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滴溜溜转着,也跟着说,“韩远径,这样吧,我请你辅导,每次辅导完,我请你吃饭,在食堂吃饭,好不好?”
韩远径笑了。九月的阳光透过尚浓密的树叶照了下来,他的笑很温暖。树林里没有其他,连鸟儿也都不在,只有两个好年华的人。
于是,两人经常在大食堂吃饭。再往后,吃饭的地方由大食堂变为小食堂,后来是校外,再后来是越来越远。最后一顿饭,是三年之前的那个晚上,他还做了她最喜欢的鱼,之后,没有任何交待的娶了徐葳。
为什么有爱情这么犯贱的东西?
李乐桐出了医院门,外面已经很黑了。她想了想,返身又回了医院。
从药房拿了药,她正要往包里塞,一只手先把那个小瓶子抢了过去,握在手里,看了看,“睡不着?”
李乐桐皱眉,她不声不响的要往前走。
“桐桐!”
李乐桐转过身,表情平静,“说吧,你想干什么?”
李乐桐的镇静让韩远径略有些慌,他有些局促的说,“其实,也…没什么事。”
“好,这可是你说的。”李乐桐毫不迟疑的转过身,继续迈步。
韩远径拉住她,有些低声下气,“小鸟儿。”
这个称呼一出口,两人俱是一怔。“小鸟儿”,有多长时间,没人这么叫她了?又有多长时间,这个称呼没从他的嘴边说了出来。
两人一时有些沉默。李乐桐轻轻的摘了他的手,继续要走。
“桐桐。”韩远径又叫。
李乐桐转过身,“韩远径,你别弄的这么深情款款的样子。当初,是你离开的我,不是我离开的你。”
韩远径低头,“我知道。”
“既然知道,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理由找我。”
“理由我已经说过,”韩远径抬着望着她,“从我离开你的那天起,我就没有了廉耻。”
李乐桐笑了,“韩远径,你会说话了。”她又补充了一句,“那又怎么样呢?”
韩远径盯着她的眼睛,“我要把你追回来。”
李乐桐扬扬手中的包,“那你想听我的答案吗?我告诉你,绝对没有那个可能!”
“桐桐…”
“我不希望你浪费时间,”李乐桐很快的说,“同样,我也不希望再见到你。”然后,她伸出了手,“韩师兄,再见。”
韩远径并没有伸手。他望着那张三年来他日里夜里都想着的脸。
她变了。成熟了,女人了,原来的调皮演化成了一点冷淡,那种利索还是那样。只要决定了,绝不拘泥。
那时候,在他的影响下,她的数学越来越好。她考研时,他刚工作。问了她几次,她总说是考本院本专业。教师节那天,上下级的同门早就定下地点要请导师吃饭。他因为加班,去的有些晚。当他推开包厢门时,他愣了。
李乐桐赫然坐在导师身边,歪着头,对着他诡谲的笑。
那笑容至今让他想起来都觉得能把自己钉在墙上。
导师介绍,“呶,这是韩远径,是你韩师兄。现在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上班。”
李乐桐也跟着别人站起来,对韩远径伸出手,笑嘻嘻的说,“韩师兄好,以后要多照应啊。”
她的眼神里明显流露出得逞的得意,而他的心里则让甜蜜充满。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只是想离他更近。
那天晚上,吃的什么,他不记得了。导师说的什么了,他也不记得了。他基本没说话,而她却很调皮,眼睛里流光溢彩。
那天晚上,她没有回学校。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两人一有了别扭,她就叫一声“师兄”,然后贼眉鼠眼的贴上来。他便会叹气,像搂着一只小猫似的把她揽到怀里。于是,多大的事都会静静的过去。
师兄、师兄,当日甜蜜的称呼,一转眼,成了今天的利器。
怨谁呢?韩远径的头压在方向盘上,半天起不来。
李乐桐的这一夜却睡的出奇的好。
许是为了报复韩远径,她故意去门口的药店买了一瓶安眠药,晚饭也没吃,吞下标准剂量的一倍半,直接上床。
