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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日光炽烈。
秦颜抬头,望着眼前的少年。
高个子,肩宽,线条硬朗,是种年轻的帅气。她记不清长相,但是记得这个声音。
……昨天公交车里那个傻子。
“你没事吧?”江连阙把她扶起来,帮忙将散在地上的糖果罐子也都一一捡起来,“摔到膝盖了?”
秦颜赶紧摇头,顺势避开他的手:“谢谢,我没事。”
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带着股热气,像一团火。好像一靠近,就会被烧成灰。
“我说你这人——”刚刚撞了人的男生见势正打算溜,一把被揪住。
江连阙闲闲转身,一手制住他,一手翻过他挂在书包外面的校卡,看清之后故作惊奇,“哎哟高一八班曲应舟,这不是我直系学弟吗?”
男生不爽地扭了扭包,没挣脱开,怒目圆睁:“松手!”
动作幅度很大,像是真的生气了。
“那个……”秦颜虚拦一把,想让他算了。
江连阙却摆摆手,意味不明地笑笑。
猛一松手,曲应舟被惯性带着倒退了一步:“道个歉能要你命了?”
曲应舟本来也生得不矮,跟江连阙比起来却没什么身高优势。不自觉退后一步,显得有点儿怂。
反应过来之后,他气得像只抓耳挠腮的猴子,一边跳脚一边捋袖子:“大我一级顶什么用!我今天就给你看看这地方究竟谁说了算!”
秦颜脑子嗡嗡响。
拿起背包拍拍灰,转身出门。
“你去啊!我今天就跟你誓不罢……哎?”江连阙余光一扫,秦颜的影子已经空了。
他愣了三秒,赶紧追出去。
门外扑着股热气,热浪在绿茵里翻涌。
江连阙追了几步,干巴巴地问:“你不喜欢有人替你出头吗?”
女生摇头:“不是。”
纯粹是刚才那副情境,看着心烦而已。
“糖不买了?”
“嗯。”
跟着走了半晌,江连阙又问:“你现在是打算去医务室看腿吗?”
秦颜停下脚步,“你没事做吗?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她语气很平缓,听不出情绪。
“我……”江连阙语塞了半秒,脑子一抽,“我帮你怼了曲应舟,你不谢谢我吗?”
“哦。”秦颜从善如流,“谢谢你。”
树影掉下来时被枝丫一层一层地筛落,化作光斑,在少女衣服上零零碎碎落了一身。衬得肌肤越白,眼底偏就也越平静,纯而透明的黑,好像一潭死水。
江连阙突然觉得闷,胸口仿佛被人不做声地擂了一拳。
***
天高云淡,日影疏斜。
顾笑悠抬头看看江连阙,过一会儿,又抬头看看。
她怀疑他撞了邪。
“报告教官!”
那想法刚一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就见他背脊挺得笔直地出列,目不斜视、一脸正气地道:“申请就地休息一刻钟!”
顾笑悠无力地捂住脸,今天下午第三次了。
明明天气也不怎么热,何况这才军训第一天,他肾虚?现在连站都站不住了吗!
偏偏教官对这位去年军训超级认真的学员印象很深,今年竟也分外给他面子。目光在学院里扫一圈,教官的命令下得掷地有声:“坐!”
女生们争先恐后往树荫里挪,脸上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心里一个个乐得不行。
隔壁班训练一小时休息一刻钟,他们班训练半小时休息一刻钟。军训能遇上这么体贴的学长,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地球。
“老江,老江。”顾笑悠挪过去,戳戳江连阙,“你怎么了?”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江连阙的余光飞快地从队伍后排扫过,魂儿还飘在天上,没落回来,“我好得很。”
“你怎么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一样?”她犹豫了一下,想摸摸他的脑袋看他有没有发烧。
他嘴角一扯,将笑未笑:“多歇歇不好吗?你们女生,不是很怕被晒黑?”
顾笑悠愣了愣,倒没自作多情地觉得他是在为自己一个人徇私。结果这话被旁边几个小学妹听见了,纷纷眼神发光地凑了过来:“学长,你对我们真好,你叫什么呀?”
“学长,你是哪个班的?”
“学长,你在学校里有带什么社团吗?我们开学之后能加入吗?”
