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子洗了手,一边吃一边问:“你的事情顺利吗?”
他今天又去进行了警局半日游。
警方锁定了嫌疑人,认为对方没有来明里市。
进一步的搜寻还在继续。
靳余生坐下来,挑着不重要的点讲:“比上次顺利很多。”
“顺利就好。”沈稚子不知道案子的具体进程,只能擦边球安慰他。
吃了两块点心,她忍不住,又跑去逗毛团。
“你吃吗?”她把点心放到毛团面前,顿一顿,又飞快拿开,“你不能吃,我来。”
靳余生坐在客厅里,一动不动地,观察狗。
看着它快乐地跑来跑去,拱来拱去,没事就去蹭蹭沈稚子。
而她半蹲着,哈士奇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在白皙的颈间扫来扫去,狗头正对着胸口,离得近时,就在弧线上若有似无地蹭。
她毫无所觉,快快乐乐地揉狗。
威风堂堂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靳余生看着,喉结微动。
……不是太开心。
“沈稚子。”
半晌,他突然叫她,语气非常严肃。
“你的狗好像发.情了。”
沈稚子:“……”
他平静而认真:“我们应该带它去绝育。”
第33章 伤到哪了
沈稚子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是认真的吧?”
谁家的狗, 会冬天发.情。
可靳余生并没有跟她开玩笑。
他企图佐以科学论证:“绝育手术,可以延长宠物的寿命。”
沈稚子默默抱紧威风堂堂,往后挪了挪。
他提醒:“它看起来很躁动。”
他非常认真。
不打算放过她的狗。
威风堂堂毫无所觉, 还在呼噜呼噜地拱她的胳膊和手掌, 像是很疑惑,怎么不摸它了。
沈稚子跟靳余生对视着, 眼神很悲伤。
半晌,她颤着嗓子问他:“你,你不想住在我们家了?”
“……”
靳余生不懂,她的思维是怎么跳跃过来的。
思维大转盘吗?指哪打哪, 随即反应?
“为什么?你才刚搬进来没几天, 我和沈湛都对你不坏啊!”她不敢置信, 胡乱猜测, “你是不是搞谍报工作的?商业间谍?其实你潜入我家, 只是为了获取我爸的公司机密?”
说着说着, 她竟然觉得很有道理:“天呐,难道你最开始接近我, 也只是为了获取谍报?你太无耻了, 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莫名其妙被她指责一顿,靳余生十分茫然:“……我没有。”
可他实在不明白, 这两件事之间, 到底有什么必然联系。
明明相差十万八千里。
顿了顿, 他还是没忍住:“为什么这么问?”
上钩了。
沈稚子无辜地眨眼:“你不知道吗?”
“……什么。”
“如果带宠物去做绝育, 一定得有人配合演戏的啊。”沈稚子好整以暇, 一副热心肠为他扫盲的样子,“如果我直接把威风堂堂交给医生,它出院之后就会恨我。所以,为了不让它恨我,就必须先让冷酷无情、嗜血如命、杀人如麻的你从我手中横刀夺爱,将它抢走,然后我再假装很舍不得地,在它出院后温柔地将它接走。”
“……”
需要加这么多形容词吗。
虽然听起来很扯,但……靳余生眉峰微聚,试着用她的逻辑思考了一下。
似乎勉强,也还可以接受。
但是,“这跟我住不住在沈家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明白?”沈稚子一本正经地眨眼,“如果这样做,回来之后,虽然威风堂堂不会恨我,但它会恨你。”
“……”
“可能会对你很凶,龇牙咧嘴,一见到你就撵着咬。”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然后呢?”
她一脸理所当然:“家里的狗都不欢迎你了,你以后还想怎么在我家里待下去?”
“……”
靳余生沉默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夸她高瞻远瞩,还是该感激她,真的很为他着想?
“但,但你也不要心里不平衡。”沈稚子犹豫一阵,舔舔嘴角,“在我家,威风堂堂的地位比我爸都高。”
靳余生:“……”
那这个家庭还真是畸形啊。
“所以威风堂堂的好感值是很重要的,当然了我爸妈那边也不能放松。但你如果努力一下,家庭地位这个问题其实……”
她垂着脸叨逼叨,长发从肩后落到胸前,挡住半张脸。露出来的鼻梁和脸都很白净,眼神却飘忽不定,声音里透着纸老虎的心虚。
好像自己不停逼逼,只是为了自欺欺人地,掩盖某种不确定的可能性。
靳余生心下突然一动:“沈稚子。”
她抬起头,眨眨眼。
“我答应过白阿姨,在沈家住到高考结束。”
沈稚子还是不说话,手却不自觉地握紧威风堂堂的毛。
他轻声说:“我不会食言。”
所以……
我不会走,你不要怕。
***
沈稚子觉得空气都甜兮兮的,像是裹着糖。
她抱着床头那一堆小熊,在床上打滚:[大苒苒!大苒苒!]
