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转头,瞅瞅与自己隔着两个独角兽,坐在身边不远处的蒋林野。
他单手撑着脑袋,像是在小憩。车上挺暖和,他把大衣脱了,毛衣领子毛茸茸的,昏昧的灯光下,她清楚地看清那一小圈短毛簇拥着的、他白皙的皮肤和突出的喉结。
然而下一秒,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蒋林野慢慢睁开眼:“怎么了?又饿了?”
棠宁:“……”
棠宁:“不是。”
结合今晚放烟花时她的幻听,以及大冒险时他那个像是想要吻她的动作……
棠宁谨慎地发出试探:“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梗?”
“什么?”
她咽咽嗓子,绘声绘色地学:“你那不叫喜欢,你就是馋人家身子。”
蒋林野短暂地沉默,抬头看她,声线清冷:“我知道这梗还有后半句,你是不是想说,我下贱?”
“……我没有。”
但棠宁立马意识到,她的梗现在已经降不住蒋林野了。
小狐狸不开心地揪住独角兽的角:“你不是很忙吗,哪来那么多时间上网冲浪?”
蒋林野没有说话。
发生这种事情他也不想的,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前妻追回来。
陈良骏教他投其所好,可棠宁现在除了吃只对猫和相声感兴趣,他对猫咪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只能从另一边下手。
可这些话蒋林野不好意思跟棠宁说,他不擅长告白,七岁时不擅长跟爸爸说我爱你,后来再也没有机会了;十七岁时没机会跟同桌说我也喜欢你,后来也没机会了。
很快,车平稳地抵达明郡公馆。
棠宁一左一右扛起两只独角兽,迫不及待地逃离这个可以感受到他呼吸的密闭小空间:“我走了,再见,希望这个项目顺利,祝你发大财。”
蒋林野半秒也没犹豫,拉开另一半的车门:“我送你上去。”
棠宁:“……”
随便吧,反正她也拦不住他。
但她发誓不会让他进门的,绝不。
小狐狸扛着两只玩偶,飞快地跑进电梯。
蒋林野紧跟其后,她住在高层,电梯抵达上方还要花一小段时间,他几次三番想说点儿什么打破沉寂,可是一看到前妻清凌凌的目光,就感到无从开口。
……好像自己真的很下贱一样:)
“叮咚”一声,电梯抵达楼层。
总共也没几步路,棠宁制止住他企图送她到家门口的想法:“时间太晚了,你也别出电梯了,就这么坐着电梯原路返回吧……我这住处挺安全的,三步路也不会出什么事……”
她话没说完。
对门邻居那扇从没打开过的门,突然缓缓地在两人面前敞开了。
屋内灯光明亮温暖,夏方觉大概是熬夜在看文献,手中拿着刚刚取下的眼镜,身上穿柔软的长袖和亚麻色居家长裤。
“小棠。”棠宁被吓了一跳,正惊甫未定,见他靠在门上,眼神温柔地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棠宁感觉身边的黑魔王蒋林野已经开始异化了,她挡不住这家伙发出来的黑暗气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我……”
“喔,我想起来了,你今天跟员工们去做圣诞节团建了对不对?”客厅内灯光温暖,洒在夏方觉肩头,映得他整个人清润温柔,“我本来也想过去的,可是学校那边一个课题突然出了点问题,没来得及跟你说,真是不好意思。”
“我……”
夏方觉压根儿不给她打断的机会,明明看见她身后站着那么大一坨蒋林野,还在不停地叭叭:“小棠,你那天跟我说的话,我想过了……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微顿,他声音温柔地道:“我可以重新追你。”
“也许五年前没有机会……可是现在,你已经离婚了。”
下一秒,他抬起头,笑容温和,正正地与蒋林野对视:“我有这样的权利,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这里哪里安全???
蒋总:当我死的吗????
