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原来,他们竟然是同类。
段白焰快乐极了。
所以那天,他既没有上前安慰,也没有戳穿。
她的痛苦安抚他的神经,他站在那儿听够了,才转过身,愉悦地吹了个口哨。
他没有良心。
他不开心,就想让身边所有人都尝一尝他吃过的苦。哪怕很多年后,他学会了通过文艺作品表达苦难,也仍然极端且不加收敛,像在用一种高级手段,声势浩大地报复社会。
姜竹沥眼中水雾弥漫,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你总是在道歉。”
“嗯。”他低头蹭蹭她的鼻尖,突然感到轻松,“我做错了很多事。”
陈塘说,回避型依恋者最容易吸引到焦虑型依恋的人,因为两个人在人群中对视的第一瞬,就知道彼此是同类。
他现在终于可以解释,他当初那种兴奋到头皮发麻、几近变态的快乐,是来自哪里。
——那是他骨子里长出来的,非常态的,强烈到扭曲的爱与归属感。
“最近才明白,那些事是错误的。”他专注地看着她,“但我一定要告诉你,我没有不喜欢你。”
周进默不作声的爱是爱,他大张旗鼓的爱,也是爱。
她那位老师说得的确没错,性格没有好坏,他们本来可以不改。
可他们遇见了对方,而爱情的生长需要土壤。他们都需要寻求某种自我修正,来让土壤保持酸碱平衡。
“不过有一件事,我的确刚刚才想通。”他捧着她的脸,从眼角吻到脸颊,“我始终无法修正这些错误,是因为这些年,你都不在我身边。”
姜竹沥无辜地睁大眼:“那怎么能怪我……”
“为什么这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因为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我们任何一方单独努力,都是没有用的。”
这些年来,他自私地焦虑,自私地依附,自私地逼她留下来,却从没想过,要用合适的方法去喜欢对方。
如果她不回到他的生活,不打乱他的节奏,再分开十年,他仍然不会成长。
他们需要一起面对困难,一起解决矛盾。
“所以从今往后。”他眼睛黑漆漆的,鼻尖亲密地蹭她,“你不喜欢的,你不敢的,你告诉我。”
外面风雨大作,车内静谧温暖,他呼出的热气在她耳畔流淌:“……我都可以改,你不要怕。”
姜竹沥一动不动地坐在他的腿上,愣愣地看着他。
她突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分开这么久,年少时在一起,也不能好好珍惜共处的时光。
她又想哭了。
毯子滑下去一半,姜竹沥的肩膀太瘦,撑不起他的衬衣,松松垮垮,又有向下坠落的意思。
这回他没有伸手去拉,也不再理会毯子,手臂越过毛茸茸的暖意,直接抱紧她的腰:“想喝酒吗?”
姜竹沥一开始没太懂:“……什么?”
他没有解释,伸长手摸出那两瓶没有送出的桃花酒,开启其中一瓶,清冽的酒气迅速弥漫开来,混杂着一点点果子的甜意。
他仰头为自己灌了一口,然后托住她的下巴,指尖微微摩挲她的侧脸轮廓,低下头,不管不顾地吻下来。
“呜……”
姜竹沥蓦然睁大眼。
他的吻一向很有侵略性,仿佛攻城掠池,肆意掠夺。可这一次竟然意外温柔,他的唇瓣含住她的嘴,耐心地磋磨,舌尖顺势流转进去,缓慢地卷走她的呼吸。
姜竹沥脑子里过电似的,噼里啪啦炸开一串烟花,心跳也跟着加快。
她仰着头,微张着嘴承受。
他温热的气息喷到她脸上,鼻尖轻轻蹭她的皮肤,唇齿间反复摩挲,满是香甜的酒气。
这个吻由浅至深,她的皮肤慢慢泛红。段白焰逐渐难以忍受,他吻着她的唇角,手指撩开衬衣下摆,不安分地钻进去。
“呜……”他手指冰凉,肌肤相碰,姜竹沥的头微微后仰,发出小声嘤咛。
可他没有给她逃离的机会。
他被暴雨浇灌,冰冷的体温终于在这一刻开始回升,他追逐着,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热气。
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顺着她的后背向上游走,一边吻一边想,车内的空调已经开得够久,就算扒开她的毯子和衬衣,她应该也不会太冷。
姜竹沥迷迷糊糊,感到胸前一松。
他解开了她的内衣扣子。
第44章 不要太久
姜竹沥一个激灵, 突然清醒过来。
她涨红着脸, 用力推开他。这动作做得很艰难, 他抱得太紧, 肩膀宛如铜墙铁壁。
“你说那些话,”她呼吸有些急, 眼中漾着水光,唇瓣泛出诱人的粉, “就是为了……为了这个?”
