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装死。
要懂卖惨。
要在离开的时候,故作不经意地,蹭蹭她。
看到嘤嘤怪吃东西,棠宁抬头瞄眼表,已经一点多了。
蒋林野大概也还没吃午饭,但她不想招待他:“蒋总,你该走了。”
逐客令下了一遍又一遍,蒋总的小玻璃心被可爱的前妻击得稀碎:“你这儿没有厨师,我刚刚帮你叫了千岛国际的午饭,能……”
能不能我俩一起吃。
棠宁打断他:“谢谢你,那我就不留你下来吃饭了。”
蒋林野:“……”
蒋总没有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站起来,不情不愿地缓慢地挪向门口。
手还没碰到门把,门铃突然响起来。
他微微一怔,拉开门,正撞上夏方觉笑容温和的脸:“午好,老同学。”
他手里提着个看起来还挺精致的便当盒子,是一个竹编小筐,上面落着同样材质的盖子,看不清里面装着什么。
蒋林野没有犹豫,打算靠把他挤出去:“刚拖过地,别进来,脏。”
“小棠,我能进来吗?”夏方觉探出头,扬声叫她,“奶奶亲手做了点心,我来给你送一些。”
伸手不打笑脸人,棠宁走到门口,也笑着回应:“可以,但没必要。”
她一边说,一边故作不经意地将前夫往门外拱。
蒋林野脸上有点挂不住,不想被她挤出去,又不想让夏方觉进来,像堵墙一样堵在两个人中间。
然而听见前妻拒绝,他心里浮起诡异的窃喜,转头就去挑衅老情敌:“听见没有,她说不准进。”
夏方觉并不介意,隔着这堵讨厌的墙,笑吟吟与棠宁对话:“是京八件,我记得你很喜欢吃枣泥和豆沙小点心。”
棠宁以前是挺喜欢,可一想到这是对门送来的,她就觉得还是算了:“谢谢你,好意我心领了,请替我向林奶奶问好。”
蒋林野凶神恶煞地转述:“听见没,她说她不吃,你以后别再送了。”
夏方觉恍若未闻:“好,我会告诉她的。嘤嘤怪在家吗?我这几天忙学校的事,都没什么时间陪三花……如果你有时间,可以让两只猫见个面,它们应该很想在一起玩。”
棠宁叹气:“嘤嘤怪刚洗完澡,估计被吓得不轻,我猜它现在也不是很想见它的小伙伴。”
蒋林野兴奋:“你听见没有?她说她不喜欢你和你的猫,你赶紧滚知道吗?”
夏方觉:“……”
棠宁:“……”
空气短暂地凝滞半秒,蒋林野感受到杀气,干脆转过来专心地与情敌进行眼神对峙。下一秒,背后猝不及防传来一股力量,将他用力地拱出来。
蒋林野脑子蒙了一下,周身围绕的暖气猝然消失,走廊上凉意席卷,寒风萧瑟。他刚站稳脚跟,就听到背后关门的“嘭”声。
蒋总:“……”
太无情了……
夏方觉提着小竹篮,露出坏心眼的微笑:“又被赶出来了啊,真惨。”
蒋林野回头看看闭紧的门,再看看立在面前光风霁月的夏教授,冷笑:“你也不差,再接再厉。”
“我跟你怎么会一样。”夏方觉感叹,“我就住她对面,我机会多得是。”
“你马上就没有机会了。”冷酷的蒋总嗤笑一声,打电话给陈良骏,“帮我叫几个装修工人过来。”
陈良骏:“好的蒋总,是哪方面的装修呢?”
蒋林野停顿一下,眯起眼。
这一层两梯两户,两家门口都各自装有消防装置,安全楼梯的入口在靠近棠宁的那一边。就算真的阻隔,也不会影响到她生活。
他下定决心,面无表情,一字一顿:“砌墙。”
作者有话要说:25字有红包
☆、不太好
千岛国际的外卖在半小时后送到。
棠宁陪着嘤嘤怪又玩了一会儿, 再给盛星来打电话,那头就一直显示占线。
联系小闺蜜跟时川重逢之后这几天的异常举动,她有些不放心, 吃完午饭,打包两份下午茶,驱车前往星川宠物医院。
圣诞节后北城彻底入了冬,天空阴霾,凉风凛冽。
车上暖气充足,棠宁撑着下巴发了会儿呆,问简薇:“你现在还跟蒋林野有联系吗?”