☆、拆房子
死寂。
楼梯间陷入一片死寂。
没等夏方觉说完最后一句话, 蒋林野已经一手拽住棠宁,以一种宣告占有的姿态,挡在了她的身前。
棠宁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察觉到他手背上暴突的青筋,和起伏不定的胸口。
她觉得夏方觉再多说一句,蒋林野就要冲上去揍他了。
棠宁被他拽着,同样想将他往后拖,想劝他不要太冲动,别动不动摆出一副要杀人的架势。
所以她犹豫一瞬,谨慎地探出了脑袋:“夏方觉, 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夏方觉并不掩饰:“圣诞节之前。”
微顿,他温声解释:“其实我买房子时就买好家具了, 只是一直在开窗散甲醛。前几天刚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请朋友来家里做客, 贺乔迁之喜。”
蒋林野气息不稳,下一秒, 又见老情敌抬起头, 风轻云淡地说:“等我忙完手上这阵子, 请蒋先生也一定要赏脸, 来我家里做客。”
棠宁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她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窒息。
夏方觉刚回国时就说要换一套离学校近的房子,也向她表达过“觉得明郡公馆不错”的意思,可她千算万算,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直接搬到了她家对面。
暗示性地拽拽黑魔王的手, 棠宁想跟他解释一下,自己不知道班长会搬到家对面来住。
可蒋林野好像根本也不是很在意。
他并不打算质问棠宁,夏方觉缠着她,是夏方觉的问题,跟她没有关系。
微微闭眼深呼吸,蒋林野沉声:“夏方觉,你知道像你这样动用关系查别人私宅住址,我是可以告你的吗?请你离我妻子远一点。”
夏方觉靠在门上,闲闲地抱着手,有恃无恐地笑着看他:“蒋先生,请允许我纠正一下,不是妻子,是前妻。你们已经离婚有一阵子了吧?我看缠着小棠的人是你才对。”
停顿一下,他又挑衅似的补充:“何况,我也没有查小棠的住址。蒋先生谨言慎行,希望你以后能确认过事实之再下定论。”
如果他没有查,那只能是棠宁自己告诉他的。
蒋林野无意识地紧了紧裹在手掌里的棠宁的五指,心里有些无力,旋即又放松。
他转过来,抿唇:“宁宁,先回去休息吧。”
时间实在是不早,再纠缠下去天都要亮了。
两个人没有打起来,棠宁左右看看,觉得暂时也只能这样:“那我不送你了……你自己下楼小心一点。”
夏方觉没有关门,仍然默不作声地靠在门框上看着两个人。
蒋林野站在电梯旁,身影颀长,一言不发。几步路的距离,身上散发出浓重的杀气,脑袋上方几乎顶着化形的大字“老子不好惹”。
他心里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想起高中时的蒋林野,明明里面是黑的,非要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在棠宁面前装得跟五讲四美的三好少年似的,转头就把他掀翻在篮球场里。
什么都想要。
哪有这种好事。
他正盯着情敌沉思,下一秒,棠宁突然转过来,轻声叫他:“夏方觉。”
他立刻垂眼:“嗯?”
棠宁思索片刻,目光清凌凌的:“我的确离婚了,法律的意义上来讲,可以跟任何人自由恋爱……但是我、我其实希望你不要追我。”
尽管已经有过上一次的对话,夏方觉仍然为她表现出拒绝的态度而心里发闷。
他尽量保持语气平静:“为什么?”
棠宁这次很果断,一点都没有犹豫:“我不喜欢你。”
“感情可以培养,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蒋林野刚打算进电梯,突然听到这句话。
他顿住脚步,立刻退出电梯,转头看自己可爱的前妻。
两道目光聚集在她身上,棠宁纠结半天,艰难地憋出一句:“我喜欢毛茸茸的……”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沉默半秒,知道她说的应该不是人类。
在噬元兽面前,人类男性一败涂地。
趁着两人双双陷入沉默,棠宁飞快地向他们道别,掏出钥匙打开门,扛上独角兽就想溜。
然而她刚刚蹿进客厅,正想关门,前夫眼疾手快一只手挡住门,硬生生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耳畔风声骤急,接着是“嘭”地一声。
疾风刮过走廊,房门在面前重重阖上。
棠宁:“……”
她沉默半秒,心如死灰地抬头看蒋林野:“我就不该让你上楼,对不对?”
前夫靠在门上思索半晌,好像没往那方面想。他停顿一下,以一种很学术的姿态,认真地指出:“我觉得你住这个地方,存在巨大的安全隐患。就算不回玫瑰半里,也必须立刻搬走。”
“首先是防火系统,我刚刚试了试,那个消防柜是锁着的,打不开。万一着火怎么办,你连灭火器都找不到。”
“……消防柜肯定都是锁着的啊,何况我家里也有家用灭火器。”
“其次是这个楼层高度。”蒋林野开始胡扯,“先不说着火的问题,停电了怎么办,你爬这么高的楼层上来吗?”
“……有备用消防电梯,不会断电的。”
“再次,也是最危险的一条。”蒋林野抬眼与她对视,语气还很严肃,“夏方觉竟然住在你对门,如果他像我一样,强行闯进室内怎么办?你觉得你能推开我还是能推开他?”