盛苒秒回:[放。]
沈稚子:[你说话怎么跟我哥一个样儿。]
盛苒:[……]
沈稚子:[你俩分手一个多月了,你还受他影响。唉,所以俗话说得好呀,爱过的人走过的路,都刻在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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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稚子:“……”
她拨通电话,气愤地指责她:“你把我删了!”
那头懒洋洋:“呵。”
“行吧,那我不跟你提他。”沈稚子略一思索,暂时放弃了帮沈湛扳回一局的想法,“跟你说点儿开心的事。”
“嗯。”
她很羞涩:“靳余生接受我啦。”
“……”盛苒根本不信,“你在做梦?”
同住一个屋檐下,才更要避嫌。
这道理连她都懂,靳余生那种人,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接受她。
“我会骗你?”沈稚子睁大眼,然后叨叨叨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全都讲了一遍。
盛苒沉默了很久。
她小心翼翼地,企图打醒她:“你要不要试着,把你给自己加的这些戏都删掉,然后再想想?”
“我哪有给自己加戏!”
“比如,”盛苒平静地帮忙分析,“正常人会想,他不让你晚归不是因为吃别人的醋,只是单纯的友情提醒;他生气不是因为太在乎你,只是因为看不惯你;他想带威风堂堂去做绝育,也只是怕狗伤害到他自己。”
沈稚子皱眉:“你思想怎么这么阴暗。”
“……”
“是你想太多。”盛苒倒笑了。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笑自己,“他又没有说过,他喜欢你。”
最后一句话像把八十米大刀,直直刺入沈稚子的胸口。
她放下手机,好心情荡然无存。
是啊,他从来没有承认过喜欢她。哪怕是类似的话,也从没有说过。
她还被他骗着,先承认了“她在意他”。
沈稚子眨着眼,看着手上的熊,心里浮现出一股不爽。
他也太狡猾了……
现在的状况,她根本就是零计分……
真是不公平。
沈稚子越想越不开心,蹭地坐起来。
然后把床头一整排憨态可掬的小熊玩偶,一个一个地翻转过去。
——它们真应该代替主人,好好地面壁思过一下。
***
黄昏时分,空中落了点儿柔软的雪。
明里市的冬天总是来得迟又去得早,难得下雪,薄薄一层积在忍冬枝头,像白色的糖霜。
沈稚子站在落地窗前,天色灰尘如铅,小区里很多小孩子见空中落雪,都三五成群地飞扑了出来。吵吵嚷嚷,成群结队,看起来热闹万分。
可她的心情丝毫没有好转。
她思考了一下午,怎么去跟靳余生开口。
总不能直接问,你喜不喜欢我。
万一被拒绝了,不是很没有面子。
他们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那多尴尬。
正举棋不定,手机一震,弹出一条短信:[带了寿司,蘸料被你爸搞丢了,你在家吗?去买支芥末。]
发件人是沈妈妈。
沈稚子乐坏了,小鸟似的,立刻飞到靳余生门前。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敲门:“靳余生。”
屋内顿了顿,响起椅子移动的摩擦声。她默数三秒,眼前的门被拉开,光线争先恐后地倾泻下来。
少年身形高大,穿着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微微垂着眼,好像一棵笔挺的植物。
沈稚子摸摸鼻尖:“外面下雪啦。”
“嗯。”声音清淡。
“妈妈叫我出去买芥末,可这种天气,我很害怕。”她低头蹭蹭地毯,语气轻而脆弱,“我这样的雪盲……万一一个人走失在茫茫的大雪里,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说得声情并茂,靳余生微微皱眉,有些怀疑。
今天下了很大的雪吗?怎么他完全没有印象?
