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子如梦初醒,想去接他的手提箱:“我帮你拿吧?”
靳余生行李不多,大多是书和课本,比一般的物件还要重上几倍。
他避开她的手:“我自己来。”
沈稚子一边带路,一边不依不饶:“现在放寒假了。”
“嗯。”
“假期我每天早上都赖床,最早也是九点才会起。”
“嗯。”
“你很难这么早看到我的。”
靳余生默了默:“……所以?”
“所以你多看看我呀!”沈稚子睁大眼,“寒假八点钟的沈稚子是限量的!”
他微微抬眼,目光飞快地扫过她。
大概在家里的缘故,她的穿着很随意,头发梳成松散的高马尾,整个人慵懒而明媚。
家居服上印着巨大的海绵宝宝,弧形的圆领,衣服一旦薄下来,胸口之下的弧度就变得更明显。
靳余生收住目光,神情复杂。
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决定。
说什么也不该来的。
他好想转身就跑……
“我这妹妹脑子不太好,你很早就知道。”沈湛笑着,自然而然地帮他把手提箱接过来:“担待一点。”
箱子拿进手中,他心里有些意外。
竟然出乎预料地沉。
他突然有些好奇,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沈稚子浑不在意,一路逼逼:“你的房间在二楼,就在我的隔壁,我们离得特别近!跟我这样的绝世美人做邻居,你觉不觉得很荣幸?”
顿了顿,她眨着星星眼道:“我们只隔着一堵墙,如果你想我了,就对着墙大声喊我的名字。我听见了的话,一定会光速跑过来找你的!”
靳余生眼皮一跳,喉结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想象到那个画面……
他更想转身逃跑了。
沈湛在前推开卧室门,靳余生停住脚步,一抬眼,瞳中闯入一片薄透的阳光。
二楼的房间坐北朝南,采光很好。木色的地板绵延到窗前,靠窗的墙壁竖着一整面墙的白色书架,与之配套,底下还横着一张白色的长条书桌。
屋内落着一张宽大的单人床,家具与床单被罩成套,都是颜色简洁而温暖的米色。
落地玻璃门外阳光璀璨,他与沈稚子的房间共用同一个阳台。
靳余生的呼吸停了停。
让人贪婪的光亮……
“这屋子前几天才叫人收拾的。”沈湛帮他把随身的箱子放在角落,招呼搬家公司将其余行李先搁在门外,“你看要是缺什么,再跟婶婶说。”
“哦,对。”突然想到什么,他嘴角一抽,“稚子前几天说要把墙面刷成粉色,被婶婶拦住了。如果你确实想刷成粉色,也可以再叫人来刷,不用怕麻烦。”
靳余生默了默:“……不用了,谢谢你们。”
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一点儿都不贪心。
“嗨呀,谢什么。”沈湛故作熟稔地拍拍他的肩,“不过既然这是我们沈家的地盘,那你住在这儿,就要交保护费的。说吧,什么时候给钱?”
靳余生微怔。
“你滚开!”沈稚子愤怒地拱开他,“你在我家住,怎么不交保护费!”
沈湛很无辜:“我是沈家人!”
“难道他不是吗!”
话一出口,三个人都愣住。
下一秒反应过来,沈稚子的耳根蹭地红了。
她脑子空白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我,我的意思是,我把每个朋友都当家里人看待,因为他们所有人都,都像我的家里人一样亲切……”
靳余生看着她。
他不说话,眼中情绪莫辨。
沈稚子心里发慌:“所、所以,今天晚上我约了几个朋友在外面吃饭,你也是我的朋友,要不要一起来?”
两件事,两个主题,牵强附会。
她的眼神紧张而期待。
靳余生沉默一阵。
还是低声拒绝:“我晚饭约了人。”
顿了顿,像是解释,也像是安抚。他又轻声补充了一句——
“下一次吧。”
***
“唉……”
酒过三巡,暖色的灯光下,玉盘珍羞,杯盏相撞,沈稚子撑着脸叹气。
江连阙好奇:“期末考都考完了,你愁什么愁成这样?叹气能叹一晚上?”
“你不懂。”她表情忧伤,手指卷起发尾,“我在为堂哥低下的智力而感到忧愁。”
正在啃鸭锁骨的沈湛:“……”
他吐掉骨头,纳闷:“不是,我那真不是故意的。”
他哪知道靳余生这么开不起玩笑。
随口说说而已,他还真生气?
“不是故意的,那就是个无意的弱智玩笑。”沈稚子眼神爱怜,“人类的潜意识比显意识更难以改变,你没有救了。”
“……”
江连阙一乐:“你们在说谁?”