她的神情十分茫然, 似乎有点儿受伤。一时之间, 段白焰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甜腻的酒气,他只感到意乱情迷。
“……没。”
然而对峙半晌,还是率先败下阵来。
“那, ”姜竹沥茫然地看着他, 眼睛湿漉漉,“那你解我扣子干什么?”
他喉结滚了滚:“想让你放松一点。”
她不信:“骗子!”
段白焰在心里叹口气, 半晌, 认命般的,重新用毯子将她裹起来。
少女的意志力在雨夜总是格外薄弱, 他的话是情之所至, 但也不妨碍,掺杂一点点哄诱的意思。
不过他认为, 学会哄诱并付诸于行动, 对他来说也算是种进步。
雨势倾盆, 段白焰抱着这只巨大的松鼠, 难耐地叹息:“没骗你。”
微顿,“都是真话。”
重逢以来的每一句……
喜欢你,想你,希望你留下,都是真话。
姜竹沥眨眨眼。
她小声指出:“可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说。”
“嗯。”
她小心翼翼,生怕伤到他的自尊心:“谁教你的?”
“……”
段白焰沉默了一下,在她心里,他似乎是一个恋爱里的弱智少年。
许久,他颓然:“……没有人教。”
他以前不会说,是因为他从来没想过。
过去的时日里,他一直是被追着喜欢的那一方,他有恃无恐地沉默,从没想过,她其实也需要信心。
尽管段白焰不想承认,可他的确在一点一点地学习迁就和宽容。他的贪心与日俱增,最开始只是想占有她,后来希望她爱他。他必须为这种贪念付出代价,努力成为能被她喜欢的人。
姜竹沥心有余悸:“我以为你又从朋友那儿,照搬了别人的恋爱模板。”
这话有点儿清算旧账的意思,其实但凡他表现出一点儿改变,她都无法招架,无论他的退步是装出来故意骗她的,还是认真的。
事实上,段白焰直到现在,也的确没能完全制止囚禁她的念头。可他吃过两回亏,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倒第三次。
他刚想开口,又听她轻声道:“不过这样很好。”
姜竹沥想了想,跨坐在他身上,认真地望着他:“以前我总是……总是要猜,猜你在想什么,猜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
“可你如果直接告诉我,就算不脱衣服,我们也会轻松很多。”她深呼吸,眼睛清清亮亮,“所以你在想什么,以后能不能也都说出来?”
“好。”他轻轻啄一啄她的眼角,她刚刚哭过,眼圈还泛着一点桃花色的红,“你也要把你的想法,全都告诉我。”
他们两个都别扭得不行,互相猜测那么多年,到现在才开始试着坦诚相见。
想到这层,他忽然感到玩味:“不过,你猜了那么多年,想必功力已经十分深厚,那能不能猜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她不假思索:“想上我。”
他颇为赞赏:“猜得对。”
“不行。”
“……”
段白焰默了默,眼中的颜色悄然无声,又变深了两个度,“为什么?”
