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干嘛?
十五分钟后,一辆浅灰色的车子在允欢欢面前缓缓停下。
“上车。”车里的人说。
车里很干净,气息还像是在图书馆里,既不闷,也没有烟草等别的气味。车子里没什么饰物,干干净净的座椅,干干净净的脚垫。
她通过车内的后视镜,偷偷看了看那个人。他专注的开着车,两条浓眉静静的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既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高兴。允欢欢正在观察,镜中那人的眉毛一动,她赶紧把目光转向外面,心里怦怦跳,完全没有化妆的素面出现在右后视镜里。
哎呀呀,到底找我干嘛呀?不会是我弄破的那些纸真的有什么大用处吧?可皇天在上,罗墨荷明显是要跟我过不去,谁料到她会冬天开风扇?阿弥陀佛,保佑保佑,真的不怨我。可别有什么商业机密,坏了克帅哥的什么生意,可是与我无关。
允欢欢正在心里念叨,车子慢慢停了。“下车。”是一家餐馆。
如坐针毡的吃了一顿饭,克知非基本没动过筷子,也不说话,电话也似乎哑巴了,总不见他拿起来。允欢欢只好第一次美食在前而主动放弃,其实,真的很好吃啊很好吃。既精致,又美味。老爹只会带着她去吃炸酱面,说那是国粹。老妈只会带着她去吃肉串,说那是最古老、最有生命力的吃饭方式。
“吃好了?”克知非开口。
“嗯。”允欢欢心里忐忑,正题要来了。
克知非却没说话,拿起电话操作了一阵儿。
“发财 怦。发财 怦。”与餐厅格调不甚合适的铃声响了起来,允欢欢赶紧拿出手机。
按掉那正在吹泡泡的发财猪的界面,一条新短信。打开,“您本次的充值金额为3000.00元。充值后,您的话费余额为3056.72元。”
允欢欢蒙了。她往下摁了几下。 谁啊?干嘛啊?诈骗的?
“收到了?”
“什么?”
“短信。”
“什么短信?”
克知非收起手机,“三千块,够不够?”
停了几分钟,允欢欢才反应过来,“是你存的?”
克知非没有立即说话,拿起果汁来喝了一口,然后才说,“够了的话,就撤诉吧。”
“撤诉?撤什么诉?”
克知非似笑非笑,“忘了?你到劳动仲裁委要求仲裁委帮你要龙行公司欠你的工资,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允欢欢晕了。没有啊。
克知非轻描淡写,“撤诉吧。否则,我会起诉你不当得利。呶,就是那三千块钱。”
允欢欢鬼使神差,“可是,这三千块钱是你存的啊,我又没让你存。”
克知非笑的更云淡风轻,“那我存错了,请你现在还我三千块钱吧。”
允欢欢彻底晕,三千块钱,她一学期的生活费也就三千块钱。当然,衣服是妈妈买的,她还经常回去吃饭。可三千块钱对她来说,真的很多。
“允欢欢,你可以问一下你的代理人,法律上什么叫不当得利。不当得利是不需要你有什么主动的恶意,只要有你拿着别人的钱的事实就足够了。”克知非轻松的喝着果汁,“所以,如果你不能立刻给我三千块钱,那就撤诉吧,一对一互换。我猜想,你也不愿意闹到法庭上去当被告吧?”
允欢欢想对着那张帅脸说,我哭一会儿,行吗?
703的门被传说中的大侠给踹开了,宿舍里突然安静下来。
“谁干的?”允欢欢杀气腾腾。
“欢欢哦,你在拍电影?”赖小凤迎上来。
允欢欢一甩,“说,是谁背着我去搞劳动仲裁的?”什么学校要收身份证,准是她们串通好了,骗走了她的身份证去干这事儿。
于明兰立刻跳了起来,地板跟着咚了一下,“给钱了?钱呢?”
赖小凤的眼睛也亮了,“这么快就见效了?才不过一个星期。”
允欢欢拍着桌子,“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欢欢啊,你看,我们都是新一代大学生了,怎么可以任人践踏呢?”