……
人一多,挤着挤着,顾笑悠就被挤出了人群圈。
她默默地朝包围圈里笑得深藏功与名的江连阙伸出手,竖起了中指。
哈,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坐在中间的江连阙不急不缓地答完每个人的问题,和蔼地拍拍手:“休息时间还有十来分钟,要不,大家顺着做个自我介绍吧?反正以后就都是同学了,一人一两句话,也很快就能熟悉起来。”
不管顾笑悠承不承认,江连阙身上有种天生的领袖气场。放到群体里,不管做什么决定,都让人难以拒绝。
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脸遮在帽檐下,一个个新鲜得像青柠檬。江连阙眯着眼扫视一圈,脑子转得飞快,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下巴微微一抬,他装出副随便一指的样子:“顺时针,从你开始吧。”
众人齐齐转过去。
☆、失了智(2)
目光聚焦处,是个看起来挺娇小的女生。军训服套在身上看起来很空,下巴尖尖的,五官精致小巧,为戴帽子而束了马尾,发尾烫着小小的卷。
女生好像没料到他会从自己开始,有些内敛地笑笑,倒也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开口,声音又软又温柔:“大家好,我叫曲映寒,爱好是音乐和小提琴,也因为之前参加了一些比赛和活动,冲掉了不少上课的时间,所以我理科不太好……”说到这儿,她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接下来的三年,希望能和大家成为好朋友,也希望能有人……救救我的理科啦!”
最后一句话在人群里激起一阵善意的笑声,有男生起哄:“可爱的女生不用担心这个的!可爱就是正义!”
大家笑成团。
曲映寒,江连阙在心里默念。
他没记错。
她正要坐回去,他忽然抬起头,故作不经意地问:“这名字好耳熟,你是网上那个曲映寒吗?”
女生微怔,脸有些发烫,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
是,是那个当年跟秦颜一起成了电影《星轨》的配乐备选小提琴手,却最终顶替秦颜,出现在了《星轨》配乐名单里的曲映寒。
人群里传出一阵低呼,继而是窸窸窣窣小声的接头交耳。
“她就是网上那个曲映寒?那个十一岁就为电影《星轨》配乐、被古典音乐圈吹成神童的曲映寒?”
“我的天,我还以为是同名,竟然真的是她……”
“这不就活生生的‘我的同学是网红系列’吗!不行,等会儿我要去抱她大腿要个签名……”
……
日头明晃晃,江连阙在心里默不作声地算。这是第几年,第三年还是第四年了?为什么秦颜变得跟那时候完全不一样,可曲映寒却能大大方方站在这些人面前,仍然天真可爱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还有五六分钟才集合。”江连阙回头看了眼隔壁班喧杂吵闹的阵营,眼带笑意,闲闲地道,“隔壁班拉歌呢,咱们输人不能输阵啊,曲学妹,我们能有幸听你拉首曲子吗?”
曲映寒有些意外:“现在?”
江连阙安静地望着她:“嗯,现在。”
“可是我手上没有琴……”
“我有。”说着,他站起身,提开自己放在一旁草坪上的背包,后面赫然露出一个小提琴琴盒。
顾笑悠都看傻了,她觉得骆亦卿说得没错,江连阙的确失了智。
“江……”
下意识拽住他,江连阙脚步一顿,唇绷成一条线:“没事,我有数。”
曲映寒从他手里接过琴,骑虎难下,将琴架上肩膀。
围成圈的人有的是想看热闹,有的是真心期待,纷纷专注地看着她。
琴弓缓缓落下,只几个音,江连阙就听出了曲子,巴齐尼的《精灵舞曲》。短而精的曲子,包含着许多小提琴演奏中特殊而高难度的技巧,虽说不怎么适合在这种场合演奏,但无论内行还是门外汉看来,都是首技巧性很高的小品。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曲子如何不谈,曲映寒把它处理得可爱而欢快,倒是很衬她少女的形象。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隔壁几个班都被吸引了过来,人慢慢变多,少女微阖双眼,听见手机咔嚓咔嚓的快门声。
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不必睁眼,也能感受到空气里流动的崇拜。那感觉她太熟悉了,从小到大,她要旁人眼里永远只有她——
初秋的下午,阳光和煦而耀眼,乐声流畅如泉水。
坐在树荫下听歌的秦颜摘掉耳机,艰难地扶着树站起来。
她觉得自己可能病了,眼前冒星星,胃里犯恶心,还有点儿发低烧。本来想听首钢琴曲缓一缓,结果魔音穿脑似的闯进来一阵提琴声。
在这种地方拉《精灵舞曲》也就算了,还……拉得那么难听!
扒开一层一层的人群包围圈,太阳光晃进眼,她已经看不清拉琴的人是谁了。
该先向教官请病假,还是先让那个拉琴的人停止演奏?可如果她不停止演奏,教官就听不见自己的说话声……脑子缓慢地转完一圈,秦颜开口了:“同学,你这曲子……”
话没说完,她吐了。
☆、甜甜的
我以为校医会开那种苦苦的药。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顺势给她喂甜甜的小糖果。
然后!
