确实一直没回复,前几天才通知我。”
小姑娘坐在床边,穿着质地柔软的米色连衣裙,披肩撑起肩膀轮廓,暧昧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瘦弱。
容屿喉结滚动。
好想摸她一把。
一定很软。
“但我应征的岗位是笔译,不知道能不能申请不坐班。”倪歌想了想,认为矛盾也不是不可调和,“如果时间不冲突,就可以去调研。”
“我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话,坦白地说,我就是希望你能来。”导师有点心塞,她带的学生里,除了倪歌,没几个真能指望得上的人,“于公于私你都是最合适的,也不需要干什么活儿,给我打打下手就行。”
微顿,她叹气,“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再看看吧,实在不行,我再换人。”
“好。”调研永远跟论文和公派名额挂钩,这种东西,求都求不来。倪歌真情实意,“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您。”
挂断电话,她回过头,发现容屿竟然还站在那儿。
“你不是刚刚就说……”她有些意外,“要去洗澡吗?”
容屿绷着脸,言简意赅:“谁。”
“我导师。”
“她骂你?”
倪歌愣了一下:“……没有。”
这对话有点耳熟。
她突然想起,高中那次自主招生讲座,她和他在会场中相遇,他问的第一个问题也是:
——你老师骂你了?
倪歌当时没觉得什么。
隔了这么多年,后知后觉地,总算回过一点味儿来。
吕芸的事情之后,他总怕老师骂她。
他时刻提防着,准备帮她揍老师。
这样一想,倪歌心里莫名生出暖意:“她邀请我参加项目调研,但我的实习也已经定下来了,时间可能会有冲突,所以多聊了两句。”
“哦。”容屿还在憋屈地思考吃羊的事,表现得很冷淡,“那你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吧。”
“你觉得呢?”
“我没有想法。”
容屿是真的没有想法。
隔行如隔山,他并不了解她的专业,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她已经能把这些事处理得很好,不需要他再插手。
倪歌有些小失望:“……喔。”
容屿转身出去:“我去洗澡。”
绵羊姑娘坐在原地,有点费解。
他好像又开始不高兴了……
但是,为什么呢。
她在大大的圆床上滚来滚去,退出刚刚跟导师的通话界面,才发现,屏幕上竟然还有五个未接来电,来自孟媛。
小闺蜜给她发消息:[我日!听说你和杨妮打起来了??牛逼啊,你有没有打掉她的头?快快,看到消息给我回电话!!]
倪歌噗地笑起来。
她给她回电话,那头忙音响了很久,孟媛才接起来。
“对不起,我刚刚才看到你发的消息。”倪歌望着天花板的镜子,眨眨眼,“我没跟她打起来,是跟她男朋友发生了一点小冲突……不过我没吃亏,容屿来找我了,我现在跟他在一起,所以你不用担心。”
孟媛微顿,有些意味不明地回了个单音节:“唔。”
倪歌下意识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她在床上滚累了,趴到床头,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挨个挨个地开床头柜玩,“但有个事儿,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导师手上有个项目,要去外地调研一段时间,她之前邀请过我很多次,但时间跟我的实习冲突了……你觉得,去哪个比较好?”
这回孟媛很久没说话。
倪歌屏息三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听到蒋池的声音。
她茫然:“媛媛?”
她跟蒋池在一起吗?
“唔……”孟媛有些急促地低呼一声。
“倪……倪倪。”小闺蜜气息不太稳,小声道,“我们明、明天再聊,可以吗?”
倪歌愣了一下。
迅速反应过来。
然后整张脸“唰”地涨红了:“对……对不起!我……我这个电话打得不是时候!你当我……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
“倪……”
孟媛正想叫住她。
她手忙脚乱地挂了电话。
倪歌扔掉手机,脸颊发烫,久久回不过神。
——冷静点,冷静点。
这半夜三更,这月黑风高。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拥有没羞没臊的夜生活,那可太正常了。
倪歌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大学刚刚入学时,她和同学们一起接受“人体的奥秘”科学讲座,年轻的教授站在台上,向台下撒避孕套。
她乐于探索科学。
所以她平静而详细地,对讲座知识点进行了记录。
但理论与实践之间隔着一道鸿沟,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在身边,就变得异常刺激。
倪歌一手捧着滚烫的脸,一手无意识地,又拉开一个床头柜。
容屿恰好洗完澡出来。
为了显示自己的优良作风,他穿戴非常整齐,只有头发还在湿哒哒地滴水。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擦头发。
走到卧室门口,一眼就看到,他的小姑娘正趴在床头,红着脸,一动不动地盯着打开的床头柜。
——柜子里放着醒目的避孕套,可疑的粉红色小皮鞭,和一副同样用意不明的粉红色手铐。
“……”
容屿的太阳穴再一次突突地疼起来。
“你在干什么。”
倪歌一个激灵,把抽屉推回去:“我什么都没干!”
他无意追究:“去洗澡。”
“喔……”不知道是因为孟媛还是因为刚刚的道具,倪歌莫名有点心虚,夹着小羊尾巴,蹭蹭蹿进浴室。
里面很快响起哗哗的水声。
一墙之隔,屋内非常安静。
容屿坐在昏暗暧昧的光影里,看着那堆应该打马赛克的小道具,心烦意乱地想。
他和她还未确立任何关系,不可以操之过急。何况,他与他人早有约定在先。
但是。
——能看不能吃。
——这都他妈什么事啊。
***
倪歌洗完澡,乖巧地穿好衣服,吹干头发,探头出来。
容屿已经在沙发上安好了窝,打算睡觉。
她感到很不好意思:“你去床上睡吧。”
他板着脸,不说话。
“我刚刚试过了。”她解释,“我在床上滚了三四圈,仍然没有掉下床,说明那张床够大,能躺得下至少三个人。”
“不用,你自己睡。”容屿现在那个什么火焚身,生怕自己那个什么虫上脑,努力克制,强行解释,“我就喜欢睡沙发,你不要打扰我。”
“……”
“好吧。”倪歌颇有遗憾,“那我开着门,如果你后悔了,就自己过来。”
容屿忍不住想。
如果他过去,后悔的可能就是她了。
倪歌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睡着了,只好道:“那我也去睡了,晚安。”
“……”
容屿沉默三秒。
在她踏进卧室的前一秒,叫住她:“倪歌。”
“嗯?”
他哑声:“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干吗。”
“给我增加一点道德负担。”
“……”
***
倪歌真的叫了两声哥哥。
于是在她睡下之后。
容屿又爬起来洗澡了。
倪歌:“……”
她惦记着第二天要去公司报道,这一觉睡得很浅。
她习惯认床,一旦换了地方,刚开始总是睡不好。
迷迷糊糊地,又开始做梦。
梦里还是盛夏时节,天气很热,直到黄昏,暑气也不见消减。
容家后院的木芙蓉终于开了花,大片大片的花朵,红红白白地藏在灌木丛中,繁盛地向下赘着。
容屿立在后院,垂眼问她:“你要不要送我去车站?”
“不要。”十六岁倪歌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觉得她可能会哭,但她不想哭。
“好吧。”容屿不解其意,但并不强求,“那再见咯。”
就是这么随意的一句再见。
她后来整整六年,没有再见过他。
倪歌在梦里皱起眉头。
清晨五点半,容屿准时醒过来。
他起床穿衣,动作很轻。
进入十一月,气温开始下滑,北城的清晨不再像夏天时来得那么早。他起身洗漱,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到窗外灰蒙蒙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