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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远了,我是觉得,他爷爷不容易, 他也挺不容易的。两个人要管那么多事,老爷子近年身体还不好……如果你有空,不妨多去看看沈爷爷,老人家都喜欢小姑娘。”
……
医院走廊清冷炽白的灯光下,沈南灼站起身:“林栀,闫阿姨。”
闫女士拎着小包包,探头看看关着门的病房:“爷爷还好吗?”
“在公司里跟人吵架,不小心吵得犯了心脏病,现在已经睡下了。”沈南灼看看病房,又将目光落回来,“还好,送医及时。”
闫女士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那我们就先不进去了,让爷爷休息一下。”
沈南灼点点头,又低声问:“阿姨是今晚回来的?”
“是呀,听说爷爷住院,立马就赶过来了。”
“爷爷没什么大碍,劳您挂心。”
“哎呀,跟我客气什么。”闫女士连连摆手,“阿姨还给你带了礼物呢,可惜装在行李箱里,没有带到医院来。等过几天爷爷好一些了,我让栀栀带给你。”
沈南灼下意识转移目光看过去。
林栀正站在妈妈身边,表情有些纠结,忧心忡忡地盯着病房,一副很想进去看看的样子。
突然被cue,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挺直腰板,笃定道:“对,我过几天带给你。”
沈南灼绷紧一整晚的神经,因为她这句话,稍稍放松下来。
“谢谢你们。”他声线低醇,“不过爷爷的情况不算太严重,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一个人留下来陪他就好。”
闫女士面露忧色:“这样不好吧,沈爷爷这些年也帮了我们家很多忙,我……”
“妈妈。”林栀轻声打断她,“您先回去休息吧,我替您留下来。”
闫女士看看她,再看看沈南灼,破天荒地没有表示不同意。
她安安心心地把女儿留下来,一个人先行离开了。
闫女士走后,林栀和沈南灼坐在走廊上,相顾无言。
林栀:“……”
连助理都很有眼色地跑掉了,她有些说不清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脑子一热留下来,可是大半夜冷冷清清的,她见他一个人坐在这儿,就总觉得自己也不该走。
半晌,沈南灼清咳,声音低沉悦耳:“我请了护工。”
意思是,其实你也可以离开。
林栀脱口而出:“可我是留下来陪你的啊。”
话出口,两个人都愣住。
林栀磕巴了一下,强行解释:“我、我的意思是,我想你应该很担心爷爷的情况,如果有一个人在这里,也许能帮你分担一点担心,而、而且……”
沈南灼环抱手臂靠在墙上,看着她手舞足蹈地解释,眼中不自觉地流露笑意。
她还在结结巴巴:“而且多一个人在这里的话,你也可以休息一下,就、就……”
“好。”沈南灼低声打断她,搓兔子毛似的,抬手摸摸她的脑袋,“我明白,谢谢你。”
林栀瞬间熄火。
他的手掌很温暖,掌心似乎有一团小小的火焰,一旦触碰到脑袋上的开关,她的脸就会再一次开始发烫。
像现在一样。
“我是很担心爷爷。”微顿,沈南灼垂下眼,声音淡淡道,“他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
林栀微怔。
走廊上一片寂静,灯光很亮,可长夜幽寂,他沉默着一动不动,依旧散发出孤独的气息。
她没见过这样的沈南灼,在她的印象里,他一直是活在里的霸道总裁,那种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好像从来不会流露出这种近似脆弱的神情。
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林栀犹豫一下,俗套地握住他一根手指:“那我给你一点力量。”
沈南灼:“……?”
他奇怪:“为什么只握一根?”
她小声:“你看起来太不开心了,我怕你把我的力量全部吸走。”
沈南灼心里好笑,又有些哭笑不得:“……你真的好诚实。”
可四周的气氛莫名轻松起来。
沈南灼靠在墙上闭目养神,林栀一只手握着他一根手指,另一只手偷偷摸摸地掏出手机,搜索“如何安慰男孩子”。
医院里网速很慢,她看着那个圈圈转啊转,网页慢慢加载出来……
“曾祖父!”
走廊拐角突然传来撕心裂肺一声吼。
林栀被吓了一跳,沈南灼猛地睁开眼,下意识拉住她。
下一秒,就见沈寻拽着林幼菱,一边喊一边一路狂奔过来:“曾祖父!曾祖父!”