“一个小帅哥。”
“她的小情人。”
两句话交叠到一起,江连阙哈哈笑:“所以是沈三喜欢的人?怎么不带来给我们看看?”
“本来是想带的,可他被沈湛给气走了啊!”沈稚子悲愤交加,一巴掌拍在沈湛手上,“你说他为什么这么玻璃心!玻璃心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长得这么好看!长得好看也就算了,为什么还眼瞎撞到我心上!”
沈湛:“……”
他默默放下鸭锁骨。
“唉,算了,我出去洗把脸。”沈稚子摸了一手油,平静而悲伤地推开椅子,“让奔腾的流水,带走我眼中悔恨的泪。”
***
水声哗哗。
洗完手,沈稚子哼着歌往回走。
私房菜馆分上下三层,天井建筑,四面通风,院子里栽种着古老而巨大的洋槐。
一路走过去,包厢里欢声笑语,风迎面一吹,她有些失神。
不知道靳余生今晚去见了什么人……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突然开始纠结。
要不要给他打包一份私房菜馆的招牌蛋黄酥?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吃甜食……如果他不喜欢的话,她可能会再被他拒绝一次……
脑子里的想法乱七八糟,跨过转角,包厢里突然传出杯盏落地的碎裂声。
紧接着,一个女人喋喋不休地絮叨起来,听着很急切,像在斥责。
啧。
沈稚子在心里感慨。
没素质,一言不合就摔东西。
然而下一刻,她就听见那人拔高的声音:“靳子瑜,你是真的没有良心!”
沈稚子一愣,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凑到了跟前。
包厢隔音效果其实很好,外面的人也看不到里面。
但就是这样,她心里才更慌。
卧槽!是个女人啊!
不会还是他上次那个亲戚吧!
那人上次打了靳余生一耳光,这次会不会拿碎片割他的腕啊!
就在沈稚子惊慌失措地打算破门而入时,她听见靳余生的声音。
低而沉,缓慢而慵懒,混着她从没听过的陌生笑意——
“钱我可以给你啊,那你命还要不要?”
第31章 乖巧自律
沈稚子心里一突。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
完全不像靳余生。
像另一个人。
她不动声色地, 将耳朵贴到门上。
屋内人的声音低下去, 她隐隐约约,听见断断续续的句子:
“……我为什么会住到沈家来。”
“……那就不要靠近……”
“……真以为……能卖那么多钱?”
她皱眉头。
他在说什么?
沈稚子八爪鱼似的扒着门, 下一秒,耳畔响起一道清亮温柔的问询:“小姐, 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沈稚子吓了一跳, 回过神看清来人,赶紧示意她噤声:“嘘, 别出声。”
屏息三秒,好在屋内的人没有反应。
她微舒一口气,转过去。
服务员小姐姐穿着质地柔软的旗袍,端着托盘,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沈稚子一脸严肃:“我刚刚听见屋子里杯盘落地,动静特别大, 怀疑里面正在发生一起谋杀案,希望你们能认真查证。”
小姐姐笑了:“307的客人失手摔碎了茶杯, 刚刚打了电话叫人来收。”
她目光稍稍向下, 扫过托盘,示意自己是来送茶杯的。
“这,这样啊。”沈稚子仿佛恍然大悟,故作局促, “那没、没事, 我走了。”
服务员笑了笑, 没有往心上去。微微颔首, 推开307的房门。
沈稚子脚底抹油,赶紧溜走。
回到自己的包厢,晚饭已经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服务员呈上蔬果沙拉。
她没什么心情吃。
江连阙低头擦手,似笑非笑:“你去趟卫生间去了这么久,都没把奔腾的泪水洗净?”
“眼里的泪是能洗净,”她忧伤地卷起一绺头发,“心里的泪如何能擦干。”
骆亦卿乐了:“哟,骚话连篇啊我的沈?”