安眠药真的发挥了作用,她睡着了,一宿大脑像是死的,什么也没有梦到。第二天早上,当她醒来时才意识到,由于手机丢了,没定闹钟,现在早已经过了上班的点儿。房子是租来的,没有固定电话。可不请假是不行的,尤其是手机丢了,万一同事联系不到自己,非以为自己出事不可。她可不想闹的大惊小怪。
意志和身体经过几轮斗争,她终于起了身,床帘也不拉,脸也不洗,套上衣服去楼下找电话。
现在手机发达了,几乎人手一个,没人打固定电话了,于是,街头上的公用电话非常难找。李乐桐走了很长时间,还是没发现有一个。李乐桐心情焦躁,索性拦住一个路人。
“先生,麻烦用一下你的手机打个市话,我的丢了。”
男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李乐桐重复了一遍,男人似乎是想了想,才犹犹豫豫的说,“我没有手机。”低头匆匆而去。
这世界烂掉算了,人和人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李乐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继续找了公用电话,等打完,都将近中午了。领导是个好人,一听说她身体不好,也就同意了。
李乐桐回到家里,简单的把衣服扔进洗衣机,洗衣机转着,李乐桐在屋里走来走去。终于,她忍不住了。
韩远径的出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心里轻松。怎么轻松?她认识他时,不过才十九岁。可如今,她都二十八了。九年间,她锥心彻骨的爱着他,也受着冰冷的灸烤。
现在,当她觉得自己已经要忘了这些的时候,他又出现了。
她把手指抄在头发里对着天花板“哇——哇”大叫了两声,终于还是决定,先出去买手机。
在接到服务小姐递过来的手机的那一刻,李乐桐忽然改变了主意,“小姐,麻烦您再给我拿张卡。”
断,就要断得干净!连电话都彻底的改。
凭着与陈思会多年的交情,李乐桐在安上卡之后的第一个时间,准确的按了那个号码,“喂?”当电话那头出现陈思会的声音时,李乐桐的泪忽然一下涌到眼皮前。
“喂?”陈思会的声音里已经出来迟疑了,再不说话,估计就要挂了。
“思会,我是乐桐。”李乐桐一边说着,一边反过手背擦泪。
“乐桐?!”陈思会大吃一惊,“你换电话了?”
李乐桐不知怎么说好,便直接说了句,“韩远径回来了。”
这句话一出来,两个女人同时沉默了。好半天,陈思会小心翼翼的问,“你已经见过他了?”
“嗯。”李乐桐站在梧桐树下,一只手扶着梧桐树干,仰头数着梧桐树叶子,心里的痛就一阵一阵的涌。
“他说什么了?”
“没。”李乐桐自己都听出了鼻音,“他就说,让我把电话留给他。我…我想骂他。”
陈思会也沉默了,她不知该如何劝她的这位老友。她不知,该不该问她,要不要复合。
“他没解释?”
“解释什么?难道我还要听他什么解释?”
“或许——他当年并不是真的想离开你?”话一出口,陈思会自己都觉得苍白。
李乐桐微微哼了下,有气无力,“别说了,没那可能。”她想到韩远径说的那句“徐葳是我曾经的法律上的妻子。”心里就充满了绝望。
其实,这些年来,她也常想,是不是韩远径真的有什么难处?只是失踪了,而并不是娶了徐葳。
而当韩远径真真切切自己说了这句话后,李乐桐的最后一丝幻想也崩溃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凡人、一个贱人,终究为了钱,而抛弃了她。
她所珍惜的情感,她所珍惜的爱人,却这样的抛弃了她。不管她的痛楚,不管她的生死,甚至不管她曾与他的…缠绵。
陈思会叹了口气,“晚上来吃饭吧。”
“不。”李乐桐用手背蹭了下眼泪,“不了,有位朋友还躺在医院,我等去看看他。”
“朋友?”