让她!记住我!依赖我!爱上我!
……可是。
靠!
校医给她开了小柴胡!
——《江公子尬撩日记》
去校医室的路上,秦颜脑子里一直在冒坏水。
长久以来,池素对她的教育都围绕着同一个核心:优雅。
命可以不要,老脸不能丢。
所以如果被他知道她开学第一天,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吐了……
嗯。
他一定会gay里gay气地发出松鼠叫。
低下头,秦颜暗搓搓地打算发个短信逗逗自家老师,额头突然一凉。
少年的手骨节分明,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也不显黏腻,松松拢在额前,像块温热的软玉。
“唔……你发烧了?”
秦颜愣了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可能有一点儿吧,不太严重。”
何况吐过之后,她舒服多了。
帮忙挂完号,江连阙带着她上楼:“你没来过明里中学的校医院吧?正好我带着你走一回。学生直接在这儿买药,比外面便宜很多。”
秦颜“嗯”了一声顺手将挂号单接过来,眼神一扫,发现挂号人写的是她自己的名字。
总觉得……好像哪儿不太对劲。
皱皱眉头,她没再多想。
医生看完诊开完药,递给她一支温度计:“去量量体温,发高烧的话得来换药。”
今天是军训的第一天,每届新生都是一样娇生惯养,逃军训的路数也不见翻新,这会儿诊室里坐满大呼头疼肚子疼的新生,连个坐的地方都找不着。
所以秦颜果断跑到屏风后,躺到了内室里。
江连阙一乐:“你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校医院的病房嘛空着也是空着,我就躺一小会儿。”
话是这样说,但秦颜带着点儿小洁癖,碰也不碰床上的被子。
江连阙默不作声看在眼里,瞄了眼表,道:“那你也休息一下,我等会儿再过来。”
“不用。”秦颜赶紧说,“你回去吧,不用过来了。”
江连阙不说话,看着她。
“真的,我没事。”她一方面觉得自己不能辜负人家的好意,一方面又实在被他照顾得不自在,“你看,你帮我把队排了,号也挂了,药也开好了,人也送到了,别的就……”
江连阙打断她:“嗓子都被胃酸烧得哑成那样了,别说话了,躺着吧。”
“……”
秦颜乖乖躺下去。
半晌,听见少年离去的声音。
明里中学的校医室是个白色的独栋小楼,建在一团葱茏的花圃里,病房内室的窗户正对着一院子蔷薇,光线一晃一晃,看得人直打瞌睡。
秦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离开滨川市后她很久没有再做过梦,有时离了乐正谦的钢琴声就连睡都睡不安稳,所以乍一这么见到池素,即使尚在梦中她也冷静又清醒,知道此身未在现实尘世。
自家老师一如既往地端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难得地在下课后喊住自己:“小秦颜,你等等,先别急着走。”
秦颜意外道:“又有人给你寄了红酒吗?”
以往只有在喝酒的时候,他才会露出这种满眼放激光的表情,然后忙不迭地把自己留下来陪他喝。
“不是不是,是你爸爸,他要回来了。”池素笑眯眯,“他跟我说,他有新戏在临市拍,今天或者明天,有时间的话会顺道来滨川看你。”
秦颜微怔,迟迟道:“哦……”
“兴奋一点儿啊!”池素开开心心地拍她肩膀,“那可是亲生的爹!你们不是很久没见面了吗?”
秦颜不说话。
就是太久没见面,才更兴奋不起来。
见女生情绪没什么变化,池素突然顿住:“你不想见他?”
“不是。”秦颜扯扯嘴角,“但我如果想看他,打开电视不也一样吗?”
反正秦影帝的剧一部接一部,她要看他,可比他来看她容易多了。
“当然不一样!这次这个是活生生的!”
秦颜觉得一点儿也不好笑。
跟池素道了再见,她照旧独自回家,独自做饭,独自吃饭,独自练琴、洗澡、上床睡觉。
后半夜,被惊雷吵醒。
滨川市虽然命名为市,实际上却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岛,气候宜人、风景如画固然是好事,可年年受台风影响,却也带来不少麻烦。
掀被下床,秦颜起身关窗。
风争先恐后往脸上扑,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
几道闪电从青灰色的天幕划过,天地间茫然一片,院内却倏然一亮。
目光扫过院中芭蕉树,秦颜的眼睛猛地瞠大!
