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他去方广寺干什么?"
"这个奴婢不知,奴婢只是在方广寺遇见过他,其他的事情,奴婢并不知道。"
"嗯,此事你还说给谁知道了?侍槐?"
"我只回了二娘您,别人我没敢说。"
"好,此事千万别再提,无论谁问,都只说没有。至于你,以后如果再敢乱走动,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也省得别人说我李二娘教导无方,连手下的人都管不住。"
我吃了胖子刘留的饭便洗漱睡了。想想这天发生的事,还真有点儿后怕。杨骋风、君闻书,都是高高在上的少爷。君闻书那样子,看都不看我一眼,当少爷了不起?想当年,我也是堂堂的公司管理层,我对保洁的都很客气,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就这样傲,不成大器!唉,还是萧靖江好,肯和我做朋友,和我说心里话。想想萧靖江,我的心里不禁又温暖起来。萧靖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我又怎么能给他通个音讯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
第24节:第八章 挨打(1)
第八章挨打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烧火,四个黑衣冷面家奴打扮的壮汉出现在内厨房,"谁是司杏?"
二娘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对领头的一个大汉说:"原来是孙教头到了,不知各位找司杏做什么?"那被称作孙教头的大汉看了李二娘一眼,脸色沉着不变,口里答道:"奉老爷之命,带司杏过去回话。"
李二娘狐疑地看了看我,我也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李二娘便转过头去,"不知老爷唤司杏何事?可是司杏又闯了什么祸?"
"这我不知,只奉命带人罢了。哪个是司杏?"大汉的声音高了起来,不再理会李二娘。
我看向李二娘,见她目光垂地不再看我,我便站出来施礼,"这位大叔,我是司杏。"
"原来是个小丫头,走吧,老爷要你过去回话。"孙教头的口气里有着一丝冰冷和不屑,更多的是不容置疑。我便把火交给一个老妈子,跟着他们往临松轩走。李二娘要跟来,被那孙教头拦住,"二娘留步,老爷只传司杏,不劳烦二娘了。"
看那架势,凶啊,不知是什么事?是杨骋风报复我,告了我的状?还是昨天我迷路的事被君闻书告诉他爹了?我一路嘀咕着,心里忐忑不安。
这是第三次来临松轩了,每次都阴森森的,我一进这松树林就头皮发麻,及至望见正堂的飞檐,觉得后背都在发紧,想往回跑,脚下自然就慢了。
"快走!"孙教头猛地把我往前一推,差点儿没把我推倒在地。我趔趄了几下,才稳住身形,临松轩的正堂就在眼前了。
"进去!"孙教头又从身后推了一下,我站不稳,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却发现地上早就有人跪着了--是眠芍!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施礼,只听孙教头说:"回老爷、夫人,司杏带到。"
"外面候着。"一个中年男音里透着威严、冷酷和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一哆嗦,说话的应该就是君家的当家君如海了吧。我不敢抬头,唯恐被他寻出什么毛病,只战战兢兢地跪着,却发现眠芍正在悄悄地斜睨着我,眼神残酷、冰冷、鄙夷,居然还有一种算定了的得意。为什么?我不敢回她,只低头跪着,却觉得上面来自君如海的眼神正在打量我,冷若冰霜。忽然,他猛地一拍桌子,力道大到盖碗都跟着震了一下,我被吓了一大跳。"大胆恶奴,你如何敢下毒谋害小姐?"
说谁?我?眠芍?我有点儿晕,抬头只见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约四五十岁的长者正满脸怒气地盯着我,面色阴冷。他说我?我愣住了。
"大胆恶奴,竟敢不回话。来人,给我打!"吓得我全身战抖,外面应声进来四个家奴,过来便要拉我。
"老爷,老爷…"我急急忙忙回答道,"您说的谋害小姐,可是奴婢?"