“就是啊欢欢,你也不想想,你不为你,也得为大家嘛。龙行那样的黑心公司,不惩治一下就太危害社会了,有多少人还以为那是个好地方,岂知那居然是一个火坑?”
“你这叫杀一儆百,不,这叫舍小家为大家,不,这叫牺牲我一个,幸福全世界。”
“就是啊,欢欢,虽然这与你的和为贵的原则有些小小冲突,可看在广大单纯的大学生的份儿上,你怎么能只为你自己考虑呢?人不能自私自利呀。”
“欢欢,你看 ”
允欢欢觉得自己真的是非常不幸,每次都是这样。她在两位舍友无休无止的毒舌中瘫坐下来,还是王乐汪绕到了重点,“说了一半天,欢欢,钱到底在哪儿?我们的饭在哪里落实?”
“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随着她撅起来的嘴射到手机上,“吃它吧,里面有三千块。”
六只如炬的眼睛里的光熄灭了。
一周后。一封快递躺在克知非的办公桌上。
由于联系电话明白的写着克知非的手机,罗墨荷便不敢自作主张的拆。
克知非看了下,信封外只有一个电话,没有署名。他皱了皱眉,打开,里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报纸。打开报纸,里面是折的整整齐齐的复印用白卡纸。再打开白卡纸,里面露出了一个印有X大标志的信封。再打开信封,先映入眼帘的是整整齐齐的百元钞票,克知非却先把里面的一张纸片夹了出来。
“克总,您好。这是两次你请我吃饭我应承担的那部分的钱,共五百元。营业厅说,你的手机是高级VIP,不接受外面的充值,我只好给您寄到公司来了。谢谢。允欢欢。”
便笺纸的右下角印了一只胖胖的小老鼠,小老鼠的眼睛瞪的圆圆的,手上还拿着一根被咬掉了一个角的冰淇淋。
两个二百五?
他扔了信封,咧着嘴笑了。
允欢欢最近回家的次数明显增多,相应的,聆听中文教授和历史教授教诲的次数也增多起来。
“欢欢,中国的文化根子就在字上,《论语》什么的反倒在其次。要想弄懂中国的文化,非弄懂中国的字不可。所以,《说文解字》你无论如何都要背下来,要背的很熟。这个叫小学的功夫,明白吗?”这是允教授琅琅的声音。
“欢欢,地理对历史的作用不可小视。黄河流域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现在却相对贫困,取而代之的是长江流域的繁荣,以及珠江流域的崛起。这是一种必然的历史现象,还是一种偶然的历史现象?现在历史、地理两者的交叉是最有前途的学科,你要注意。”这是李教授的春雨渗透。
允欢欢心想,我若不是请宿舍那群无良吃了饭,又还了克知非五百块钱,我才不会回来受这教训。
鉴于三千块钱并不是拿到手里的真金白银,703宿舍只好去吃了顿惯常的涮羊肉。五百块钱是允欢欢偷偷寄的,虽然想起来有些肉痛导致的后悔,但马上正确的思想占领了她的头脑。人要有骨气,怎么能白吃人家的饭?又不是和人家熟,不能让人小视了
寒假就要到了。
703宿舍的同志们正讨论最后一个假期的过法。
“我要全心全意、一年无休的经营我的小店。”赖小凤在网上开了个小店卖工艺品,生意居然不错。鉴于允欢欢的凄惨经历,她也不打算去找工作了。
“我要大玩特玩一通,然后回来备战公务员。”于明兰说。
“我不轻松,得回去实习。”王乐汪是独生女,家里明令让她回去就业,已经给她联系了一家报社,让她回去实习。
“你呢?欢欢?”三人众口一词。
“不知道。”允欢欢有气无力,估计不是研究文字,就是搞历史地理。唉,老爹老妈的同事说,她资质非凡,开口就是专业。谁要是生在她那个环境里,想开口不是专业都难 家里每天90%的话,都是专业相关。
“苦啊。”四人一声。
事实证明,允欢欢是绝对不会呆在家里任人宰割的。她主动报名去做社会志愿者,指挥交通。
“爸,您看,人家市政府都号召了,说和谐社会,秩序为先,号召志愿者上街协助疏导交通。咱中国的古代文化不是强调以德为先吗?”