但他无意赘言,折身拿起大衣:“走。”
沈稚子摇着尾巴,松鼠似的跟上去。
天空阴霾,风凉丝丝,小区里流窜着不少小孩子。
靳余生出了门才发现,雪薄得连积都积不起来。忍冬叶片边角蓄着点儿白,而地上有些潮湿,却不见雪。
他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
原来这就是她所说的,“令人目眩神迷的超级大雪”。
等来年春天下毛毛雨,他也要以“我不会游泳”为由,让她去接他。
沈稚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还在思考,怎么挑个话茬。
见大路上小孩子们追逐打闹,她心下一动:“你喜欢小孩子吗?”
“一般。”靳余生喜静,只喜欢懂事的小孩,“不喜欢话多的。”
沈稚子:“……”
她也是个话唠。
尽管有些心塞,她顿了顿,还是锲而不舍地道:“那跟你比起来,我就很厉害啦。我不仅喜欢话少的,还喜欢长得好的。”
靳余生身形微滞,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来。
“所有漂亮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这话若有所指,她自以为是在告白,但靳余生的面色很微妙。
他觉得,她只喜欢长得好的。
而且一旦到手,就会丢掉。
见他不搭腔,沈稚子以为他不信。目光巡视一圈,她从孩子群里钓出个漂亮的雪团子,连连笑着朝他招手:“来来来,小弟弟。”
小男孩愣了愣,跑过来。
别墅区安保做得很好,外面人进不来,这些孩子非富即贵。他也就四五岁的样子,穿得很精致,耳垂和鼻尖冻得泛红,面色白皙。
“你真可爱。”离得近了,沈稚子没忍住,轻轻捏捏他的耳朵,“你几岁啦?”
“我五岁半。”雪团子抬眼,露出一个明媚天真的笑:“你真好看。”
男孩声音软糯,沈稚子心情大好,从口袋里捞出两颗费列罗:“给你两颗糖。”
“那我也送你个礼物。”小男孩笑嘻嘻地踮起脚,飞快地伸出一直藏在背后的手,往她外衣口袋里塞了个东西。
沈稚子微怔,下意识地想伸手进去掏,靳余生瞳孔猛地收紧,箭步上前,攥着她的手腕硬捞出来:“松手!”
下一秒,口袋里传出“砰”地一声闷响。
沈稚子觉得自己腰上疼了一下,好在衣服穿得厚,也不是很痛。
二氧化硫的味道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靳余生脑子一热,一巴掌重重地拍到小男孩背上。
发出响亮而沉闷的啪声。
小男孩一个趔趄,差点儿就地跪下。
他“哇”地一声哭起来。
沈稚子听见哭声,才迟迟回过神。这男孩竟然往她口袋里……塞了两枚点燃的鞭炮。
她心情微妙,靳余生的面色阴沉得异常:“伤哪儿了?”
“腰……”
他皱着眉头,手已经落到了她外衣领口。沉声道:“脱衣服。”
第34章 不讲道理
沈稚子今天出门,穿的是件姜黄色棉服。
休闲的款式, 拉链藏在里面, 外面束着条细细的结绳腰带, 可以扣成一个慵懒的蝴蝶结。
靳余生手脚麻利地打开腰带。
然后拧着眉头, 开始拉她的拉链。
他低着头,离得近了, 呼吸落到她的耳畔, 痒痒的。沈稚子脑子一片空白, 有点儿蒙。
她不太明白, 为什么风驰电掣地……
就开始脱衣服了。
“那, 那个……”
靳余生还在一脸严肃地解她的围巾。
可沈稚子的注意力全在对方的呼吸上, 根本没办法思考。她耳根发痒,手掌抵住他的胸膛, 稍稍退后半步,难得地红了脸, “大, 大庭广众,这样会不会有点影响市容?”
靳余生的手僵在半空。
理智勉强回笼,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下一秒移开视线,他声音有些闷:“……你自己来。”
沈稚子迅速拉开拉链。
她的棉服很厚,里面又还穿着加绒的毛衣, 两枚鞭炮其实没有伤害到她。只是靠近口袋的那层羊羔绒被鞭炮炸黑了, 外衣口袋开了线, 看起来有点儿可怜, 又有点儿滑稽。
她试着戳了戳自己的腰:“好像没事。”
也不觉得疼。
只是她确实被吓到了,有些心有余悸。
靳余生看着她,等她确认完毕,才帮她把围巾一圈圈裹回去:“那把衣服穿好。”
沈稚子半张脸埋进围巾,闷闷地“哦”了一声。
其实想跟他说,既然是你脱的,有本事你来帮我穿啊。
可他气压好低……
还是算了。
靳余生的注意力稍稍转移开,小男孩嚎啕大哭的声音就又回到了耳朵里。
他居高临下看着他,眯着眼沉默了一会儿,发现火气还是压不下去。
为什么要哭?怎么有脸哭?
