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远径的脸更白了,“他们是我的朋友。”
程植揽过李乐桐的肩,“是啊,今天在这里遇到韩师兄,真意外。韩师兄,你们来烧香?”
韩远径盯着他,脸色铁青。
老者依旧是笑,“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我和远径过来给她上柱香。”
“你女儿?”程植忽然有些明白了,李乐桐却一拉程植,“那我们不打扰你们了。程植,我们走吧。”
两个人刚要转身,老者说:“两位请留步。”
两个人站定,听他说道:“这里是佛门净地,却有人打死了这条蛇。相识就是有缘,不知两位介不介意和我们一起把这死蛇埋了,也算是积德了。”
程植看着李乐桐,“乐桐,你说呢?”
李乐桐笑,“程植,虽然我们都不能算是信佛的人,但既然这位伯伯提出来了,我们就跟着这伯伯一起吧。”
老者点头,“这位小姐好心肠。”
老者亲自去跟寺庙的管理人员借了铲子,回来后把铲子递给韩远径。程植的眼睛骨碌骨碌转着,韩远径一接过铲子,程植就把李乐桐往后一推,小声说:“你站一边儿去。”然后从旁边的扫帚上折下一个竹枝,把蛇高高挑起。
韩远径一声不吭的在墙角的一棵树下挖着土,程植用扫把枝挑着蛇颠儿颠儿地往那儿走。韩远径才一住手,程植手一扬,“哎哎”了两声,扫把枝上的蛇从空中落下,斜擦着韩远径的脸落到了地上,把李乐桐惊得叫了一声。
韩远径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怒,“你这是干什么?”
程植嬉皮笑脸,“不好意思啊,韩师兄,刚才没稳住,重来重来。”
韩远径点了点头,掸了掸蛇刚才蹭过的衣服,人往后退了一步,“那你请。”
程植却不动了,“韩师兄,既然是你老丈人提议的,我们这些外人也就是个见证,要不,你把这蛇埋进去?”
韩远径一声不吭,拿起铁锹,把身上沾了土已经面目全非的蛇铲起,小心的放到坑内,然后又把土填好,拿起铁锹,回到老者身边,“埋好了。”
老者点了点头,看看程植笑着说:“年轻人,人不错,但戾气好像有点重。”
程植也笑道:“没办法,骨头硬的人,都有点臭脾气。”然后拉起李乐桐,冲着韩远径点点头,“韩师兄,我和乐桐先走了。等我们结婚时,给你发喜帖,你可要赏光啊!”
上了车,李乐桐就瘫坐在椅子上。程植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从后视镜往后看,看到韩远径也出了门,便从他的CD中挑出一张,把音乐开到最大,一踩油门,从韩远径面前,以足够大的声音放着“你是我的妹妹你是我的花”风驰电掣而过。
跑了一阵儿,李乐桐说:“行了行了,我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你快别放了,哪儿弄得这么恶俗的歌儿?一首比一首恶!”
程植在音乐声里暴喊:“这叫情趣!你懂吗?作恶也是一种表演。哈哈哈。”
李乐桐不置可否,她知道程植是为她出气,可看他捉弄了韩远径,好像她非但不高兴,反倒心里有些难过,有些堵,有些痛,有点想哭。
一曲放完,程植关了音响,他的心情大好,吹着口哨开着车。李乐桐的手机来了短信,打开,是韩远径的。
“桐桐,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和他在一起的。”
正在发愣,程植伸过头来,“谁的短信?韩师兄?气吐血了吧?”
李乐桐把手机竖起,给程植看。程植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抢过来,“让我回。”
李乐桐听之任之,回和不回,有什么关系呢?当她亲眼看到韩远径和徐铁成站在一起,对徐铁成的话言听计从时,她觉得一切都回不去了。她和韩远径是真真切切的两个世界的人。她甚至对徐铁成有一种莫名的畏惧。而这种畏惧,和她以前在恒远做普通职员看徐总的畏惧,是不一样的。
当年的那个小石头,现在就在他的身边,却永远离开了她。
程植在笑,“乐桐,听着啊:‘韩师兄,话说得不错,只是不够狠,我听了非但不抖,反倒如沐春风。作为一个男人,我对你软骨头王八蛋的行径深表同情。你丫那么有本事,别贴着女人的裙子边儿认钱作父啊。你连我的鄙视都得不到,我的鄙视只到地平线,而你显然就是那深渊里的王八,不在地上生灵的范围内。’乐桐,怎么样?我发了啊?”