沈南灼太阳穴突突跳,眼中一瞬冷下去。
值班护士听到了,赶紧探头出来:“小点声!不要高声喧哗,很多病人都休息了!”
林幼菱扯扯沈寻,他才终于稍稍安静。
“我曾祖父呢?”沈寻气喘吁吁,左顾右盼,“我曾祖父呢?”
值班护士:“你曾祖父叫什么?”
沈寻报上名字,护士朝里面指指:“走廊最内侧的VIP病房,转角拐过去就是……你小点声啊,不要叫。”
沈寻点点头,拽住林幼菱转身就跑。
然而转过拐角,他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正站在转角处,面无表情地抱着手,堵住他的去路。他穿西装,整个人显得禁欲,可眼神又很冷,唇角绷紧,连压制性的气场都透出戾气。
沈寻的脚步被冻住。
他突然觉得,他的审判日就在今天了:)
***
走廊上一片死寂。
绿色的塑料座椅左右对着,沈南灼和林栀坐在一边,沈寻和林幼菱站在另一边。
其实如果条件允许……
沈寻甚至想给他跪下。
因为今晚沈南灼看见他,第一句话就是:“星期一下午,我从两点半等到四点半,你都没有出现——”
拖着这个长长的尾音,沈南灼冷淡地撩起眼皮:“你今晚过来,这一路,是在给自己号丧?”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沈寻求生欲旺盛,企图解释:“不是的爸爸,我那天不在公司,所以没能赶回去……我后来跟您短信邮件电话留言都解释过了,可您一个也没回……”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沈南灼点点头,声音低沉冷漠:“你在怪我?”
“不是,爸爸,我是向您道歉,我不该工作时间疏忽职守,而且……”
“疏忽职守?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连人都不在,你那个叫擅自离岗。”沈南灼冷笑,“怎么样,赛车玩得开心吗?”
沈寻脸一白。
那天他收到了林幼菱的电话却没能及时赶回城区,就是在跟几个富二代玩赛车。
由于干爹□□,自从沈南灼回国,他就再也没能体会过策马奔腾。这回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借他玩玩车,他就赶紧冲过去过了把瘾。
没想到沈南灼恰恰就那天找他。
他想过这事儿过段时间可能瞒不住,可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算了,一码归一码,赛车的事我们之后再议。”沈南灼说话不疾不徐,甚至透着慵懒与悠闲,让人完全猜不到,他的情绪究竟引爆在哪里。
“你不如先给我解释一下,你旁边这位,林家林二小姐,怎么会出现在NZ科技?”
“爸爸。”沈寻赶紧表忠心,“因为我喜欢NZ,也喜欢菱菱,所以想带着她多为公司做一些贡献。”
沈南灼笑了:“哪怕她专业根本不对口?”
“这个……”事已至此,沈寻只能硬着头皮强行圆,“只是一个实习生而已,而且菱菱跟我说,就算专业不同,她这段时间也一样在NZ学到了很多东西,非常憧憬NZ的企业文化,哪怕以后不做相关工作,也……”
沈南灼点头:“我懂了。”
沈寻心里一喜。
下一秒,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沈南灼一字一顿,声音沉稳:“既然你这么想跟她在一起,那你也不要待在研发部了,去后勤怎么样?后勤最近正好缺人,你跟她一起调职,做一对神仙爱侣。”
他微顿,唇角甚至噙着一缕笑,“后勤对接每一个部门,是公司最重要的后方,相信林二小姐在同样不对口的岗位上,一样能学到很多。”
林幼菱咬着唇,嗫嚅:“我……”
沈寻猛地抬起头:“这不公平,我要见曾祖父。”
“爷爷什么时候教过你工作时间擅自离岗、滥用特权给熟人开门!”沈南灼怒极,“沈寻,你自己照照镜子,你哪里像一个沈家人!”
林栀被吓了一跳,赶紧拽住他的手指,想让他冷静点。
然而下一刻,反而是他腾出一只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沈寻站在原地,双手不甘心地握成拳。
良久,他又重复一遍:“我要见曾祖父。”
沈南灼耐心彻底告罄,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声音冷淡平直:“探视时间下午四点,你明天再来。”
沈寻咬牙:“好。”
林幼菱突然慌了,剑拔弩张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因为沈寻一定讨不到好。
可沈寻突然变得很轴,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林幼菱没有办法,只好匆匆向沈南灼告别:“沈叔叔再见。”
然后拔腿追出去:“阿寻,阿寻……”
两个人交叠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走廊重又安静下来。
沈南灼一只手被林栀握着,另一只手握成拳,闭眼顺气,额头上青筋暴突。
虽然林栀觉得他骂起人来有点爽,可现在看他这幅样子,她真怕他被气炸。
等沈南灼自己情绪平复得差不多,她才试探着道:“你还要照顾爷爷呢,要是先把自己的肺给气炸了,那就没办法替他教训不肖子孙了……”
沈南灼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
他沉默了很久,安静地盯着对面白色的墙壁,许久,低声开口:“林栀。”
“嗯?”