“同事介绍的相亲对象。”
陈思会沉默了下,然后叹气,“你呀,就是操心的命。”
走到医院门口,李乐桐还担心韩远径会出来,她探头探脑的看了很久,没有看见那个人影儿,才推门进来。
程植正在望着窗外的阳光,在看见李乐桐进来时,显然有些失神,似乎忘了她是谁。再一眨眼,人已经笑了起来,“盟友,你来了。”
李乐桐哼了一声,把粥放在床头,程植就皱眉,“我说,又是喝粥,天天喝,真腻味。”
李乐桐把桌上的小纸屑装作无视的扔在垃圾桶里,一边说,“有就不错了,你别挑拣了。东坡肉块大,你要吃吗?”
程植叹了口气,“盟友,你不人道。”
李乐桐要让他逗的笑,问,“今天好点儿没有?”
程植挠挠头,“说真话还是假话?”
“随你便。”
“真话么,不大好受。假话么,也不大好受。”
李乐桐低头,专注的看了会儿自己如尖葱的手指,然后抬起头来,“嗯,听明白了,还有什么话说吗?”
程植震惊,“Miss Li,你确定,你是人吗?”
李乐桐点头,“Sir,I’m a女人,and a 不笨的女人。”
程植竖起大拇指,“哥们儿我就佩服这样的。”
两人正说说笑笑,有人推门而入。李乐桐抬头,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短头发,蓝色仔裤和蓝领、暗条纹的T恤,一看就知道是工科生。看见李乐桐,愣了下,然后看着程植。
程植自然而然,“你来啦。”
来人递过充电器,程植却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扔在被子上,“呶,你给我充上。”
来人迅速的扫了一眼李乐桐,程植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
来人纠正,“是没见过美女。”
李乐桐忽的笑了,“去过机场吧?见过空姐吧?说这话有谁信啊?”
来人带点贫嘴的说,“空姐见过,论长相是不错,但没气质。”
程植指着他,“没看出来啊,嘴甜啊。”然后转过头,“这是我同事,郭远腾。”
郭远腾伸出手,“你好,郭远腾,修飞机的工人。”
李乐桐笑,“我是李乐桐,是做财务的。”
程植看看他俩,“蝈蝈,你真的只拿我的手机充电器啊?”
郭远腾一愣,“那你也没有说再要什么呀?”
“是你躺在医院里,不用要别的?”他摸了把下巴,“你看看我的胡子,都快成青苗了!”
郭远腾笑,“那你当时不说?”
“我当时不是就想到手机了吗?”
李乐桐忍俊不禁,“程植,你别怨人了。有人帮你拿就不错了。”
郭远腾也笑,“光棍嘛,谁有那么多经验?我再回去拿就是了。”
李乐桐哈哈大笑,看着郭远腾退了出去。程植倚在床上,打开手机,有几条短信涌了进来,他看了看,然后把手机扔在床上,看了看李乐桐,欲言又止。
李乐桐把粥倒出,“你喝吧。”
程植还是躺着,“李乐桐,我给你讲两则故事吧。”
“你说。”
“是我们大学同学聚会的事。一则呢是男同学甲和女同学乙。当时是我们学院当时公认的男才女貌,但是后来工作了,甲留在A市,乙回了老家。后来分手了,据说原因是甲迫于生活的压力,乙想4年的恋情有个结果想结婚,甲觉得承受不了就分手了。后来甲娶了个本地的MM,乙嫁了个当地男孩,老公对她很好。五年后再见,乙还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放不下,大哭,觉得实在不不明白当初为啥非要分手,甲则一直躲着乙。”
李乐桐心里黯然,听程植继续说,“另一对啊,是男同学丙和女同学丁。男同学丙也算才貌双全,丁是我们的师姐,两情相悦,毕业后两人想结婚,但是丁的父母坚决反对,丙和丁没办法分手了,后来丙找了个女孩结婚,现在孩子都3岁了,丁则一直单身,而且说将一直继续单身下去,丁知道了嚎啕大哭。”程植顿了顿,“他娘娘的,你说,李乐桐,世界上为什么有爱情这么犯贱的东西?我也想嚎啕大哭,让人给甩了,还念念不忘的,以为她会有一天给我打电话。你说,要怎么才能死心?”