李乐桐哼了声,“废话真多,发吧。”
程植以点炸药包的气概使劲按了发送键,意犹未尽的把手机还给李乐桐,“一会儿他如果回短信,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李乐桐又哼了声,“放心吧。他不会回的。”韩远径从来不和人斗嘴吵架,他要做什么,只是说一遍,然后就开始做。
只是,他能做什么呢?李乐桐的心里沉甸甸的。
韩远径真的没有回短信,搞得程植有点失落,“这小子,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
“他就那样。”李乐桐心口压得慌,跟人说说他,好像能好点儿,“我们俩刚出来租房子时,有一次挨了房东的欺负。房子巨破,临走时还非说我们弄坏了她的东西,扣了我们一个月的押金不给。房东是本地人,一个中年妇女,又打不得。当时韩远径气坏了,和她理论了几句,她就说韩远径欺负她,要找居委会。那些破东西本来就是破的,也根本说不清。我怕韩远径气不过,结果没想到他却一言不发的拉着我走了。过了几天,韩远径告诉我,他把那妇女的车玻璃全给砸了。”
程植给唬了一下,“不是真的吧?”
李乐桐不理他,“韩远径就是这么个人。不声不响,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程植想了半天,“这么说起来,我对韩师兄忽然有点感情复杂了,他和我想的那种人也不完全一样。”
李乐桐没有说话。韩远径是一个很难形容的人,看起来脾气温和,却志向远大。
“哎,他不会砸我的车玻璃吧?”
李乐桐斜了他一眼,“应该不会,但他可能把你脸上划花。”
程植给唬了一下,对着后视镜看了一下自己的脸,“也行,长这么帅,其实没什么意思。”
李乐桐让他逗得笑了,程植继续说:“我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那老头儿的女儿死了?”
“嗯,是死了。艾滋病。”
程植又吓了一跳,“艾…滋病?他没传染上吧?”
“不知道,没有吧?他那么精明的人。”李乐桐摇头,“好像他一开始就知道那女人有艾滋病。”
“那他跟人结婚,就图人家的财产?”
“应该是吧。”
“嘿,看那老头儿挺精明,怎么会让人骗了呢?他也够能装的。”
李乐桐长出一口气,“据说,是他们找的他。”
“啊?”程植更吃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李乐桐没有回答。就是这么回事儿。
车子开了许久,程植说:“我还真是搞不明白韩师兄这人了。”
李乐桐沉默了半天,“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有时觉得他就像一个赌徒,孤注一掷。我有时也怀疑,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徐铁成会这么轻易地把恒远交给韩远径吗?

爱如潮水

反复思量过付款的事,李乐桐得出结论,没有别的办法,仍然只能在可能的限度内找点理由,压一压。
官大一级压死人,林阳说不付,就不能付。可是否告诉曲晓红呢?她总觉得,曲晓红和林阳别着点儿劲。她两方面都不想帮,也都不想得罪。
她真的很犯难。
李乐桐对复杂的人际关系向来不擅长,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少说话,尤其是在韩远径离开后,她更不愿引人注意。眼下这事儿,她觉得很棘手,也不愿去想,想和苏冉商量一下,又觉得也不是很合适。
想了大半天,头疼,她放弃了:算了,不告诉曲晓红了,装聋作哑好了。如果曲晓红问起来,就推说不知道——林阳嘱咐不能说的,那就是缄口到底。这样似乎是瞒着自己的领导,也不大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希望这么糊弄过去,说得太清楚,反倒是给自己找麻烦。她暗暗祈祷,这种事再也别找到自己。
李乐桐也准备好了理由,就说账上没钱了。
账上也的确没钱了。据说股东已经在酝酿增资的事了,再不增资,下个月的工资可能都没着落。
公司越大,胆子越大,账上没现金的可能性越高。不是亏损了,就是挪作别的用处了,反正钱这个东西,于人于公司,都是缺的。
孙燕果然又来了,把文件往李乐桐的桌上一扔,“付款。”
李乐桐“哦”了一声,“放这儿吧,我先看看。”
“我现在就急。”
李乐桐指指自己左手的那一堆材料,“今天网速特别慢,每一个操作都需要等很长时间,那全是压下来的。”
孙燕蛮横地说:“那让他们的都停一停,我这个排第一。”
李乐桐平静作答,“前几个过来都说很急。”
“现在是销售第一,你不知道吗?”
“不好意思,今天的都是销售的。”
孙燕急得脸白了,“那我们也是销售中最重要的那一批。”
李乐桐想再刺她两句,想起了曲晓红的话,“我知道你们重要,好不好?”