幽寂的长夜,漫长的寂静中。
他说,“嫁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啊!下一章就可以结婚了!!!我好快乐!!!!
这真是我写过的男女主里,进度最快的一对了!!!【兴奋.jpg】
然后~宝贝们!
我明天(2.04)要上夹子,因为白天不能更新,所以下一章会晚一些,凌晨那一更会推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所以你萌晚上再来看吼不吼~~啵唧你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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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
林栀:“……”
林栀:???
她心脏猛跳, 真的有被吓到:“不是……你是不是不太清醒?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还是我听错了?你……”
“林栀。”沈南灼微顿,郑重地、认真地抬起头, 看着她的眼睛, 低声重复,“我想跟你结婚, 嫁给我, 好不好?”
长夜寂静, 仿佛一瞬陷入洪荒。
走廊上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眼瞳很深, 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专注地看过一个人,视线微微向下,目光与她相接, 安静得像窗外夜色。
可林栀总觉得, 他有一点紧张。
不易察觉地融在四周的气息里,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可她好像也能听到他不安的心跳。
半晌, 她艰难地咽咽嗓子:“为什么?”
沈南灼微微抿唇,千言万语话到嘴边, 变成一句:“爷爷一周后手术,不想让他有后顾之忧。”
林栀大概猜到了这个理由, 心情顿时有些微妙:“不太有这个必要吧……而且, 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恰巧坐在你旁边?”
她特别想问,如果刚刚坐在你旁边的人是林幼菱,你也会向她求婚吗?
“不, 我考虑过很久。”沈南灼略一沉吟,斟酌道,“你家庭情况最合适,爷爷喜欢你,你对沈家也很熟悉。而且你最近本来就跟我走得近,我们闪婚,他不会起疑。”
“……”林栀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又觉得这样很不对劲,“可是,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不是一直想从林家搬出来?”沈南灼想过她可能不会立刻答应,但没想到她表现得这么抗拒,心里的小人哼哼唧唧地嘤嘤嘤,“有我做幌子,你就有合理的理由离开林家。”
“不要。”林栀不假思索,“如果只是为了搬出来住,跑去跟别人领证,那也太蠢了……我不要。”
沈南灼提过的每一个想法都被她一一驳回,终于也说不出话。
他薄唇微抿,长腿微屈坐在那儿,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不再开口。
炽白的灯光下,男人像一尊无声的雕像,周身雪松木的气息清澈低沉,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又隐忍而复杂。
林栀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明明他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可他目光执拗,她被盯着看久了,竟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半晌,她认输似的,捧着脸,叹气:“叔叔你也别不高兴,我们还有很多别的办法嘛,又不是非得结婚。你就没什么女伴吗?像是那种暗恋你的、感觉可以发展一下的女孩子,都可以带来给爷爷看看嘛,说不定他……”
“爷爷说了,他就最喜欢你。”沈南灼定定地看着她,声线清冷,“他在背地里说过很多遍,希望你能嫁进沈家。”
“……”
林栀踌躇半晌,嗫嚅:“那你去做个假证给他看看好了。”
她连做假证都提出来了。
沈南灼的小心心被打得稀碎:“你是嫌我老吗?”