"你这背主的家奴,到这般时候,你还在装糊涂?你若恨我,要杀要剐你便对我,干二小姐何事?你怎么忍心下毒害她?"跪在一旁的眠芍作势要扑上来厮打,被一家奴拦住,她却跪在地上大声抽泣。
下毒害二小姐?我彻底蒙了。我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回老爷,奴婢委实不知眠芍说的下毒害二小姐的事,是眠芍记错了吧?请老爷夫人明察。"
"呸!"眠芍啐了我一口,又要爬过来抓我,"你这贱人还装,昨晚二小姐用了晚饭就觉得不好,半夜起来上吐下泻,看着都吓人。请来郎中才知道,原来是食了青木香。青木香这种野草,小姐千金之躯,府里整饬,不是饭里带的,怎么会吃这种东西?"
青木香?青木香是什么东西?我更茫然了。饭里有青木香?可是昨天做晚饭时我还在小树林呢。我趴在地上,"老爷、夫人,奴婢并不知眠芍所说的青木香为何物。"
"大胆恶奴还敢狡辩,看来不打你是不说了。来人,给我拖下去打!"这君如海是不是疯了,就知道打,为什么要打我?
"老爷,我确实不曾谋害小姐啊!"我高声辩道。
"给我打,先打二十。"君如海的声音简直要掀翻了房顶。孙教头不管我的挣扎,拖我出了门口,按到正堂前的平地上使棍便打。一棍、两棍…
我两辈子没挨过这种打--没有最狠,只有更狠。君夫人尚且只是让婆子掌嘴,这君如海的心真毒,打二十棍,这可是壮汉在打啊!我开始还能惨叫,后来声音便慢慢地低了下去。在还有最后一点儿意识前,我心里想,打死我吧,打死我吧,早死早投生,早知这辈子是这样子的,我宁可不喝什么孟婆汤。死了吧,也许能再回到二十一世纪,我宁愿早起读书赶高考。
叭--凉凉的东西泼在我头上,好像是水。我慢慢地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孙教头那张长着横肉的黑脸。他见我醒了,高声道:"禀告老爷,司杏醒了。"
"把她给我拖进来。"隔着门帘,君如海的声音仍然让我打了个冷战。破罐子破摔,我拼了!
第25节:第八章 挨打(2)
一个黑衣大汉要过来拖我,被我甩开了,我挣扎着起身,谁也不看,慢慢拖着腿往正堂走。整个后身钻心地疼,每走一步,我都直咧嘴。我抬不起脚,地上被我拖出了两道血痕。
屋里多了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君闻书也来了,目光清冷。我也不跪下--跪是为了生存,如今跪了也没有活路,凭什么让我跪?身后却被人推了一下,"跪下!"紧接着,我扑倒在地上。好,你把我推倒,我也不起来了!
"泼奴,还不快爬起来跪下!"孙教头大喝。
我轻轻一笑,"老爷,司杏这条命贱,你想拿便拿去,何必找此罪名来陷害?反正是你家家奴,你买的。依大宋律例,将我打死,再无理的,充其量也就是流放三千里。只是司杏不明白,我一个下人,何至于老爷如此?难道我的命真值?"
"大胆,敢这样对老爷说话!打得轻了,拖下去再打。"在旁一直没说话的夫人开了口。
"哈哈…"我自以为是地大笑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只有堂上的人才能听得见,"依照大宋律例,在雇佣期内奴仆的身子都是主人的,更何况我是卖了身的!"我心里有些绝望,萧靖江啊萧靖江,当初你劝我进来的时候,是想我将来可能有条出路,谁能预想到现在的我?早知我宁愿去要饭啊!
"主子杀了奴仆,过失杀者不追究,奴仆有过而故意杀者判徒刑,无故杀奴仆者,流放三千里。只是不知你要怎样才能证明我有过。即使你证明了,又怎么逃得过徒刑?还是老爷夫人打算这么着瞒一辈子?"
君如海的脸色顿时灰白,君夫人看着他,还是君闻书轻轻地叫了声爹,君如海才把目光收了回来,冷笑道:"恶奴,难为你还懂得律例。我只是该尽主子之教,至于治罪,自有官府。谋害家主,还死不承认,看你如何躲过这夹指之刑?"