“知道有什么用?要赶快付款。”
“等网速恢复正常,我就付。”
“要快。”孙燕叮嘱了这一句,就离开了。
孙燕这次把合同的复印件留下来了,李乐桐借机仔细看了一下,合同写得很粗糙,即便是以她这种法盲的眼光来看,这合同也是漏洞百出,明明招个打电话的话务员,却要用猎头,又没有说招多少人,也没有说验收的质量,更没有定价格,现在却要付款十二万,这不是扯吗?
立项申请书倒是有的,从日期上来看,明显是补签的。“林阳”两个字正正规规地签在财务负责人的栏目中,笔画没有一点犹豫,像是他自己没有反对过——按公司规定,财务付款后是不需要通知任何人的,也不会再返回文件或资料给申请人。如果对方不提出来,他们是不会知道的。
第三天,最后一天,如果能撑过这一天,明天她就付款。
上午是两个会。行政部要确定办公用品采购的定点单位,按规定需要进行三方比价。由于涉及付款,财务要派人参加。这种事无关痛痒,曲晓红认为谁有空,就派谁去。
这次轮到李乐桐了,她十分高兴有这个机会暂时离开办公桌,而且,她特地没有带手机。
苏冉也在,因为要印信纸信封,这也是宣传沾边儿。两个人挨着坐下,人人面前放一个笔记本,十分正经的样子。实际她看到苏冉在用手机看小说,她呢,则眼睛望着桌面发呆。
会议室的门被打扰,行政部的主管见是大客户部的人连忙问,赶紧低下头,拿起笔像是在笔记本上记什么。
会议中的人呗打扰,行政部的主管见是大客户部的人连忙问:“小孙,你找谁?你们领导不在这儿。”
“我找财务部的李乐桐。”孙燕的声调不低,十分的强硬,苏冉担心地看了一眼李乐桐。
李乐桐坐着,“有事吗?”
“你出来一下。”
“哦。”李乐桐看了眼苏冉,后者正用关切的目光看着她,并小声说:“当心点儿。”
李乐桐点点头,笔记本仍然瘫在桌上,只是人出去了。
会议室的门还没关严,孙燕就劈头盖脸地问:“我的那笔款你付了没有?”
“哦。”李乐桐说,“账上这几天没钱,明天给你付吧。”她特地把“明天”两个字咬得很清楚。
不承想孙燕却恼了,“你拖了几天了?工作怎么这么没效率?”
“不是我工作没效率,确实是掌上没钱了。”李乐桐摆出心平气和的样子。
“得了吧,你骗谁?那天你不还和我说有一大叠要付款的吗?他们的是从哪儿弄来的钱?”
李乐桐心里叫苦,临时抓来的理由居然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天。”她有点支吾,“也有没付的。”
“真的?”孙燕的语气里有怀疑。
“嗯。”李乐桐的口气恢复了自然,“有点小问题,我让他们重新回去修改了。”
“哼,编不圆了吧?”孙燕嘲弄地说。
“不管你信不信,账上这几天没钱,明天我就给你付。”
孙燕几乎是咆哮地说:“你知不知道我们争取一个业务要费多少的心血?你光付款,就要三天?”
“账上确实没钱。”李乐桐重复,“我们也要平衡一下,明天,明天我一定给你付。”心里却想,你这和业务没有一点关系没有一点关系,这是作为甲方付款的好吧?
“你就是故意刁难人!”
“不是,真不是。”其实,即便林阳不说,这笔钱大约也只能等到明天付。账上钱不多,而且,其他钱都是十分紧急的——譬如办公场所的电费和业务费,譬如印宣传资料和凭证,譬如修打印机,或者买办公用品,如果没有了,基本的运转都没有了。相比之下,大客户部招一个打电话的,还是比较轻的。“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尽可以去调查。”
孙燕暴跳如雷,“我要向公司投诉你!”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乐桐呆呆地站在原地。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道理她也是明白的。正因为这样,她也不敢得罪林阳。林阳属于做事当乌龟王八的那种,自己的壳比谁都厚,却老希望别人在前面给他冲锋。他是副总,李乐桐更是得罪不起。
可孙燕,也是小人。孙燕的领导马一平,也是小人。
“最坏的结果,就是得罪马一平了吧?”李乐桐想。
这个结果,是她想过的。她也想过马一平可能对她的影响:一是年底考评中有一个环节是互相打分。一般来说,都会指定和自己关系较好的部门。李乐桐进公司三年,都是同属于林阳管的审计部负责测评,一团和气,你好我好大家好。马一平要想在这个环节对自己有影响,必须是曲晓红刻意找到她。这种情况几乎不会发生。第二个可能有影响的地方是,公司规定,如果要提升员工做领导,要经过所有在任经理的同意,马一平与自己的交情,大概只在这时候有。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提升,林阳也从来没想着提升自己的手下。综合来看,马一平即便对自己不满,短时间内也不会怎么样。
可是,毕竟得罪了人啊,李乐桐心里忐忑。她再也没有心思开会,转身到办公桌钱拿了手机,给苏冉发了短信,让她帮忙收拾笔记本。
苏冉回短信同意了,然后问:“怎么了?”