“因为你……你刚刚才说过。”姜竹沥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狠意,触电似的朝后一缩,小声嗫嚅,“你刚刚才说过,我可以拒绝你。”
一旦他表现出杀气和超出常人的占有欲,她就面露惧意,一副快要被吓哭、下一秒就打算卷起尾巴跑路的表情。
段白焰在心里叹息。
他前科累累,信用大概已经被标成了负数。
“嗯,你可以拒绝。”他努力将声音放轻,把自己从大魔王的身份里剥离出来,“但我还是想听理由。”
就算他声音放轻,也仍然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根本不允许别人拒绝。
姜竹沥小心翼翼:“因为我还没想好……”
她话音一落,他面色瞬间变冷,周身的温度明显低下去。
姜竹沥面无表情地推开他。
她决定了,就是现在,她要放声大哭,哭完之后,彻底远离这个毫无信用的骗子,以后再也不信他半句鬼话。
段白焰哭笑不得:“竹沥……”
他抱着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她浑身上下暖融融,离得这样近,他却只能看不能摸。
段白焰悲伤极了。
“让你难过了那么久,是我的错。”
许久,他叹息,嘴唇轻轻地碰碰她的睫毛,像一个小心翼翼的吻,“我给你时间……但你能不能,别让我等太久?”
车内暖意盈盈,窗外暴雨倾盆。
姜竹沥陷在他怀里,眼睛瞪得圆溜溜。
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那晚睡着之前,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一个念头——
天道好轮回,段白焰竟然也有这一天。
原来他真正妥协的表情,是这样的啊。
***
姜竹沥趴在段白焰胸口睡了一觉。
他把唯一的毯子给了她,她觉得他实在太可怜,于心不忍,就将他也一并裹了进来。
于是段白焰变成了,能看,能摸,但不能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的可怜程度为此又接连上升了几个等级,醒来之后,眼下现出浅浅的青色。
破晓时分,暴雨终于出现减小的趋势。
天气仍然灰蒙蒙,水汽混着山中的雾气,缥缈不定,好在已经能看清大路的方向。
周进带着救援队上山,刚刚找到段白焰的车,来不及露出兴奋的神情,就隔着玻璃看见赤裸的孤男寡女。
两个人以一种暧昧的交叠姿势,裹着同一条毯子,半躺在司机座位上。
等他挨近了,才发现姜竹沥被保护得很好,毯从头裹着到脚,就只露出一双带着生理雾气的眼睛。
但段白焰上半身什么也没穿,肌肉线条流畅结实,怎么看都能看出别的味道。
周进在脑子里过了好几个十八禁小剧场,有理有据地猜测,这肯定已经是事后。
他小声问:“师弟,在车上……刺激吗?”
段白焰:“呵呵。”
下山之后,段白焰直接开车将姜竹沥带回了他家。
姜竹沥现在看到他的房子就会想起囚禁日常,站在门口磨磨蹭蹭,一副不敢进门、又不敢不进门的样子。
段白焰好气又好笑:“进去换衣服。”
把话说开,他也不再担心被她发现他的衣帽间,他本来就是个变态,干嘛要藏着掖着。
姜竹沥仿佛走进了自己的旧衣橱,也终于明白了上次那件量体裁衣的睡衣,究竟是来自哪里。
她心情复杂又微妙,挑了件秋冬的长裙,那条裙子原本被她落在国外忘了拿回来,现在重新穿上,竟产生一种回到学生时代的错觉。
……重回到某一个,有段白焰在身边的学生时代。
下山之后的第一件事,姜竹沥先去医院看望了倪歌。
也不知道锦鲤少女到底被什么咬了,脚踝竟然还要几天才能消肿。不过倪歌精神很好,她兴致勃勃,提前给了她两张古典舞公演的门票。
“所以,我还挺期待的。”晚上做直播,姜竹沥大大方方地承认,“术业有专攻,倪歌跳舞一定很好看。”
弹幕迅速噼里啪啦地跳:
【甜甜也很好看!】
【这是甜甜的地盘,最好看的当然是甜甜啦!】