"哈哈哈哈…"我笑得更响了,"几时去?现在就去?我倒要看看,哪个昏官能断我谋害家主?我倒要让街坊四邻、父老乡亲都知道,这君府是如何背了个好名声,却又不明事理地残害下人!"我实在在这封建时代活够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我存心去死。
"你敢!君家如何不明事理地残害你了?"君如海声音如雷,胸脯起伏,我却一点儿也不怕他了。怕他作甚?打死我算了!死也没什么可怕,也不会比现在更惨,于是我以不怕死的口气说:"莫名其妙,不问一句,上来便打一个女童二十杖,还有口口声声说要再打,不是不明事理又是什么?"
"你毒害小姐在先,我又如何不能问罪?"
"哼!"我冷笑了一声,"司杏入府,虽不曾见过老爷,但一向听说老爷头脑清醒、灵活,常常明察秋毫,今天所见,呵呵…"我顿了顿,"请问老爷,有何凭证说司杏谋害二小姐?"
"眠芍,你说。"
眠芍?我转过头去,我虽然打不过她,但既然我不怕死,又没做过,我问心无愧。我盯着她,她却躲闪着我的目光,我趴在地上尽量平静地问:"敢问眠芍姐姐,如何说我谋害二小姐?"眠芍往后缩了缩,又逼了过来,"你这残害主人的恶丫头,事到如今你还装糊涂。好吧,就让我再说一遍,看你还装不装!二小姐昨晚突发吐痢之症,唤来郎中,才知道是食了青木香。我们是富贵人家,不似乡野之地,除了饭里夹的,如何来的那种东西?上次你误了二小姐的粥,我说了你,你便心里不服,伺机报复,这饭里的毒定是你下的!"
"哼,姐姐这话好生荒谬啊。第一,内厨房光人手就有八个,二小姐那里的人司杏不知,想必也不会少于这个数目,你如何断定这毒便是我下的?"
我还没说完,眠芍便打断我,"贱人,还敢强辩?不是你是谁?二小姐温柔平和,整个府里谁不对二小姐从心里欢喜。就是你,上次漏做了粥,可见你对二小姐实在心存怠慢,当时我便看出你不是好东西,夫人仁慈,不狠罚你,你如今还不悔改。事情因我而起,要怎的你冲我来,怎么去害小姐?"
我一听,心想:真狠,连夫人都带上了。果然,君如海不满地看了眼君夫人,君夫人的脸上也有了异色,她不满地看着眠芍。这个眠芍,连夫人都得罪,看来是豁出去了。图什么?哼,君府的人都怕你,我不怕你!了不起?大不了我不活了,反正眼前也没我的活路!我平平稳稳地接过去说--
"姐姐说这青木香府里没有,那我一个下人,刚进府,连路都认不得,又有谁替我跑腿买这东西?"我看了一眼君闻书,昨日传饭的时候,我明明还在外面跌打乱撞,哪里沾过边儿?他也曾亲遇,也不出来说句话,替我辩白,胖子刘说君家如何仁厚,依我看,君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只图自己的利益,都不关心他人的死活!君闻书正静静地听我说话,面色平静,不看我一眼。
"保不齐是你进府带来的!"眠芍耍赖地说道。
第26节:第八章 挨打(3)
我轻笑一声,"姐姐真能想,进府带青木香!那我再问姐姐,姐姐说我因怨恨你而在小姐的饭食里下毒,请问姐姐,我既与你有间隙,又为何在二小姐的饭食里下毒,难不成我知道你要吃?"
"这…"眠芍一时愣住了。
我接着说:"况且,如果真如你所说,我要谋害二小姐,我为何不加大剂量,一次性置于死地,而只是让二小姐吐痢,让你有空请郎中治疗?"
"这…"眠芍彻底无语了。我转向君如海和君夫人,"老爷、夫人,司杏素闻府里体恤下人,司杏常以能入君府为喜。但今日之事,确实不是司杏所为,依奴婢看,倒似另有他人,别有所图!"