简薇赶紧跟无情的蒋总撇清关系:“没有了棠总, 我早就不做双面间谍了。”
棠宁:“……你也知道你在做双面间谍。”
不过这样一来,她就也同样没办法从简薇口中得知蒋林野的去向了。
沉吟半晌, 怎么想都觉得不妥,她干脆打电话给千岛国际, 往玫瑰半里送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午饭。
半小时后,简薇开车抵达星川宠物。
这些年宠物医院效益不算好, 但棠宁觉得, 星川宠物应该没有被包括在内。哪怕工作日, 这里依旧人满为患。
而唯一的女老板最近为情所困, 只做决策不管事, 每天都在撑着下巴,惆怅地进行复读机般的叹息:“你说时川为什么这么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呢……”
棠宁将下午茶的小点心放在她面前,取下围巾坐下来:“我路上打你电话,你怎么一直占线?”
盛星来皱皱眉, 看眼手机,有些烦躁:“有个神经病最近天天给我打电话,我已经拖黑她三个号了还不够,简直是个疯子。”
“这算骚扰了吧,怎么不报警?”棠宁好笑,“你不是每天都在疯狂找理由去见时川?这不就是从天而降的理由?”
“我是想找他,但我不想用这种屁事给他添堵啊……他已经够忙了。”盛星来揪揪头发,像是不想再谈下去,主动转移话题,“你跟蒋林野的圣诞节,是怎么过的?”
“就……”棠宁回忆了一下,一时间有些语塞。前一晚除了吃,她竟然想不到别的事,“吃吃喝喝,做寻常普通人做的事。”
盛星来酸溜溜:“真羡慕你们,我也想跟叔叔做寻常人普通爱做的事。”
棠宁:“……”
棠宁想把她脑子里的有色废料拿出来倒一倒:“我们说的‘寻常事’,似乎不是同一件‘寻常事’?”
盛星来没有接茬,像一只沮丧的小浣熊,不开心地瘫在桌子上。半晌,小声地哼哼唧唧:“几年不见,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这件事棠宁给不了她安慰,因为同样的问题,她也很想问一问蒋林野。
可离婚之后,蒋林野在她面前出现的频率陡然暴增。她除了不习惯,感觉又有些微妙。
不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
有几次隐隐约约以为她猜到了原因,可一旦企图找当事人确认,又会得到奇奇怪怪的回复——以证明自己只是自作多情。
两个人面面相觑,对着一堆食物沉默半晌,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成年人的叹气声:“唉——”
“真是惨。”盛星来悲伤地捻起一枚闪电泡芙,“我们应该改名叫‘柳暗花明又柳岸’姐妹花。”
棠宁默了默,正想反驳她,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门被人用力踹开,冷风传堂而过:“盛星来呢!给我滚出来!”
棠宁微怔,下意识打电话叫安保:“宠物医院也会有医闹?”
盛星来皱皱眉,还没回复她,一转头,就看到气势汹汹冲进来的女人。
个子不高,穿小风衣,皮肤很白,身材是不太健康的瘦。尽管戴着口罩也化了妆,仍然挡不住憔悴的神色和眼睛下方明显的眼袋。
她刚刚在办公室内站定,身后跟着冲过来两个面色为难、气喘吁吁的护士小姐姐:“对、对不起盛院长,我们没能拦住她……”
棠宁几乎是立刻认出了来人。
盛星来显然也是。
微微眯眼,她叫两个护士小姐姐先回去工作,转而看这个戴着口罩的瘦小女人:“傅采采?”
“怎样?”傅采采转过来,寸步不让地跟她对视,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可盛星来完全没被她的气势吓到,只觉得匪夷所思:“这几天一直给我打电话的人就是你?你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有病的到底是谁?”傅采采尖锐地讥笑,“我跟你们前台说过很多遍,也给你发过很多封邮件,没有一个人回复我。有问题的明明是你们的服务态度!再不把我的猫还给我,当心我去投诉你们!”
盛星来疲惫地揉揉山根,记忆被她唤醒。
这事儿都过去不知道几个月了,她以为早就结束了。
“付小姐,既然你还记得你联系我们前台、给我们医院发邮件的事,那你也应该记得——”盛星来语气平静,“早在半个月前,我们就向你出示过那只布偶猫的死亡证明。你去哪里举报都没用的,既然是你自己不想养、丢在我们门口,那它出什么事都很正常。”
“不可能!”
傅采采情绪激动,棠宁下意识站起身,将盛星来往后拉了拉。
“我的猫身体一直很健康。”大概是吼多了,傅采采嗓子有些哑,“我只是在你这里放了半个月而已……而且我在箱子里放了猫粮和零食,它不可能突然去世的!你是不是把它卖了!你卖了多少钱!”