“他哪有你说得那么……”
“你不要低估男人的**。”
棠宁沉默一下,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出车祸时,医院那晚发生的事。
她抬起头,露出塑料微笑:“天黑了你又要变异了是不是?我看你现在就挺危险的,离我远一点。”
蒋林野叭叭半天,最后严谨地得出结论:“太危险了,我今晚必须住在你这里。我明天帮你联系搬家公司,你不回玫瑰半里也可以,我在别的地方还有房子,你看上哪套住哪套,立刻搬走。”
棠宁:“……”
棠宁又困又头疼:“你不觉得,半夜闯进我家非要强行住下,这种行为比夏方觉搬到我对门还要奇怪吗?”
这话提醒了蒋林野,蒋总眉峰微聚:“你说得对,我怎么早没想到。”
“?”
“我应该早点把你对门、楼上楼下的房子都买下来。”他又不差这个钱,为什么偏偏让情敌近水楼台,“就不会发生这种危险的事了。”
棠宁头更疼了。
她还想说什么,蹲在小窝里昏昏欲睡的嘤嘤怪听到声响,快快乐乐地冲着她跑过来:“嘤!”
棠宁赶紧放下两只独角兽,将儿子抱起来放进怀里撸撸:“对不起呀,这么晚回来,又把你吵醒了。”
小猫咪不怎么在意,亲热地在她颈窝蹭蹭,发出小声哼哼:“嘤。”
蒋林野见她对猫这么亲密,心里嫉妒得泛酸水。
凭什么毛茸茸就可以被宁宁亲亲抱抱举高高。
他也想被宁宁亲亲抱抱举高高……!
可棠宁现在太困了,凌晨四点多,她完全不关心前夫在想什么:“你真的不打算走了吗?”
蒋林野严肃地点头:“你这地方很不安……”
“你是复读机吗?”棠宁在嘤嘤怪身上蹭蹭,有气无力地打断他,“也不是不可以,之前的阿姨打扫过客房也换过被褥了,床单你自己去拿条新的就好——但是。”
她停顿一下,抬头看他:“蒋林野,你不觉得现在这样子很奇怪吗?为什么非要赖在这里呢,你图什么?”
当然是图后半生的幸福……两种意义上的。
可蒋林野自己也没有经验,就算是追女孩子,也不在该从哪里开始。明明在游乐园里就壮着胆子问了她能不能重新来过,可是当她想要确认第二遍,他又觉得太唐突。
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
棠宁现在对他好像没什么感情,他看到她拒绝夏方觉的样子,就愈发不敢冒进。
可是……
可是他又没办法放手,没办法真的放弃她。
于是只能沉默半晌,然后低声,尝试着向她解释:
“我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学过,也没人教我。”
——尤其是在喜欢和恋爱上。
以前觉得如果想要拥有什么东西,去骗去抢也没关系,但他失败得很惨,害怕重蹈覆辙。
“可我……我很努力地在学了。”如果相声也没有用,他可以勉为其难地试一试,跟那只讨厌的猫搞好关系。
棠宁安静地望着他,停下撸猫的动作。
蒋林野嗓子有些哑,在寂静的夜色中清澈低沉。
许久,他说。
“你也试一试,不要太快推开我,好不好?”
***
棠宁其实对这个问题感到一点……
不解。
她为什么会想推开蒋林野呢。
明明青春期的时候,喜欢他喜欢得死去活来。
甚至直到现在,她还能回忆起当初那种看到他时,心里怦然开花的感觉。
但似乎已经太远太远了,尽管心理停留在二十岁,可身体站在二十五岁,一直在替她做最优选择。
“虽然听起来有点胡搅蛮缠,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盛星来听她这样推理,小声,“如果我的身体能像你一样理智清醒就好了,哼。”
小闺蜜好像有点不高兴,棠宁反而乐了:“怎么,昨天圣诞夜过得不好吗?”
她今天睡到下午才起床,拉开窗帘看到天空阴霾,但天光很亮。
天气预报又出错了,昨晚没有初雪,看来今天也不会有。
盛星来很失望:“是啊,我根本就连人都没约到。”
时川不肯给她联系方式,她只能用最古老的方式,线下跑到办公室去找他。
她天天往那边跑,搞得大家都认识她了,倒也不赶她走。而且她生下来就自带buff,从小嘴甜,这个叔叔那个哥哥地叫上一圈,谁都拒绝不了这种可爱挂的小姑娘。她给每个人都带了圣诞节礼物,甚至帮当晚值班没办法出去玩的民警叫了热饮和火锅。
所以尽管时川不在办公室,盛星来也很轻易地从他的同事口中套出了他的去向:
“他啊……今天不值晚班,也没有出警,好像去看他那几条狗了。”
“哦对,今天周五是吧?他每周五下午都会出去一会儿的,应该不会太久。”
“没事哈,你在这儿烤着暖气等等他,估计他天黑之前就回来了。”
……
盛星来乖乖巧巧地向每个人道谢,心里有点茫然。
时川现在养狗吗?而且听起来似乎不止一条?