说到最后四个字,我倏地转向眠芍,她似乎愣了一下,接着镇定下来,"另有其人,别有所图?难道…"眠芍看了看厅上的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开始号哭,"可怜的二小姐啊,你一向与人无争,谁知道在自己家里让人对你下了毒。究竟是谁要与你过不去啊!二夫人死得早,眠芍无能,不能替你挡祸,让我替你死了吧。"说着,就要往君闻书旁边的墙上撞去,早被立在旁边的丫鬟拦住了,她仍旧寻死觅活地哭。
"够了!"君如海大喝一声,头上青筋暴露,用手指着我,"你…你这恶奴,明明是你下毒,却还在这里胡搅蛮缠挑拨离间。今天你即便巧舌如簧地说破天,我也要把你送上官府,治你的罪,看你到了官府还敢不敢强辩嘴硬!孙教头--"
那黑大汉又上来拖我,好啊,反正离死不远了,索性泼到底,大骂他解解气。我正欲出言,一直没说话的君闻书瞪了我一眼,转头对君如海说:"爹爹息怒。咱家一向平稳,这次却出了这种事,依孩儿看,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严查重惩,方能保府里平安。"他停了停,君如海看着他,"据眠芍所言,眼前这个丫鬟也着实可疑,只是眼下光凭眠芍的话,恐怕送到官府去,也徒让人看了笑话,纠缠拉扯的,反倒闹不清。"君闻书顿住了。
"那…你觉得怎么着?"
"依孩儿看,不如先把这丫鬟严加管束,我们再仔细地查,反正只要是君府之人,早晚会露出原形。"说完,他似乎不经意地瞥了眠芍一眼,我顺着看去,眠芍的眼睛里露出恐慌,但很快镇定下来。
"这个丫头怎么处置?"
"这个…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君闻书沉吟了一下。不知怎的,我觉得他似乎并不像真的在想办法,"爹爹,孩儿觉得不如这样吧,内厨房既然已经发生这样的事,万万不能再让她回去,必得找个地方看着她。我们君府一向势大,外面好传说。此事传扬出去,恐又让那好事之人说三道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君家怎么了。内府地方大,人手也多,还是我们自己先悄悄地在内府里看着,查也方便。二位姐姐都是女儿家,性子又都幽静,爹爹又忙,暂时先交给我。琅声苑原本准备养些护苑的东西,前些日子刚造了些棚栏,她去了倒也合适。我早晚看着,有什么踪迹,也好看出个端倪。"
什么!把我当成动物来养?我火冒三丈,刚欲出言反抗,君闻书冷冷地瞪了我一眼,我只得又低下头,心想,君闻书,你不替我作证也就算了,还要把我拉到琅声苑当动物养,你不是人,你才是动物,你们君家、你爸、你妈、你二姐连着眼前这个恶眠芍都是动物!一群动物来咬我这一个人,今天没有死,保不齐明天会遇着什么。我宁可今天死了,我不会去的,我又没做错什么,难不成你们敢打死我?打死我,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君夫人插言道:"三儿,这丫鬟倒像个性子烈的,又不知根底,莫要害了你。"
君闻书轻轻一笑,"娘,且不说我一男儿,我那琅声苑全是男丁,还怕一个粗使丫鬟不成?"
君如海想了想,"也罢,家丑不可外扬。从今儿起,全府彻查,所有人等,连临松轩的也不例外,彻查青木香!"
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她死死地盯着仍趴在地上哭的眠芍。倒是君闻书神色如常,让孙教头着人把我送到琅声苑,然后起身拜过君如海、君夫人,看也不看我,径直而去。
我痛得像要死了,两条腿唯一的感觉便是钻心的疼。我走不动,孙教头一副对待罪犯的样子,除了对我呵斥,就是用脚踢,像拖一只死狗一样拖着我,我还没到琅声苑,便昏过去了。
我真是后悔来了君府。萧靖江,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你还好吗?我受的这苦,怎么才能告诉你呀?