男人的脆弱不容易现,虽然说起来的时候,偶然会让人觉得很“文艺”或者很“娘娘”。
程植继续说,“这些年,我是不换手机号。硬扛,扛到这时候,忽然想明白过来,我其实就是在等她的一个电话。我就是不信,她居然不爱我了。真的,我不信,乐桐,我不信。怎么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忽然会不爱了。”
李乐桐低头,说不出话来。
都说世间有爱情骗子,可是,当爱人们在一起时,才会最明显的分辨出,除了语言,还有很多地方可以传达爱情。
她也不信,那个抿着嘴唇的男孩子,怎么会突然消失去娶别的女人?
当然,后来,她经过无数次回想,终于想起,那天晚上,他反复的告诉她,以后做饭要当心、即便是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那天晚上,他做了许多许多的菜,多到他们屋里的那张桌子都摆不下。还有,那天晚上,他怎么都不愿让她睡…
那大概就是他的告别吧。连许和薇都不如。许和薇最起码明明白白的告诉程植,她就是要嫁有钱人。可他韩远径呢?这样一句明白话都没有,让李乐桐想起来,只想把胃里的东西呕出去,不管这饭是哪天吃的。
“其实,我那天真想问那两位哥们儿,既然那么爱人,那新婚之夜和别人XX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对不对得起人家姑娘啊?还哭?有本事像我这样不娶啊。靠!”
程植丢了枕头,蹭了下鼻子,“真他奶奶的,李乐桐,我搞的比你还忧郁。你真的就不爱那个人了?”
李乐桐抬头,左手拇指简直要把右手食指掐出个痕来,“我为什么还要爱他?我恨他。”
程植默不作声坐了会儿,忽然张开手,伸到李乐桐面前。李乐桐往后一扬,“干嘛?”
程植哈哈笑,“没事,既然你这样坚定,那我等着看你和韩师兄的戏了。”
李乐桐要皱眉,程植已经钻到被子里,头也落到枕头上,“李乐桐,知足吧,你要犯贱还有机会,不像我,只能彻底的犯贱着,孤家寡人的去犯贱。”
然后拉上被子,表示送客。

如果一切可以遗忘

时光流转,不论你晚上怎么失眠,白天都要上班。
这家公司很小,业务发展也不好,成立五六年,到现在还是亏损。与同学们的光鲜相比,李乐桐似乎太灰头土脸了,以致于每次同学聚会,都会有人反复问几遍,是不是这家公司要上市了、肯给原始股,所以李乐桐才在那儿一直呆着。
“原始股个脑袋啊,”李乐桐笑,“我们从成立至今,没有一天是赢利的,全亏损。上市?拿什么上呢?我们的股东都等不及了,要把我们卖掉了呢。”
这话是不虚的,的确如此。传言来了快一年了,据说基本落定,只差宣布了。
李乐桐原来和韩远径是同一家公司的,就是徐葳的爸爸的公司——恒远。不同的是,韩远径在上市部,李乐桐却在财务部。
“你这不是胡闹吗?”李乐桐把签好的三方协议摆在韩远径面前时,韩远径锁着眉头,黑着脸,声调不高,却是在训她。
“怎么了?”李乐桐那时候还梳着小辫儿,摇头晃脑时,辫子也跟着一摇一晃。
“你又不是没地方可去,G银行不是给你发了offer吗?”