“可是 ”要接自己衣钵的宝贝女儿去街上吹哨、亮小红旗?
“妈,您说,历史的前进是不是人民群众推动的?我们当然要响应号召的呀。”
“这个 ”话是这样说的,可是
几天之后,允欢欢神清气爽的跑到了十字街头。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朴素些,她找了件妈妈多年以前的羽绒服,戴着妈妈多年以前的大围巾,由于腰围的限制,她只好穿着自己的裤子。站在镜前一看,哈,新时代的牛仔裤,新时代的鞋子,九十年代的羽绒服和大围巾,真朋克。
“嘟,”一吹哨,行人哗的过去。
“啪,”一竖旗,行人便都不动。
“请注意交通秩序,不要乱闯红灯。”“你,那位先生,不要过线,往后退一点,往后,再往后。”“小朋友慢慢跑,路口危险。”
蛮好玩的嘛。虽然汽车尾气难闻了些,不过,总比在家听那些古旧的知识强啊。
允欢欢一高兴,高声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路程 嘟!”
一辆车慢慢停在她身后,盯着她兴高采烈的脸一半天,允欢欢忙着又唱又吹又指挥,没有注意身后。还是和她搭档的老伯发现了这辆车。
“你怎么把车停这儿了?开走开走。”
允欢欢转过身来,瞪大了眼,“克总?”
克知非靠在车上,第三次从头到脚打量了下允欢欢。终于开口说话,“很好玩?”
“呃,这是公民的义务。尽公民的义务,是公民的觉悟。”允欢欢说得十分顺溜。
正是冬天,路口的风又比其他地方的大,北风吹的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没有上任何妆的脸冻的通红,嘴唇让风吹起了皮,身上臃肿的羽绒服看起来像大妈,她居然还兴致勃勃。
克知非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原来我是没有觉悟的人。”
“不,不是,”允欢欢有些狼狈,“众所周知,您比较忙。”
“忙也不能构成不履行公民义务的理由啊。”克知非一只脚尖着地,晃悠晃悠的很悠闲。他今天没有穿正装,一身休闲打扮。可表闲里不闲,允欢欢觉得他周身都散发着无形的压力。惨,茫茫车海中,今天怎么会遇到他?
“呃,克总 纳税也是公民的光荣义务。呃,龙行公司是纳税大户,为 国家创造出 丰厚的税收收入,呃,也很光荣。”
羽绒服太厚了,太热了。
克知非愉快的笑了,“感谢欢欢的夸奖。”他微微的俯下身来,“和你站在这里相比起来,哪个义务更光荣呢?”
“当然是您了。”允欢欢一边回答,一边偷偷的往后退了一步。
“既然这样,不如加入龙行公司,来尽更大的义务?”克知非的语气里有些戏谑。
允欢欢的嘴巴张了老大,大脑处于DOWN机之中长达几分钟。北风一吹,她清醒过来,立正站好,“克总,我已经报名做志愿者了,才做了一星期而已,不好半途而废。这是人的基本素质。”
克知非的眼里划过一丝笑意。这丫头,见招拆招,反应还真是快。
他看着自己修长无暇的手,慢悠悠的说,“真不愧是允教授和李教授多年教导出来的好学生。”他又弯下腰,对愕然的允欢欢说,“可是,我听说,你似乎不打算回去继承衣钵?要是你不想回去受令尊令堂的教诲,我看你还是进龙行公司比较长远。要知道,这个寒假你过得去,开学之后,你怎么办?”
允欢欢的眼睛立刻直了,寒假才一个月的时间,需要志愿者的日子也仅仅是年前的这一段时间。她也在发愁,之后怎么办。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的?