曲晓红下午找了李乐桐。
“乐桐,大客户部的那笔付款是怎么回事?”
“确实是账上没钱了。”
“我刚才已经查过,这两天账上的全部流水加起来,不止十二万。”
李乐桐心里暗暗地生气,没有和员工打招呼,就直接去查她的工作,这不是明显的不信任吗?现在居然还拿这个说事儿,这不叫询问,这叫质问,她已经给你预定好了结局。
果然,曲晓红说:“小李,不能把个人恩怨夹带到工作之中。”
李乐桐生气了,却平静地说:“我没有,确实是账上没钱了,说什么曲晓红也未必相信,当唉说的话还是得说,“曲经理,全部流水是可能是十二万,这个我没有计算过。但是,有的是在孙燕送来单子之前付出去的。”
这也是李乐桐打的马虎眼。系统里只能显示出当天的付款,并不能精确到时间。
“真的?”曲晓红也知道这一点。
“真的。”李乐桐装的十分坦然,对曲晓红行为的厌恶让她自动选择了站在曲晓红的对立面,“您也可以去查看原是的凭证,看着之前那些付款申请是什么时候提交的。”
曲晓红看了看系统,“不对,第二天你一天就付出了十八万,这怎么解释?”
“哦。”李乐桐早有准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第二天我先付了五千多的打印纸的钱,还有三千多的电费…”李乐桐滔滔不绝,“这些钱都是基本的行政开支,不能不付。账上一直没有多于十二万的钱,所以,我就没有付。”
曲晓红翻看着全部流水,李乐桐说的话不能算错,但有几笔如果要缓付,也是可以的。缓付的话,就不会出现账上一直低于十二万的情况了。
“既然是付款这么紧张,你应该和我说一声。我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了。”曲晓红的脸色很不好看。
“上次是缺少立项申请,这次是付款,有钱就付了,我也没多想。”
“我上次不是说过你了吗?”
“可这次没有意外情况啊。”
“不能付款还不算意外情况?”
李乐桐看了看资料,“这上面没有写要求付款的期限,一般像这种没有明显恶劣后果的,按照咱们的操作流程,饿也很少麻烦您。”
飞扬跋扈的人以为自己到了哪里都有绿灯,其他部门交付款申请单时都会老老实实地填写付款期限,大客户部的那里是空的。李乐桐就抓着这一点装聋作哑。
“大客户部的马经理说,她当时交代说特别着急,要早付。”
“是吗?她说过吗?”李乐桐说,“付款申请单上没写,事情一朵,我就弄混了。”
李乐桐的滴水不漏让曲晓红十分怀疑,她看着李乐桐,“乐桐,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
“说什么?”
曲晓红不愿把话说破,“乐桐,我十分器重你,也十分看好你在公司的发展。咱部门真正的硕士生也就你一个,您进公司将进三年了,也一直没有得到提升,咱们部门所有的同事都和你一样,我相信你也是明白其中的原因的。这不是我造成的。”
李乐桐装聋作哑。大家都知道,林阳窝囊,对于手下人不光不提,连奖金,薪水都比别人少一截。
“没提,不代表没有这个机会。”曲晓红加重语气,“在条件来临的时候,我还是很希望能提一提你们的。”
李乐桐心里一怔,曲晓红这话里似乎有话,什么意思?
“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事到如今,曲晓红含沙射影的意味已经非常浓,但李乐桐也只能继续装糊涂,“曲经理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我以前就一直在努力,现在也一样。”
曲晓红显然不满意李乐桐的态度:“马经理又向我投诉你了。我希望这种事以后少一点。”
李乐桐只能道歉,“不好意思曲经理,给您添麻烦了,其实我已经和孙燕说了,明天一定付款。可能她没听到。”
“明天?”