第27节:第九章 无依(1)
第九章无依
命运,什么是命运?命运把我推入这个据说是当时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家,但给我的是什么?
待我再次醒来,已经趴在一张木床上。阳光透过小窗棂照在地上,若不是身上的疼痛提醒我这是在君家,我一下子居然觉得自己在方广寺。方广寺,我更想念萧靖江,想念那自由的生活,甚至想念前世我的生活。一时间,我不能自控,失声痛哭。
我最恨别人冤枉我。这种根本无法辩白的冤枉,直接触发了我上一世受的伤害。上一世,在那不堪回首的岁月,我的老师曾经用冤枉的手段逼我退学。那种伤害,从来没真正好过。每当冤枉来临,我的反应总比别人更激烈。我开始恨君家,恨君如海、君夫人,也恨君闻书。如果说君如海只是听了眠芍的一面之词而将我痛打,那我实在无法理解君闻书。难道仅仅因为我是个下人,他就觉得可说可不说?我是一个下人,就那么没地位?我开始后悔,前世熬了一辈子,怎么选择了这条路?在中学时,大凡不必那么傲气,只顺着老师的意思也不至于那样了。这一世,给人做下人我也认了,如今别说生死,就连名誉清白都是人家说了算。我算什么?
有人在慢慢地拍我的背,抬起泪眼,是李二娘,她正满脸怜悯地望着我,旁边放着一个小托盘,里面是几个小药瓶。
"哭吧哭吧,挨了打,是疼吧?"
她这么一说,我更觉得自己冤了,"二娘,我不想再在府里了,我想出去。"
"傻丫头,都卖给人家了,怎可能轻易说走就走。人呢,有贵命贱命,越是像咱这种贱命啊,越死不了,老天让咱活着呢。"
"二娘,任人栽赃,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我没害人,也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受这冤枉?我…我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昨天传晚饭时我都不在内厨房,我明明没有下毒,我哪知道青木香是什么!"
李二娘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叹口气道:"怨谁?怨咱是下人,人家不拿咱作法拿谁作法?你快莫要想了,我给你换换药?"
"我不换,这次挨打,下次还得挨,我宁愿死了,也不再待在这府里。这个地方,破地方,鬼地方,不是人待的地方,君家都不是人!"我放声大哭。
李二娘大惊失色,赶快捂了我的嘴,四处看了看,一边压低声音严厉地说:"你不想活了?今天若不是少爷救了你,你哪里还能躺在这儿胡说!"
"少爷救我?"我冷笑了一声,"他哪里救我?昨天传夜饭的时候,我明明遇见了他,他明明知道我不可能下毒,还看着他爹打我。他救我?他指望能从我身上钓到指使我下毒的大鱼呢!"
"别瞎说,我说少爷救了你就是少爷救了你,往后你自会明白。少爷心里明白着呢,你快起来,我给你换了药,好回内厨房做饭。"二娘催促着,我不情愿地住了嘴。二娘是好意,朝她使脸色我未免不知好歹。她给我往下褪衣服,我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二娘咬着嘴唇说:"天,打得这么狠!你忍忍,这么热的天,可是要上药,否则会烂的,好得更慢。"她轻轻给我上了药,包上细麻布,把我的衣服全褪下来,"索性全褪下来吧,省得黏在腿上,下次换药更麻烦。你反正不能下床,也别翻身,先这么趴着。被单要记得盖严,不要忘了,姑娘家的,虽然包了细麻布,也不能让人看见腿脚。我先回去做饭,晚饭我让侍槐给你带来。别忘了我说的,盖好被单。"
二娘絮絮叨叨地说完便走了,又只剩下我一人。我哭了一阵,有些累,抬头打量一下这小房间--小,暗,只有一个小窗棂。刚才二娘说她要回去做晚饭,看这太阳,想必这是西厢房了。这样小,这样暗,不知是君闻书养什么动物的地方。我居然落到如此地步,心里又气又悲怆,索性在心里大骂一阵。君家都是什么人啊!一个老糊涂的爹,一个阴森的娘,两个小姐争一个男人,一个儿子阴险卑鄙。坏蛋,都是坏蛋!胖子刘还说君府这好那好,全是假的,真是驴粪蛋儿表面光!我怎么就到这户人家来了!我想走,一刻也不想待下去。我辗转了一下,被单滑落在地,正要去拣,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在干什么?"