“这个 ”
“尽公民的义务的确很光荣。可如果公民自身的生活都不能尽兴的话,那尽公民的义务又有什么乐趣呢?对吧?欢欢?”
允欢欢继续呆若木鸡的看着那长身玉立的人上了车。
“和人力那位你经常与之吃饭的应冬联系下吧,他会很快发给你OFFER。”克知非又伸出头来轻轻的说,“要快点儿。否则,令尊令堂那边的论文,你可是搪塞不过去的。”
浅灰色的汽车喷着烟儿走了,允欢欢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闺蜜就是用来讨论各式各样奇怪的事、并得出各式各样奇怪的结论用的。
这个世界多怪物:“你确定,他不是报复?”
逃避知识的欢欢:“ ”
默诵苗条经:“靠,我还没见过OFFER长什么样儿!”
灌水汪汪:“当老板的通常心眼多~”
703的同学们在网上热烈讨论着允欢欢重返龙行公司的事。
默诵苗条经:“会不会那个墨盒和他说了什么坏话,想借机整你?”
这个世界多怪物:“maybe哦。欢欢,对于wo chuo的人不能拿我们正直的眼光来衡量。”
灌水汪汪:“就是就是,我妈说,社会上的坏人可多了。”
这个世界多怪物:“欢欢你可要想好,论文虽然可怖,毕竟你面对的对手是你的亲爹亲娘,不会对你怎么样。黑心肠的公司才恐怖,吃了你的骨头还不吐血血血血。”
灌水汪汪:“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多恐怖分子?哇,好可怕啊好可怕。”
默诵苗条经:“把大灰狼通通打倒!”
这个世界多怪物:“切,大灰狼只吃小红帽,你长那么胖,大灰狼没兴趣。”
默诵苗条经:“就你那西瓜样子,大灰狼有兴趣!”
以下是703宿舍毫无例外的跑题话。
允欢欢对赖小凤那句“吃了你的骨头还不吐血血血血”印象深刻怵目惊心,是啊,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居心。自己既不出色,又不抢眼,上次在龙行公司基本属于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对象,甚至还莫名其妙的当了回原告,如今,要她重返龙行公司,居然还是帅哥老板亲自来请,指不定是什么阴谋。
不去,坚决不能去!
于是,允欢欢第二天照例站在了街头。什么龙行公司不龙行公司,不要以为一个OFFER就能收买本小姐,我可是从小依照中国古典文化培养起来的好苗子。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不过,真的是有些遗憾,龙行公司是大公司,没有了这个OFFER,也不知会在哪里找工作。老爸老妈的诡计就是等着她找工作碰壁,然后好以拯救者的姿态把她拉到他们最乐见的学术道路上来。
她真的不感兴趣。虽然训诂做的尚可,给老爸当助手也过得去。可是,她不愿意啊,大好青春浪费在与古人的对话中,都说相由心生,做久了,她会不会长出胡子来?
哭诉,为什么自己会生在这么恐怖的家庭里?为什么拯救祖国文化的大任要落在自己肩上?为什么好不容易找个工作却是黑暗的龙行公司?仰天长叹,让我允欢欢何以堪?如果我是丑八怪也就算了,偏偏我是 呃,不算丑八怪啦,还是有一点点漂亮滴。只是X大举校传说,不是才子,莫想打欢欢的主意。哪个男生敢打,考卷上等着。允欢欢青春的花便一直没有开放。
唉,何时会开放呢。
大年三十。
由于图书馆放假,允教授和李教授同时在家。允欢欢经过一番突击,已经赶出两篇论文,准备当作新年礼物呈交两位教授。
可是,白天就不要在家了吧?两间书房的门都关的紧紧的,自己也不要不识相了,难道还想做饭不成?赶紧跑出去。
允欢欢轻手轻脚的把告知自己出门了的便条儿贴在两间书房的门上,轻手轻脚的换了鞋,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然后迅速的蹿了出去。
外面天地大好啊。哈哈哈哈。
她坐着车从市区东面跑到市区西面,从市区西面跑到市区南面,从市区北面又跑到市区北面。
“过年好啊。”每上一辆车,允欢欢都要向司机问候。
“好啊,你也好啊,小姑娘。”
一路畅通无阻,街上人很少,少的都不像是这个城市日常的样子。有的车上,跑很长的路也仅仅只有允欢欢一个人。
这时候人都在家过年,只有自己为了免受荼毒,才躲了出来。真孤单。
允欢欢停在了北面。
北面是这个城市的边际,临着海,算是富人区。
哼,富人区了不起?这海总不会也是你们的吧?