不过转念想想,这些年她不知道的事情又不止这一件,没关系,她可以慢慢等她的叔叔说给她听。
可是她在办公室里,从日暮黄昏等到华灯初上,从华灯初上等到被夜幕包裹,也没等到时川回来。
值班的民警给时川打电话对方也不接,只好劝她先回去。
可盛星来突然拧巴起来了,说什么都要在原地等他回来,给这个狗男人看看,她放着大好的圣诞节不过,在这儿等他等到海枯石烂。
结果还没等到时川,她就先睡着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办公室里暖气充足,她蜷在沙发角落里,身上盖着一件警服。
——是时川的外套。
这家伙回来了,又走了,从头到尾没有叫醒她。
……可她还没有吃晚饭啊!
盛星来一边生气,一边又委屈得不行:“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她说着说着就有点想哭:“我不就是四年前对他始乱终弃,他来找我时,我又让他等了很多天都没理他吗……我很过分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棠宁沉默一下,舔舔唇,企图跟她讲道理:“姐妹,你听我说,虽然我很想站在你这边,但如果有人对我始乱终弃、我去找他他还不搭理我,别说半夜披衣服了,我会直接让他从这个美丽世界消失的。”
盛星来正想开口,突然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激烈的响声。
棠宁微微发怔,很快反应过来:“你等一下……我等会儿回来跟你说。蒋林野好像在拆房子,我起来看一眼。”
她穿上外套跳下床,发现声音是从浴室里传来的。
玻璃门上一片氤氲蔓延的水雾,她拉开门,看到里面一片狼藉。
蒋林野穿着简单的家居服,一手提着嘤嘤怪生命的后颈,一手拿着淋浴头。小猫咪身上的毛毛都被打湿了,疯狂地挣扎,想咬死这个把它搞得湿漉漉的男人。
蒋林野有些狼狈,见她过来,主动解释:“你天天抱着它,我想给它洗个澡。”
“我没想到你这猫反应这么大……”
微顿,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你养一只宠物,竟然不教它游泳?”
作者有话要说:棠:?????谁家的猫会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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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怜
浴室中水汽氤氲, 他不止拿着淋浴,还在浴缸里放了整整一池水。
“你这是谋杀你知道吗?”棠宁被这股热气熏得有点脸红,除去小房间里温度太高, 她最主要是感到窒息,“把我儿子放下!”
蒋林野力气太大了,嘤嘤怪根本挣扎不过他,见棠宁过来,赶紧可怜巴巴地嘤嘤嘤小声叫。
蒋林野动作微微停顿,有些不自在地放下淋浴,将湿漉漉的猫抱起来还给她。
他还没来得及往猫咪的毛毛上涂沐浴液, 小猫咪湿漉漉的,身上只有浓重但干净的水汽。
嘤嘤怪在温暖的气息里瑟瑟发抖, 棠宁怀疑它是被气的,赶紧从旁边扯块浴巾, 将它裹进怀里。
为什么她和猫看起来都很不高兴的样子……
蒋林野直觉自己做错了事,但直接道歉岂不是很没面子:“你刚刚起来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棠宁把小声嘤嘤的儿子按在怀里, 推开浴室门, 语气不太好:“这都几点了你为什么还在我家里?你不用上班吗?周六就不需要工作吗?”