我抬头--杨骋风?!他…他来做什么?我一时愣在那里,他皱着眉头,"一个姑娘家,真不知羞耻,还不顾点儿斯文!"
被单!我挪动着,伸长胳膊想去拉被单,可它掉得太远,我一使劲儿,牵动了身上的伤,"哎哟--"我禁不住叫了起来。
"扑哧--"杨骋风竟然笑了!这个幸灾乐祸的东西!我也不去捡那被单了,冷冷地说:"私闯民宅,又擅闯女室,我失了斯文,只怕你连法令廉耻都没有了吧!"
"吓,一个丫头,都这时候了,还顾得上编派本少爷。"他轻轻走过来,捡起被单,轻薄地望着我,"你若是求求我,我便将这单子给你盖上,否则嘛…嘿嘿。"
我不理他,和这种人说话,怎么都讨不到好。
"说话呀。"
"你愿盖就盖,不愿盖就放下,这是君家的地方,又是女室,请你出去!"
他愣了一下,立刻又笑了,"小丫头真厉害。看你挨这打,估计是因为没干好事吧!"他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我可告诉你,这里是君府!"我有点儿害怕,君闻书说让我住畜栏,这到底在什么地方,半天没点儿动静,这杨骋风真要对我不利,我可是呼救无门。
第28节:第九章 无依(2)
"君府?君府怎么了?哪里有人顾你这丫鬟?"他说着,离得更近了。
我开始往床里缩,天哪,这到底在哪里啊?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扯着嗓子喊道:"救…"
"喊什么?"杨骋风手如疾电地捂住我的嘴,却紧张地四处看。我一边唔唔叫,一边挣扎着。他的力气真大,我本来就趴着,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不准喊,听见了吗?再喊我直接要了你的命!"他在我耳边恶狠狠地叫道,手却放了下来,把被单扔在我身上,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
"这下可没办法再硬了吧!我就知道,你这样的,在府里不挨打才怪。"
我正在气头上,眼睛一瞪,"无事请出去,这里是女室,不该少爷来。"
"这君府我是想逛哪儿就逛哪儿,你要怎的?"他拖长语气,似极无聊,又似极自负,好像这君府只是他的一个什么去处,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我突然想起来了,莫非昨日下毒的是他?我不禁转过头去看他,没想到他也正看向我,"你看我做什么?"
我心虚地扭头,暗想不能说,万一真是他,他岂不要杀了我灭口?或者,他今天来就是想灭口?我想着,吓出一身冷汗。我一动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喘地等着他的行动,一边脑子里如一团乱麻地想着对策。
"喂,你怎么那么讨厌我?"他俯下身来看着我。
"你不招人喜欢,不是君家的人,我也犯不着装作喜欢你。"
"嗯?脾气不小嘛,君家的丫鬟如果都像你这样的,我可不敢要了做陪房。"杨骋风的语气极为狂妄。
"杨少爷尽管放心,君家陪嫁一百个丫鬟,我也不会去的。"我毫不示弱。
"哟,多少丫鬟都盼着做陪房,好混个身份,你怎么不想去?"
我不理他,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只愿与把我当人的人说话。他见我没了回音,似乎也很无趣,想了想,问:"哎,你怎么挨了打?"
正问在痛处,我更懒得理他。只听他在喋喋不休,"偷了东西?弄坏了东西?做坏了事?顶撞了主人…"他猜来猜去地没完,最后居然问,"是不是勾引了那个君老头子,挨了人家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