【甜甜的特长是做甜食,甜甜也很棒,一点都不比别人差!】
……
姜竹沥开心得冒泡泡,笑着揉面团,一个一个地回复过去。
段白焰扒着厨房的门缝,躲在阴暗小角落里偷偷看她,露出侦探电影嫌疑犯般的半张脸。
下午她去见倪歌,没有带他。给出的理由是怕他情绪不稳定,吓到小女孩。搞得他只能一个人寂寞凄清又惆怅地坐在办公室里,听助理讲无聊的故事。
现在她回来了。
他决定展开报复了。
“苹果派最神奇的地方,不仅仅在于它简单好做,还在于它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姜竹沥一边说,一边处理黄油。把黄油盒子隔水加热,然后放进蛋糕里,“这一步用来做苹果派的皮,如果是酥皮的话,要在过程里保持低温,然后折叠四次。”
她一边说,一边照做。
刚转过身,她躲闪不及,“嘭”地一声撞上段白焰的胸膛。
他眼疾手快,帮她按住刚刚差点飞出去的托盘,稳住上面几个摇摇欲坠的苹果派酥壳。
不等她开口,弹幕疯狂地涌出:
【啊啊啊段导!虽然段导的脸一晃而过!但我敢肯定,我刚刚看到他了!】
【甜甜和段导现是住在一起吗?难怪厨房换了啊!】
【呜呜呜段导家居服胸口画的是大白吗?迷之可爱,我要转CP粉了!】
……
“不是,我只是借他的厨房用。”姜竹沥连忙解释,“我们没有住在一起。”
她暂时还不想回来,这个地方交通不方便,如果每天坐段白焰的车,又会给他添麻烦。
更重要的是……她总有一种,一旦真的走回来,就再也走不掉了的感觉。
不过……
“我也有一阵子没上线了,”她眨眨眼,狡黠地笑,“好不容易上线一次,大家还都在问另一个人。没有人想见我吗?”
弹幕里的姑娘们赶紧改了口,纷纷向她表白。
她将iPad放回去,避开段白焰的脑袋。镜头之外,她拼命地招手,让他离远点别靠过来。
可段白焰抿着唇,不知是看见手势了还是没有,他在她的镜头附近晃来晃去,有意无意,非要入一下镜。
每次过来,都还装得若无其事云淡风轻:
“我来接杯水。”
“我来找点吃的。”
“我来洗洗手。”
“我来……”
“你烦死了!”姜竹沥气得想踢他,“你饿就找别的吃,把苹果给我!”
段白焰面无表情两眼看天,以为她没有发现,每次都顺走两个苹果。
上一秒,他偷走了她流理台上的最后一枚青色果子。
偏偏他神情还十分无辜,仿佛没听清她在说什么,转过来,茫然得像一只无辜的羊:“……啊?”
姜竹沥头也不抬,没好气地朝他伸手:“给我!”
段白焰看着她朝自己伸出的手,短暂地犹豫了一下。
当这么多人的面,她又还开着直播,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她想要的话,那……
众目睽睽。
所有看直播的人,都在抓心挠肝,关心镜头外若有似无的段白焰。
下一秒。
他们看到,高大的青年穿着柔软的家居服,神情寡淡地走进镜头,默不作声,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虔诚而认真地……
吻上了姜竹沥的手掌心。
第45章 一袋鹿血
姜竹沥愣在原地。
弹幕先炸了:
【啊啊我的天!直播啊!CP粉今天过年!我要出门放个五百响的炮!】
【上帝, 我的少女心要爆炸了, 这两个人的CP感真的好足啊啊啊——按头求你们在一起!】
【直播都这么刺激, 他们背地里都在玩什么啊我简直不敢想?】
……
但姜竹沥没看见弹幕。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手上。
段白焰家铺着厚厚的毛绒地毯,底下有地暖,他在家里时, 总喜欢光着脚走路。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 他的手指很凉, 可嘴唇竟然意外地烫, 落在她的掌心,吻的认真而深情。似乎是察觉到她不太专心,他辗转半晌,突然轻轻地在她手心咬了一下。
姜竹沥猛地反应过来,脸腾地红了:“你干什么!”