没有风,海很平静,扑面而来的却是冬天的凛冽。周遭无人。这个城市最热闹的海边是东边,平民百姓都爱往那边去。北面相对人少,仿佛就是为了富人喜欢的安静,海边并没有大肆开发,公车也少,允欢欢也是三倒四倒的瞎倒了进来。
她信步走到一块岩石上,弯起腰拿起小石子,往海面上丢,平静的海面上炸开了几个水花。又拣起一块,哇,居然是二连炮。允欢欢不断的拿着石子丢,水花一个个乍现,然后又平静。
海鸥嘎嘎的叫着,盘旋在天空,苍茫的颜色,完全没有城市里的喧闹。
“喂,你们过年吗?”允欢欢以手做喇叭状大喊。
海鸥依旧嘎嘎的叫。
“过年好 过年好 ”允欢欢先是大喊,然后松开手朝海鸥努力的挥着胳膊。
海鸥依旧嘎嘎。
允欢欢垂手站立。风继续吹着,脸冻的僵硬,她终于不能再继续忘我的站着,正要往回走,忽然觉得电话响。
陌生号码?有点眼熟的陌生号码。
“你好。”
“你好。”有点耳熟的声音。身后的海鸥嘎嘎的叫着,她忍不住抬头往上看。
“海鸥的叫声很好听。”电话里的声音吓了允欢欢一跳。
“你 你听到了?”
“我经常去你站的那个地方听。”声音并不威严,却也不亲切。谁呢?
允欢欢赶忙转头四下张望,天海一片苍茫,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显示有人“你,你是谁?在哪里?”
“允欢欢同学,第二次提醒你,我是克知非。”
允欢欢只“噢”了一声,心里迅速计算着,又让他逮着了。不会问我,为什么没有去龙行公司吧?这么巧。
“大过年的,怎么跑这儿来了?”声音里的威严少了,多了些温和。
允欢欢敏感的捕捉到一个字眼儿,“这儿。”她又看了遍周围,“你在房子里?”
一幢一幢别墅各具特色,散落在海岸沿线。除了在房子里,想不出他还能在哪儿。
克知非没有回答,“家里人都不在?”
“在。”
“那为什么出来?”
“嗯。这个 ”总不能说,爸爸妈妈都忙,自己为了逃脱做饭吧?
“或者,是为了来这里看谁?我住的离海边并不远。”
允欢欢迅速说,“不,克总,不是,我不是来看你的。”语出后悔。
果然,最该做允教授的学生的人口气十分惊讶的说,“哦?我似乎没有说你是来看我的?”
允欢欢脸红了。上当啊上当。
克知非继续笑吟吟,“不过,你既然不是看我的,那你是来看谁的?这一片有你的朋友?”