她不会看错!
那里站着一个人!
“有……”
“小偷”二字还未出口,秦颜后颈遭到重击,锥心噬骨地痛。
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便被人从身后踢了膝盖。腿窝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撞上门框,下意识就跪了下去。
团伙作案!
头磕到玻璃,她眼前短暂地黑了一下,脑子里嗡嗡响,登时只剩这四个字。
檐下雷雨争鸣,秦颜被那一下子打蒙了,坐在地上缓了半天才慢慢将眼前黑影驱开。
奇怪的是,跟正常的入室盗窃案不大一样,她预想中可能会出现的糟糕状况竟一件也没发生,那两个人被她发现之后立刻就离开了,只是风雨太大,她没有看清人脸。
又一个响雷在耳旁炸开!
闪电落地,白光把芭蕉叶击得滋滋响。
雨水如注,风携着雨滴刮进来,浸得人骨子都在发冷。
那样,那样凉的——
秦颜猛地睁开眼。
室内一片寂静,窗帘起起落落,熏热的风混着蔷薇花的香气。
她心里一松,微微舒口气。
看一眼表,竟然只过去了十五分钟。
抽出温度计,表盘显示三十七度九。
光线透过玻璃柱落下来,她看着看着,又有些出神。
那时她因为池素的一句话,担心父亲深夜到访却进不了屋,竟然蠢到没有给房子最外面的院门上锁,才出了那样的事。
结果她吓得不轻,书房也被人翻得乱七八糟,好在家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少。
只是……
手指下意识地攀上耳朵。
现在也还是能摸到,那时她被人推搡,撞上碎玻璃时留在耳后的疤。
而且,自那之后……
“咔嚓。”
内室的门一声轻响,秦颜的思绪迅速落地。
来人将脚步也刻意放轻了,她一转头,正对上少年蹑手蹑脚凑过来的一颗脑袋。
江连阙一惊,旋即有些窘:“我……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秦颜说,“我刚刚醒。”
她望着他,眼睛深处黑的静,白的冷,明晰如晨星。
一正面对上,他又有些不知所措。错开目光,江连阙看到窗前大敞的窗帘,微微皱了皱眉。
太亮了?
“我帮你把窗帘拉上,你再睡一会儿吧。”
“不用,跟光没关系。”
自那之后,她有光睡不着,没有光更睡不着。
一闭上眼,回忆就像潮水一样疯狂地涌过来,逃也逃不开。
睡不着了,秦颜坐起来:“对了,我还没有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帮我……”她挠挠脸,“处理了呕吐物。”
江连阙大窘。
他老觉着秦颜不对劲,不记得自己也就算了,怎么几年不见,好好的人变得跟潭死水似的一点儿生机也没有了。他本意是想靠曲映寒试探一下秦颜,没想到这试探把她都给刺激吐了……是拉得有多难听啊?
像是也猜到他心中所想,她尴尬地道:“我不是……不是听那位同学拉曲子听吐的,实在是……”
实在是昨晚头发没吹干就睡着了,睡在客厅里又没盖被子,今天中午还在大热天吃了冰西瓜,想不生病都困难。
“总之,跟那位同学没有关系。”她十分诚恳,“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拜托你去帮我跟那位同学说一说,我没别的意思,我那句话的原意是想说,‘你这曲子拉得不错,但能不能让我先讲句话’……”
江连阙想也不想:“你自己去。”
“我……不记得那位同学长什么样了。”
江连阙不敢置信:“你脸盲?”
不然怎么他妈的连曲映寒都能忘?
秦颜更窘:“是有一点点……就,就一点点而已。”
主要是于她而言,用声音来区别人,实在是比用脸容易、也靠谱多了。
江连阙无言以对,默了默:“算了,你先把药吃了。”
秦颜这才注意到他一直提在手中的袋子,他跟变魔术似的变出个小白瓷碗,将药用温水兑了,一边搅一边问:“你怕苦吗?”
秦颜费解:“校医给我开的不是小柴胡吗?我记得那药挺甜……”
“别说了。”江连阙气急败坏,“喝药!”
秦颜:“……”
怎么又生气了啊!
这个年纪的男生都这么无理取闹吗!