“等你有了女朋友,你就不会用这种语气嘲笑我了。”她哼哼唧唧地开始胡扯,“尤其是你对她一片热忱,她却对你不屑一顾,践踏你的感情,玩弄你的自尊,忽略你的感受,连她家里什么情况都不愿意告诉你,从始至终不把你当自己人……”
江连阙乐呵呵地听了半天,总算挑出个重点:“不了解他家里情况?那简单啊,你让你无敌小霸王的搜索引擎骆驼哥哥帮你查查呗。”
骆亦卿家里搞文娱,圈子一大八卦就多,长期熏染下来,搞得他也像个谍报工作者。
入土十八代的八卦,他都能找人挖出来。
江连阙那边说着,他已经开始飞快地搜寻联系人:“说,名字年龄住址。”
沈稚子在心里掂量着,要不要告诉他们,“靳子瑜”这个名字。
犹豫半晌,她还是选择绕了个圈子:
“我想知道很多事,关于……临城的靳家。”
***
沈稚子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沈爸爸和沈妈妈出差,要过几天才回来。
客厅没开灯,沈湛喝得八分醉,一身酒气地撞开家门,重心不稳,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毯上。
扶住盆栽,就要吐。
“你别对着发财树吐!”沈稚子赶紧踢他,“自己滚去卫生间!”
突然想到什么,她又压低声音:“上楼的时候轻点儿,别把靳余生吵醒。”
刚刚进门时,楼上楼下都不见光,他那么热爱学习,肯定是个不熬夜的人。
这个时间,一定已经睡了。
沈稚子觉得有点儿奇妙。
她家从今天起,就住进了一个严格又自律的乖巧好学生……
她舔舔嘴角。
“你怎么不开灯啊,这地方好黑!”沈湛翻身坐到地板上,迷迷糊糊,“来,再跟我碰一个。”
“别碰了大哥!”沈稚子回过神,赶紧过来拽沈湛,想把他拖上楼。智障堂哥一米八几的个子,健身练出一身肌肉,她抱着肩膀死活拖不动,想了想,换个姿势。
扛起他的一条腿,以拖麻袋的姿态前行。
门口到楼梯口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一路艰难地磕磕绊绊,听见沈湛后脑勺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沈稚子:“……”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伏尔加河边的纤夫。
算了,让他死在这儿吧。
颓然地放下哥哥的腿,她蹲下去,爱怜地道:“家里的地毯也挺暖和的,你就在这儿将就一晚?别乱跑,我去给你拿床被子下来哈。”
沈湛紧闭双眼,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像是听见了,也像是没听见。
她刚一转过身,他陡然爆发尖叫:“盛苒!”
沈稚子想也不想给他一脚:“大半夜的你叫个屁!”
她小腿挥空,没踢到人。
沈湛却顺势翻个身,手臂挡住脸,不动弹了。
室内一片静寂,这夜没有月光。
沈稚子看着他,突然有点儿不忍心。
她叹口气,抬手打开壁灯:“我去给你拿条热毛巾?”
橙色的光芒柔和地倾落下来,沈湛没有说话,她就当他默认。
她直起身。
目光不经意地掠过餐厅,猛然撞上一个黑黢黢的人影。
在黑暗中静默着,宛如鬼魅。
“卧槽!”沈稚子吓得破了音,退后一步,正正踩上沈湛的手。
沈湛“嗷”地一声。
她赶紧又躬下.身,去检查智障哥哥的手。
这边动静这么大,人影却从始至终背对着她,坐在餐桌前,一动未动。
安抚好堂哥,沈稚子舔舔唇,慢吞吞地回过神。
她眯着眼,试探往前走几步:“靳余生?”
壁灯光线太暗,光芒波及不到餐厅。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一个挺拔而显瘦的背影。
可她话音落地,那个影子明显动了动。
沈稚子蹑手蹑脚,打开餐厅的灯。
光线垂落,一室亮堂。
靳余生微微眯起眼,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
他穿着件简单的衬衣,坐在餐桌前,背脊笔直。
手中拿着一本书,是摊开的状态,布满密密麻麻的英文。
像是在看书。
……可他没有开灯。
沈稚子头皮发麻,故作轻松地凑过去:“你怎么还不睡?”