“对。”
曲晓红盯着李乐桐研究了一会儿,“明天就明天吧。”
从曲晓红那里出来,李乐桐觉得像是经历了一场大考,十分的累。下午的时间才过去两个小时,十分难熬、她决定溜下去透透气。
九月底,这个城市最好季节的尾巴,法桐的叶子未落,却已经变黄,有的鹅黄,有的橘黄,有的金黄,浓淡层次不同,给城市与街道增资添彩。北风还未来,城市有一种安详之美。
不断地有人提着购物袋从商场里进进出出,逛街这种奢侈品商场的,都是有钱人,肯定不是上班族,所以也无所谓工作日与非工作日。
李乐桐特地离自己的办公楼远一点。眼前又一小片广场,是星展百货的东门,小广场上的法桐生得茂密,树下围着一圈儿木质长椅。李乐桐并不想坐,她在一棵树下站着。
曲晓红的态度让李乐桐寒心。在发生问题时,不问曲直,先把员工推出去,这怎么让员工给你工作?谁也不是来给你替死的,也没有人蓄意给你惹事儿,何必呢?
她心里苦恼,不想再想,便看着来来往往的车。
都是名车。
同事们说在这里遇到过许多的明星们,李乐桐在这方面向来眼拙。某此,一辆开着车窗的车子在自己身边缓慢行驶,车里人的脸近在咫尺,她想了半天,没想起名字。又努力地想,才想起那人演过黄飞鸿,至于他本来的名字叫什么,估计要到等到李乐桐从报纸上再次看到他的图文新闻才会想起来。
李乐桐看着。许多名车中坐着年轻的女孩子,有些干脆就是女孩子一个人驾着车,表情从容,似乎生来与车俱为一体。
他们的钱从哪里来的呢?年纪轻轻,靠自己赚,是不大可能的。那么,要么是有一个有钱的家庭,要么是有一个有钱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便不愿去想。她把目光转向远处古奇的巨幅广告,就是在那里,她第一次见许和薇,也不知道她现在和程植怎么样了。
李乐桐满天胡思,就是不愿想到自己身上来。
一辆车在不远处停下,把她的目光牵引过去。一男一女分别动驾驶与副驾驶的位子上下来,动作翩然,似乎是有多年默契。女人很漂亮,大波浪发风情万种,一条短裙让长腿暴露无遗,她带着笑和男人说着什么。男人也笑,站在原地等她,女人快走几步,绕过来,两个人并肩,两个人亲密地一边说笑以便我往前走,女人还时不时地往男人身上蹭。
李乐桐直瞪瞪地看着那两人走远,整个世界仿佛都不再了,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天李乐桐进行例行的探视。今天不见,程植像是吃了丢魂药,连东南西北仿佛都不知道了。
在李乐桐在准备离去的时候,程植终于说话了,“李乐桐,许和薇给我打电话了,她说她要和我饿见见面。”
“好呀,这不是你一直盼望的吗?”
程植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你怎么说?”
程植垂头丧气,“我哈哈笑了两声,装作十分大度,十分事不关己地说:”哦,原来是你呀,好久不见。原来你也在东海市啊?见面是应当的,都是老朋友嘛,想念得很。“程植像背书似的念了这一大通。
”这不是挺好的吗?”
程植的脸越累越灰,“操,我他妈的就见了鬼了。”
“你不想去?”
“鬼才想去!”程植恶狠狠地说,“见了她我说什么呀?我还真和她叙旧?我叙的起来嘛?我真怕自己当着她的面哭了!”程植用两手的手掌撑着前额,像只虾米一样,佝偻着腰。
“那你为什么要充好汉?直接说不方便不就完了?“
程植的声音像哭一样的难听,”李乐桐,你要知道,认真爱极怯懦的时候,会表现得极为勇敢。”
李乐桐并不同情他,“既然现在醒悟了,那就反悔,不去了。”
“那怎么行?不是太软弱了吗?”
李乐桐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程植,我明白了,许和薇你是想见的,只不过犯别扭。小男人紧张症。”
程植没有理会李乐桐不怎么好笑的笑话,一声不吭。
“什么时候见面?”
“明天下午三点,刺猬茶社。”
太阳照常升起,每一天。
李乐桐特地比约定的时间去地晚了二十分钟。一进茶社,她便看到了许和薇。
许和薇属于那种很乖巧的女孩子,乖巧又安静。今天的她穿了件黑色的宽松毛衣,头发没有染烫,自然地垂了下来。李乐桐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动手给自己倒茶,暗褐色的茶壶把儿衬得一双手格外白皙。
李乐桐过去,没有打招呼就坐了下来。
许和薇愣了一下,旋即脸色苍白,她显然认出了李乐桐,但没有说话。
“你好。”李乐桐开口。
“你好。”许和薇的声音很小,但并不弱。她犹豫了一下,抓起茶杯给李乐桐倒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