“你连三十岁都还没到,我怎么会嫌你老?”林栀企图解释,“这不是老不老的问题……”
他抿唇,像个不高兴的无赖小朋友:“那为什么一直叫我叔叔。”
“你是沈寻的干爹,如果我叫你哥哥,你俩辈分就错开了啊。”
他面无表情:“所以结婚吧,结婚之后你就是他妈,不用再纠结辈分了。”
“……”
林栀觉得他并不是来求婚,是来逼婚的。
她张张嘴,还想说什么。
突然听沈南灼声音泛哑地、低低地道:“如果当时,你没有跟沈寻订婚……”
他停顿一下,意味不明地,轻声叹息:“现在跟你在一起的人,会是我。”
林栀彻底愣在原地。
***
“我并不是我讨厌他或者我不想帮他,而是觉得,这种情况下做出的决定很可能不理智,我希望他冷静之后再做决定,而不是现在就这么草率地找个人结婚……”
“我当然能理解他在意爷爷的心情,可结婚又不是什么小事……”
“我本来还想再跟他解释一下的,可他一说那种话,我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
白天的酒吧安安静静,店内在放一曲小调,悠扬可爱,闲适惬意。
林栀嘚啵嘚啵地说完,像一只泄气的皮球:“……就这些了。”
“啧啧啧。”徐净植怜爱地搓搓她的兔子毛,“那你就没再问问他,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问了,他没说。”林栀沮丧地捧住脸,“大概我这样的路人甲,没资格知道沈家的家族秘辛。”
“你嫁给他嘛,嫁给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
徐净植清咳嗽,正色道:“开个玩笑嘛。我没被人求过婚,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但我谈过很多场恋爱——我问你,他第一次跟你说‘嫁给我’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林栀思考一阵:“心跳特别快,感觉整个人都在发烫,但持续时间很短,因为我马上就意识到,他肯定有别的原因才会向我求婚。”
“你跟沈寻在一起时,有过这种感觉吗?”
林栀回忆半晌,疯狂摇头。
徐净植思考半秒,问坐在旁边玩魔方的宋以清:“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有心跳加速、热血上涌的感觉?”
“我?”宋以清眼皮一撩,唇角勾出一抹笑,“在姐姐跟我说,‘今晚可以直接在里面’的时候。”
“……滚!”徐净植微怔,反应过来之后脸颊迅速泛红,“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那种话!”
宋以清好整以暇,神情慵懒地伸手捏捏她的脸:“姐姐的脸现在已经热血上涌了,要不要我再帮姐姐确认一下,心跳有没有加速?”
他一边说,一边将她整个人捞过来。
林栀自动屏蔽狗粮魔法攻击,若有所思:“所以我有那种反应,是因为我在害羞?”
“很可能是。”徐净植艰难地将自己从学弟怀中薅出来,面红耳赤道,“你告诉你妈妈了吗?她怎么说?”
“她说,她可以帮我拟婚前协议,但要不要结婚,主要还是看我。”
闫女士为她理性分析了结婚和不结婚的利弊,将好处坏处放在面前,让她来拿捏。
林栀仔仔细细地看完闫女士帮她拟的协议草案,条款内容精细得近乎苛刻,对财产划分精确到一毫一厘。
她有些犹豫,将草案发给沈南灼。
半夜三点,沈南灼浏览完之后,几乎秒回:“你在担心我占你便宜?除了婚前协议,我们还可以签别的合约,等爷爷出院,就可以离婚。作为感谢,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别的谢礼——当然,会写在合约里。”
这个“占便宜”非常玩味,林栀无法确定,他指的是财产方面,还是别的方面。
哪怕得到回复,她仍然感到纠结,干脆跑来问徐净植。
可徐净植自己也没经验:“其实对于现代人来说,‘结婚’和‘选择长期伴侣’的关系已经不大了,人们可以用任何理由结婚,再用任何理由离婚,像约会吃饭一样随意。所以如果已经有婚前协议,那我反而觉得,小红本是其次了。”
林栀陷入思考,下一秒,徐净植又看着她,轻声开口道:“你今天跟我说了很多话,几乎全部都跟沈南灼有关。其实从你第一次开口,我就想问你……栀栀。”
她说。
“如果沈南灼跟你说,他想娶你,是因为他爱你——”
“你会立刻答应他吗?”
***
林栀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她的印象中,沈南灼一直很冷静,理智到近乎无情,无论做什么事,都最先权衡利弊。
以致于徐净植突然那样问她,她竟然想象不出他对人说“我爱你”的样子。
可她一直觉得这才是正常成年人该有的思维,身边家族联姻没有感情的夫妇那么多,她父亲和母亲就没什么感情,不是一样为了彼此的利益相敬如宾,直到对方失去利用价值才离婚分手?