允欢欢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或者,你有到海边送除夕的爱好?”克知非语气翩然。
“不,没有。”允欢欢下意识的回答,然后又觉得不妥,“也不是,偶尔有。”心里想,混乱啊混乱,这是什么回答。
“这习惯还真特别。”
“哦,谁都有自己特别的习惯。”
“那倒也是。”
允欢欢的脑袋里忽然自动升起了于明兰和赖小凤的对话,大灰狼吃小红帽前,是不是都是这么镇定。
她让自己的想法雷的一震,赶紧说,“克总,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怕妈妈在家等我吃饭。”
“好的。”克知非笑语吟吟,允欢欢夺路而逃。
海边的一幢房子里,温暖的阳光射入屋中,水仙花悄悄吐着黄蕊。有一个人身着家居服松散的站着,山海风景映在落地窗上,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看起来像圆圆的雪人的精灵跳过几块礁石,跑向了远处的公车站。
他的脸上弥漫起笑意。
坐在公车里的允欢欢半天没缓过神来。没想到克帅哥住在这里,然后又沮丧,岂有此理,我允欢欢居然去见识一下帅哥豪宅的勇气都没有。郁闷,他是大灰狼怎么样?《论语》上说颜回之所以被认为是贤者,是因为“一箪食,一瓢浆,回也不改其乐。”可我去看一眼,也不会有损于我的清名啊。
允教授虽然平日倡导中国文化,但在除夕这个问题上,并没有大肆的按照古规矩来。允教授和李教授振振有辞,说随着社会文明的进步,人还是应该活在当下,不能墨守成规。允欢欢撇嘴,无非是他们懒得做罢了,反正什么话都是人说的,她早已料到。就像那个某某人,清风明月的说的话中,都含有炸弹,一不小心就会炸在手里,可恶。
允欢欢笑眯眯的说感谢爸爸妈妈对我的悉心指导,呈上论文,请多多指教,允教授和李教授先做例行讲话,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各自强调自己专业的重要性,勉励允欢欢再接再厉,做好助手和研究工作。允欢欢心悦诚服的点着头,两个小时后,两扇书房的门又重新关上了,屋子里终于安静了。
允欢欢跌到自己的床上,心想,至少初一安稳了。她已经悄悄的拿了703四张图书证从图书馆借了一堆言情小说,哪本看起来白痴借哪本。没办法,鱼翅吃多了只好喝点萝卜汤。
“叮铃。”门铃响。
没见门上贴的“全家出游,减免拜年”吗?不理,继续看小说。
这是允家的规矩。允教授和李教授都十分忙碌,为了堵塞络绎不绝的拜年队伍,允教授便亲自动手写了那个帖子,于每年过年时请出,随同春联一并高悬门上。哪怕就是有人亲眼看见他们从家里出来,允家人也能镇定自若的对来者说,“不在,全家出游去了。”
这就是修炼的功夫。允欢欢的镇定自若也是来自于这种自小的修炼。
“叮铃。”门铃继续响。
放心好了,只要我不去开,没有一个人会去开的。
继续看小说。
“叮铃叮铃。”门铃不断的响。
允欢欢充耳不闻。她相信,书房里那两位也肯定如此。没有三两三,能进我们允家的门?
照她的判定,接下来该响的是她家的电话。
结果她错了,响的居然是她的手机。
“喂?”
“允小姐?你在家吗?麻烦你开一下门。有你的快件。”
允欢欢迅速的跳起来,赤着脚拉开门,一个大盒子首先映入眼帘,“您的快件。”
啊?可从来没有人送快递到自己家啊。
“发件人说,请您在这里签字。”她伸头看看,还好,屋里没动静,赶紧掩上门,以防止打扰了父母。不过,她的一系列紧张动作使她漏听了前面那句最重要的“发件人说。”
允欢欢看都没看,直接在他手里拿的纸上签了字,然后拿着盒子迅速钻进自己屋里。左看右看,没有发件人姓名,电话也没有。摇一摇,似乎很轻,会是什么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明物,是不是要交给警察啊?
可是
好奇心的结果是允欢欢先把盒子从楼上狠抛出去,自己捂着耳朵站在窗口看远处那个包裹。
没反应,估计不是炸药。她跑下去,隔得老远拿个棍子戳戳,没反应,忐忑的拿上来。刚要拆,又不大放心,会不会力气太小了?或者说没到时候?再扔一次。
她又扔了下去,然后又跑下去拿上来。
如此反复几次,直到她跑的两腿发硬,才下了狠心:要是爆炸了,我,我就当董存瑞去。