“……啧。”
他当即俯身,拽住小男孩的手腕,用力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手腕一阵剧痛,男孩像只受惊的鸟,挣扎着胡言乱语:“你,你放开我!你们敢打我!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我要让我爸爸来打你们呜呜呜……”
靳余生置若罔闻,拖着他朝前走。
男孩大概也慌了,一路扑腾着,指甲在他手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可他毫无反应。
沈稚子连忙追上去:“你要带他去哪?”
“拧掉他的头。”靳余生声线平直。
“……”
他神情很认真,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沈稚子脚步微顿,突然有些不敢靠近。
他现在的神情,有点儿像是那次观星,他拽着许时萱道歉;又有点儿像是她那次生病,他以为她遇到了危险。
好像理智被抽离……
他整个人都变得凌厉,阴暗,不可控。
沈稚子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现在的局面。
小男孩抓住时机,鼓足全身力气,猛然一个弹跳,飞扑起来踢了她一脚。
沈稚子下意识朝后躲,靳余生的注意力一偏移,男孩立刻像条鱼似的,呲溜就从他手中跑掉了。
他下意识就伸长手臂要抓,被她一把拦住:“我们去买芥末吧。”
语气放得很轻,像是安抚。
“再耽搁下去,妈妈都要到家了。而且其实……”
我也没有真的被伤害到。
她话音未落,男孩像是跑得太快,又或是慌不择路,嘭地一声迎面撞到树上。
声音之大,他们隔着几十米也听得一清二楚。
靳余生:“……”
下一秒,男孩抱着脑袋,爆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哭声。
“……其实我有预感。”沈稚子很平静,“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
被男孩一打断,沈稚子原本想说的话,反而有些说不出口了。
她很委婉,想了很多途径,去到达自己的目标。
比如今天的这个切入点,她本来可以从“我喜欢漂亮的东西”,转移到“就好像你这样的”,再顺理成章地转移到“我这么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呀”。
多完美,多顺畅的逻辑,
……结果遇见这么一个熊孩子。
出师未捷身先死。
她敲着脑袋,还得想别的办法……就很发愁。
接近年关,超市里到处在做促销活动,人群熙熙攘攘。热闹的氛围带起一股尘世间的烟火气,仿佛把靳余生身上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也冲散不少。
沈稚子左右看看,捞出一辆最大号的推车。
靳余生默了默,有些怀疑:“我们只买一支芥末?”
这个架势,像是要囤粮食过冬。
“你扶稳了。”沈稚子跃跃欲试地舔舔唇,说着就要往车上爬,“让我坐里面。”
“……”
他没有阻止,目光却不自觉地向下移:“你的腰,确定没事吗?”
“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因为怕你担心我就藏着掖着不喊疼的人,如果我很痛,肯定先挑人多的地方大哭一场,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来安慰我。”沈稚子美滋滋地坐稳,修长的腿挂在购物车外,驼色短靴上的毛球也跟着晃,“但今天我还是要批评你,靳余生同学,你做得不太对。”
“……”他觉得,剩下的话他可以不听了。
她总是乱指责他。
“你一直知道的,我聪明绝顶,所以上学很早,比正常同级的人都要小两岁。”她抠着指甲叨逼叨,“像是现在,我还只有十六岁,可身边很多同学都成年了。”
靳余生抿唇。
她确实小。
但话题跳跃度依然很大。
他完全猜不到她想说什么。
“像你吧,跟我这种年轻美艳小少女比起来,已经是个老人家了。”她语气认真,“你知道什么叫老人家吗?就是,像我爷爷那种,日子过得很恬淡,每天喝喝茶遛遛鸟,一年有半年都住在山上,每天出门就跟老朋友们一起下棋养花吹牛皮,我爸在公司里把天掀了他也眼皮都不动一下,地震他都懒得跑。”
“……”所以?
“按照这个标准,你现在很不合格。”她终于说到了重点,“你太暴力了,竟然想拧掉别人的头。”
靳余生眼神微沉:“他有错在先。”
“如果我犯错,你也要拧掉我的头吗?”
“……”靳余生身形顿了顿。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
因为他根本没办法对她发火……别说发火,就连大声说话,他都觉得自己在欺负她。
所以他拒绝思考:“两码事。”
沈稚子也学他的样子,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桃花眼里光芒流转,倔强装得不像,倒像一只傲娇的猫。
靳余生喉结动微动。
须臾,还是败下阵来:“你想怎么样?”