他没有搭腔,不看她,目光却也并不落在书上。
像是在沉思。
“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呢?”沈稚子在他身旁坐下,没话找话地干笑,“难怪你成绩这么好,你们学霸是不是都长着猫头鹰的夜视眼啊哈哈哈哈。”
靳余生一言不发,微微垂下眼。
她凑过来的时候……有一股浅淡的酒气,扑面打在鼻息间。
只有离得近了,才能闻得见。
她大概喝得不多,可这像是某种致幻剂。
让他的眼神也跟着沉下去。
他一直不说话,沈稚子心里发虚:“你怎么一直不动弹啊,这么坐着不累吗?你看什么书,给我看……”
“沈稚子。”靳余生突然阖上书,平静地打断她。
他注视她,眼中波澜不惊,情绪莫辨。
沈稚子咽咽嗓子:“嗯。”
“我给你带了宵夜。”
她微怔,这才注意到,他面前放着一个盒子。
目光飞快地扫过名字,她呼吸一滞。
——是私房菜馆的招牌蛋黄酥。
沈稚子心下微动,刚想解释。
下一秒,他平静地说:“可是它凉了。”
第32章 你学坏了
夜色浓稠, 屋内灯光如焚。
沈稚子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
“凉了可以热一热吃呀。”眼中的惊喜像星星, 一点一点积蓄起来, “你对我真好。”
她装得像模像样。
靳余生一言不发, 目光冷淡。
“不过你不要心里不平衡,我今晚出这一趟门,也给你带了吃的。”她两眼弯成桥,说着,就要伸手去晃他的胳膊,“就放在沈湛的背包里,我带你去……”
指尖碰到他手臂的前一秒,他朝后避开。
声音清冷平直:“现在凌晨一点二十三分。”
山雨欲来风满楼,少年周身散发出一种熟悉的威压。
沈稚子手指落空, 愣了愣。
她放轻声音:“我知道我回来得很晚,可是沈湛失恋了呀。你知道的, 失恋的人都没有脑子, 他们需要发泄,需要安慰, 需要人亲亲抱抱举高高。”
顿了顿, 她小声逼逼:“可我又不能对他亲亲抱抱举高高,那应该是她女朋友做的事……问题在于,我是个善良的仙女, 仙女不能眼睁睁看着愚蠢的人类在自己眼前自杀呀, 沈湛一言不合就要跳江, 我怕他想不……”
靳余生忍了忍,实在没忍住。
他反驳她:“沈湛上个月就失恋了。”
沈稚子乖巧地眨眨眼。
她当然不会说,这一个月来,隔三差五,她都陪智障哥哥在外买醉。
要是说实话……
她咽咽嗓子。
不知道靳余生会不会打断她的腿。
犹豫一下,她问:“你很难以忍受,家里人夜不归宿,或者回来得很晚吗?”
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心,可“家里人”三个字一入耳,靳余生的低气压瞬间便散去三分。
他很不争气。
永远没办法真正地向她发脾气。
沉默半晌,他承认:“是。”
“可我平时出去玩,都是跟熟悉的朋友在一起。”她先入为主,帮他将管束的动机确立成关心,企图安抚他,“而且我很清楚自己的酒量,也很少在外面喝酒,你不用担心的。”
靳余生沉默着,舌尖抵住上颚。
他很清楚,问题与酒无关。
是他自己钻进了死胡同。
也许他应该把蛋黄酥放在这儿,什么都不说,直接转身上楼,剩下的由着她自己去猜。
可他一天都忍不了。
自从他开始失眠,精神状况就变得比过去更糟糕。辗转难眠翻来覆去,总是自虐般地强迫想象,某个时间段,她应该跟什么人在一起、在做什么。
热闹是他们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他躲在暗处,总想打断她的腿。
“不过,你说得对。”见他一直不说话,沈稚子心里很没底。她想来想去,冷静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这种柔弱的女孩子,大半夜一个人在外游荡,确实很不安全。”
靳余生:“……”
其实他还什么都没说。
“那个,”她又开始试探边缘,“我几点钟前回来,你会觉得不晚?”
这回靳余生很果断:“八点前。”
沈稚子:“……”
他是不是还活在没有发明电的年代!
这个操作系数,难度也太高了吧!
何况这还在放寒假……
寒假啊!怎么可能八点前回家!真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没有夜生活吗!
她默了默,试着打商量:“凌晨一点前行不行?”
“……”
靳余生的脸色明显冷下来。
“你,你别凶我。”沈稚子怂如鹌鹑,很舍不得地,又退了一小步,“那不然……十二点?”
他沉声:“九点钟是底线。”
“那是你的底线太高了!”
“以前在我家——”靳余生的语调高高扬起,突然在半空顿住。
她好奇:“你家什么?”
必须准时回家,超过一分钟都不行。不可以在外过夜,也不准私自带朋友回家。
后半句话,靳余生说不出口。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在他家。
他崩住脸,不说话。
半晌。
“……行吧,谁让我宠你。”沈稚子肩膀一塌,表情平静又不失绝望,“十点,不能更早了。”
不等他开口。
“可是,你这样真的很不好。”她忍不住指责他,“我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要你晚上八点前做完所有作业,做不完就打断你的手。”
“而且,你这个人真的好挑剔,凉了的蛋黄酥就不能吃了吗?这是什么规矩?”
“我给你带的那盒蛋黄酥,路上也凉了啊,那你打算怎么办?扔掉吗?”