李乐桐拽着他的胳膊摇了两下,“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韩远径拉起她的手,“走。”
“干嘛呀?”
“找李老师重换张三份协议,毁约,不去了。”
“李老师说只要签了,不能毁。”
“别听他的。我在院里也帮了五年的忙,怎么回事,我很清楚。”韩远径一边说着,一边往外拉她。
韩远径在学校的人头熟,是李乐桐知道的。那个穿着洗的有些发白的黑夹克的男生,是他们院里的标兵,提起韩远径,老师、学生,都点头:是,人不错。
“我不去。”李乐桐甩手。
“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恒远?”
“没前途。”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去恒远?”
“我…”韩远径顿了顿,“我那时候不知道这家公司不好。”
“为什么不好?”
“很累。”
“我不怕累。即便累,也有你呀。”
“胡闹!”韩远斥责她,“我能替你工作吗?”
李乐桐耸耸鼻子,“为什么不能?难道你不懂财务?”
“我能去你办公室工作,还是你能把工作带回家来?”
“不要那么严肃嘛,”李乐桐伸手环住韩远径的腰,“不去就不去,不带就不带。”她的眼睛随着话转了几圈儿,“石头,你要这样想:不都说工作中最复杂的事就是人际关系吗?我们在一个公司工作,万一我有什么不顺心的,不用我解释很多,你也可以立即明白,然后给我支招啊。要不我怎么办?”她把头顶在韩远径的胸口,“韩师兄,在人生道路这样的大问题上,你可不能不管师妹啊。”
韩远径对李乐桐的嬉皮笑脸假装没看见。但他还是悄悄的缓了口气,他不习惯用冷冰冰的口气对李乐桐说话,“桐桐,你听我的,我不骗你。那里的财务不规范,待遇一般,晋升又慢,还不稳定,几年之后,你再换工作也不容易。”
“我不换。”
“胡说,恒远有规定,夫妻不能在同一单位上班。”
“夫妻?啧啧,”李乐桐很正经,“想的够长远的啊,你要跟谁夫妻呢!”
韩远径自知这句失言,又要绷住脸皮,“你别胡闹,去那里没前途。”
“为什么你在那里就有前途?”
韩远径哑口,为什么?这个问题,让他如何和李乐桐解释?男人的事业路走的总是要仔细、艰难的多。
他想一辈子把风雨挡在身前,让她在自己身后。这需要一幅足够宽的肩膀,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了她。
李乐桐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继续贼眉鼠眼的贴了上来,“让我说中了吧?”然后严肃起来,“告诉你,小石头,我去恒远,就是要去看着你。每时每刻都盯着你。如果你要跑,没门儿。”
韩远径的心里充满着甜蜜与苦涩。这水晶一样透明的心,让他既感动又惶恐。
李乐桐歪着头,像猫嗅鱼一样,仔仔细细的观察着他的脸。
“又让我说中了?”
韩远径让她别的没办法,一伸手,把她捞进怀里,
两个人许久没说话,这温暖静谧的时光,让人沉醉。
“小鸟儿,恒远真的不好。”
“我已经决定了。”似乎是怕他再说什么,李乐桐又在他怀里蹭了蹭,“你不要担心嘛,等到我们真结婚,我就辞职,在家里做全职太太,天天做饭洗衣服。”她还想说“带孩子”,又觉得远了点儿,吐吐舌头,没说完。
“到那个时候,还什么好换不好换的?”