蒋林野默了默, “我在家里工作也可以。”
“这是谁家!”棠宁语气一加重, 怀里的小猫像是被吓到, 也跟着她一抖。她又气又心疼,一边安抚儿子,一边下逐客令,“你在哪儿办公我管不着, 但你要是再赖在我这儿,我要报警了。”
为什么凶我……
蒋林野被她说得微微一怔,站在原地,像一条无辜且无措的大狗。
冷酷无情的前妻抱着嘤嘤怪走回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浴巾是柔软且吸水的材质,她将它放在腿上,小心翼翼地扒开。狸花猫的毛很软,打湿之后整只毛球都小了一个号,黑色的眼睛镶嵌其中,反而显得更明亮了。
棠宁不高兴,觉得自己儿子被虐待了。
她用毛巾裹起来试着擦擦,感觉擦不干,又把吹风机拖过来。
蒋林野主动帮她插电:“我来。”
棠宁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热风调到最小档,她坐在沙发上帮嘤嘤怪吹毛毛,小猫咪好像并不抗拒这股温柔的热风,一边小声嘤嘤,一边舒服地闭上眼。
蒋林野看着看着,又开始不开心。
为什么一只猫都能被她按在怀里吹毛毛。
为什么他就从来没有这种机会。
结婚五年,棠宁从没帮他吹过头发。
他想了想,捋开袖子,企图卖惨:“我想给它洗澡,结果被挠了。”
棠宁头也不抬:“不知道猫怕水吗?你活该。”
“……”
蒋林野真的不知道。
他没养过猫。
在此之前他养过最可爱的小动物,就是他颜值逆天的前妻。
可是这位前妻,现在很不待见他。
蒋林野垂下眼,看着那只在吹风机前舒服得快要打起滚来的狸花猫,觉得自己可比它委屈太多了。
棠宁把毛球按在怀里仔仔细细地吹了一圈,嘤嘤怪又变回了那只威风凛凛的小猫咪。只是一部分毛毛仍然是带着潮气,得用吸水毛巾再擦一次。
她在猫咪的事情上永远很有耐心,一点一点地从脑袋顺着往下擦。嘤嘤怪逐渐恢复精神,跃跃欲试地想要往她身上跳,她干脆将它抱起来,让它半趴在自己肩膀上。
蒋林野见状眼神一紧,赶紧伸手企图阻拦:“别靠那么近,它挠你怎么办。”
嘤嘤怪的脑袋刚刚碰到棠宁颈窝,两只爪子死死扒着她的领口。听见这句话,立刻转过来,凶巴巴地大叫:“嘤!”
就算大叫,在蒋林野听来也还是很奶。
仿佛在反驳,我才不会挠她!
果不其然,棠宁也说:“你歇歇吧,它才不会挠我。”
微顿,又小声逼逼:“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见谁都挠吗……”
蒋林野无言以对,他哪有见谁都挠?可转念想想好像也没错,当年他打嘴炮的时候确实是不管不顾六亲不认……
心里的小人快委屈哭了,可蒋总还要艰难地维持男人的面子,只能默不作声地坐回去,挺直背脊,装作云淡风轻。
可嘤嘤怪成精了,仿佛看出他心里委屈巴巴的小人,回过头用余光不屑地瞄他一眼,然后转过身,一整只地陷入棠宁怀里。
挑衅般地,一只爪子不偏不倚,正正地落在她的胸口。
偏偏棠宁本人毫无所觉,毛球一直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她一边帮它擦尾巴上的水汽,一边小声安慰:“别急别急,马上就好啦……”
蒋林野:“……”
蒋林野:???
这猫还有没有点人性?
他太阳穴突突跳,一手按住山根,有些疲惫地说:“宁宁,既然你现在清理猫毛很频繁,也不让它进卧室……那我也不反对你养猫了,但是。”
棠宁不想听。
她现在已经熟知蒋林野的套路,但凡句子里有“但是”二字,前面的肯定都是废话。
“但是,你稍微跟它保持一点距离可以吗?”蒋总放慢语气,苦口婆心,“虽然我知道现在养宠物的预算成本都很高,会做驱虫会打疫苗……但是你怎么知道小动物身上,有没有携带什么别的,会对你不好的东西?”
话音落下,室内短暂地沉默半秒。
他开口时,嘤嘤怪也偷偷转过去听,像是想看看这个狗男人嘴里能吐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没想到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
它微怔,旋即立刻以一种黛玉呕血的姿势,虚弱地瘫在棠宁怀里,两只爪子牢牢勾着她的肩膀,发出气若游丝的喘息:“嘤……”
蒋林野:“……?”
怎么这么会撒娇的……
他甚至有一点点羡慕。
可是见它突然虚弱,棠宁一下子急了:“你能不能别当着它的面说这种话?它听得懂,会生气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蒋林野正想开口辩解,突然看到那只有气无力地倒在棠宁肩头的猫,竟然偷偷转过来,用余光轻蔑地瞅了他一眼。
蒋林野:“?”
等等,他好像读懂那一眼的意思了:)
——你看到没有。
——我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蒋总冷漠的内心顿时毫无波澜:“哦。”
他看透这只猫了,只要有他在的一天,永远别想他跟这种讨厌的生物和解。
如果哪天棠宁回心转意,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把这只讨厌的噬元兽赶出家门。
他才不要下半辈子都活在跟猫争宠的日子里。
把受惊的儿子放在怀里安抚了一遍又一遍,棠宁将它的毛毛全部擦干,用羊奶小布丁和深海鱼干安慰它。
听到敲罐头的声音,嘤嘤怪才勉勉强强地活过来。离开之前,不忘亲切地蹭蹭棠宁的脖子和手心。
蒋林野默默在心里记笔记:
要会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