如果沈南灼低头,真心实意地对谁说喜欢……
林栀想,她可能会有一点嫉妒那个人。
她叹口气,拔下车钥匙,拿起手包关上车门。
昨晚闫女士盛情相邀,林栀又刚好有事找妈妈,就跑到酒店去跟她一起住了,没有回家。
一晚上没回来,也不知道林幼菱的眼泪哭够一个碗没有……
她一边兴奋地脑补,一边往里走。
走到客厅,却见林幼菱可可怜怜地红着眼眶坐在沙发上,旁边是正襟危坐的林父。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
看来是又去告状了。
林栀嘴角微抽,顿时失去了开口的兴趣,转身直接上楼。
“站住。”下一秒,却被林父开口叫住。
客厅里回荡着他一个人严肃的声音,林父转头看她:“林栀,你过来,给妹妹道歉。”
林栀脚步一顿,不疾不徐地,又折身回去:“又怎么了?”
林父呵斥:“你懂不懂事?这几天外面多冷,你怎么能让管家把妹妹关在外面关一宿?”
林幼菱坐在旁边,膝盖并拢,两只手可怜巴巴地攥住衣角,一副被欺负了三百年都不敢还手的样子。
林栀冷笑:“就她?在外面站一宿?你真当她没长脑子?”
林父被噎了一下。
他也知道林幼菱不可能真在外头晾一夜,这姑娘小心思多,好在没什么大的坏心眼,平日里小打小闹的,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了。
可眼见两个姑娘矛盾越来越深,他又很想适当缓和一下:“不管怎么说,这回都是你不对,你就给妹妹道个歉怎么了?”
就给她道个歉怎么了?就少说两句怎么了?
“道个歉怎么了?道个歉能憋死我。”林栀被气笑,“你怎么不让她先给我道个歉?”
“而且,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就让我给她道歉?每次都这样,开口就让我少说两句,让我让着她点,我连话都不怎么跟她说,还想让我怎么让着她点?”
“她前十几年不在北城长大,你就总觉得亏欠她;可我也因为你出轨,这十来年都跟妈妈分居两地,你怎么不觉得亏欠我?”
林父一口气上不来:“你怎么跟我说话!”
林幼菱赶紧扶着他顺气,又转过来对着林栀:“姐姐你别说了,别跟爸爸吵架……”
“你哪儿来的脸跟我说这种话?”
怒气总让人滋生戾气,林栀也觉得自己很恶毒,有根本问题的是林父而不是林幼菱,可她在这个瞬间完全控制不住。
“要不是因为你和你妈,说不定我们现在还是一家三口。你连一点儿破坏别人家庭的自觉都没有吗?你妈是不是教你,什么都不会也没事,只要在男人面前装可怜卖惨就什么都会有?也是,我爸和沈寻都吃这一套。我就等着看,等沈寻把你玩腻了,他就会变成下一个我爸,立马奔赴新欢——”
她话没说完。
林父怒极,高高扬起手掌。
林栀猝不及防,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后半句话被截断,脸颊火辣辣的疼。
林幼菱猛地睁大眼。
她来林家没有十年也有五年,从没见过林父打林栀,何况是当着她的面。
客厅里气氛紧绷,如同水珠滑落的前一秒。
“林栀。”半晌,林父胸膛起伏,“你自己回屋想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林栀没有回应,黑发被惯性带到额前,散落在鼻梁上。可是表情竟然很平静,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父突然有些不安。
其实他打完之后立马就后悔了,林栀很冲动,他也很冲动。
他下手没有轻重,打下去时刻意偏了个角度避开大半脸颊,可她皮肤太白,被他碰到的地方,还是很快浮起红印。
许久,落针可闻的客厅里。
她抬起手,将凌乱的刘海梳理回原位。
“没有这个必要。”林栀开口,声音前所未有地清冷,“我再也不回来了。”
林父心里一突。
她没有收拾任何东西,撂下话后谁也没看,面无表情地拿着手包转过身,从过来的方向原路返回。
林父突然意识到她不是开玩笑,心里一急,吼的声音更大:“给我回来!这么晚了你去哪!”
林栀脚步停下。
林父心里一松,正要开口,又见她回过身,戏谑地挑衅:“林幼菱,这事儿没完。”
“你给我等着。”她唇角微勾,一字一顿,“我一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
话是这么说。
但林栀一个人开着车离开,还是觉得……难过。
那是她爸爸,又不是捡来的。
夕阳西下,晚霞烧红天边。
她开着车慢悠悠地在路上转,不知怎么就绕回了北城小学。正是放学时间,小豆丁们排队走到校门口,挨个儿跟老师告别,然后被爷爷奶奶或者爸爸妈妈牵着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