说着,就想把手抽回来。可是尝试几次,始终抽不出来。
姜竹沥突然急了, 可是顾及直播, 她声音还是小小的:“你放开我……”
段白焰的手微微一顿, 眼神倏然变深。
下一秒, 他抬起头, “啪”地一声,一把按下iPad。
姜竹沥:“……”
她一只手还沾着面粉,莫名其妙又被他圈进了怀里, 气得想低下头咬他:“你干什么呀!”
段白焰奇怪:“不是你让我给你……吗?”
“我什么时候……”姜竹沥愣了愣, 脸颊发烫, “你放开我!”
段白焰不想放。
他好不容易捉住她。
她皮肤这么白,这么软,这么娇气,碰一碰都会有红印。
好想看看,她身上是不是也这样……
段白焰眼神微沉,嘴里那两颗隐藏的吸血鬼獠牙,又悄然无声地冒出尖尖。
然而不等他真的下嘴咬。
“叮咚——”
“叮咚——”
门铃响了起来。
“去开门!”姜竹沥踢他。
段白焰不得已放开她,一边走一边想,等他忙完这阵子,他要换一套更大的房子。
像爷爷那样,住在庄园里,开车从铁门走到房门口都要十五分钟,如果想见他一面,必须提前至少一周预约。
届时必然无人打扰,他就醉生梦死,每天都在床上度过。
打开门,缱绻的阳光落下来。
江连阙将透明保鲜袋举到他面前,扯开大大的笑:“surprise!”
袋子里装着一个透明保鲜盒,段白焰拧着眉头看了半天,甚至凑近闻了闻,仍然辨认不出那团乌黑的东西是什么。
“这是……?”
江连阙环顾四周,小声道:“鹿血。”
段白焰:“……”
他虚心求教:“你为什么不给我送牛鞭?”
江连阙装得好像过来人:“那玩意儿没用。”
段白焰冷漠地呵呵:“说得好像你有性生活一样。”
江连阙:“……”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他收敛笑意,一脸严肃地放下鹿血,“周进跟我说,你和前女友的关系突飞猛进,暴雨夜在车里激烈地打了一架,我才来给你送这个的。你怎么还人身攻击我?”
段白焰抱着手轻哼一声,垂下鸦羽般的眼睫。
这意思是,朕知道了。
江连阙知道他嘴里说不出好听的话,站在原地天人交战一阵,还是决定不跟小弟弟计较:“管你怎么想,我要去慕尼黑找小未婚妻过年,年假结束之前都不会回来。你帮我转达一下你女朋友,说我提前祝你们新年大吉。”
“现在还不到圣诞。”段白焰有些惊讶,“你这么早就走?”
江连阙压低声音:“我去体验性生活。”
“……”
段白焰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这袋鹿血。
他赤着脚往回走,掂量着手上的保鲜袋,想,他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启成年人生活?
姜竹沥站在流理台后,抱着iPad看他,目光带一点点警惕。
段白焰将那堆被他藏起来的青苹果挨个掏出来,排成排,乖巧地放上流理台。
一边排队,一边状似无意地道:“竹沥。”
“……嗯?”
“留下来过年。”
姜竹沥愣了一下:“我之前说过,可能要跟爸妈回老家……”
他抿唇:“不是推辞?”