“唉。”韩远径叹了口气,吻,轻轻的,落在她的唇上,然后愈来愈热,愈来愈缠绵。
当时的那个女孩子,那么一往无前。以为每天都会是晴,不会想到,天是会落雨的。
在恒远那一年多,两个人的工作绝少交集。他负责和外部的投行工作人员联系准备恒远上市事宜,她在财务部做着最基础的工作:贴凭证。每天累的要死,脖颈像是扛了块铁板,压的头都抬不起来。
“累啊。”这是李乐桐那时进家门最常见的一句话,随着这句话的是她倒在门口的椅子上。
韩远径并不比她好,上市部名义上是一个独立部门,实际隶属于董事长办公室,除了做本职工作,他还要给老板徐铁成当助理,跑前跑后,经常加班到深夜。
韩远径在公司的口碑不错,谁都知道,总办的小韩对人和气,办事利落,人长的又精神,是公司重点的栽培对象。每次听到这些夸奖,李乐桐心里便乐滋滋的。
日子久了,李乐桐也知道,韩远径说的没错。恒远虽然是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公司,作为财务人员,她知道,税务问题是免不了的,假账也终是有。有时,她也和韩远径嘀咕,“你说,恒远这么大,不会因为这个而出事吧?”
韩远径多数时候并不吱声,如果问急了就说,“你担这个心干嘛?凡事有徐总。”李乐桐便不说话,虽然她心里还是嘀咕,有徐总怎么了?有徐总,就不会出事了吗?
但是,她那时候并不愿想的很多。凡事有小石头呢,他说没事儿,就一定没事儿。
不过这些事都只能是回到家里说,韩远径不允许李乐桐在公司和他有工作以外的其他联系——由于工作没有联系,于是,他们在公司除了吃饭等偶遇外,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际。韩远径禁止她用内部聊天工具和他聊天,电话也不准打,邮件也不行,实在有事,就发短信。
韩远径说,“公司虽然说是夫妻不能同在公司上班,但基本有恋爱苗头的,也是至少有一个人要离开。你才进公司,如果这么短的时间跳槽,也不好再找工作。等一等,稳一稳。”
李乐桐当然相信他的话。因为她也的确看到,即便是有些办公室恋情,也都是偷偷进行。而一旦被“眼线”上报,总有一个人会在短时间内消失。
“也没什么。”她想,“反正小石头是我的,白天演个戏就演吧,晚上回来,他还在我手心里。哼。”
可有一天,这颗小石头不声不响的娶了别人。没有交待,甚至连告别都没有。前一天晚上还温存倍至,第二天,她搭早班飞机出差,落地后开手机,她还向他报平安。只是没有收到他的回复,她以为他是忙。一整天,她都没有收到他的回复。她有点慌。新的一天再来临,她打电话到他的办公室,对方说,“他结婚了,休婚假去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可笑,可事实证明,可笑的人是她自己。
她再也没有找到韩远径,电话永远是关机。
李乐桐找遍了他们共同认识的人,他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她曾找到徐家,冰冷的铁门。她甚至试图去闯总裁办公室,也都失败了。
后来有人告诉她,婚礼结束第三天,他们就飞往海外。
第三天?不就是她回来的那天?他都不想等她回来。天空再大,各人飞各人的。
她病了一场,然后申请辞职。人事部压根儿就没有提公司要求提前一个月提辞职的问题,当天就给她办了离职手续,似乎人人都带着小跑,越快越好。她什么也没想,在两人租的小房间里整整躺了三个月,才重新出来找工作。就是眼前这家小不丁点儿的公司。
一场恋爱,伤筋动骨。这公司再不好,李乐桐也呆了下来。她不想换,她也没心思换。三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她也习惯了这里。小,虽然充满了勾心斗角,但不加班,还算安逸。
如果一切都可以遗忘,那是最好不过。不想再想,也没有必要再想。
午饭时间,照例是李乐桐和苏冉进餐。苏冉说,“乐桐,你最近怎么了?精神似乎不太好?”
李乐桐笑笑,“没什么。最近似乎招见鬼了。”李乐桐把话题绕开,“不是说要换股东吗?进行到哪一步了?”苏冉是品牌宣传部的,负责宣传工作,主要是和媒体打交道,对于高层的活动比较了解。
苏冉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然后说,“差不多是定了。”末了,她的语尾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