无理取闹的顾客盛星来也没少见,但无理取闹到这种地步的,她可真的是头一遭。
不明白安保动作怎么这么慢,盛星来尽可能耐着性子解释:“且不论现在是冬天,它送来时就生了很严重的病,我们没能救活……你不想养那只猫了,把它装在纸箱里就放在我们门口,有没有想过,万一没有人捡呢?没人把它带进屋子里呢?那些嘴上爱猫爱狗的不负责任的主人,每年扔在我这里的宠物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你以为我开的是医院还是救济所?凭什么来一只猫我就要养?”
傅采采被她怼得顿了一下,企图辩解:“我在纸箱上附带了纸条,拜托你们……”
“是啊,你说自己最近不方便,所以拜托我们代为领养一下。”盛星来微顿,冷笑,“凭什么?我干嘛帮你养猫?”
“想要的时候就养着,出了事没有利用价值了,就立刻扔掉。”
“现在网剧上了,你喂宠物安眠药的事情被那群草履虫网友忘得七七八八了,猫的身价也又被炒起来了,就想再接回去继续养。”
停顿一阵,盛星来不知是想到什么,再抬起头,语气变得有些重。
她想到时川觉得难过,想到那只猫明明好好的,大冬天被人放在门口生病之后死得不明不白,又觉得牙痒痒。
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要不是棠宁还站在旁边,她一定掐着傅采采的脸往桌子上摩擦:“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哪有这种好事?就算有,凭什么觉得这种好事能轮到你?!”
棠宁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大概在心里拼凑出了事情的前后经过。
傅采采被蒋林野搞得网上翻车之后,这ABB的名字在她生活里消失了很长时间。她只听说,这位老同学在被曝光给猫咪喂安眠药、涉嫌谋杀宠物狗之后,什么代言和广告都没了,连人带猫都消沉下去,微博也一直没有再更新。
她也知道最近那部网剧上了,网上反响似乎也很不错,可老实说她并不关心,嘤嘤怪出场的镜头很少,她也没有经营微博的打算。
棠宁原以为这事儿结束了傅采采能乖一些,就此销声匿迹,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出。
盛星来骂起人来气势也很足,傅采采被怼得无言片刻,开始耍赖:“我不管,我的猫一定是被你给卖了,你是开宠物医院的,什么死亡证明开不出来?”
她话音刚落,下一秒,门口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声:“那你跟我去派出所,我开一个给你看。”
盛星来微怔,猛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无波无澜的眼。
时川面色冷淡,下巴轮廓有些清瘦,直直地站着。他穿工作服,喉结裸露,皮肤格外白,举止带一点漫不经心,说话时明明没什么表情,却有无形的气场。
比记忆里多一些成熟的男人味。
盛星来本来不觉得委屈,可警察叔叔来得太及时,她看到警徽就想嚎啕大哭。
蓄力助跑扑向时川之前,她不忘退后一步,矜持兮兮地小声问:“你叫的不是保安吗?”
棠宁摸摸鼻子,移开目光:“……我不小心按成了110。”
不过盛星来显然也并不在意小闺蜜是不是故意的。
她很乐意有这个助攻。
傅采采显然没想到会招来警察,有些不自在:“我们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矛盾,可以私下调解……”
时川头也不抬,清清冷冷地打断她:“谁说要调解?”
傅采采一愣:“那不然呢……”
警察过来,第一件事不就是调解吗。
“去派出所啊。”男人的嗓音低冷,带点儿不容置喙的意思。下一秒,抬眼看她,“我给你开个带公章的死亡证明。”
傅采采开始有些慌了:“不必了吧……”
“我觉得挺有必要的。”盛星来迫不及待,“警察叔叔,快把我们都带走。”
傅采采:“……?”
去的是派出所不是游乐园啊这家伙为什么开心成这样!
而她同样没有注意到,时川听到那句话,嘴角微微动了动。
像是欲言又止。
也像是无声地笑了笑。
傅采采正怀疑人生,盛星来扯住棠宁,感激地小声逼逼:“我结婚的时候,一定把捧花扔给你,为你求一段好姻缘。”
已经结过一次婚并且完全不指望好姻缘的棠宁:“……可以了可以了,你赶紧走吧。”
小闺蜜瞬间化身小浣熊,快快乐乐地跑掉了。
棠宁坐在办公室,想来想去,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走出屋子,看到走廊上护士姐姐抱着的小猫咪,脑子里灵光一现,她发消息给蒋林野:【你胳膊还好吗?】
今天把他赶出家门时,他说自己被猫挠了。
当时在气头上,现在冷静下来,又觉得于情于理出于人道主义,都得关怀一下。
那边沉默很久,发来一条:【蒋总不太好。】
棠宁:“?”