那个时候,她好像满心满眼都是要拒绝他。
“我……”姜竹沥有些犹豫,“现在还不太确定。”
明叔叔的腿还没好,姜妈妈的精神状况也不太稳定,回老家要来回跑,又折腾又麻烦。
但她这次没有直接拒绝:“晚上,我再问一问明叔叔吧。”
入夜之后,浮云浅动,整个别墅区都陷入沉寂。
汤锅咕嘟咕嘟冒泡泡,姜竹沥关掉火,把骨头汤分成两份,装进保温桶。一份准备给明叔叔,一份准备给倪歌。
厨房里香气四溢,段白焰站在旁边,喉结滚动,假装一点儿也不想喝。
她主动解释:“这个汤一次性熬太多就不好喝了,等我先送完这一波,下次单独熬给你。”
段白焰差点儿脱口而出:那么难喝的汤,我才不要喝。
话到嘴边,他用力把话咽回去。
换成一句:“……嗯。”
姜竹沥心花怒放。
他二十五年都没这么乖巧过。
段白焰先送她去医院,然后自己回了趟公司。《止战》在进行收尾,他有很多繁杂的事要处理。
姜竹沥带明叔叔下楼散步。
他从楼梯上摔下来,右腿伤筋动骨,还没过一百天,仍然难以行动。
公园里有很多病人在散步,来来回回,树影摇晃。
入秋之后蚊子已经少了,入夜后温度却开始降低。姜竹沥帮明叔叔盖毯子,他轻轻拍拍她的手:“你也坐下来。”
“好。”她笑笑,坐到他身旁的长椅上,身体前倾,“我前段时间在山上,都没能来看您,给您请的那位护工,他人还好吗?”
明叔叔笑呵呵:“挺好的。”
“我之前看新闻上说,很多保姆和护工仗着子女不在身边,就欺负老人家。”姜竹沥握着明叔叔的手,低头展平他手上的皱纹,小声道,“明叔叔不能被欺负。”
“我可是大学教授,怎么有人敢欺负我?”明叔叔笑意飞扬,“谁欺负我,我就打电话到省里曝光他。我有好几个学生,毕业后都晚报当记者。”
姜竹沥眼底的笑意也浮现起来。
两个人聊了一阵,聊工作聊日常,聊到姜妈妈,明叔叔看着她,突然叹息:“竹沥,你不要被你妈妈困住。”
姜竹沥一愣。
“明含已经没了。”他低声劝,“可你的一辈子,是你的一辈子。”
这些年来,他把姜妈妈照顾得无微不至,就是不希望这个继女有后顾之忧。
可姜竹沥仍然思前想后,畏首畏尾,始终受到牵制,总是在想她的母亲,没办法放开手脚去做什么事。
姜竹沥沉默了很久。
小声道:“……嗯。”
***
走出医院,天幕渐渐黑沉,星盏闪烁,路边灯影重叠交错。
姜竹沥循着地址走到猫咖门口,突然想起,自己竟然忘了问明叔叔,过年要不要回老家。
她有些懊恼。
不过,周进为倪歌暂停了综艺录制,虽然打出的理由是“最近天天下暴雨,不适合在山上拍综艺”,可他这么一拖延,姜竹沥又多出几天假期。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周进应该属于佛系导演。
刚一走进店内,她抬起头,就正对上坐在角落里、笑眼盈盈的程西西:“沥沥,来这边!”
“等很久了吗?”她赶紧走过去,放下包,“抱歉,我找这家店找了很久。”
“就是因为这家店足够隐蔽,不容易遇到粉丝,才约你在这儿的。”程西西笑眯眯,顺手摸摸蹲在身旁一只胖橘的下巴,“你昨天怎么了?我看好多人在你微博评论区开车。”
“啊……”姜竹沥点了杯饮料,心虚地摸摸耳垂。
她昨天直播被中断之后,实在没有勇气重新再开。
不过苹果派也做得差不多了,她干脆把没做完的部分用文字发在了微博上。之后一直忙到现在,没来得及看粉丝们的反应。
姜竹沥慢吞吞:“他们都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