语气十分挫败。
“讲道理。”她正直得像个三好学生。
他简直想笑:“你报复沈湛,在门上放水、在座位上涂胶水时,怎么不讲道理?”
她眉头微皱:“你怎么这么记仇。”
“……”
“呵。”他撇开目光,“沈稚子,做人要讲良心。”
察觉到他好不容易回升的气压又隐隐有低下去的趋势,沈稚子心里一慌,连忙揪住他的衣角,“我是觉得,你每次生气,看起来都很吓人。”
像是变了一个人,完全无法控制情绪。
靳余生垂眼,正对上她的目光。
有些警惕,有些紧张,像某种发现敌情的小动物。
他抿唇:“松手。”
“……哦。”沈稚子有些不舍,委屈巴巴地松开手,转过去。
松手就松手,谁稀罕似的。
她默了会儿,小声逼逼:“我们俩都住在一起了,以后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就这个态度……一天到晚凶巴巴,管这管那还不让人批评,也不讨好我一下……”
下一秒,空中落下两包薯片,正正掉在她怀里。
她来不及反应,身旁又落下来一盒果冻。
接着是小奶罐巧克力,樱花布丁,椰子曲奇……
沈稚子乐了,仰头看他:“你在干吗?”
靳余生面无表情:“讨好你。”
***
超市里人来人往。
许深深低着头翻货架,小声嘟囔:“好像没有番茄味了……姐,你喜不喜欢原味的?”
“都行,反正也不是我吃,你就看着买……”
对面货架一空,许时萱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去,手顿时僵住。
全身开始颤抖。
“其实我想每个味道都买一包,你说过年的时候,家里会来多少小孩……”
许深深埋着头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发现没人理。
她抬起头:“姐?”
许时萱已经不见了。
她在货架的另一端。
背后人群喧闹,她心里发凉,血液都像是被冻住。
几步之遥,沈稚子坐在购物车里,够不到的零食都由靳余生帮她拿,而他在她身后推着车,偶尔俯身听她说话。
熟稔而亲密,仿佛在共同置办年货。
她实在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打招呼:“靳余生。”
少年身形微滞,转过来。
他神情很淡漠,顿了一下,才想起她是谁:“嗯。”
许时萱笑得勉强:“你们两个一起来的?沈稚子怎么坐着?腿受伤了吗?”
沈稚子低着头晃薯片袋子玩,不想理她。
“我刚刚好像听到,你们说,你们住在一起。”她艰难地维持笑意,“是我听错了吧?”
靳余生心里有点烦。
他跟沈稚子的良心问题还没讨论出结果,他说不过她,非常懊恼。
而且他不明白,为什么出来买支芥末,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见这些讨厌的人。
所以他忍了忍,仍然摆不出好脾气:“关你什么事?”
反问句,流动着压抑的不耐烦。
许时萱呆呆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
现在的他,跟刚刚面对沈稚子时的神态,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耐心……也不想应对她。
许时萱愣着愣着,突然就崩溃了:“你们真的在同居?”
她嗓音尖锐,想靠分贝打碎这个荒唐的梦:“你们有没有搞错?高三同居?”
“沈稚子你是有多饥渴?缺了男人你活不了吗?”
“你妈知道你这么不自重吗?你今年才几岁就在外面跟男生同居?”
“我要去告诉所有人,你们……”
“你闭嘴!”
不知道哪句话踩到了靳余生的点,也或许是每一句。
他怒不可遏,拳风落在货架上,充气的袋子漱漱落下来。
许时萱被吓得呆在原地,眼里迅速积起一包泪。
“你听好,不是沈稚子跟我同居,而是我住进了沈稚子家。”他沉声,“如果你喜欢拿这种无聊的事传播,就尽管去。”
“到时不管出了什么后果,跟你有没有关系,我会全部记在你头上。”
许时萱噼里啪啦地掉眼泪,靳余生居高临下地说完,握住购物车,转身就走。
他觉得,根本没必要跟她说这么多。
只不过沈稚子不希望他拧断别人的头,他只好劳神费力一下,多说两句话罢了。
可许时萱站在原地,一边哭,一边又觉得讽刺。
鬼使神差地,她给齐越打了个电话,“齐越,你不知道吧?”
“——沈稚子在跟靳余生同居。”
***
走出去几步,靳余生一直沉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