棠宁:【你谁?】
蒋林野:【我是陈良骏。】
棠宁:【……你蒋总怎么了。】
蒋林野舔舔唇,很认真地回复:【他快死掉了,你能不能来看看他?】
哈?
棠宁眼皮一跳:【他在哪?】
【在玫瑰半里。他很虚弱,躺在主卧的床上……】
停顿一下,他又十分谨慎地打字,小心地提醒道:【也没有穿衣服喔。】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疯狂拍床):宝贝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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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一条昨日评论
@云山乱:这是怎样的爱恨情仇,蒋林野觉得自己养前妻,棠宁自己养猫,前夫也傲娇的像猫,可能在嘤嘤怪眼里,是它养了棠棠,还要负责保护棠棠远离前夫……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紧箍咒
棠宁看着最后那行字, 张张嘴,欲言又止。
沉默三秒,再看看, 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不明白蒋林野现在怎么能变得这么骚,到底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还是怎样啊。
带着手机走出医院,棠宁深吸一口气。
冬天天黑得很早,才刚刚到下班的时间,天色已经暗下来一半。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寒气,不远处的街道开始堵车,信号灯在阴霾的天空下机械地闪烁, 像陈旧的老电影。
这种天气总是莫名带着点儿将要下雨的嫌疑,简薇将车开到医院门口。
棠宁拉开门坐上去, 瞬间被暖气包裹。解开围巾,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有陈良骏的联系方式吗?”
“有啊。”简薇毫无防备之心地点点头, “您要找他吗?”
“嗯,有点事。”
“请稍等。”趁着前面车辆缴停车费的空档, 简薇将手机号码和工作微信一起推送给棠宁。
棠宁装得很正经, 一副要谈工作的样子, 严肃地点头:“谢谢你。”
发送验证信息, 那头飞快地通过了好友。
陈良骏恭恭敬敬地打招呼:【棠总好。】
棠宁一句废话都不多说:【你现在在蒋林野床上?】
陈良骏:“……”
陈良骏:???
对方好像被她问蒙了, 棠宁波澜不惊,简明扼要地阐述事实:【我刚刚给蒋林野发消息,对方回复说蒋总病了,消息是助理拿着他的手机在代发, 我来找你本人确认一下。】
陈·现在人在公司加班·根本不知道发生过这件事·良骏:【……】
陈良骏有苦说不出:【棠总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棠宁:【所以事实是哪样?】
陈良骏陷入死亡沉默。
他又不能把锅推给老板,说是蒋总自己寂寞得发慌,搞骚操作还硬拖助理下水。
他想来想去,人生第一次,体会到简薇过去的生活。
所以神仙打架,到底跟他们这些助理有什么关系啊?!
半晌。
陈良骏:【我……】
陈良骏词穷:【我……】
陈良骏决定用力背起这口沉重的大锅,以一己之力,为冷酷无情的老板创造一些后半生的幸福:【是的,蒋总病了,病得很厉害……】
微顿,他又小心地补充:【您能来看看他吗?】
棠宁:“……”
棠宁其实也没打算为难陈良骏。
她只是觉得蒋林野和他的助理都太好玩了,实在是很想看看对方能给个什么样的回复。
结果他竟然把这口锅自己扛下来了。
真是勇气可嘉。
回到公司,简薇陪棠宁上楼。
走到总裁办门口,沉思一路的棠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过来,郑重地拍拍她的肩膀:“薇薇。”
每次听她这样叫人,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简薇被吓得虎躯一震:“嗯?”
然而下一秒,棠宁正色道:“我觉得陈良骏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应该给他涨年终奖。”
简薇:“……”
简薇:???
***
新年前后,TJ还有新产品要上线。
棠宁最近忙着关注线下形象店的选址,现在才抽出空来看这款新产品。这些年宠物周边发展很快,每个产品都飞快地细化,TJ这次新推出的产品针对宠物牙齿健康管理,是一个分领域护齿品牌。
“连狗的磨牙棒都做得这么精细了……”棠宁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方案自言自语,目光落到最后的时间节点,发现这个产品最初的策划草案,竟然也在她失忆之前。
她短暂地怔了一下。
无论是之前的智能项圈三代,还是后来跟“长青”养老院合作建立的宠物陪伴系统,棠宁到现在才觉得,失忆前的自己好像将工作安排的时间线拉得非常长,总是提前很久做准备,甚至将每件事都策划得差不多,以便之后如果有别人来接手,也有半年以上的喘气时间,能保持公司的独立运转。
好像高瞻远瞩、很有计划性。
但也好像……
随时准备跑路。
几乎是产生这个念头的下一秒,棠宁脆弱的脑壳传来一阵剧痛。
她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伸手扶住出车祸时留在额角的疤:“太邪门了……”
有没有这个必要,连想都不让想?