憋着气把药一口气喝光,秦颜觉得自己像那只拼命往腮帮里藏果子的松鼠。咽下去,嘴里蔓延开一股药味。
“秦颜。”他突然叫她。
秦颜不解地抬起头。
少年仍然黑着脸:“张嘴。”
她愣了愣,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嘴。
迅速塞进来一块东西。
她吓了一跳,刚想吐出来,却顿住了。
甜甜的。
是块榛仁巧克力。
☆、我和她(1)
秦颜心头一跳,忍不住眨眨眼。
她喜欢甜食。
但是甜食让人软弱。
女生慢吞吞地嚼榛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的袋子。像只趴在桌台上瞅着灯油,伺机而动的小老鼠。
江连阙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突然想笑:“呐,都给你。但你今天不能再吃了,生着病,对嗓子不好。”
秦颜眼睛一亮:“谢谢你。”
接过来,手提袋里除去一盒开了包装的巧克力,还有瓶装在小玻璃罐子里的糖,五颜六色,像剔透的水晶。就是她今天中午在店里看到,后来却没心情买的那种。
她微顿,难得多说了两句话:“来加个微信,我把钱给你吧。”
江连阙好气又好笑:“现在愿意加了?”
她摆弄手机,不说话。她本来就没什么朋友,也不怎么用社交工具,眼下登录还得重新验证手机号,有点儿麻烦。
黑色的长发从肩膀上落下来挡住了小半张脸,侧面倾泻的阳光被隔在外面,松松有几道落进来,更衬得女生肌肤白如落雪。
什么鬼天气……都入秋了还这么热。
江连阙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
喉结微动,他移开目光:“微信启动不起来就先别加了,你把手机号给我,我回去再加。”
秦颜没有推辞,站起身,认认真真地将手机号写给他:“谢谢你,明里三中的同学真是亲切友好又体贴,我回去之后,一定给校长写感谢信,向他表达我对贵校教书育人的感激之情。”
江连阙:“……”
这副老干部做派,是跟谁学的?
微默,他顺手将她放在地上的背包拿起来:“那行,你自己小心点儿。”
看出她想跑,他本来也不打算拦,偏偏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痒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已经先行一步伸了出去:“秦颜。”
突然被拦住,秦颜不解地停下来:“嗯?”
江连阙看着她,嗓子里像含着块火炭。
半晌,他犹豫着问:“你为什么回了明里市?不需要准备‘D&B’了吗?”
他最初见到她时,她就是被寄养在池素身边的“天才”。眼神疏离的少女,周身气场通透,整个人像块易碎的玻璃,除了“在D&B国际音乐比赛夺冠”的目标,什么都不上心,也什么都不肯入眼。
结果偏偏,偏偏是她……
秦颜微微一愣。
这话里实在是有许多意思,她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你不用再留在滨川市,留在池素身边,跟着他学琴了吗?
可……自己这些年被父亲和池素保护得滴水不漏,没几个人知道她的存在,江连阙怎么会知道她以前的事?
傍晚时分倦鸟归巢,医务室白色的窗帘被晚风带得一起一落,婆娑的树影透着一地橙色光斑,在地上跳跃着游移。
时间像是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个瞬间。
半晌,秦颜微微一笑,眼里裹起一层透明的壳,将无法深入的笑意挡在外面,礼貌而疏离地道:“是你认错人,或者记错了吧。”
“我以前的确学过小提琴,但只是拉着玩儿,从没有过要去参加‘D&B’的打算。”她语气平静,眼里半点儿波澜也没有,“不过,我听说这届有个小提琴拉得很好的学妹,叫曲映寒,八成也要参加‘D&B’的比赛。”
微顿,她平静地道:
“你不如去问问,说不定她才是你要找的人。”
江连阙呼吸一窒。
又是那样的眼神。
他知道她过去的事,知道她年幼时是怎么被曲映寒抢走了本属于她的东西,也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才被家里人不闻不问地寄养在了滨川市。他以为再提起曲映寒,她该有嘲讽,有不甘,有嫉妒。不管有什么,他都能理解,也都能包容。
可没有。
到头来,她眼里什么也没有。野火烧尽原上草,一粒灰也未曾留下。
江连阙迟迟回不过神,秦颜已经转身走到了门口。他下意识跟上去,却见她僵在大门处,腰杆笔直,握着手提袋的指骨隐隐发白。
他目光稍偏,正对上曲映寒小巧精致、此时笑意盈盈的一张脸:“江学长好。”
曲映寒身材娇小,乖巧地绕过秦颜,将手中的琴盒奉给他:“谢谢你的琴,我今天拉的曲子好听吗?”
她稍稍仰头,笑容明亮温暖。
江连阙的眼神一直黏在秦颜身上,见她要走,急匆匆想拨开曲映寒:“好听好听。秦颜你等等……”
“那我和秦颜学姐——”曲映寒退后一步挡住他,仍然笑得很温柔,“你更喜欢谁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