“再说了……”
靳余生突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沈稚子也蒙了一下:“什么?”
靳余生舔舔唇,看着她。
眼中意味不明,不知道是不是藏着惊喜或者期待。
沈稚子气鼓鼓:“你太没有创意了,连宵夜都跟我买成一样的!”
不过也没打算瞒他,说完她站起身,从沈湛背包中捞出纸盒,将它也放到餐厅上。
两盒蛋黄酥,一模一样的包装盒,一模一样的心意。
靳余生沉默一阵,平静地陈述事实:“你见到我了。”
沈稚子很奇怪。
他到底是有顺风耳,还是有什么天生的反侦察系统。
只要她在他附近,他好像永远能精准地感知到。
“嗯。”她挠挠头,很诚实,“但也只有一眼……我路过包厢,听见茶杯摔碎的声音,忍不住看了看。”
靳余生短暂地思索一阵。
“她是我姑姑。”他主动解释,“我父母生前的产业里,有一部分是她的投资。可这笔钱最后全都落到了我手里,所以她一直不依不饶。”
言简意赅。
沈稚子有些懵:“为什么……”
突然这么主动,告诉我这些。
他顿了顿,转过来:“也许你想听。”
对待他的时候,她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触到他的逆鳞。
可他远没有她想象中那样脆弱。
偶尔他也会,希望她……
能够了解自己一点。
再多一点点。
***
沈稚子的心怦怦跳。
她觉得,靳余生学坏了。
以前她主动出击,他被动接受,少年总是内敛而疏远,像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可他现在,竟然开始先发制人。
他只是动动小拇指,稍稍示好,她就溃不成军,一点儿赢面也不剩。
只能被他带着走。
沈稚子心情复杂,开心又难过,想吃几个蛋黄酥冷静一下。
手刚碰到盒子,就听见靳余生的叹息:“酥皮不脆就不要吃了,明天我再给你买一盒。”
沈稚子微怔,心里窜出一束烟花。
她乖乖把它放回去:“那我这盒也不要了,明天跟你吃同一盒。”
翌日清晨,沈湛捧着自己宿醉的脑袋,起床。
看到床头放着两盒一模一样的蛋黄酥。
上面贴着张便利贴:不要浪费粮食,吃不完就杀掉你哦!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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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惨剧啊,真让人目不忍视。”沈湛干掉两盒酥皮点心,不满地逼逼,“叔叔婶婶出差才几天,你们两个就联合起来,给我吃一些残羹冷炙。等他们回来了,我要向他们揭发你的罪行。”
“哟,还学会用成语了?”沈稚子都想给他鼓鼓掌,“别瞎逼逼了,那两盒我们连包装都没拆。我看你拿微波炉热一热,不也吃得很开心?”
“啧,我这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么。”沈湛环顾一圈,“不然你问问威风堂堂,看它吃不吃别人剩下的食物。我跟你说,十有八九连它都嫌弃。”
说着,他把狗招到跟前。
威风堂堂摇着尾巴,蹭蹭他的手。
“你跟它比什么?”沈稚子纳闷,“它在我家里,比我爸地位都高,怎么可能吃剩饭。”
沈湛:“……”
说得也是。
不过说到这个……
“靳余生又出门了?”沈湛奇怪,“这才放假第几天,他怎么一天到晚那么多事?”
“不告诉你。”沈稚子得意地蹲下去,抱着威风堂堂挠痒痒,嘴里哼一支快乐的调,“那是我跟他的小秘密。”
沈湛:“……”
他觉得,堂妹好像迅速掌握了给他暴击的方式。
就是秀恩爱给他看。
他刚想怼她,钥匙入锁的声音响起来。
沈稚子随手一拍:“去,威风堂堂,给人开门。”
威风堂堂宛如一枝肥胖的箭,高昂着头,欢快地摇着尾巴跑过去。
一个飞扑,一头扎进靳余生怀里。
靳余生被吓了一跳,钥匙落地,他被撞得后退一步。
恶作剧得逞,沈稚子咯咯笑:“回来回来。”
靳余生愣了一下,躬身捡起钥匙。
他身上带着一股清浅的寒气,路过沈稚子身边时,低声道:“去洗手。”
下一秒,将一盒蛋黄酥放到茶几上。
沈湛兴奋得搓手手:“你们最近是不是都发现这家的蛋黄酥特别好吃?感谢我吧沈稚子,最早还是我把这家店推荐给你的……”
手还没碰到外卖包装袋,靳余生一个眼风扫下来。
若有似无,带着天气的寒意。
沈湛:“……”
默默收回伸出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