可这么一来她更好奇,过去五年发生的事已经被她连猜带蒙地撸出来七七八八,但她始终不知道,那段时间里,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记得十七岁时蒋林野装无辜的样子,记得十八岁时蒋林野跟她绝交的样子,甚至能模糊地记起婚后这些年来他的种种禽兽行为,以及在床上时片刻不停的骚话和嘴炮——
可她把自己忘记了。
那是关于他的回忆,不是关于“他和她”的。
沉默半晌,棠宁放下方案,沉默地盯住办公桌。
黑色的桌面,看起来很光滑,很沉重,很硬,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不知道撞一撞,能不能恢复记忆。
——因而半小时后,盛星来踩着小帆布鞋意气风发地站在总裁办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她那位自结婚后脑子就一直不太好的、最近离婚也没见智商回升的小闺蜜,正死鱼一般额头朝下,一下一下地往办公桌上撞。
过犹不及,她企图靠这个恢复记忆,又怕撞得太过头把自己砸傻了,动作不轻不重,很有节奏感,在寂静的屋内发出有规律的“砰砰”声。
盛星来沉默片刻,走过去戳戳她:“发生什么了我的傻孩子?你怎么又在进行这种令人迷惑的行为艺术?”
棠宁抬起头,刚刚就听到进门声了,知道是她。
但她的重点有点歪:“我什么时候还进行过别的令人迷惑的行为艺术?”
盛星来一本正经,握拳击手心:“跟蒋林野结婚啊,这还不够迷惑吗?”
棠宁:“……”
小闺蜜从派出所回来,身上带点儿夜色的寒气,将宵夜放在她办公桌的桌角。
棠宁鼻子很灵敏,伸手去拆,发现是水果沙拉和酸奶,一时间凝噎:“我闻到甜味还以为是小点心……你大半夜来找我没必要吃得这么素吧。”
盛星来舔舔唇,意有所指:“我倒是想吃肉,这不是叔叔不肯给我这个机会吗。”
棠宁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感到一言难尽:“你现在为什么变得这么污啊我的妹妹?”
“你也不差,彼此彼此嘛我的姐姐。”
两个人打完嘴炮,棠宁从抽屉里翻小礼物给她——圣诞节刚过,抽奖时没抽完的小礼品都被回收到了她这儿,胸针帽子之类的小东西,不特别贵,但很可爱。
盛星来探着头扒拉,棠宁问:“傅采采的事情解决了?”
“那当然,她就是个战五渣。”
连盛星来都没想到,事情结束得这么快。她原以为对付这种蛮不讲理的人,时川得多费点儿功夫,多问问话。
本来她连乖乖巧巧安慰辛苦的警察叔叔的话都想好了,结果傅采采一进派出所,两条宽面条泪就下来了。时川刚问了一句“说说今天的事情经过”,她就把自己的罪行全部阐述了一遍。
站在旁边乌鸡鲅鱼的盛星来:“……”
你他妈来的到底是派出所还是神父告解处。
所以这案子……也许根本称不上“案子”,这事儿结束得特别快,时川从头到尾没怎么开口,笔录做完,做做口头警告就把两人放走了。
盛星来没有受伤,傅采采的行为也够不上拘留,她对这个没有异议。可傅采采坦白时透露出的信息太多了,不仅提到这次遗弃布偶猫,还提到了之前那条网红小狗的事。
网红宠物真正能赚钱的寿命时期很有限,狗老了她不想再养又不知道怎么跟粉丝们交代,于是出差之前,拔掉了自动喂食器的插销。
盛星来瞬间火气上蹿:“这算虐待动物吧?”
时川手指微顿,仍然只对傅采采进行了口头警告。
在她离开之后,才拉住气鼓鼓的盛星来,低声提醒:“宠物保护没有立法,无论之前那条狗还是后来这只猫,都算她的私人财产。怎么处理,我们管不了。”
他说,我们。
盛星来的火气一秒偃旗息鼓。
可现在面对棠宁,她还是很生气:“你说这到底是什么烂人?我在宠物行业干了这么多年,也没少见不负责任的主人,遗弃宠物的理由千奇百怪,什么‘恋爱时跟上一任男友一起养的,分手了所以不想要啦’‘要出国了没法带走,只能扔掉咯’‘猫藓不好治哒,何况我是穷学生我也没有钱,就放在这儿让它自生自灭吧’……最恶心的,就是傅采采这种,‘既然你是开宠物医院的,那你肯定有爱心,我就把狗放在你们医院门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